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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动风轻作者:堇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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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

    楚小天使说:“楚杉,你害怕就去找哥哥吧,反正你们从小就一起睡,今天晚上睡一下也没有关系的~”

    楚小恶魔说:“你要是去了明儿早上起来不被小狐妖挖苦死!还有那冷面混蛋也指不定说你什么呢!你都十八了!长大了!不许去!”

    …………

    楚小天使和楚小恶魔在脑海里不断争吵,最后,楚杉抱着头,觉得头痛欲裂,他大吼道:“别吵了!”

    然后看着眼前的被褥,一咬下唇,剑眉倒竖,信誓旦旦道:“我……已经决定了!今天晚上……”

    “去找哥哥睡!”然后无比兴冲冲,利落的收拾好被褥,翻身下床就要去找楚上尘。

    楚小恶魔一脸黑线……

    “哥哥哥哥!”楚杉乐颠颠儿的闯进房里,却发现平日里在案上执着白玉笔杆,奋笔疾书的俊俏身影此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哥哥此时怎的还不在房中,能去哪儿呢?楚杉挠挠头有些奇怪。

    “算了,我先躺下去再说!”楚杉笑笑,然后把自己丢到宽松绵软的大床上。

    十五岁之前,自己都还是和哥哥一起睡的。十五岁后,哥哥就说自己长大了,给自己隔了一间房让他单独就寝,起先他又哭又闹,总是半夜抽抽搭搭的爬进哥哥的卧房。哥哥虽是无奈,也睁只眼闭只眼。直到小狐妖来此,听说他居然年岁十七还是与别人一同就寝,一双丹凤眼肆意的在他身上瞟着,尽是鄙夷的笑意:“想不到楚二公子十七岁了还与子卿同塌而眠,真是……不知羞呢!”

    楚杉气的吹胡子瞪眼,但……确实如此,没办法还嘴。只好垂头丧气的搬了出去。只是每当雷雨时还是忍不住要过来一起睡。

    楚杉和衣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册,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更是要掘地三尺的羞耻:自己看着看着,居然脑海里尽是他与哥哥坦诚相待,气喘呻吟,交缠吐息的场面……

    啊啊啊!羞死了羞死了!这等事情怎么好意思想呀!心里却除了羞涩,更多的是热血澎湃,心神荡漾……

    楚杉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锦被包裹着身段,只露出三千墨发和红扑扑的小脸蛋,分外惹人怜爱。

    “哈哈哈……”一阵朗声调笑传入正想入非非的楚小朋友耳朵里,分明……分明就是哥哥和那冷面混蛋的!楚杉剑眉一竖,从床上弹跳起来,一个怒火攻心,起床太急撞到了床帏的楠木上,“哎呦!”楚杉吃痛的叫了一声。

    心里的恼啊,怨啊就更深了:你看看你看看,因为你们俩的笑搞的小爷我都负伤了!都是你们的错!

    楚杉边嘟嚷边哀戚戚的朝笑声发源地走去。原来是裴戎昱的卧房。于是楚小朋友气的双目龇裂:哥哥你居然还去别人的卧房!你不怕被冷面混蛋碰了,然后生娃娃吗!噢……男子不会生娃娃的……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男子不能生娃娃呀?

    楚小朋友一直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还曾经非常苦恼:那狐妖能生娃娃,我却不能,这不是比她低了一等吗!哼……以后我要找个比哥哥更厉害的神医,然后给哥哥生个娃娃!这样他就最疼我了!

    ………………

    冬雷一阵阵的响,终于,大雨倾盆而下。一片凉意随着那飞翘的屋檐如同瀑布般淅沥而下。楚杉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猫着腰,趁着巨大的雨声小步走到门口,在那门前停下,用涎水蘸蘸手指,在窗花上润了个小洞,窥伺里面二人的一举一动。

    明明可以一把推进门去,楚杉却不由自主的选择了这等下三滥的方式,自己也不知为何。

    只见四方的屋内。楚上尘素袂飘飘,一袭白色狐裘,白玉腰带,那佩环扣得声声脆响,面如冠玉,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不显露脱尘绝世的风华,而潋滟的外表下,却有那么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不带一丝喜怒的波动。看得人有一种一簇幽兰破冰而出、霜销雪霁、云淡天清的错觉。

    一旁的裴戎昱亦是轻裘缓带,紫裘加身,配着那冷峻的面容,眉宇之间隐含的霸气随着那面容淡淡散出,虽说不愿承认,但裴戎昱确是上天入地也决计找不出第二个的男子。墨发随着那凛冽冬风飞扬,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尽是惑人气息,特别是那一双眼眸,那么深邃,幽深的看不到心灵。三丈之内,似乎被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霸气震住,让人不敢靠近。

    而此刻,裴戎昱似乎跟楚上尘说了什么,楚上尘本是略带忧愁的脸色转眼变成欣然的笑意,嘴角勾起,风华绝代。而后,他们一起走到书案前,执起一只狼毫。裴戎昱自后向楚上尘压过来,伸出右手握住楚上尘的手,与他一起蘸了墨,在宣纸上勾勾画画。左手轻轻握于楚上尘的腰上,姿势分外暧昧亲昵。

    明明是这样不同的两个人,共同执笔临帖的姿势却是这样……契合,和谐,仿佛是天地间最有意境的画也勾勒不出两人千分之一的气质和美丽。丝毫俗世不沾,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两名仙人。 




☆、第二十话、潇潇一晌残冷雨(下)
 
 
     冬雨阵阵,稀里哗啦如同一盘盘剔透珍珠落入夕照山庄的别院,借着那呼呼大吹的寒风,刮得人心飘摇。那雨水形成一袭飘动的珠帘串串滴落在门前,砸在了草地上,溅起一滩滩的水花,惹得楚杉心里一片寒凉。

    他“砰”的推开门去,却发现手掌已然脱力。方才的跋扈,怨恼,愤恨全然都被满腔的悲伤取代。裴戎昱和楚上尘这样光芒四射的站在一起,灼伤了楚杉的眼睛。连气都被从来没有的自卑压下了。

    “开颜……”楚上尘似是愣了一愣。眉宇之间仍旧是淡然脱俗的气质,丝毫不沾喜怒。他顿顿,然后温润的说道,“我晓得了,今日雷鸣阵阵,开颜该是睡不着。我这就来……”说着,放下笔。裴戎昱也顺从的松了手,退至一旁。

    楚杉觉得,看到裴戎昱抱着哥哥的腰一起握笔写字的时候,脑海里就是一阵晴天霹雳。打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哥哥清朗的声音才把他给震醒。内心涌起一阵阵的,不是愤怒,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哀和酸涩。

    楚杉转身疾步朝自己房中走去,砰的一声关了房门。随及也将那一双本要拉住他的双手堵在了门外。

    “开颜?”是哥哥的声音。温润如玉,如一双极其温柔的手抚慰着他方才冷冻冰封的心灵。

    可嘴上一开口就是:“你还来找我干嘛?去和裴戎昱下棋看玉写字好了!”

    “噗哧”门外站着的那一抹身姿纤长的背影轻轻的笑了,“开颜,你怎的还因这个生气?”

    楚杉脱口而出:“因为哥哥是我的啊!”声音里尽是委屈,竟有些哭腔了。

    门外的身影在寒风大雨中仍然站的笔直,他的绝世风姿,让那瓢泼大雨都不忍心沾身了。“开颜,你错了。哥哥永远是他自己的。”

    这一句话,云淡风轻,可以想想楚上尘站在门外,负手而立,白衣飘飘,眼波流转,傲然风华。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让人如此心伤的话。

    楚杉咬了咬下唇,眼泪已经就要夺眶而出,他执起一旁的玉枕,“啪”的往紧闭的门砸去。

    “开颜,我自六年前就给自己立下一誓,楚上尘至今之后只属于自己一人,只为自己而活。”那声音顿顿,复又说道,“开颜,你还小,这世间事事,并没有你想的这般容易。但……你也要记住,这事事皆变,不变的,是你永远,都是子卿我最疼爱的弟弟。”

    楚杉闭着眼睛把头埋进被窝里,冬雷震震仍旧响彻耳畔,楚杉心中的疼痛随着那一声声雷震碎在五脏六腑。再抬眼,门外的窗纱已是空空荡荡。

    按照白日里周莲见说的,那里画的是“分桃断袖”,那裴戎昱和哥哥不是……一想到这里,楚杉就忍不住哇哇大哭,哥哥是我的啊,怎么能被他分去啊!连袖子都要断啊!我得想个办法才好啊!

    想到这里,楚杉就止住了哭泣,要专心致志的想想怎么对付冷面混蛋才好啊!此夜大雨瓢泼,淅淅沥沥的雨声似是一弯清澈的玉笛之声,飘飘扬扬,清歌曼舞,锁着楚杉的思绪。他时而坐,时而卧,时而蹙眉,时而傻笑,那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尽是调皮的天真,竟别有风情,夺人眼球。

    终于……电光火石之间……有了!

    裴戎昱你会勾引我哥哥,我不会勾引回来吗!你那点小小媚术,连我的徒弟小狐妖都不如!见招拆招,你媚我媚,与小狐妖联手……如此……甚好!

    为什么要和小狐妖联手?咳咳……虽然我媚术一流,但……偶尔也要听取他人的意见的嘛!嘿嘿嘿,楚杉傻笑两声,兴冲冲的就要冲出门去找周莲见。

    此时已是后半夜,大雨渐渐停歇,惊雷也已经鸣鼓收兵。楚杉第一次在雷雨夜自己就寝,却因为心事重重全然听不见轰鸣的雷声了。根深露重的夜晚,地上沉积着坑坑洼洼的雨水,漂浮着些许杨花和枯叶,漂浮在水中有精美的图案。

    “吱呀”,木门推开。楚杉一跃而出,却惊讶的发现,门口有一袭白色身影,随意的靠在一旁,竟已睡去。他的睡颜这般安静从容,不染丝毫的俗世之气。斜飞入鬓的眉毛似是此时也是淡而轻柔的,白皙精致的面庞,粉若桃花的唇瓣,身上还有岭上二月梅花香。

    这般似是仙人的面庞,这般处事不惊淡然超俗的人,此刻,有些疲惫单薄的睡在自己的门前,只因为自己又撒泼耍坏……明明是自己偷窥在前,胡闹在后,哥哥仍旧因为自己害怕雷鸣不敢肆意离去,竟就在这样天寒地冻的门外等的昏昏睡去……

    楚杉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以往与楚上尘相依相伴的场景竟一一在眼前浮现,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不忍,心里也暗暗的坚定了不能让裴戎昱把自己的哥哥拐走的决心!

    “哥哥哥哥……”

    楚上尘眉毛动了动,浓密的睫毛也随之颤颤,整整半夜在门外,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颇有些疲怠,但仍旧笑笑:“开颜,不生气了?”

    楚杉扁着嘴心疼哥哥的样子,拼命的点点头。

    “以后,万不可如此任性了……”

    “我晓得了,哥哥,我们进去吧!”

    楚上尘握住楚杉的手,稍稍停顿,便站了起来。他的手,如此冰凉,楚杉握着心里针扎似的一疼。进了房间,关了房门,楚上尘褪下身上衣衫,卧在床上,只轻轻地说:“开颜,过来睡吧。”

    楚杉钻进被窝时明显感觉到里面的人全身都泛着寒气,冷得让自己都抖了一抖。他从背后环住楚上尘的腰:“哥哥,你这样,我好心疼。开颜错了,开颜明日就给松子糖。你冷吗?”

    楚上尘安慰性的轻轻拍拍楚杉抱着他的腰的手:“好。勿念我了,睡吧。”

    此夜夜凉如水,乌云蔽月。潇潇冬雨已飘然远去。 

    

☆、第二十一话、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雨下了一夜,最后竟成了雪。飘飘洒洒的大雪随着那凛冽的冬风招摇的落在各处,梅花也已尽数开放。

    楚上尘曾拈着梅花花瓣说过:“天然根性异,万物尽难陪。自古承春早,严冬斗雪开。”这或许就是独属于梅花的高傲。迎雪吐艳,凌寒飘香,让人不得不折服的风华,大雪纷飞,百花凋零,它却独自笑傲枝头,此中的铁骨冰心,让人不得不心折。

    大雪飘摇,冰凉彻骨,此时屋内,却很有些热火朝天的味道。

    明明是后半夜才睡,清晨时二人皆醒。

    楚小朋友自然是因为昨晚上自己想出的锦囊妙计乐的早醒了,却苦了楚上尘,他一向睡眠就浅,楚杉一直兴奋的翻身,他也就睡不深。

    楚杉面对面的看着楚上尘,手抵着楚上尘的胸膛,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委屈的说:“哥哥,昨天裴戎昱为什么搂你的腰!”

    楚上尘因睡眠不足有些头痛,他叹了口气,温和的注视着楚杉:“叫他‘裴大哥’。”

    楚杉扁着嘴,清澈如水的眼眸快要溢出片片晶莹:“可是他都搂你的腰!我为什么要叫他裴大哥……不要嘛……不要叫他裴大哥啦……”

    楚上尘本是满心疲惫,又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容极淡极浅,如二月梅花绽放,幽香阵阵却迎雪傲放,绝世姿容尽显。

    楚杉看的满心桃花都绽放,抿了抿粉嘟嘟的双唇:“你让我搂回来我就叫他裴大哥……”说完翻身爬到楚上尘身上,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楚上尘眼波流转,眸子里也尽是淡雅之色,并无喜怒。他伸出手来将楚杉的肩膀握住,放回榻上:“冬日风凉,小心伤寒。”

    “哥哥……”

    楚上尘看着楚杉,他的墨发扫在楚杉红扑扑的脸上,酥酥痒痒。两人此时都只着了亵衣亵裤,楚杉被压在身下,看到楚上尘白皙精致的胸膛不经意从白色亵衣中流泻出来,心里“砰砰”直跳。

    楚上尘看着楚杉满心期待,不好拂了他的意,但也只是轻轻开口道:“又不是没抱过,何苦坚持这些。昨夜不过是裴大哥离家太久,忽念起旧日他的生父常常教他习字念书,心里伤怀。我陪着他,回忆了幼时他的父亲执笔教他书法的场景罢了。”

    楚杉阴谋得逞,又得了昨夜的解释,倏然觉得神清气爽,他从暖暖的被窝里伸手搂住了楚上尘的纤腰,又在楚上尘胸前蹭了一下:“原来是这样,裴大哥这样的人还会思乡啊!那我不生气了,如果以后我不在哥哥身边,也会很想哥哥的。我原谅他了。”

    果然是个墙头草的小孩啊……

    鼻间热气都喷薄在楚上尘的胸膛上,有些燥热。

    楚上尘揉揉他的头发,浅笑着说:“可是你答应过我,此生要不离不弃。”

    楚杉连忙笑嘻嘻的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就是那么一比方嘛!”

    楚上尘看着他的样子,眉梢露出浅浅笑意,然后又轻柔的说道:“开颜,现在时辰尚早,你再歇息会儿吧。等你起床,哥哥让吴叔准备你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羹。”

    楚上尘已是起身坐在塌旁,楚杉却从背后搂着他不肯放手:“哥哥也累了,哥哥也再睡会儿吧。”

    “昨夜因放心不下你,山庄内务还未办完。”楚上尘低头看着那一双紧紧搂着他的腰的手,无可奈何的叹气道。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楚杉听到楚上尘如斯说,不由“啊”了一声,语气无限遗憾的样子,只好松手。楚上尘也就起身穿了衣,正要出门,楚杉却急忙喊住他:“哥哥,等等!”

    楚上尘回首,淡淡一笑,浓密睫毛在清晨的阳光下投下一层淡淡阴影,却盖不住他身上的俊美出尘,绝世风华。

    他的身后,是一片雪白,大雪后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遥看是一岭梅花,红红艳艳,衬在楚上尘的身后,他的青丝随着那寒风飘摇,被沾上点点白雪,静美至极。

    这世间,是再找不出如他一般笑可倾城,静若处子,绝尘俊逸的人了。

    “怎么了?”楚上尘温软的道。

    “哥哥真的不是开颜的吗?”楚小朋友越挫越勇的又问了一句。

    楚上尘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不是。”

    清朗的声音如同最清澈的丝弦,却毫无迟疑的重复了令人伤心的字眼。眼角眉梢却似是蕴含了淡淡忧伤。

    复又浅笑:“记得准备好你的松子糖,否则要打手心的。”

    楚杉刚被打击到,又被打击了一下。双重打击,他伤痕累累,十分惆怅的点点头,看着楚上尘的背影缓缓地飘然而去。

    即使是背影,亦是那般非同凡响,举步轻移,佩环声声脆响,青丝飘摇,素袂翩翩,风雅至极。

    开颜,并不是我不肯允诺,而是早在六年前,我便连同那三月飘零的桃花,将自己的真情埋葬。

    此生,恐是再遇不到一个人,月下相逢,柳枝相赠,一吻定情,而后哪怕倾尽天下也想博君一笑。那年的上元节,那么多飘扬花灯,我亦将自己的真心,随着那绽放的荷花花灯,寄予了永世不可得到的相思之中。

    只是我明白的太晚,领悟的太迟,白白害了他人性命。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必将,给你最好最美的一生。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下的这样肆意,这样洒脱。楚上尘看着那如鹅毛般的大雪,心中忽而有些澎湃。

    他坐于大雪之下,命人拿来他的瑶琴。素手弹了一曲《飞花词》。

    琴音袅袅有如炉内香烟,于夕照山庄腾腾升起。看见的,雪晴云淡日光寒的美景。雪消门外千山绿,大雪之中,天地之间,似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落英缤纷,梅花飘扬,洒于他的发上,肩头,琴弦,大雪纷飞,沾上他的鼻尖,领口。

    淡淡的琴音,隐藏着的,是皆如是的曾经。

    那一年,没了逍遥翰林,没了千金公子,留下的,只是如蜉蝣般渺小,孑然一身的楚上尘。

    上尘上尘,上善若水,轻若尘埃。

    自此隐居楚峰山中,世事不问,皈依佛门。

    莲花寺下,他一袭白袍,跪倒在铜绿玉环的门前。白须飘飘,赤色袈裟的老人,慈爱的将他扶起,声音沧桑而有力:“施主,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你既愿苦海回头,我便施于援手。”

    “前尘往事,姻缘孽障,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物也。你自便下山去罢,自会遇见你的贵人。”

    而后,他在楚峰崖底遇见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楚开颜。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铅华褪尽,他方才明晓此中真谛。

    自此以后,万事皆成空。眼底心中,只留下一片清明。

    楚上尘忘却所有,倾力弹奏手中的这一曲。却不知,此时的他,褪却所有俗世污垢,映入人眼底的,是怎样的一朵出尘莲花,似是那佛祖座下,观音洞前,傲然千世,却仍旧淡然绽放,倾国风华。

    裴戎昱站于五十步之外,遥看着那个似是仙般的人儿,竟看得痴了。

    是怎样的洞明豁达的心境,方能把那曲荡气回肠的《飞花词》,弹得余音绕耳,三月不散;是怎样的绝世容颜,能让开遍的梅花都黯然失色;又是怎样的淡然笃定,能让天地皆白,万物如微尘般渺小的现在,只看得见他一袭白裘,乌发飞扬的夺目!

    楚上尘啊楚上尘,你有如此一副倾世之姿,怎又能有如此一副铁骨心肠?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日,楚上尘的心洞明如镜,却不知另一人的心,却杂乱如麻。 

   


☆、第二十二话、独钓寒江雪

 
     近几日山中大雪。不多时天地各处已是白雪皑皑,今日,总算是停了下来。

    裴戎昱一身紫色狐裘,立于雪中。每一步踩过似是踩在厚重的棉絮之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又看看四周,大雪像是棉花,将整个夕照山庄囊裹入怀。

    只见那拥有直插云霄之气势的云杉墨绿枝叶都被大雪覆盖,却不见枯叶凋零的惨败。大雪像是一件乳白外衣,将云杉覆盖。竟不由得,让人想起楚上尘。这个素来白衣加身,温言软语的俊美公子,却偏偏有一副似是云杉一样坚韧,似是梅花一样孤傲的心。不嗔不怒,眉眼之中尽是那看透红尘之后的淡然,他确是一个让人心折的男子,这一点裴戎昱不得不承认。但愈是如此,就愈是让人无法想像他背后的毒辣,阴险和手段。

    “楚庄主呢?”裴戎昱问道。

    一旁的家丁看到裴戎昱那如鹰般锋利桀骜的眼神,都吓得退了几步。

    “庄主他……他去钓鱼了,裴公子。”

    裴戎昱微微皱眉,如此唯唯诺诺是想哪般,我会吃了你不成?

    “钓鱼?”

    家丁见裴戎昱皱眉,握着那扫帚的手已经不住的发抖,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吓得,“是,这是庄主的习惯,每年下雪之后都会去钓鱼。”

    “在何处?”

    “楚峰崖底。”

    楚峰崖底有一汪清泉,直通楚峰山下,也就是泰安的那一条湖。只不过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涉足。

    裴戎昱心中疑惑,这所谓“桃花流水鳜鱼肥”,素来听闻春日夏日秋日垂钓,何来冬日也去?况且他楚上尘不是一向崇尚佛学,怎的会吃这海鲜?

    裴戎昱点点头,转身离开夕照山庄。山庄四面围墙又有暖炉相护,自然是暖的,可这一出门,寒风阵阵,不多时,裴戎昱的手便僵了,身上也冷的发颤。

    这楚上尘是傻的吗,这么天寒地冻的去钓什么鱼?也不怕被冻坏?裴戎昱心中不免腹诽,可又是一颤,自己这是……在担心他吗?

    有了家丁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崖底。

    天地素缟,银装素裹。北风卷地白草折,湖边柳树暗丝绦。冷风阵阵,让人不由得打一个哆嗦。裴戎昱见有一人端坐于已然冻结成冰的湖边,天地一片白茫茫,只看见楚上尘墨发飘扬,背影俊逸如仙,一股子清丽的气息似是扑面而来。

    裴戎昱看着他的背影似是能想象他现在的表情。面如冠玉,风雅至极,托腮垂钓却半分没有焦急,寒冬腊月却不见他有一丝皱眉,反而脸上有浅浅笑意。

    “子卿。”裴戎昱低低的唤了一声,和着那凛冽刮过的冬风。

    前方的身影似是顿了顿,而后微笑的转身道:“舒扬,你来了。”

    冬日暖阳似是在楚上尘的脸上打了一层薄薄的水银,显得格外明亮。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白衣如雪,被冬风刮得猎猎声响,举手投足都有一副与生俱来的高贵出尘,那笑容沉静如水,那声音温润如玉。

    裴戎昱这样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心颤。自己仿佛就如闯入这仙境的凡夫俗子,而楚上尘,浑身透出如处子一般的纯洁静美,实在是让任何人,都挪不开眼睛。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跳入裴戎昱脑海里的第一句话。如此眉眼如画的人,傲然冰雪,垂钓于此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动容。

    “这天气,怎有如此心境来此垂钓?”强行按捺住复杂的心情,开口是淡淡的清冷。

    楚上尘又是一笑:“舒扬,你觉得这天气,冷是不冷?”

    “自然是天凝地闭。”

    “我们这等生物存于大自然都尚且觉得林寒洞箫,雪n。u。e风饕,那这些鱼儿更是了。众生皆平等,没有道理我们享受火炉暖意,让这些小生物困于这冰天雪地之中。”

    裴戎昱一愣。

    “我来此垂钓,将这些鱼儿带回山庄,等来年春日,冰雪消融,再将他们放归自然。”

    原来在大雪初停的天气,楚上尘来此垂钓,竟是怕这冰霜天气,冻坏了湖中小鱼?!他心中震惊不已,又是一串疑问跳上心头。

    楚上尘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这天地间有如此多的鱼儿,我知晓不可能一一将他们救下。但哪怕是一条,十条,都是好的。这芸芸众生,苦难劫难这般多,我总觉得,心中不忍。”

    裴戎昱一言不发的走到楚上尘身边,正欲开口,冰凉至僵的手忽然被一团温软包裹,低头一看是楚上尘摘下了自己手上的绒套。

    楚上尘眉眼仍旧是淡淡的,只是放下鱼竿将自己手中的绒套摘下,亲自给裴戎昱戴上。口气似是有些嗔怪:“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舒扬你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心中又甜又酸,又痛又暖。五味杂陈,裴戎昱的心,开始有所疑惑。这前朝太子真的如锦罗口中那般荒无道,阴险狠辣?又定睛看了看楚上尘,只见他的眸子里,尽是淡然尽是清明。他的心,明明是对万物都慈悲,都动容的啊……

    又过了一会儿,楚上尘起身道:“今日便如此吧。我们回家吧。”

    又看了看裴戎昱,笑着替他掸落肩上的落雪:“难为舒扬你担心我,看看身上,尽是雪花。”姿势亲昵熟稔,似是他们认识了很多年。

    他说:“我们回家吧。”是“我们”,是“回家”,可是他裴戎昱,真的有家吗?

    楚上尘抬眼看着裴戎昱,那双迷人的眼里,透着满满的心疼和关心,引得裴戎昱一阵内疚:你若是知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该会如何待我呢?会恨我吗?

    楚上尘回身握了裴戎昱的手:“我知道,从前的那些年月,你过的不好。”

    手掌指尖尽是温暖,这是独属于楚上尘的,不带任何欲念的关心,甚至不求回报。

    “你如何知晓?”裴戎昱在楚上尘身后木讷的说道。

    “因为……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从前的我。大概是很让人心碎的事情,所以舒扬你总有心事。虽然你看上去十分桀骜,气场也是霸气凛冽的,但再铁打的人,都需要关心。我曾经说过,清水养玉,亦可养心,玉是要宠着的,人也是。舒扬你表现的太过坚强,让人产生‘我乃铁骨铮铮,永远不倒’的错觉,但我总觉得,你的心,一定十分柔软,柔软的,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棉絮上。”

    楚上尘静静的说着,牵着裴戎昱的手慢慢的往前走,“以后,你不用担心,子卿乃至整个夕照山庄的人,都会是你的兄弟,家人。”

    兄弟,家人……这该是多少年没有听到的温软之词?这般……暖心。

    “这天气,你出来什么御寒的也没有带,该是冻坏了,记得酒窖里还有些许桃花酿,等会儿我们去取来,给你暖暖身。”

    “如此……甚好。”

    裴戎昱瞥了一眼楚上尘背后的篓子里,清泉之下,是几条活蹦乱跳的红鲤,快活的荡出一层又一层的水花和涟漪,红艳艳的,绚烂夺目。

    裴戎昱长这么大,第一次对赵锦罗的话,有了怀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强烈的关心,让他满是伤痕的心,慢慢的涌出感动之意。 

    

☆、第二十三话、往事如烟似火
 
     到了山庄,楚上尘先是让家丁将鱼给放在自家的水池子里,转身又抱了个暖炉来给裴戎昱,他坐在裴戎昱身边,颇有些微词的说道:“冻坏了吧?”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有些蹙起,说出口的话,却含着满满的关心之意。楚上尘仍是一身雪白,丝毫风尘不染。见他这般样子,却觉得有些可爱。

    “再烧桶热水来,给你泡泡手脚。”楚上尘托腮想了一会儿,又回头对裴戎昱这样说道,表情煞有其事,甚是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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