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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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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吗?
    这个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玉臣,你过来。”
    亓珃却没有哭,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已不在别人面前流泪了。拉住戚玉臣的手,俯到他身上。
    “抱我,好冷。”
    泪水决堤而落,好在所有的下人都已屏退门外。戚玉臣来不及拭眼,双手环去,紧紧,紧紧的把瘦削的肩膀拥在臂弯之中。
    “君上,别难过。君上,你还有玉臣。君上……”
    虽然我不是那个最特别的人,虽然你不会在我面前流泪,但,我的眼泪却只为你流。
    我会陪着你的,君上。
    陪你哭,陪你笑,陪你到天荒地老,从一而终,矢志不变。

    52 除非我爱你

    记不得是第几天了,没再问他的消息,没再想他的脸。
    亓珃盯着手里的药瓶发呆。
    窗外是晨是昏,是艳阳高照,抑或细雨连绵,全都没了感觉。一睁眼便是这只小小的药瓶,看它,看它,看到困倦,而后睡着。
    很普通的一个瓶子呢,细颈,大腹,一只手掌可以全部握住,质地冰凉的一只瓷瓶。
    里面的药还没吃完,剩了最后一粒,不舍得吃掉。
    这是苏允难得的温柔,也是他给他最大的希望。到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粒。
    还是自己太贪心了。三年了,只是那么远远看着他,就很好了。明明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明明就从未奢求过这份感情能够得到任何结果,为什么到头来还要如此失望伤心呢?
    这段日子的相处,抱他,吻他,被他抱着入眠,被他激烈而疯狂的吻着……难道还不够吗?
    很够了啊。
    真的,很满足了。
    戚玉臣每次进来,亓珃都在昏睡。细弱无声的呼吸,安详苍白的面容。生命在流逝,他一无所觉,安安静静的等待。
    已很少吃得下东西,最近几天连水都不太喂得进去,戚玉臣知道他已完全没了求生的意志。
    其实,无论多重的伤以师傅和自己的能耐都能救得回来,唯独救不回来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那个人的心就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没有了它,连生命都不值得留恋?
    戚玉臣从未想到像亓珃这样的人会为情死心塌地到如斯程度。他本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啊,难道这次是动了真心了吗?还是仅仅因为第一次碰到了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挫败的沮丧让他误入歧途,越陷愈深了呢?
    守候在床畔,又是整晚无眠,俊逸的玉容也憔悴下去。
    黎明的曙光将寝殿唤醒,薄雾飘渺,有清淡的花香绕室弥散。
    亓珃自沉沉梦中苏醒,眼皮很重,睁不开,却感觉得到有人用胳膊托起自己的头,唇上碰到坚硬的什么东西,大概是汤勺,因为有令人作呕的草药苦味刺进了鼻子。
    “走开,我不喝药。”
    声音很虚弱,手也没什么力气,喂药的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理睬,继续将那根讨厌的汤勺塞进他的嘴巴。
    “滚!”
    亓珃怒了,是什么人敢这样大胆!蓄足了力将那人的手臂一推,恶狠狠道:“再不滚,寡人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要吃药。”
    很冷的声音,熟悉又陌生,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敢用这样的冷的音色和这样强硬的字句对他说话。
    亓珃震了下,不敢睁眼。
    汤勺拨动的声音,苦涩的药味又钻进鼻孔中。勺子又一次塞入口中,舌苔尝到难以忍受的苦涩,不由皱紧了眉头,极力忍耐着抿进喉咙里。
    床畔有人轻叹,如释重负的样子。
    是戚玉臣的声音说道:“这里就交给苏大人了。吃了药可以再喂些清粥,如果想吃甜食,这里有燕窝雪莲羹。玉臣等就先退下了。”
    “嗯。”
    淡淡的回应。脚步声向殿外退出,室内一片安静。
    亓珃慢慢轩动眼帘。
    咫尺之遥,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深眸,俊脸,眉梢间似仍有风尘之色,发际中还夹杂了随风翻落的红叶。匆匆行色,连背囊都还未收拾,随手丢在了床前的地上。他望着他,云淡风轻的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似乎他本就该在这里。
    苏。允。
    已好久不唤这个名字。
    启唇,竟是哽咽。
    唤不出来,在心底太深处,唤不出。
    “不要说话,先把药喝完。”
    在药碗中舀满一勺,放到唇下吹凉,而后才递到他的唇边。
    不是在做梦吧?在梦里,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情景。
    “你……怎么会回来?”
    如果他清醒,也许不该问这个问题。但实在太震惊了,以至变得糊涂。
    “我不回来,你打算就这么饿死自己吗?”
    这不是理由吧?
    那么冷淡的表情,又不知是想还债还是心肠太好。又或许,是戚玉臣派人去拦截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召回来。他晓得手下的这个能臣自有这个本事。
    推开他的手,亓珃勉力坐直了身,连他的怀抱也不依靠。
    笑了笑,淡淡的有点冷,像极了苏允的神情。
   
    “反正是迟早的事,饿死痛死还不都一样?你又回来做什么?反正迟早要走,多留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谁说我要走?”
    苏允道,放下手里的药碗。伸手,在半空顿了一下,才抚上那苍白的脸颊。
    自眉梢抚到眼睑,温暖的指腹将酥麻的触感带到下颚。他俯身来,在那两瓣失血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太震惊了,以至有如瞬间石化的雕像,一动也不能动。
    “自己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苏允温柔的微笑,温柔的凝视着他的眼。
    “除非我爱你,否则,走。”
    “苏允……”
    温暖的拥抱阻止了不能置信的询问,他将他抱紧怀里,柔和的声音仿似风吟。
    “我回来了。陪你,不好吗?”
    身心都要在一瞬间融化在那副宽厚深情的怀抱里。
    亓珃红了眼眶,闭上眼睛。
    不,不要落泪。这不是落泪的时候,他不想哭。
    不哭,再也不哭。
 

    篇五 真假

    53 笑里藏刀

    自寝殿出来,天竟已黑了。秋雨连绵,一路赶回来时就没有间断,到今日天空乌云密布,雷声轰鸣,竟把个好端端的晌午变成了仿似夜般深沉。
    “怎么样?”
    那个青年太监立刻走了过来,他大概是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离开过。苏允并没有看戚玉臣,冷冷回答:“吃了药,喝了一碗米粥,现在睡下了。”
    戚玉臣呼出一口气,点头微笑:“那就好。”
    苏允沉声问:“我父母的下落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戚玉臣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此处不宜说话,跟我来。”
    苏允鼻中冷哼一声,殿门沉沉,且御床在殿的最深处,如何听得见如此低的交谈,这人也忒小心了些。
    跟着戚玉臣来到院外廊下,见他回头一笑:“还是去苏大人的住处说吧,大人一路辛劳,也好先休息一下。”
    苏允心急如焚,见他如此拿腔作势,心中只是冷笑,深知此人难缠。并不说什么,跟着他默然走向竹楼小院。
    一路通关过寨,因有国主印信的缘故自然处处顺利。没想到抵达泸县老家时,敏敏和郑忠的船竟还在自己之后。本来海路就要周折一些,想着这样也好,此事个中缘由自己比妹妹要说得更加清楚。
    赶到苏府老宅时,才知道父母被莳城的黎府请去喝小孙子的满月酒,已是十天之前的事了。管家跟他汇报时不免流露焦灼的神色,说是派了人去接,竟被黎府的人挡了驾,说老爷夫人已被十四王爷请到杉央城做客,怕是有好一阵子盘旋。
    十四王爷是当今国主之叔,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会去请一个辞官归隐的旧僚属?莫说管家不太敢信,就算信了,也知道此事不同寻常,怕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已然发生。
    没有等妹妹的船来到,苏允已经踏上返回国都的归程。告诉管家收拾好行装,等船来便启航。
    他亲自去了黎府,黎大人本是父亲在朝为官时的好友,后来两人先后归田,只不过黎府乃士族大户,即便辞官,在朝中也有诸多门生子弟,势力犹存。
    黎大人见到苏允并未多言,只是交给他一封信。言道:“此人我族上下实在招惹不起,贤侄要怪我没能保住令尊令慈,我也只能叩首谢罪了。”说罢便要真的给苏允磕头。
    苏允避之不及,知道黎伯父并非怕事之人,朝野上下亦门路通达,若有一丝一毫希望和可能,他必不肯眼睁睁的看着故交身入囹圄。
    心如明镜,多说也无益,辞别黎大人,回府后才拆开那封看似十分普通的信函。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不过寥寥数语,大意是若要他父母安全,便需三日内赶回长乐山丹宫。一切关防手令均已通知打点,连更换的马匹都在各大驿站准备妥当,只等他启程。
    署名很简单,一个字而已。
    玉。
    印章也是一个草书的玉字,印泥却很特别,红中泛着紫光,独特的尊贵与强权。
    双玉公公的手令,极其罕见的御用印泥,亓国上下无论文武,见信如面君,违令者人头落地。
    来到竹楼,还是戚玉臣为他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入屋,戚玉臣躬身:“苏大人请坐。”亲自伸手提壶,斟满一杯浓茶递到苏允面前。
    笑里藏刀人如玉,出手无影不留痕。
    苏允不屑与如此卑劣之人交谈,开门见山,只问一句话:“我父母的下落?”
    “苏大人别急嘛。”戚玉臣仍是温和的微笑,根本不把苏允冷厉如刃的目光放在心上。
    伸手入袖,递过去一封信。
    “你看看,这可是苏老爷的手书?”
    苏允接过信,急迫的打开,果然是父亲的字迹。信是写给他的,洋洋洒洒三四页纸,畅谈在云河上游东覃古城的游览之乐,以及十四王爷的殷勤招待。末了,嘱他不必挂念,他与母亲一切安好。
    父亲酷爱古迹,也有收藏先朝遗物的嗜好,而东覃古城是他多年梦想一游之地,只因路途遥远,且途径河谷激流,非家资殷厚之家,根本无法雇得起航船出行。而如今,竟在晚年终于得偿所愿。
    从那字里行间里,他体会得到一种隐隐的担忧与挂念。其实这么多字,无非就是一句话,报个平安,让他放心。父母很好,勿念。
    真的很好吗?
    十四王爷与白玉延颇有渊源,虽是游览古迹,无非是换了个方式的软禁。倘若他不肯就范,又会是什么结果?
    云河之东,水急谷深,要令一个人在世上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是太容易了。

    54 真的只因为被迫?

    “如何?现在苏大人可放心了?”
    戚玉臣笑着问道。
    苏允默然将书信折好,抚平,贴身放妥,冷冷开口:“如果你伤害他们一根毫发,我不会放过你。”
    杀气如烈风席卷,霎那在周身弥漫。戚玉臣的微笑不动如故。
    “苏大人,只要你乖乖跟我合作,我没有兴趣要任何其他人的命。”
    苏允盯牢他的眼,声音如刃:“记住你说的话。”
    心下一寒,戚玉臣是在此刻才觉得苏允确有不同一般人之处,不过,他比起心里的那个人,实在还是太过平凡了。
    “有一件事,我要跟苏大人说清楚。”
    苏允眉峰微扬,“你说。”
    “此事与君上无关,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希望苏大人你不要误会。”
    冷笑挂在那副不屑鄙夷的脸上。
    “这个不用你解释。亓珃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
    戚玉臣毫不掩饰的诧异神色令苏允蓦然一惊。
    他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亓珃不是这种人?
    举国上下,有哪个不晓得数子夺嫡时的残酷与阴谋,亓珃是获胜者,且在之后的党同伐异中手段阴狠恶毒,暴戾血腥到令人发指。
    而他竟怎么说,他不是这种人?
    连戚玉臣都惊讶,不由问:“苏大人说什么?”
    苏允哼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他不会用这种手段对我。”
    讶然的,戚玉臣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才一笑,他冲苏允点了点头,“好,很好,不枉君上如此待你。”
    转身来时,欣慰的笑容更在唇边深刻。
    推门而出,戚玉臣没有回头,声音不高,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大人,你回来真的只因为被迫?”
    门合起,只留苏允一个人站在桌边发愣。
    真的只因为被迫?
    日夜兼程,心急火燎。从没有想到,一旦踏上归途,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的急着回来。
    回来,回到这里来,看看他。
    这个少年并不让人省心。他不肯吃药,也不好好吃饭,为了保护他,从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现在他走了,他又会怎样?苍白的面容,唇边有殷红的血迹。只要一闭眼,这幅令他心疼的画面便浮现在苏允的脑海。
    心疼到不能成眠。
    回来得很急,没等戚玉臣说完情况便已奔进殿去。
    果然,面色更差更苍白了,虽然还是那么漂亮。气息奄奄,真像就会睡死过去。很怕唤他也唤不醒。刚才抱在怀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心就揪起来,恨不得狠狠教训他,怎么可以不吃饭!他不在了,也不可以不吃饭!
    他是真的只因为被迫才回来的吗?
    苏允晓得答案,却不敢去深想。
    亓珃是一种酒,毒酒,喝了会上瘾,也会要了他的命。
    在乎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心里有粒种子发了芽,不知不觉的长大。
    不,不可以。
    他是注定恨他的。即便在乎与关怀,也是出自人善良的本性。他晓得自己心软,但心软并不代表不恨。
    他是恨他的。毁了他一生的挚爱,毁了他与她的幸福。
    没有哪种恨,会比这个更强烈更持久,也没有那种恨,会比这个更彻底更绝望。
    是,他是恨他的。
    永远不会,不能,也不应改变!
    ……………
    Ps:进入第五篇,虐并温馨着……

    55 意乱

    许是舟马劳顿之故,一觉竟无梦,醒来时天方蒙蒙亮。
    起身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戚玉臣并未对苏允的作息作严格规定,其实他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照顾亓珃起居,从早到晚候驾,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伴,并且用一切方法让他开怀。
    “你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真正高兴,是吗,苏大人?”
    戚玉臣的这句类似威胁的问话虽然并没有回答,但,苏允确实知道答案。于是昨天他吻了他,还说了那样不堪的话。
    本以为欺骗与作假是自己最不擅长的事,一定会尴尬生硬得不知所措,但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
    抱他,吻他,安慰他,送饭喂药,就像照顾一个生了病的孩子,所有亲昵的举动都很自然。
    这没有什么,苏允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把他当作了孩子来照顾,就像对待小妹一样。亓珃并不比敏敏大很多,所有少年人的任性娇惯他都有,如今又在病中,疼惜他,只是一种人之常情吧。
    睁了眼后再也睡不着。苏允穿好外袍,推门走出竹楼时发现一夜秋雨到天明竟都没停。守楼的侍卫和值夜的宫人都在廊下避雨,见他出来了忙跟上前来。
    “苏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苏允眉头微蹙,“没有。”名为伺候,实则是戚玉臣的耳目吧,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要出去,麻烦你向戚大总管通传一声。”
    那领班的侍卫面露尴尬,忙道:“不用不用。戚总管早吩咐下来,苏大人想去哪里,丹宫中的守卫都不会拦的。只要您不出宫就可以了。”
    能在宫中自由出入吗?哼,倒也算得上大方了。
    信步而出,一路果然并没有人阻拦。顺着回廊而行,雨淅淅沥沥,秋晨十分寒冷,阴森的天色下,枫叶似如火娇艳的丹宫此刻亦显得死气沉沉,是仍在夜的黑霾中沉睡的模样。
    这样冷的天,殿内应燃起火炉了吧?烟火缭绕的也不知会不会引起咳嗽?吃了药伤口应该没那么痛了。如果能睡得好,今天或许能恢复些精神坐起来了?
    抬头,辰华殿的宫门在雨中紧闭。不知不觉的,竟就走到这里来了。苏允怔了一怔,一路走过来,都在想些什么呢?怎么会满脑子都是亓珃的事?怎么天未亮就跑到这里来?
    突然的烦躁,心烦意乱。
    “苏大人。”寝宫的侍卫长洛焰当然是认得苏允的,见他在此时出现也是吃了一惊,赶忙从门廊里打了伞出来。
    “大人怎不披上油衣就来了?瞧这衣服都淋湿了。君上还没醒,您先进来喝碗热茶暖暖身吧。”
    戚总管早就吩咐过,任何时候只要苏大人来都开门迎接,甚至不需向君上或者总管本人通报。洛焰走上前撑伞接人,却见那苏大人突然转了身,看也不看他一眼,更不与他搭话,快步就向回廊的另一头走去。
    那是……听箫馆的方向?苏大人去那里干什么?难道这么早起身不是为了来探望君上?
    洛焰挠挠头,有点糊涂了。
    苏允走得很急,不辨方向。只是想快些离开那里,离开那个殿,那个门,越远越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丹宫三宫六院,规模不在国都皇城之下,不过建筑大多玲珑别致,少了禁苑庄严肃穆之感,多了几分山林水乡的钟灵毓秀。回廊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座馆阁,占地颇广,内有亭台池榭,独门独户,颇有江南庭院的风韵。
    苏允素喜小桥流水人家的情致,不由信步就走入馆中小径。门口与院中都有侍卫和宫人候命,不过见是他进来,互看了一眼,都没出声也没敢拦。
    顺小径向庭院深处而行,秋风过雨打芭蕉声悄悄,好一个清幽雅致的所在。苏允未曾料到,除了自己住的竹楼小院之外,在这丹宫之中还有这样特别的院落,也不知是什么人的居所?
    绕过一湾金鱼池,前面是一个画阁,庭院寂寂,忽然自楼上传出一段箫音。音色凝涩,且歌且诉,与此秋雨寒天极相称。
    苏允不由驻足。虽不是六律的行家,倒也略识高下,这吹箫者必是个大家,才能令箫声溶于天地阴晴,没有定调随心而发。
    又几个起伏,千回百转之后箫声方袅袅而歇。

    56 男妃

    又几个起伏,千回百转之后箫声方袅袅而歇。
    “好闷。”
    稚气的少年声音自楼头纱窗内传出。
    “啪”一声响,仿佛是掌掴在脸上,有人冷哼:“小语,你当真越来越胆大了,听了秦大哥的箫竟敢说闷。”
    “呜……”那叫小语的少年大概被打痛了,呜咽了一下,“裴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君上来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召见我们,大家都觉得好闷啊。”
    “啪”又是一巴掌。
    “谁是你哥哥!别仗着你会唱几句云阳小调能讨君上欢心就没大没小了,不过是个下贱的小乞丐!这里哪一位公子出身都不差,记住,你给我们提鞋也不配!”
    “呜……”小语捂着脸,想哭又不敢大声。
    “哭什么哭!真丧气!”
    “行了行了,住手吧惜风。”
    秦箫拉住又要动手打人的裴惜风,“大伙儿心情都差,你拿小语撒气也没用,还是省点气力咱想点儿乐子吧。”
    “什么乐子呢?”裴惜风仍是提不起精神,长长叹了口气,“君上那边连面都不让见,什么乐子也乐不起来啊。”
    “那也得苦中作乐嘛。”秦箫道,似乎强自振奋了精神,换了略显高兴的语气,“来,大家说说咱们玩什么好?”
    阁内又响起几个男子的声音,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原来是一群丹宫男妃。
    苏允摇头一叹,等宠度日百无聊赖,这本应该是后宫女人的凄凉人生,怎么这群堂堂男子也能沦落到如斯惨境?如果有机会,要劝一劝亓珃,放这些男子出宫。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这长乐山的丹宫实在本不应该存在。
    正欲从原路离开,忽听楼头起了一片哄闹声。
    “就是这样的好!”
    “也好久没玩过蹴鞠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众声欢闹中只有那叫小语的少年似苦着脸低声:“众位公子,外面还下着雨,是不是……是不是不太方便玩蹴鞠啊?”
    “谁说要在外面玩了?”裴惜风拍手笑道,“咱们就在这阁楼上玩儿。小语,你去把阁门开了,连上走廊,地方也尽够了。对,你别过来了,守在那边看着球儿,别让踢到楼下去,听见没有?”
    八扇阁门被逐一自内推开,一个清秀的少年跨到了门外,秋风簌簌,廊檐狭窄,便有细密的雨丝打湿了那怯生生的单薄背影。
    这也太欺负人了。苏允脚步不由一顿。也知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忍下胸中一口怒气,转身便想快步离开。
    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大响,而后是一声惨叫以及无数惊呼。苏允转回头看清楚时根本来不及细想,飞身而出,脚下一踏在半空中接下被蹴鞠击中而翻栏堕楼的少年。
    变故来得太突然,楼上的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苏允放开那少年时,他双唇发紫,浑身仍是簌簌抖个不停。
    “没事吧?”
    苏允皱眉。这孩子大概还不满十五岁吧?清秀的眉目稚气十足,此刻已是被吓得面无人色。
    “你……你……”
    小语终于回过神来,指着苏允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哟,我当是谁这么好身手的,原来是咱丹宫现如今最得宠的苏允苏公子啊。”
    楼上有人阴阳怪气的嬉笑一声。
    “惜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知道如今人家得宠,竟还敢居高临下的同苏公子说话,还不快随我一起下楼去拜会拜会。”
    秦箫语带讥讽,说着话人却并不动。
    “那是那是,”裴惜风媚着嗓子附和,“刚才确实是我无礼了。我说苏大哥,啊,不,君上向来公道,苏公子虽得宠,但到底来得晚些,论排行也要在秦大哥之后才是。这可为难死人家了,该如何称呼才好呢?”
    他这唱作俱佳的一番做作惹得其余众人哄堂大笑。
    是失宠嫉恨而故意的奚落吧。苏公子三个字听着虽刺耳,但苏允倒并不十分介意,他只是可怜这些人,没了尊严廉耻的活着。面前的少年尤在打颤,苏允低头去关切问道:“你还好吧?可有受伤?”
    “小语,给我滚上来,别跟个哈巴狗似的尽在人面前晃尾巴。”楼头传下一声冷喝。
    少年呆了一下,怯生生的看了苏允一眼,拔腿就往楼上跑。
    没回答他的话,也没说声谢谢,急不可待的要回到充满屈辱的生活中去。
    要怎样糟糕的境遇才能造就这般扭曲的灵魂?
    苏允觉得震惊,更加觉得痛惜。比起亓珃,那个叫小语的少年才是个真正的孩子。而这孩子的一生就要毁在这座扭曲了人伦的男子后宫之中!

    57 不睁眼

    回到辰华殿时,衣服已经全湿透了。戚玉臣迎面上来,见他如此并不意外,依旧一副温雅和顺的谦恭笑容。
    “听箫馆往东便是各位公子的殿阁,是玉臣一时疏忽,忘记告诉苏大人一声了。”
    打定主意一见到亓珃便要说这件事,苏允没理会戚玉臣,擦肩而过便向殿内走去。
    “苏大人不换一下衣服吗?君上还未醒,不用急着进去。”
    还未醒?
    苏允蹙眉。方才这一顿耽搁,此刻怕也是巳初时分了,一味贪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戚玉臣很是周到,已令人取了合适身量的干净衣衫来给苏允换上。殿门推开一线,室内幽暗俏静无声。
    “苏大人只管进去吧。有什么需要,玉臣就在门外候着。”
    苏允不由看了他一眼,玉容掩不住憔悴,眼底乌青一片,只怕连夜都是守在门外的吧。如此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倒也并不容易。
    戚玉臣察觉到他的注目,回头来向他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门在身后轻轻阖上,苏允缓步走到床畔。
    四壁帘幔低垂,长案上的灯烛明明灭灭,远远投来昏黄的光晕。伸手拂开落地纱帐,坐到床沿探身去看仍自昏睡中的人。
    黯淡烛光下,姣好的面容轮廓亦分明悦目,无声无息,即便不笑不嗔也足能扣人心弦。
    亓珃合着眼,呼吸一紧一慢,长长睫毛落在眼睑下的阴影如蝶翼轻颤。
    竟是已醒了吗?
    苏允怔了怔,轻唤:“亓珃。”
    听见他的声音,亓珃一下睁开了眼,眸子在一瞬被雾气润湿。他撑起身,伸出手去揽住了苏允的腰,把自己埋进他的怀抱里。
    “怎么了?”苏允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像是要哭的样子。
    “我以为……”亓珃哽咽的声音沉在他的胸前,听不太真切,“我以为昨天做了个梦,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回来。醒了也不敢睁眼,睁开眼,你就会不见了。”
    苏允震了震。
    竟是这样的傻话,孩子气到十分。不睁眼,梦就不会醒吗?
    怀里的这幅身躯不住颤抖,手越抱越紧,恨不得把自己都融入他身体里似的。情不自禁的就张臂裹住了他,轻拍着他的肩安慰:“你没有做梦,我回来了。”
    心口的衣衫逐渐濡湿,冰凉凉一片凄惶。
    “苏允。”犹在梦里似,他低泣不敢大声唤。
    “我在这里。”他答,紧了紧环抱的手臂。
    “苏允。”还是犹豫的寻求着确定。
    “嗯,我在。”耐心的回应。
    “苏允。”
    “嗯。”
    “苏允……”
    “嗯……”
    相拥,不知多久,才有真实的感觉。亓珃终于抬起了头,泪珠还挂在腮旁,唇眼弯弯,却在笑。
    又哭又笑的娇容叫人看得失神。
    苏允微侧了目光道:“该吃东西了。我去把药和早膳拿进来。”
    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手却被拉住。
    “不要走好不好?”亓珃仰首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我怕……”
    “只是一会儿而已。”被那样的眸子祈望着,苏允无奈的坐回床边,亓珃立刻又钻进他怀里。
    “不要走,一会儿也不要走,好不好?”
    苏允叹了口气,还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好吧。”
    不答应又于心何忍?

    58 是谁傻

    药太苦,根本无法下咽,亓珃紧皱着眉头,一阵阵的想呕。
    苏允放下汤勺,也在皱眉:“真的喝不下去?”
    好不容咽下嘴里的那口药,亓珃赶忙摇头:“不是的。没习惯而已,多喝几次就好了。”
    看得出来,那副痛苦煎熬的模样并非只是怕苦那么简单,也许是药汁的苦味与脾胃相冲,倒是听母亲说过,有些人天生不适宜饮用汤剂,只能将草药的汁水凝成药丸,服下才不会引起呕吐的不良反应。
    苏允推开只喝了一小半的药碗,“算了吧,剩下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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