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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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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出口,萧百草佝偻的身子倏的一转,右手同时一挥。

一般气流随着他右手的挥动涌向常笑,居然也不弱。

只可惜他离开常笑最少有两丈,这一股气流即使能涌到常笑的身上,最多也只能飘起他的衣衫。

这一挥有什么作用?

常笑也一怔,却连随面色一变,连人带椅猛向旁倒翻了出去。

萧百草的武功并不高,内力也有限,那一挥相距大远,的确已不能伤人,可是那一挥之中,却夹着三支寸许长,头发般粗细的钢针。

七星绝命针!

紫黑的毒针,暗淡的灯光下并不易察觉。

常笑惊觉的时候,三支七星绝命针已在眼前。

总算他的目光锐利,总算他的反应敏捷。

站在他后面的那官差却没有常笑那种锐利的目光,那种敏捷的反应。

三支七星绝命针从常笑身旁掠过,两支打在那个官差的胸膛之上,一支却飞入了他的右眼。

凄厉已极的一声惨呼刹那嘶破空气。

那个官差反手掩住了自己的右眼,往下猛一撕。

一声寒人肌骨难以形容的奇怪声响在惨呼声中响起,那个官差的右眼连带眼珠下的一片肌肉已给他自己撕了下来。

眼珠已紫黑!

他右手握着眼珠,也握了一手的鲜血。

鲜血竞也已发紫。

没有了眼珠的跟眶鲜血直流,亦已开始发紫。一一他还有的一只左眼正瞪在手中的眼珠上,眼中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恐惧。

又一声惨呼嘶破空气,他瞪着眼,转身扑出,扑在身后的一个同僚身上。

“救我……”他嘶声惨呼。

惨呼未绝,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同时他的双手亦已滑开,给他扑在身上的那个同僚还是一同倒下,裤裆全部湿了。

那个公差扑在他身上的时候,手中的鲜血,血中的眼珠正压在他的面上。

投有人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知道。

那种恐怖的感觉已绝非他所能忍受。

他没有呕吐,一个身子却已瘫软。

挣扎着好容易他才爬起来,忽然又例下,一张脸竞在发紫。

满是鲜血的眼球落在他身旁的地上,紫黑的瞳孔散发着凄冷的光芒,上面赫然露着小半截七星绝命针。

眼珠压在他面上的同时,那小半截七星绝命针已刺入了他面上的肌肉。

好厉害的七星绝命针,好厉害的毒药!

没有人上前,没有人理会。

所有人都似已吓呆,安子豪也不例外。

常笑例外。

他正在对付萧百草。

椅子还未着地,他的人已弹起。

一弹起他就瞥见萧百草正举起手中的剖尸刀割向自己的咽喉。

他怪叫一声,整个身子立时箭一样射了过去。

他绝不能让萧百草就此自杀,他还要问萧百草的口供。

刀已割入咽喉。

萧百草的面上没有痛苦,只有一抹凄凉。

他是仵作行中的斩轮老手,在他刀下剖开的尸体已不知多少,却想不到竞有这一天,用自己手中的剖尸刀,割自己的肌肉,割自己的咽喉。

这难道就是报应?

锐利的刀锋,惨白的刀光。

刀已割人了一半。

只一半,刀就不能再割入去。

常笑已扣住了萧百草握刀的手。

他的身形的确是箭一样飞快,他的手却是铁一样,一扣住,萧百草手中的剖尸刀便不能再割人咽喉半分。

内力的修为,他比萧百草又岂止高一倍。

他盯着萧百草的咽喉,面上又有了笑意。

咽喉只割开一半,只要咽喉还没有完全断下,他就可以要萧百草不死。

他有这种把握。

他的手下有这种人才。

在他的身旁,更一直就带者好几种名贵的刀伤药。

他笑着道:“我不想你死,你就绝对死不了!”

这句话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

血己从萧百草的咽喉流下。

紫黑色的血。

谭天虎谭天豹的心脏,都起出七支七星绝命针,谭天龙的心脏,又岂会起不出七支七星绝命针?

萧百草显然已将那七支七星绝命针全起了出来。

他交出了三支,暗算常笑用了三支,还有一支。

最后的一支他留给自己。

刀割入咽喉之际,那一支七星绝命针亦随着刀锋送入了咽喉。

现在他就算不想死也不成了。

他的眼仍张着,目光还在窗外。

窗外的屋檐下挂个鸟笼。

中空的鸟笼。

那本来养着血奴送给老掌柜一只叫小魔神的鹦鹉,'奇*书*网…整*理*提*供'们已在七月初一鬼门大开之日吓死。

他也许不知道这件事,甚至不知道鸟笼中养着的就是只鹦鹉,可是看到那个鹦鹉笼,他的眼中便有了笑意。

他笑着一声轻呼:“鹦鹉——”语声嘶哑而微弱,他虽然还有气,已是气若游丝。

“鹦鹉”两个字出口,这游丝亦断,他的眼却没有阖上,眼中的笑意也仍未消失。

这笑意已显得很诡异。

常笑面上的笑意却早已凝结,扣住萧百草手腕的那只右手猛一紧,厉声道:“鹦鹉?什么鹦鹉?血鹦鹉?”

没有回答。

常笑也知道死人绝不会回答自己的说话,只是那说话冲口而出,已不由自己。

他的眼中充满厌恶之色。

对于鹦鹉这两个字,他又岂只厌恶而已。

“鹦鹉”究竟是代表什么?

一只鸟?一个人?抑或一件秘密?一个计划?

萧百草为什么宁可死,也不肯回答那些问题?

常笑的一个头又大了几倍。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

血鹦鹉的出现,太平王库藏珠宝一夜之间的神秘失踪,他奉命暗中调查这件窃案,已有两年多。

由奉命那一日开始,两年多以来,他的头几乎就没有一天不发胀。

这件案子也实在太棘手。

好不容易才抓住萧百草这线索,哪知道,竞又被萧百草自己一刀割断。

他虽然常笑,这一次已笑不出来了,一张脸铁青,扣住萧百草右腕的那只手忽一推。

“吱”一声,握在萧百草右手的那把剖尸刀立时整把切入了萧百草的咽喉,切断了萧百草的咽喉。

萧百草完全没有反应。

死人不会再有感觉。

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死两次,常笑这样做,只不过因为他现在的心中实在太难受。

难受得非要杀一个人不可。

这里却除了安子豪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杀,但他还不想杀安子豪。

最低限度他还要安子豪引路。这地方完全陌生。所以,他只有向死人开刀,再杀一次萧百草。他这才放手。

萧百草死狗一样倒下,倒在他的脚下。

他心中仍有余恨,一脚踩上萧百草的尸体,森冷锐利的目光一转,盯着窗外的鸟笼。

窗外已一片昏暗,风吹得更萧索。

鸟笼“依呀”,“依呀”的呻吟也似的摇曳在风中。

常笑霍地转头,目光落在安子豪的面上,道:“这笼子里头本来有没有养鸟?”

安子豪不假思索,道,“有。”

他是这里的常客,这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答复。

常笑接问道:“什么鸟?”

安于豪道:“鹦鹉。”

常笑闷哼道:“偏就是这么巧,又是这种扁毛畜牲。”

安子豪道:“那只鹦鹉叫做小魔神,据讲是血奴送给老掌柜的礼物。”

常笑道:“血奴为什么送他礼物?”

安子豪道:“大概是因为他一生的积蓄都尽花在她的身上。”

常笑道:“血奴今年有多大?”

安子豪思索着道:“好像还不到二十。”

常笑道:“他今年又有多大?”

安子豪道:“六十五怕也有了。”

常笑道:“这年纪,已足够做血奴的祖父了。”

安子豪道:“很足够的了。”

常笑冷笑道:“他这个年纪,是不是还有那个气力?”

安子豪明白常笑所问的是哪个气力,苦笑道:“不清楚,不过,听他说,那一夜,血奴连碰都不让他碰,可是他得到的刺激已令他满足。”

“那一”夜,“常笑奇怪道:“只一次就将一生的积蓄都花光?”

安子豪道:“血奴的价钱很高。”

常笑说道:“高得已足以花光他一生的积蓄?”

安子豪点头,道:“他却认为很值得,并说老天如果还让他再活十年,让他有机会再存那么多钱,一定会再到血奴那里一次。”

常笑道:“他的脑袋是不是有些问题?安子豪道:“据我所知是没有。”

常笑道:“那么血奴莫非真有几下子?”

安子豪道:“听说是的。”

常笑道:“听说?你没有找过她?”

安子豪摇头。

常笑盯着他,道:“我看你并不像很正经的那种男人。”

安子豪道:“本来就不是。”

常笑道:“你当然不会错过鹦鹉楼的那种地方。”

安子豪道:“不会。”

常笑道:“到了鹦鹉楼,你竟然会不找血奴?安子豪道:“我不能找她。”

常笑道:“花不起那个价钱?”

安子豪道:“勉强还花得起。”

常笑道:“那为了什么?”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一定要回答?”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只有死人才可以不必回答/安子豪又叹了一口气,呐呐地道:“我跟她的母亲有来往,实在不好意思去找她。”

“原来是这个原因。”

安子豪点头。

常笑的目光又回到鸟笼上,道:“方才你说过王风离开这里之后,就带着棺材到鹦鹉楼找血奴。”

安于象只怕常笑这一次看不到自己点头,忙应道:“事实是这样。”

“鹦鹉楼在哪里?”

“就在附近。”

常笑再次回头,目光一扫,吩咐道:“林平、张铁留在这里,其他人随我到鹦鹉楼。”

他的话还未说完,两个官差的面色已经变了。这两个官差莫非是常笑吩咐留下来的张铁、林平?

第七章 吓煞人

夜已深。

一到了深夜,声音就多了。

鸟笼的摇曳,秋虫的鸣叫,本来很微弱的声音,现在都已听得很清楚。

天外还有风声,还有雁声。

雁声更嘹亮,更凄凉。

“深怕数秋更,况复秋声彻夜惊。第一雁声听不得,才听,又是秋虫第一声。凄绝梦回程,冷雨愁花伴小庭。遥想故人千里外,关情,一样疏窗一样灯。”

秋声中的雁声,几乎被诗人普遍地应用,黄仲则这首词正是一个例子,他却说第一声听不得的是雁声。

只因为一听到雁声,愁思很容易就来了。

张铁、林平现在来的却不是愁思。

就连这雁声,在他们听来也只有恐怖为感觉。

剖开的尸休已用白布盖好,还有萧百草,老掌枢,两个官差的两具尸体亦已搬到一旁。

凄冷的灯光照耀之下,死人的面庞说不出的可怕。

谭门三霸天的尸体虽在自布的下面,可惜他们都曾看过尸体的解剖,都已留下深到的印象。

只要目光落在白布上,他们就仿佛已看见白布下的死人。

他们的目光却又不由自己。

因为那边不时有声音传来。

苍蝇展翅的声音。

现在只不过初秋,还是苍蝇的季节。

苍蝇在夜间出现,总喜欢飞舞在灯火的周围,何况这灯火之下还有尸休。

谭门三霸天的尸体已开始发臭。

发臭的尸体对苍蝇来说本就有一种很强烈的诱惑。

血腥味也是。

所以另外的四具尸体之上,也有苍蝇在盘旋。

这种声音在他们的感觉,已不只是讨厌。

他们已停下说话。

那是驱除恐怖的一种很好的办法,但也要有说话的心情。

他们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地方。

只是想。

总算他们的胆子还够大,还支持得住。

胆子不够大的人,根本就不能追随常笑出入。

夜更深,窗外冷雾凄迷。

风穿窗吹入,吹入了冷雾。

灯光冷雾中朦胧,活人的脸庞,死人的脸庞,也都在冷雾中朦胧了。

这冷雾简直就像是在人身上透出来。

话人有人气,死人亦有鬼气。

死人有七个,活人却只得两个。

鬼气自然比人气更重。

鬼气阴森!

张铁、林平只觉得整个身子就像是浸在冰水中。

好在常笑一留就留下两个人。

漫漫长夜,如果只得一个人,真不知怎样度过。

他们两个人私下亦打算不离开对方的了。

只可惜一个人就算是本身往往也有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张铁并不想这时上茅厕,但需要的时候,他却也没有办法。

他当然不好意思解决这种事都要林平陪伴左右。

林平更不好意思跟去。

店堂里于是就只剩下林平一个人。

在这种环境之下,身旁有一个活人总比连一个活人也没有好。

张铁一离开,林平就慌了。

他忽然觉得这店堂又冷了几分。

少了一个活人,鬼气自然相应重了。

他的额上却有汗。

冷汗。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面容却一宽,道:“这么快?”

这话一出口,他的面色就变了。

张铁才出去,没有理由这么快回来。

张铁的脚步也没有这么轻。

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脚步声。

“谁?”一声轻叱,他急忙回头。

这一动,他就发觉自己的脖子已不能扭动,一双冰冷的手已从后面伸来,扼住了他的脖子。

那简直不像是人的手。

不是人又是什么?

鬼?僵尸?

林平面都青了,脱口一声惨呼。

店堂后面的院子非常阴森。

没有灯,只有天边的一弯新月斜照下暗淡的光芒。

没有灯的地方本来就已阴森的了,何况这院子当中还植着一株白杨?

白杨蒂长叶大,风一吹就沙沙作响,是秋树中最令人萧瑟一种,亦是萧瑟秋声的代表。

院子里的西风此际正急。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煞人。

在这个院子,这个时候,又岂只愁煞人,简直已吓煞人。

张铁心胆都寒了。

他的名字虽有一个铁字,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样东西是铁打的。

他的刀。

刀锋虽未出鞘,刀柄已在他的手中。

在这个地方,无论在做着什么,他都绝不会让那把刀离开他的手。

刀有杀气,一刀在手,据讲连鬼都要让三分,他一手握刀,一手正要拉开裤子,就听到了林平那一声凄厉已极的惨呼。

他的一张脸立时白了,刀呛嘟出鞘,慌忙奔回。

店堂中冷雾更浓,灯光浓雾中更黯淡。

林平已倒在地上。

他整张脸庞都已扭曲,一脸惊惧之色。

这惊惧之色,你说有多强烈就有多强烈。

他的眼睁大,眼珠已凝结。

死人的眼瞳根本就再没有变化。

看样子他竟是给吓死的。

他的身上并没有血,身上衣服却已经萎缩,整个身子都在散发着迷蒙的白烟。

绝不是风吹入来的冷雾,也绝不是死气。

死气无色,冷雾通常只带着夜间的木叶清香,这白烟却飘着刺鼻的恶臭。

迷蒙的白烟之中,林平外面的肌肤竟是在消蚀。

只不过刹那,他的手已不像人的手,他的面庞也已不再像人的面庞。

肌肉消蚀,现出了骨头,连骨头都开始消蚀。

风吹过,骨肉散成了飞灰,散入冷雾中。

张铁死盯着林平的尸体,一个身子僵住在那里。他的手已冰冷,甚至他的心都已冰冷,冷雾仿佛已结成尖针刺入他的心深处。

他奔回来的时候,店堂中并没有人。

现在也没有,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是有人存在,并且已待在身后。

他突然回头。

在他的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他只是突然惊觉,完全不知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那个人简直就象是冥府中放出来的幽灵。

事实上,那个人的确已死了七八天,己没与可能是一个人,却只怕还没有到冥府报到。

这两天他还在人间徘徊。

他还是一具僵尸。

冷漠的脸庞,残酷的眼神。

站在张铁身后的那个赫然是铁恨。

“铁手无情”铁恨!

他面容如生,一个身子仍标枪般挺直。

僵尸的身子本来就挺直,直得很。

僵尸的脸庞,你又知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突然看到死板板的一张僵尸脸庞,你又害不害怕?

“铁都头!”

张铁失声惊呼,一张脸刹那死白。

他惊呼的声音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奇怪,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见到鬼一样。

他害怕见鬼。

铁恨仿佛没有听到,面上完全没有表情,双脚一跳,跳到了张铁的面前。

张铁一声怪叫,忙举起手中刀。

死在他这把刀之下已有不少人,刀上已有了杀气。僵尸不会死,却可能倒在刀的杀气之下。只可惜他的刀还未举起,铁恨双手正扼住了他的咽喉。

铁手本已无情,变了僵尸更不会留情了。

“僵尸——”张铁嘶声惨呼未绝,语声便已被扼断,舌头却被扼了出来。

他的眼也死鱼一样突出。

一般腥臭的气味突然在他胯下涌出,他的一条裤子已全都湿了。

铁恨这才松开手。

他的眼珠子在转。

僵尸的眼珠子是不是还会转动?

目光落在萧百草的尸身之上,铁恨的面上竟露了惋惜之色。

僵尸的面容是不是还有变化?

僵尸是不是还有感情?

鲜红的门,红如鲜血。

巷子里只有这扇红门。

鹦鹉楼也就在这红门之后。

门户已打开。

应门的仍是那个小姑娘,穿着套红衣裳,一双眸子黑如点漆的那个小姑娘。

给王风开门的时候,她上上下下最少打量了王风十眼,现在给常笑开门,却连正眼也不敢望一眼常笑,好像她已看出这卜人比王风更难惹。

她低着头,嗫嚅着道:“你们是……”

安子豪一旁道:“我们是来查案的。”

小姑娘这才看到安子豪,奇怪地望着他。

安子豪随即问道:“血奴在不在?”

小姑娘道:“在,我去替你们通传。”

安子豪还未表示意见,常笑已摇头,道:“不必,我们这就去找她。”

这句话出口,他的脚步已举起,一步跨入去。安子豪慌忙上前引路。

小姑娘赶紧让开,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讲。

她虽然年纪小,见识也不多,却已看出常笑亦是个官,比安子豪更大的官,无论常笑做什么,她都只能一旁看着,甚至连看最好也不看的,远远的躲避开去。

她当然没有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走过花径。

花寒依稀梦,蝉语诉秋心。

一路上就只有花香,只有虫声,莫说歌声无影,连酒气都没有。

这并不像往日的鹦鹉搂,更不像是个妓院。

现在这时间正是妓院的黄金时间,但除了他们一行十人,除了开门的红衣小姑娘,没有其他人走动。

左右的楼房都有灯光,窗纸上亦有人影。

沉默的人影,仿佛在偷窥着这些不寻常的来客。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莫非已听到了风声,先躲了起来?

常笑走着忽然道:“这妓院的生意似乎并不好。”

安子豪立刻摇头道:“只是今夜不好。”

常笑道:“我要来这妓院搜查一事已传了开去?”

安子豪道:“这里的地方虽小,人可不少,嘴巴很多。”

常笑道:“聪明人也很多。”

安子豪道:“事情发生在平安老店和鹦鹉楼两个地方,大人既去了平安老店,他们并不难想到接着必会来鹦鹉搂。”

常笑忽笑道:“昨夜出现的僵尸,是不是也是一个原因?”

安子豪勉强一笑,道:“我看就是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已打了两个寒噤。

夜色已很浓,这时候僵尸应己出动。

常笑盯着安子豪,说:“你的胆子并不大。”

安子豪苦笑道,“本来就不大。”

常笑道:“你真的相信有僵尸这样的东西存在?”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手下毫无疑问是给活生生吓死的。”

常笑道:“并不一定僵尸才可吓死人。”他一声冷笑,又道:“你那个手下,一个人私自转回,绝下会没有原因。”

安子豪道:“也许他有所发现。”

常笑冷笑道:“为什么你不说他看中了铁恨口含的避毒珠?”

安子豪没有作声。

常笑接道:“你还有的那个手下不是说过他们撬开棺材之际,看到铁恨面目如生,并不像死了七八天的人,王风告诉他们那完全因为铁恨口里含着的避毒珠,才能够保持尸体不变。”

安子豪点头。

常笑道:“那样的一颗珠子,你可知什么价值?”

安子豪道:“价值连城。”

常笑道:“是不是足以引人犯罪?”

安子豪微喟道:“我那个手下为人的确有些贪心。”

常笑道:“一个人作贼不免心虚,如果胆子本来就已不很大,不要说僵尸,一个人突然从棺村里站起来,已足以将他吓死。”

安子豪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棺村里卧着的是铁恨,铁恨已经死了七八天,已钉在棺村里七八天。”

即使是活人,给钉在棺村里七八天,就不闷死也饿死的了。

死人是不是还能复活?

这就是问谁,谁也会摇头。

但故老相传,死人是有可能变成僵尸。

这传说是否真实?却没有人敢肯定。

世间本就有很多令人无法相信,但又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件事常笑是不是就可以解释?

常笑没有解释,冷笑道:“谁知道铁恨那七八天是否一直都钉在棺材里?”

安子豪道:“最低限度还有个人知道。”

常笑道:“你是说王风?”

安子豪道:“他一定知道,问题只是他肯不肯说老实话。”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没有人敢不说老实话。”

这是不是太夸口?太自信?

他补充道:“据我知道,在他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没有人想走那条路。”

那一条也就是死路。

安子豪又不作声。

对于常笑的话,他不愿置仪,也不敢置议。

常笑接问道:“他是不是还在鹦鹉楼?”

安子豪道:“今早,我找他问话的时候还在。”

王风现在并不在。

鹦鹉楼中就只有一个血奴。

五丈宽的照壁散发着白粉的气味,聚会在奇浓嘉嘉普的十万妖魔,妖魔膜拜的魔王,十万把魔刀下的十万滴魔血,魔血化成的鹦鹉,还有血鹦鹉的十三个臣子一十三只血奴都已消失在这白粉的后面。

照壁已被粉饰得雪白,没有了魔画,只是幅普通的照壁。

在魔画的衬托下,这地方简直像个地狱。

美丽的地狱,一夜之间就毁在王风手下。

没有了魔画,这地方也只是个普通地方。

所以常笑并不像王风,第一眼并没有落在照壁之下。

他的第一眼落在血奴的身上。

这地方现在还有什么比血奴惹人注目?

血奴已换过了整套的衣衫,左半身已不像初生的婴儿,整个人已不像鹦鹉的臣子。

但她还是叫做血奴,她也依然美丽。

美丽的女孩子本就已惹人注目。

常笑的目光却并没有被她吸引,很快就转开。

硬底的皮靴,带刺的长鞭,三丈宽的大床,床顶上挂着的钩子,刚粉刷过的照壁,常笑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掠过,才又转回血奴面上。

“你就是血奴?”他带着笑问。

“嗯。”血奴笑着应。

妩媚的声音,甜美的笑容,她好像很欢迎常笑的降临。

常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道:“听讲你向来只穿一半衣服?”

血奴笑道:“这是事实。”

常笑道:“现在你穿得很整齐。”

血奴道:“因为我怕着凉。”

常笑道:“这几天都差不多,并不冷。”

血奴道:“昨夜出现了僵尸之后,这地方不知怎的就变得阴阴森森。”

一说到僵尸,她的语声就不很稳定。

常笑道:“你也怕僵尸?”

血奴道:“我只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胆子普遍来说都不大。

常笑道:“那干吗你不离开,还留在这里?”

“我没有地方好去。”血奴的眼圈似乎红了。

一个女孩子如果还有地方去,亦不会留在妓院。

常笑道:“李大娘那里不好?血奴的面色马上变了,冷冷道:“如果好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李大娘是血奴的母亲,做母亲的如果是个好母亲,做女儿的也根本就不会做妓女。

常笑点点头,目光转向放在那边墙下的棺材,道:“最低限度你也得搬走那副倌材,难道你不知道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

血奴的脸不由白了,吃吃道:“这副棺材并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私自将它搬走。”

常笑道:“王风不肯将这副棺材搬走?”

血奴道:“我没有问他,今天早上一时间又醒不起。”

常笑诧声道:“他不在这里?”

血奴道:“早上一早就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常笑说道:“整整的一天,他去了什么地方?”

血奴道:“不知道。”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曾说过去找他朋友的尸体。”

“铁恨的僵尸?”

血奴点头道:“僵尸在日间据讲只是一具尸体,听他说,他是想尽快将尸体找到。”

常笑道:“为什么?”

血奴道:“只要找到尸体,他说也许就有办法制止铁恨再变僵尸,他似乎很不想他的朋友再变僵尸害人。”

常笑冷冷笑道:“他是个巫师?也懂得降魔捉鬼?”

血奴答不出。

常笑随又道:“如果已找到僵尸,他势必会搬回来,再放入棺材钉好,现在已是僵尸出现的时候,还不回来,难道他找不到尸体,索性找僵尸去了?”

安子豪插口道:“说不定他现在已找上僵尸,被僵尸扼住咽喉,再不会回来的了。”

这些话出口,他自己已先打了几个冷颤。

血奴的脸庞更加白了

常笑却全无反应,一样的面色,一样的笑容,目光落在棺材之上,道:“棺材的钉口之上,也一样可以看出棺盖这七八天之间是否都钉稳。”

不用他再行吩咐,方才解剖尸体的两个宫差已自越身而出。

仵作这一行出身的人,对棺材这种东丁本来就很有研究。

常笑也没有再行吩咐,转顾安子豪:“万通剩下的那一滩浓血,那一只黑手,在什么地方?”

安子豪道:“在楼下,楼梯后面的小屋子里。”

常笑目光又一转,道:“唐老大,唐老二,你们两个随他走一趟,董昌,你也去。”

唐氏兄弟应声走向安子豪,正向棺材走去的那两个官差中的一个应声亦停下了脚步。

常笑随即又道:“检验那棺材一个人已足够。”

董昌连声应是,改向安子豪走去。

安子豪慌忙退出楼外,在前面引路。

常笑看着他们四人离开,喃喃自语道:“浓血,黑手,这如果不是真的僵尸在作祟,相信就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

这如果只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以唐氏兄弟对毒药的认识,再加上一个仵作出身的董昌,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了。

事情是不是这样简单?

灯光虽明亮,到了那边的墙壁,已变得暗淡。“棺材在暗淡的灯光之下,更觉得恐怖。那官差因此将旁边的一盏灯也拿过去。他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工作。做他这种工作,即使经验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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