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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绝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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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白天就充当医庐里的小厮,做些斟茶递水、扫洒庭除的杂活。
    
    这日晌午,段澜把一个转危为安的伤者从医庐送到紫竹院,回来时见一名年轻男子牵着匹黑马向医庐处缓缓行去。破劫谷有规矩,不得骑马乘车进入谷内,以免发出嘈杂之声,影响病人。这条规矩在谷口所立的石碑上刻得明明白白,一向无人敢犯,怎么这人却胆敢违背?他心中嘀咕,脚下却半分不慢,赶上前去,施礼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谷中有规矩,车马须得停在谷口处的树林里。”
    那男子闻言转头,脸上略带讶异,眉目间竟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段澜见他神采奕奕,可知绝非病患,便道:“公子若是来请大夫出诊的,不妨请到医庐的客厅稍候。若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把马儿牵出去吧?” 
    不知为何,那男子看到他,讶异之色顿时消失了,目光也柔和下来。虽没答话,却含笑点了点头,把缰绳递给他。段澜接过来牵马便行,谁知黑马却一步也不走。段澜也没多想,绕到它身后,扬手轻轻拍了马臀一下,催促它快走。
    谁知手掌才贴上马臀,那黑马突然飞起后足,狠狠地便往他胸前踹去!
    
    段澜一惊,幸好他也是练过武的人,轻功尤其不错。见变故陡生,他双足一蹬,一扯马缰,竟借力纵起,翻身坐到了马背上。那黑马性子极烈,从来不让主人以外的人近身,这下竟被一陌生人骑住,不由得大怒。后足刚落地,前足又双双抬起,竟几乎竖直地立了起来,想要把段澜甩下去。
    被它这么猛地一晃,段澜保持不了平衡,眼见便要往下掉。岂知他双腿牢牢地夹着马腹,身子侧而不倒,一拧腰又坐直了,伸长双臂,抱住了马颈。黑马甩他不掉,愈发生气,长嘶一声,便如发疯中魔般,四蹄乱踢,身子乱颠。
    段澜抱着马颈,知道一摔下去肯定要受伤,不敢松手,只被它颠得发晕。才要呼救,却见那男子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段澜料知他是故意捉弄自己,这一下好胜心起,偏偏不肯示弱,咬了咬牙,任那黑马怎么样颠抖,始终紧紧地贴在它背上。
    
    但段澜毕竟是伤愈不久,不一会儿便觉得全身酸痛,手足发软。正在他手臂略松,自知就要被甩落的时候,忽闻一声轻喝,那马儿竟立时安静了下来。
    段澜一时坐不起身,只趴在马背上喘气。有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巧巧的就把他抱下马背。他心中气忿,一站定就立即拂开了那双手,却听那男子笑道:“身手果然不错,怪不得能废了庞延一只招子。”
    段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男子只是微笑不语。
    脑中飞快地转动,突然灵光一闪,段澜回想起段淼向他形容过救命恩人的形貌,略一印证竟与眼前男子无不吻合。连忙磕下头去:“段澜见过恩公!”
    辛如铁踏前一步,把他扶起,道:“不用多礼。”
    
    段澜知道,所谓“大恩不言谢”,像“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这般了不起的人物,想来也不会稀罕他言语上的感激。他从小就对江湖中的侠客义士深为景仰,这时见辛如铁气度不凡,更觉钦慕,一时间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辛如铁见段澜没说些什么知恩图报的浮言,只是用热切的目光望着自己,显然是真心感激,对他的评价便又高了几分。“我这马儿性烈,常常会跟别的马打架。因此我从不把它放在谷口的林子里,每次来到都让它自己去医庐后面的小山坡上吃草。” 辛如铁说着拍拍段澜的肩膀,“除了我之外,从来没人敢碰它。你方才没摔下来,已算相当难得。”
    段澜笑道:“凡是好马大都性烈,辛大侠的马儿必是神骏之物。要不是辛大侠再及时喝停它,我早被它甩倒了。”
    “你只是吃亏在重伤初愈,体力不足罢了。”辛如铁道,“当时你伤势那么沉重,现在才过了四十天,武功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见根基扎得很稳固。” 
    段澜忙谦道:“那是凌先生妙手回春。”
    
    正话说间,吕慎和段淼从医庐中走了出来。段淼远远地见到段澜,也没细看他身边的人是谁,马上就欢呼着奔了过去:“哥哥,我今天见到神医了!原来他就是我在温泉中见过的仙子!”一把抱住段澜的腰,“我问他可不可以收我做徒弟,他说要先考考我,就问了我几个问题。那些问题吕大哥以前都曾教过我,因此我都答出来了。神医称赞了我两句,说如果我在一个月里能把《本草类集》、《仁斋灸经》、《传孤医案录》这三本书都背下来的话,就收我为徒,却不知道吕大哥早就给我看过那本《本草类集》,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又快又急地说完这一串话,那张小脸已兴奋得发红。
    段澜不禁莞尔,摸着他的头道:“小猴子,瞧你大呼小叫的没礼貌,可叫恩公见笑了。快给恩公磕头吧。”段淼一见辛如铁,惊喜自不待言。行过礼后,又跟兴冲冲地跟着吕慎到药圃采药去了。
    又见他们兄弟情深,辛如铁心中百味杂陈。凌绝心啊凌绝心,如果在一个月内背下三本医书就能当上你的徒弟,这破劫谷现在怕是有近千人了吧。你对这小孩儿另眼相看,和我当日出手相助,为的,可是同一个理由?
    
    段澜望着段奔奔跳跳的背影,轻叹一声。
    “怎么?”见段澜似乎是因为刚才听到的消息而沉闷了下来,辛如铁问,“你不想他从医?”
    “不是。”段澜忙道,“能得神医青眼,那是淼儿三生有幸。”眼底却有藏不住的黯然,“只是淼儿既然要长留在谷中,咱们……咱们就势必要分开了。”
    辛如铁听他说得苦涩,心中一动:“为什么?”
    段澜苦笑:“淼儿在谷中学医,我若跟他留在这里,却没什么作为。倒不如去江湖上闯荡闯荡,或能有望闯出个名堂来。”
    “既然你暂时没有别的去处,”辛如铁缓缓地道,“可愿到碧血山庄里来?” 
    段澜惊喜交集地看着辛如铁,一时急急跪下,磕头道:“多谢恩公!”高兴得声音都抖了。
    辛如铁任他磕了三个响头,才道:“起来吧。既成了山庄里的人,这称呼就得改了。” 
    段澜点头称是。
    辛如铁又道:“你去收拾一下,呆会儿就跟我回庄。”段澜没料到这说走就要走,怔了一下才躬身告退,匆匆忙忙地找段淼道别去了。
    
    辛如铁转过身,朝着医庐的方向微笑道:“既然来了,还站在里面做什么?”
    凌绝心慢慢地踱出医庐,在辛如铁面前站定。
    那晚辛如铁不辞而别,之前的一番暧昧就像重重迷雾一样,把他想要看清的感情渲染得更加扑朔迷离。过后他强迫自己不去再想那晚的事情,一个多月来却没有一天不在忐忑地猜测着,二人再见时的相处会有什么变化。
    而此刻在站他面前的辛如铁,无论是从表情到神态还是从声调到语气,根本就和过去六年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咬了咬嘴唇,凌绝心笑道:“怎么这次这样急急忙忙的,连晚饭都不吃就要走了吗?”
    “来不及了。”辛如铁淡淡地道,“这几天庄中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原是不能来的。可是偏偏在今天得了这个——”说着解下腰间一个鼓鼓的皮囊递过来,“本想差人来送,却到底信不过他们。既然交到了你手上,我就该回去了。”
    凌绝心疑惑地拉开囊口的绳结,一看之下,失声呼道:“金娃娃!” 
    金娃娃,其血可作药引,对经脉受损之症具有奇效。金娃娃数量极稀,往往只见于人迹罕至的湖泊,若离开生长的水域,很快就会死亡。而它一旦死去,血液凝固,便失药效。
    凌绝心捧着那对仍在水里窜来窜去的金娃娃,低低地道:“辛如铁,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脸上的微笑渐渐淡了,辛如铁紧抿着唇,定定地盯着他。
    他受不了那样灼灼的目光,垂下头。许久,忽听辛如铁嗤笑出声:“凌大神医,你是诊症诊得晕了头吧?你倒是来说说看,我还能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他愕然抬头,辛如铁却已经转过身去,牵起马儿走了。他只来得及瞥见辛如铁唇边那抹淡淡的嘲讽,却漏过了辛如铁满眼的悲哀。
    
    
    第八章
    
    到达碧血山庄的时候已经快寅时了。
    巍峨的虎皮石牌坊下,两列庄卫远远地见到骏马奔至,齐刷刷地半跪下去,恭迎庄主回庄。
    段澜跟着辛如铁下了马,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
    见得独自出门的庄主身后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众庄卫不由暗暗地打量起来。辛如铁道:“这位兄弟是段澜。从今天起,他就跟着我办事。”辛如铁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当上庄主之后,尽管庄中子弟众多,却从不安排任何人做他的随身侍从。这下竟突然从庄外带回一个人来任作随从,众庄卫皆暗自称奇,不知段澜如何能得庄主青睐,想必有过人之处,纷纷热情地跟段澜作揖问好。
    众人行入山庄。借着庄煌灯炬,段澜尽览庄中大要:但见庭园深广,楼宇俨然,一花一石均见精妙匠心,并不落朱墙碧瓦的俗套。一名庄卫道:“峨嵋派的贺礼刚刚送到不久,谢总管已把尚明大师和三位弟子请到了思义楼奉茶。”辛如铁点点头,吩咐道:“把段澜带到琴剑轩的正房中住下吧。”说完大步流星地会客去了。
    一名庄卫领着段澜穿花度柳地来到了琴剑轩,开了大门,那庄卫给他指明轩中布局,又道:“段兄弟,琴剑轩本是庄主的居所,只因庄主大婚在即,月前迁到了傲雪馆,这才空了出来。”言下之意,段澜的身分自与普通的庄中子弟不同。段澜道了谢,那庄卫笑道:“段兄弟莫要客气,只怕我以后要仰仗段兄弟的事情多着呢。”又把手中的灯笼给了段澜,“你先进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带你去见庄主。”告辞而去。段澜去到正房,推门而入,取出灯笼里的蜡烛点燃灯火,只见屋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锦幛绣褥,仅一床一几一柜,虽是红木所制,但式样简朴,此外别无他物。
    段澜见即将天亮,知道不能久睡,于是和衣躺下,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不一会儿果然听到有敲门声,段澜爬起身来应答,迅速地收拾完出房。
    一名书僮打扮的少年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候着,见段澜出来,立时施礼道:“谢总管吩咐我来带你去见庄主。”
    二人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一座小楼。那少年道:“这里是思义楼,庄主平日会客、处理公务都在这里。”说着把段澜引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道:“进来。”那少年当先入内,道:“庄主、谢总管,段公子到了。”说完垂手退下,示意段澜进去。
    辛如铁在一张书桌后坐着,身上也穿着昨夜的衣裳,大约是根本没有休息过。他旁边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模样精明干练,正是山庄的总管谢宣。段澜行了礼,辛如铁点点头,让他先跟谢宣去学一下山庄的规矩,再来听候差遣。
    谢宣躬身领命,便把段澜带到另室,将庄里种种戒律规条、诸般大小事宜都说了一遍,段澜一一记在心上。
    自此段澜就跟在辛如铁身边,协助他打理各种事务,有时还会跟他出门。段澜聪敏细致,什么事情都学得快,又加上肯吃苦耐劳,但凡是辛如铁交代下来的事情,无一不办得稳当妥贴。有时得了空闲,辛如铁也会指点段澜练武。他武功高明,令段澜心折不已,只盼有朝能与之比肩,于是日夜苦练,不肯稍懈。辛如铁善于教导,若段澜碰上什么不解的难处,他往往一两句话就能切中窍要,化繁为简,因此段澜进步得飞快。
    碧血山庄近年势力大涨,名下产业比十年前增加了一倍有余,不但遍及中原,甚至隐隐有向域外扩展之势。辛如铁最忙的时候,三天里也睡不上一个时辰。
    转眼间便是夏末秋初。因婚礼之期将近,各方的贺礼流水价涌入庄来。山庄外车马络绎不绝,山庄里忙着接待送礼的宾客,几乎是日夜不休。段澜跟着辛如铁,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中秋前夕,辛如铁带着段澜去了一趟破劫谷。段淼见到兄长自然是欢喜不尽,恨不得把别来琐事尽数灌到段澜的脑子里。凌绝心送了一瓶精心配制的“驻颜养生丹”给辛如铁当作贺礼,辛如铁笑着谢过,又给了凌绝心好些别人送他作婚礼贺仪的珍稀药材。一个时辰后,二人动身返庄。
    
    婚礼当日,锣鼓喧天,花彩遍地,几乎所有名动江湖的武林豪杰都到了场,要借此机会大大地热闹一番。新人行过大礼后,众宾客见新郎倌器宇轩昂,又闻说新娘子是难得的美人,便起哄着要辛如铁当场掀开新娘的霞帔。一双新人到底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待辛如铁含笑把新娘的盖头揭去,众人一看,果然是娇艳无双的如玉佳人,于是纷纷大赞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一时间,筵中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酒宴直到午夜方散。
    郭挽剑出自名门,知书达礼,温柔和顺,处处以丈夫为先;辛如铁对妻子也是尊重体贴,呵护疼惜。夫妇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人人称羡。第二年冬天,郭挽剑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山庄上下都十分欢欣,又大大地庆贺了一番。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一日段澜又随辛如铁外出办事,赶回山庄时已是深夜。不知怎地,段澜突然想起了自己初次入庄时的光景,屈指数来,竟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六年并不算是很长的时间。可是对段澜来说,这六年,却让自己重新活了一遍。
    从一个一文不名的梨园优伶变成碧血山庄庄主的得力臂膀,可以说他段澜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辛如铁给的。
    段澜心中突生感慨,呆呆地看着跃下马来的辛如铁。那黑马早已不是当年那一匹,而辛如铁自己在这六年间也有了不少变化。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他的眼角有了细纹,他的性子益发沉静……除了这些看得到的变化之外,其余的变化,没有人能够比段澜更清楚。
    辛如铁回过头,见段澜仍坐在马上,神色似有些怔忡,以为他是太累了,便道:“你不用跟着我了,回去休息吧。”自行去了。段澜便知他并没有回去睡觉的打算,不禁皱了皱眉。
    辛如铁一向严谨勤勉,凡今天应该完成的事情,绝不会放到明天再处理,一天中常常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自从一双儿女能说会走之后,辛如铁每天再怎么忙,也一定会抽出两个时辰,亲自教他们读书学武,一日不怠,繁重的公务又不肯因此耽误半分。如此一来,只能减少休息的时间。近两年间,辛如铁似乎越发忙碌,通宵达旦地呆在思义楼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段澜明显地觉得辛如铁清减了不少,数次委婉地劝过他要顾惜身体,他总是淡淡地应一句“知道了”,然后照样行事。段澜无奈,只能更加认真地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尽量为他减轻一些负担。
    
    缓步经过傲雪馆后的小片梅林时,透过枝叶的缝隙,辛如铁望见傲雪馆里还有窗子是亮的。犹豫了一下,他回到自己的房中,果然见挽剑仍在灯下看书。 
    挽剑见他进门,连忙站起来,笑道:“你回来了。” 
    辛如铁微笑着点点头,柔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今天午睡迟了起来,晚上不觉得累,就想看看书,谁知就到这个时辰了。”说着打了个呵欠,分明是睡意早生,只是想等他回来而已。
    辛如铁行近她身边,携着她的手走到床前。挽剑娇羞一笑,把脸埋在他怀中,却听得辛如铁道:“你先睡吧,我出门之前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现在得去先把它们做完。”
    挽剑愕然抬头,辛如铁一脸抱歉地看着她。难掩内心的失落,挽剑勉强地笑了笑,道:“那你早点忙完,好好休息一下,别太劳累了。”辛如铁点点头,待她躺下后,放下罗账,吹灯出房。一片漆黑中,挽剑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委屈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辛如铁掩上房门,低沉地叹了口气。欠下挽剑的,他只能以给岳家生意上的支持作为补偿。快步出了傲雪馆,向白堇院走去。若他在庄内,每天到白堇院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免的;一旦出庄,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也必然是先到白堇院去瞧上一瞧。
    白堇院里,住着他的外祖辛致昀。
    辛致昀年轻时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手创下碧血山庄。因年轻时只顾着打拼,直到四十岁时才得了一个独生女儿,爱若掌珠。折桂公子入赘之后,便把庄主之位传给了女婿,一心只想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两个外孙中,他显然对酷似女儿的辛如铁要更疼爱一些;后来女儿亡故,凌绝心离庄,更是把一腔慈爱都转到了辛如铁身上。
    
    在辛如铁的心目中,生养了他的是母亲,教育了他的是父亲,真正栽培了他的却是外祖。
    从次子变成了碧血山庄唯一的继承人,从十三岁的少年变成了十六岁的庄主,当中经受过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三年是使他脱胎换骨的三年,也是几乎把外祖的心血都耗干了的三年。没有辛致昀,他辛如铁决计不能把碧血山庄变为“天下第一庄”。
    见他已堪重任,父亲在金盆洗手后便离开了山庄。江湖中人只当折桂公子云游四海去了,却不知道他其实是出了家。其实母亲去后,他便觉得红尘无可留恋,一朝卸下重担,便即遁入空门。从此,辛如铁身边仅余外祖一个亲人,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可以说支撑着辛如铁的整个世界。
    
    可如今的外祖已如风中之烛,将行就木;而他的世界,过不了多久也会消失无踪。
    
    
    第九章
    
    段淼虽是凌绝心破格收下的徒弟,却果然没有让凌绝心失望。
    段淼正式拜师之后,就从吕慎处搬了出来,住到离医庐不远的一间小屋里。凌绝心对这舍命救兄的少年有特殊的好感,有多加栽培之意,对他的要求比一般徒弟要严格得多。凌绝心所收的徒弟中,除了段淼之外,其他人都是拜师前就已经学过医术的,只有段淼是张完全的白纸,可说得上是凌绝心名副其实的亲传弟子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凌绝心发现,段淼天赋禀异,记忆力超群,这一点是学好医术的绝佳条件。但最难得的是,他并没有恃仗着自己聪明就不用功,相反地,他是凌绝心所众多徒弟中最勤奋的一个。每天夜里,他房中的烛光都到很晚才熄灭,半年下来,凌绝心的书房中的书就被他翻了个遍。
    有一次,凌绝心问他:“你为什么要学医?” 
    段淼答得很快:“学医可以治病救人。”
    “那你为什么要学得这么拼命?”想了想,凌绝心又问。
    过了很久,段淼才轻声道:“那一天……我以为哥哥快要死去的时候,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大夫。后来,我时时在想,所有受了伤、得了病的人,他们的亲人,都和我是一样的心情。我早一天学成,便能多救得一个人;就算是哥哥再受伤,我也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再不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
    
    博览群书,多加实践,这两个基础段淼都打好了。日以继夜地勤学苦练之下,段淼不但一点一滴地把凌绝心的医术变为自己的囊中物,而且更有了自己的心得。他对凌绝心说,医道博大精深,一个人即便是穷尽一生的精力,也绝对不可能把世间的每一种疾病都弄明白,因此哪怕是华佗扁鹊这般了不起的神医,也有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人。又说,人各有长短,大夫也是一样,有的精于治伤寒,有的精于治热病;如果让精于治伤寒的大夫只对伤寒加以钻研,让精于治热病的大夫只去深究要如何治热病,也许能把各位大夫的能力利用得更好。
    这一番话,触动了凌绝心的一件最大的心事。当晚,凌绝心在陆真的房中端坐至天色微明。
    
    次日,凌绝心就此事召集众徒弟,询问大家的意见。除了十余多个已经从医多年的大夫仍有疑议之外,大多数人都觉得“先广博而后专精”这一提法极有道理,同意试着专研一个方面的病症,段淼则对凌绝心表明自己对经络伤病最感兴趣。那一年,是段淼入破劫谷的第四年。
    经络,即经穴脉络,是人体中最神奇的存在。谁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存在,可是谁也不能看见它们的存在。后世西医不承认中医的“经络”学说,皆因从解剖学的角度看来,中医认为“经穴”所在的那一个地方,和它相邻的那些地方根本就没有不同。事实上也是如此,对于看不见的经络,大夫只能凭借经验去断定它们的位置,凭借医识去检验它们的伤病。因此,与治疗所有能用肉眼去判断的病症相比,治疗经络伤病所需要的本事无疑就要高明得多。
    凌绝心对段淼的这个选择并不意外。一切内伤都属于经络之伤。段澜当日中掌垂死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致于影响了他的整个人生。
    
    段淼选定了这个目标后就一心一意地钻研起来。他懂得越多,越是觉得这里头有着说不尽的学问。凌绝心在经络伤病上已经用心多年,一开始时,他能毫不费力地解答段淼的疑问。慢慢地,“答疑”变成了师徒二人的共同研讨。再到后来,段淼竟能不时在讨论时提出凌绝心也未能想及的精到见解,隐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对于这一势头,凌绝心是极为欣喜的。在他的支持下,谷中一应与经络伤病相关的诊治都由段淼主持,谷外若有这些病例也多派段淼前往处理。
    因此,当辛如铁第一次带着五岁大的儿女来破劫谷时,随同的段澜并没能见着自己那去了谷外出诊的弟弟。
    
    刚刚结束了一个手术,凌绝心正坐在抱厦里稍事歇息,乍见辛如铁一边一个地牵着两个小孩走了进来,一怔之下,喜出望外地扑了过去,嘴里说着:“小免崽子,你终于肯把他们带来了!”蹲下身子,把两个小孩一把揽在怀里,没头没脑地就朝他们粉嫩的小脸上亲过去,又抱起来连连转圈,把他们逗得咯咯直笑。
    辛如铁微笑地站在一旁,任他手舞足蹈地闹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凌绝心将两个小孩放下来,还在嘀嘀咕咕地埋怨道:“长了这么大才带来见我,最好玩的时候都过去了,真是小气鬼。”
    辛如铁也不理他,对一双儿女道:“愉儿悦儿,还不快叫伯伯。”
    辛愉十分听话,马上就乖乖地唤道:“伯伯。”凌绝心听得这稚嫩的童音喊出自己背弃多年的身份,心头一酸,却听辛悦奇道:“爹爹,他明明比你年轻得多,为什么不叫叔叔叫伯伯?”
    凌绝心微微一怔,抬眼向辛如铁望去。
    辛如铁自从成亲后,虽然仍是一两个月就来破劫谷一趟,可是逗留的时间却短了很多,二人往往是见了个面,说得几句话就道别了。近两年来,辛如铁更是来去匆匆,连饭也不曾在谷中吃过一顿。有时碰上凌绝心诊症忙碌,辛如铁就把带来的东西交给他的徒弟,连个照面都未打就又急急地离开。这时细心一想,他竟有近半年的时间未曾好好地看过辛如铁的样子。
    
    这一望之下,凌绝心便愣住了。辛如铁消瘦了许多,不但脸部轮廓比昔时更加分明,连眼窝也微微地陷了下去。最令他不敢相信的是,那原本是乌黑如墨的两鬓,竟已星星点点地杂了不少银丝。
    内功精湛、方当盛年的辛如铁,却如何变成了这副未老先衰的模样?
    就好像被谁拿着根针在心里狠狠地刺了一下,凌绝心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深夜批阅卷宗的情形。如今的碧血山庄远非昔日可比,一庄之主所背负着的责任自然也沉重得多。他呆呆地看着那不知是多少个不眠夜所熬出来的灰白两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放肆!”辛如铁轻声叱道,脸色微沉。
    辛悦一见,便知这是一向严厉的父亲要发怒的前兆,连忙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伯伯”。声音有点怯怯的。
    凌绝心回过神来,强笑道:“对小孩子这么凶做什么,你看你都熬成什么样子了?山庄已经是天下第一庄了,你难道还想着把它弄成天下第一派吗?要是你还不知道要顾惜自己一些,再过几天别人就叫你老爷爷了。”
    辛如铁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却对儿女道:“先出去外面等着,我有话要跟伯伯说。” 
    辛愉辛悦应了,手拉着手,一溜烟地出了门。
    
    凌绝心又呆呆地望了辛如铁一阵,道:“我……”却接不下去了。辛如铁背负的,本来是他应当背负的责任。这些年来,他从来未为离开碧血山庄的决定而后悔过,可是看到这样憔悴的辛如铁,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当日的坚持。
    辛如铁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地道:“你别想太多。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凌绝心黯然叹道:“难为你了。” 
    辛如铁摇摇头:“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外祖近日沉疴不起,大约离驾鹤西去之期不远了。”
    凌绝心“啊”了一声,咬住嘴唇。其实这也不算是十分意外的消息,外祖能届九十之龄,已经是难得的高寿。他知道辛如铁从小与外祖感情极好,这时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肯定是非常难过的。凌绝心垂首道:“是我不肖。”
    “他没有怪过你。”辛如铁道,“他说过,你悬壶济世积善于门,他以你为荣。”
    凌绝心顿觉有雾气蒙住了双眼,一时无语。
    “外祖仙去之日,庄里必会大举行丧。所以今天先来跟你说一声,到时恐怕就抽不开身来告诉你了。”
    凌绝心点点头,良久才道:“我既不能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也不能侍奉榻前,扇枕温衾。哪怕再救了千人万人,也终究不算是个好儿孙。而你养生送死,扬名显亲,才真正是外祖的骄傲。” 
    辛如铁抬眼望向窗外的白云,像是在追忆什么往事,脸上笼了层淡淡的哀伤。    
    凌绝心看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心中一痛:“我当年……不应该就这么走了的。”
    辛如铁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悠悠地道:“其实我一直敬佩你。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抗命运的勇气,可是你却有。”他的微笑带着安慰的味道,“我亦以你为荣。”
    
    
    第十章
    
    两天后,段淼出诊回来,才听说兄长曾经来过谷中,自己却没能见到,不由颇有点沮丧,那一天就有些闷闷的。第二天清早,段淼和众位师兄弟去到医庐,例行先去抱厦给凌绝心请安。其后,凌绝心如常给众人安排一天的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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