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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恨不相逢-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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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带机锋,却不敢贸然应答,他久在御前,却是个老成稳重的内相,因低头回禀道:“今日原不该奴才当值……”蕴果谛魂闻言,便知古陵逝烟必有消息奏报,因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且教他进来服侍。”西宫弔影闻言躬身退了出去,不出片刻,因推着古陵逝烟的轮椅进来,却见那大宗师低声嘱咐了西宫几句,因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回身将御书房的门掩了。

    蕴果谛魂见古陵逝烟兀自端坐轮椅之上,因点头笑道:“苦肉计演到朕跟前来了?”却见那大宗师缓缓站起身子陪笑道:“没有圣上旨意,内臣不敢起身。”蕴果谛魂因笑道:“前儿教你往慎刑司内大班走一趟,你心里可埋怨朕?”古陵逝烟闻言复又跪倒尘埃道:“圣上这话,奴才担当不起。”蕴果谛魂缓步踱至玉阶之下,竟亲手将他搀扶起来笑道:“那卫无私原有些倒三不着两,只是他如今是天子门生,笼络他也是天下士人尽入朕瓮中的手段,却是得罪不得,当日你冲撞了娘娘,朕实在有些动气,倒叫你受了委屈,也替你正经主子给你陪个不是。”

    古陵逝烟乃是潜邸近丞,虽然深知蕴果谛魂御下手段厉害,只是眼见他自庶出皇子长大成人夺嫡大宝,心中确实有些怜惜敬重之意,却是眼圈儿一红,因感念道:“当日是内臣冒失了,虽然娘娘是圣上心尖儿上的人,只是奴才自潜邸跟随圣上出来,自然将圣上摆在第一位,难免言语上对娘娘有些怨言,此番圣上教训得是,近臣往后侍奉娘娘,自然如同侍奉圣上一般。”

    蕴果谛魂闻言笑道:“这话明白,常言道夫妇一体同心,我与他原该不分彼此的,你若能一视同仁,也算是有些见识。只是不知为何前日却略有些参商,皇后虽然不曾言明……”说到此处,打眼瞧了古陵逝烟一眼,古陵逝烟见状,方趋步向前,低声在蕴果谛魂耳边回禀道:“前日听朱寒说起,娘娘往日迎迓圣上回鸾之时,走的都是烟都小径,也不用人服侍的,就连宫无后也不曾带在身边,依奴才的糊涂想法,烟都小径之中,却有一段通往冷宫之路,平日里人烟稀少,想是私相授受的绝佳场所,前日奴才察觉皇城之内似有细作,也是追到此处失了踪迹,如今娘娘侍奉圣驾态度有变,不知是否与此事相干呢……”

    蕴果谛魂闻言,倏忽想起当日自己回鸾之时,途经冷宫之处感应到了楼至佛门功体,因淘气前去追妻,两人之间竞逐轻功之际倒阴差阳错,撞进那先帝蹂躏宫妃的风月之地,博得一场宣天的快活,如今想来,当日楼至面目焦灼,似是意在引开自己,莫非当真与人竟在冷宫之中私相授受偷期密约,自己当日中途曾因军国大事被迫离开半个时辰,其间却有小黄门盗取玉玺的典故,想来定然有人从中作手,好教自己回转不得,当日自己将妻子半裸娇躯玉体横陈在那冷宫之地,想来岂不是便宜那奸夫。

    蕴果谛魂想到此处,眉间朱砂血光大盛,杀心已起,那古陵逝烟见状,唬得魂飞天外,连忙俯身再拜道:“这不过是奴才胡乱猜测,想来娘娘举止端庄为人正派,绝不至此。”蕴果谛魂闻言却是心中暗道,自己在此事上从未怀疑过楼至人品如何,他与那天之厉再续前缘,不过是因缘际会,决不至于立刻就会移情别恋琵琶别抱,如今他对自己避宠,理应不是一般风月故事,只怕那天之厉竟有什么话对他说过,多半是将两人往日一段婚姻告知楼至,妻子素来心软,想必听闻两人往日种种恩情,自然心中存了些怜惜之意,加之近日记忆逐渐回溯,两厢夹击之下,竟将对待自己的心思,渐渐转到那战云之主的身上也未可知……

    蕴果谛魂想到此处,虽然心中争竞之意大盛,只是他素知楼至为人,断然不是强取豪夺便可以改变心意,此番少不得需要以柔情感化,教他顾念旧情,方能挽回娇妻心意,且喜他腹中怀有自己的孩儿,此番避宠佛乡之中只为确定自家心意,短短时日之内绝不至与自己生份,既然如此,倒不如以攻为守,想当年妻子下嫁自己五年左右的光景,方才恩准圆房,却也皆因平日自己不言不语,一味付出之故,此番只要让他稍微领略自己委屈为难之处,倒可有把握引导妻子克己复礼,安于内室重回自己怀抱之中。

    蕴果谛魂想到此处,因打定主意笑道:“朕并没有怪你,内相是朕的近丞,此番何必见外,当年父皇不待见朕,凡事都是内相对朕指示教训,你我虽然名为主仆,便叫你一声启蒙恩师也使得。”古陵逝烟虽然久在御前,深知帝王之术只在喜怒无常,方可叫文武两班内外臣僚心生畏惧,只是自己身在潜邸服侍蕴果谛魂多年,这情份却是不假的,因见他此番温颜软语,心中却也有些感念,口中连连谦称“不敢”,却听得蕴果谛魂笑道:“你我主仆二人经历多少风波,方能有今日光景,可惜当年未曾与皇后交心,他竟不知此番惊心动魄之事,想我夫妻二人虽然同甘,却未曾共苦,也是一件憾事。”

    那大宗师何等聪明之人,听闻蕴果谛魂此番说辞,心中早已揣测了圣意,因点头道:“此番娘娘奉旨在家庙修行,想必却有些百无聊赖,这些故事,倒正好为娘娘解闷分忧。”蕴果谛魂见他应答上道,因抚着古陵逝烟的肩膀笑道:“这件差事办好了,便是你的丹书铁券。”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果子,我有些怕你了。。。

 第百七十回

    飞天舞领衔小戏;剑布衣口无遮拦

    却说楼至因带了剑布衣与宫无后二人进驻天佛原乡之中,只因皇后身份前来修行祈福,单是仪仗物品,便绵延数里之长,其间一应管辖调度,皆赖佛乡住持观世法运筹帷幄,等到楼至几人在家庙之中安顿好了;倒把个观世法忙得焦头烂额。楼至见因自己闹别扭;倒搅得师弟不得安生修行,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晚课已毕,便亲自在自家禅房之中的小灶上煮了当日师弟们最喜欢的菜粥,因命宫无后将暖炉盛了给观世法送去夜宵,又特地嘱咐他不必前来谢恩等语,自己也与剑布衣同着爱子质辛一起用了晚膳。

    那质辛因当日红潮之祸冲撞了楼至,已经有几日未曾与母后亲近,如今奉旨伴驾在家庙之中修行,又连日无须上学的,心中岂不愿意,席间倒也十分雀跃,又缠着楼至喂饭,又要剑布衣给他谈讲当日战云地界许多掌故,一番纠缠下来,倒将楼至缠得,竟渐渐抛却了心中烦闷,专心逗弄起爱子来。一时吃毕了晚膳,因前面楼至贴身的宫娥前来通禀,说圣上担心娘娘在家庙之中进膳不香甜,因遣人送来宫中新制的几样点心佐茶。楼至见状,心中却和软了几分,因传旨叫来人进来服侍,不想却是朱寒。

    楼至因见状笑道:“却忘了带你前来,如今越发不用回去当差了,既然此番来到佛乡,便跟着你应名师父学些道理,修行心术,岂不比宫里更能修身养性么?”朱寒闻言回禀道:“圣上因将娘娘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因派我过来,一则敬奉点心,二则留下给娘娘使唤,不想圣上与娘娘真是一体同心,竟想到一起去了。”楼至听闻此言脸上一红,却又不忍嗔怪,只得命他留下,就安排在宫无后的禅房居住。

    一旁质辛却是淘气,原本用了一碗半的菜粥,小肚子已经撑得浑圆,见了宫里新制的新鲜花样的点心,因又贪嘴,趁着楼至与朱寒说话的当儿,早已塞了几个在口中咀嚼起来。楼至吩咐了朱寒退下,回身一瞧,见那点心倒给质辛吃下半盒,因没奈何道:“往日在宫里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娇养着,也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真真跟你父皇一个样儿,恁般眼皮子浅。”质辛听闻妈妈娇嗔自己,因丢下食盒滚进楼至怀中撒娇道:“妈妈不知道,宫里虽好,只是有多少规矩拘束住了孩儿,如今咱们出来,上无缎师父教训约束,当中没有十九郎日日规劝,底下也无宫女黄门看管服侍,倒叫孩儿爽快得很,只是爹爹妈妈恁般和睦,此番虽是为了两个弟弟祈福,只怕不出几日,爹爹就要来将妈妈带回宫中,或是妈妈自己竟先行回去,孩儿再不能向今儿这般无拘无束啦,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高乐几日呢?”说罢嘻嘻笑了起来,因涎着脸扑进楼至怀中,往那温香软玉之中蹭将进去。

    楼至见质辛虽然年幼,却比自己看得通透,与蕴果谛魂两人虽然有了此番隔阂,十年夫妻情谊深厚自是不舍,因笑质辛倒是人小鬼大机灵得很,又见宝贝儿子直往自己紧要之处钻去,连忙收敛笑意佯作不悦道:“男孩子长这么大了,可不许这般厮混的。”因将质辛抱了起来放在地上道:“看你进得这般香甜,只怕晚上存住了睡不踏实,却是如何是好。”一旁剑布衣正在托腮欣赏楼至天伦之乐,此番听他如此一说,因笑道:“这有何难,左右我也有些噎住了,不如咱们带了质辛往家庙里逛逛去?”

    楼至因第一天搬进家庙之中,正愁晚上没有了丈夫的呵护,恐怕睡不安稳,因点头道:“这也罢了。”因在带来的行李之中翻出了几件御寒衣物给质辛与剑布衣穿戴整齐了,自己却穿了件昭君套,伸手将质辛抱在怀中,挽着剑布衣的手臂出离了自家禅房。

    楼至因担心那昙花丛中勾引出质辛体内红潮之祸,却避开此处,直往山门附近开阔宽敞之地逛逛,却不想涉足一块空地,四面搭起半人多高的台子,内中假山树木,亭台楼阁,却似一处富贵人家舞榭歌台的去处,因好奇道:“往日在佛乡修行之际,怎不见这个去处,想是设立家庙之后添减的?”剑布衣闻言一怔,因笑道:“敢情你也未曾全然记起此处,可不就是当年操练俗讲小戏的戏台子么,当日佛乡之中就数你生得好看,每每扮作观音飞天的模样,替咱们佛乡宣法化布施来的,如今怎么倒不记得?”因向质辛笑道:“你妈妈当年美貌,真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呢。”质辛听闻此言,心中十分骄傲,因扑入楼至怀中撒欢道:“妈妈如今更美啦,质辛长大了也要像爹爹那般迎娶妈妈做皇后,日日纠缠不肯辜负香衾的。”

    楼至听闻此言真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得口中嗔道:“少混说!”却教一旁剑布衣听闻此言大笑起来。楼至没奈何,只得由着他叔侄二人说笑了一阵,质辛原本淘气,见了偌大一个戏台子,便挣脱了楼至的怀抱,噔噔噔跑到戏台子上撒欢儿起来,楼至一面摇头含笑,一面回身对剑布衣说道:“你说我当日曾经领衔俗讲小戏,到底你可曾亲见与否呢?”剑布衣闻言蹙眉道:“正是不曾亲见呢,我是听渡如何师姐说的,当日你十二三岁的年纪,未曾发身之际,当真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却比一般闺阁女子更多灵动妩媚之处,连同咱们佛乡的比丘尼,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所以师尊竟让你领衔俗家讲唱的小戏,外头听说法会道场,但凡有你出面之际,莫不是挤得人山人海的,你登台清歌妙舞一番,竟能引得上万的人去瞧,化来的布施银子上千,钱上万,却是个佛乡之中的摇钱树呢。”

    楼至听闻此言,默默点头道:“原是那么小时候的事,难怪我不记得,当日听你师兄言讲,他也未曾亲见此事……”剑布衣闻言接口道:“可不是如今还在的几人之中,倒便宜了你那冤家还曾经亲眼瞧见呢,当日咱们两个好,你对我也不避讳,曾与我说起你们是在你十二岁上就做了亲的?”楼至闻言羞得满面红晕道:“胡说,那不过是给他掳去了异诞之脉,如何是我自己肯了……当年并不曾过了文定之礼,我恍惚记得,左不过到了一般女子的及笄之年方才放了小定,离我们初次相见,却有三年的光景了。”

    剑布衣闻言因笑道:“你那冤家倒是可以忍耐,想必对你也算是一片丹心了。”楼至因点头道:“说起这话来,蕴果也是等了我八、九年的光景,方能稍通心意,想来他们都是些痴人也未可知。”剑布衣听闻此言,却是面沉似水,因怔怔瞧了楼至半晌方笑道:“只怕有人等得更久,你这呆头鹅只装作不知道呢。”楼至听闻此言心中却是不解道:“这两个还未曾闹得清楚,如何又来了什么等我之人,你且饶了我罢,还嫌我不够烦心,又来编排人了。”因一面心中暗自揣度,许是自家师兄矩业烽昙的心事竟也被剑布衣这个机灵鬼窥探而去也未可知,抬头正欲详细询问,却见剑布衣早已跃上戏台子找质辛玩耍去了,只得将心事丢在一旁,腰上微微使力一纵,也跟着上了戏台,回身一瞧,却见因天色擦黑,下面却似黑压压的一片,若是瞧不清爽之际,倒像是站了满院子的人,恍惚之中,竟觉当日自己的情郎也在内中观瞧自己做的小戏,因试探着摆出几个身段,撩起那昭君套的下摆做了几个水袖,却听得身后剑布衣与质辛纷纷叫起好来,方才倏忽回神,因脸上一红转过身子来,却听得剑布衣笑道:“还说自己想不起来,方才那身段却美妙得很,只怕底下要是有人瞧见了,连魂儿也给你勾去了呢。”

    楼至闻言脸上一红摇头道:“当真是不记得了。只是方才上了戏台子,不知怎的便会了几个动作,所以试探着跳上一段,只是如今即便想起来却也没什么要紧,我既然嫁进宫中,如何还能作此行径呢。”剑布衣歪头寻思片刻道:“这也未必,如今正逢万寿节的法事将近,举国上下的寺院都要做个水陆道场的好事,如今这天佛原乡虽说是圣上家庙,却也不能免俗,况且你虽然打定主意要在此处待产,只是你夫家芳辰华诞,你还能缺席不成,自然是要回宫为他贺寿的,那时咱们在家庙里住着,却另外请了一班小戏为他祝寿,倒显得生分了,依我说,不如你竟重操旧业,带上面具做一出飞天舞,到时寿宴已毕,竟教他猜猜你的真身是谁,岂不有趣?”楼至此番进入佛乡修行,原本天佛面具就是自己心结,如今只因剑布衣无心之言,竟不知何言以对,怔怔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布布你这是要告白的节奏?

 第百七十一回

    帝如来加封太子;毁玉牒招提除名

    剑布衣见楼至闷闷不乐,还当他是想起当日与天之厉种种姻缘,如今自己身事二夫明珠蒙尘,所以有些伤感之意,因上前拉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夜里风大,咱们回去罢。瞧你的宝贝儿子都困成那样了。”

    楼至听闻此言低头一瞧;却见质辛因跑的累了;如今竟偎在剑布衣身上频频点头昏昏欲睡起来,因宠溺一笑;俯身将爱子抱在怀中道,“这也罢了,咱们回去安置吧。”说着师兄弟两人带着质辛下了戏台子,迤逦着往自家禅房走去。

    一路上楼至闷闷的,剑布衣倒是一味哄他开心,楼至十分感念师弟疼爱自己,倒不忍拂了他一片好意,只是自己此刻回转禅房,与剑布衣带着质辛安寝,自然还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如暂且去别处转转再回禅房,因对剑布衣笑道:“想是月份大了,在屋子里坐久了酸软得很,你且带了质辛先回去,我想再去各处转转,左右外头都是羽林郎,家庙能有什么事,你且不用劝我,我自有分寸走走就来。”

    剑布衣原本担心楼至,意欲跟了他前去的,转念一想他将言语支开自己,倒不好过多纠缠,又因此处本是皇帝家庙,更不用担心楼至安危,因点头笑道:“这也罢了,我便带着你儿子回去先安置了他,你也早些回来睡吧,夜里风大,你又是有了身子的人。”楼至点头笑道:“这个我自然理会得。”因辞别了剑布衣,自己依旧往别处悠游去了。

    却说楼至因悬心那天佛面具之事,鬼使神差却来在家庙正殿,大雄宝殿之处,但见此刻更深露重,也只有佛前长明灯依旧闪耀夺目,却没有半个值宿的僧人在此,因想着今日自己亲自前来家庙祈福,倒教佛乡僧众忙乱了半晌,想是此番盯不住,都各人自便了。

    楼至想到此处,因略略放心,便只身登门,往那佛前的大灯海走去,快要临身之际,只觉供桌下面似是有人隐隐哭泣之声,倒把楼至唬了一跳,只是他既然身属佛门子弟,自然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因低低的声音问道:“何人在此。”那声音乍闻楼至之言,倒没了声息,半晌却柔弱的声音回禀道:“奴才不知娘娘在此,冲撞了凤驾。”因卷起供桌下面的桌围子,低眉顺眼爬将出来伏地不语,楼至细看之时,原是朱寒。

    楼至因放心道:“好端端的怎么躲在此处哭起来,莫非无后那孩子冲撞了你?好孩子,你对他如何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等过了今晚,明天我必然替你二人排解排解,教他给你陪个不是。”

    朱寒闻言脸上一红道:“奴才原不是与公子赌气来的,只是如今前往家庙里当差修行,倒也有个缘故,因我当日在烟都当差之时,却是个粗使的侍童,宫里大小杂务一般都是奴才们担当,娘娘原也知道一些风声,只因我自小是服侍公子的,在烟都里多少有些不招人待见,那大宗师便安排了奴才往宗祠之中打扫守灵,可巧当日撞客着了,到现在还觉得魂体不全,身子不受用,因今儿圣上传唤一位平日跟着娘娘的人过来送点心,奴才便自告奋勇地来了,想着此处有天佛圣气庇佑,自然能帮奴才消灾解难的,谁知夜里还是睡得不踏实,是以躲在供桌之内,以防心魔。”

    楼至闻言蹙眉道:“这是天子家庙,却有何等邪魔这般猖狂,竟然犯禁不成,想是你年纪小眼睛干净,或是见了什么东西,一时魂体有损也是有的,你虽然投身在我师弟门下,到底还在俗家修行,何不查查《玉匣记》,看看冒犯了哪位尊神。”朱寒闻言摇头道:“并不是撞客了尊神,奴才那日在宗祠之中瞧得清爽,是……是……”说到此处低头不语。

    楼至见朱寒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越发疑惑道:“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却叫你这般为难。”朱寒因口中支吾道:“娘娘今年才进宫,原不知咱们宫里的规矩,这烟都上下虽然是天子近臣凌驾文武两班之上,在宫中却有两厢避讳之处,第一的便是那慎刑司内大班,娘娘不见上次那大宗师因冲撞了凤驾,给卫无私传唤进去,不过半个时辰,早打得两边见骨给人抬了出来,若是咱们晚了一步取得圣旨,只怕人就保不住了呢。只是这卫无私虽然仰仗天子门生,飞扬跋扈,倒也是个**凡胎,却并无十分可惧之处,另一件却是烟都上下十分避讳的宫禁秘闻。”

    楼至听闻那卫无私恁般厉害,想那古陵逝烟往日里倚仗自己乃是天子近丞,潜邸旧臣,锦衣华服出入宫禁,前儿连自己都冲撞了,到了那卫无私手里,却折损了半条命去,只怕这卫无私乃是宫禁上下第一等厉害人物,却不知宫中更有令烟都一班内相畏惧避讳之人,因疑惑道:“这卫无私也算是个厉害角色,莫非更有其人竟能凌驾与此人之上不成?”

    朱寒听闻楼至有此一问,浑身打个冷颤道:“除却圣上之外,宫中原不曾有人能与那卫无私争锋,只是……那第二件能使我烟都上下畏惧的……却不是人……”楼至闻言心中一惊道:“不是人,那是何物?”朱寒闻言却有些畏畏缩缩,因低声回禀道:“此事久在烟都传言,当日就连奴才也是刚刚进入烟都不久,尚无十分记忆,便是西宫丹宫等人似乎也不曾知之甚详,都是往日烟都的老供奉们口耳相传的,只是如今娘娘进宫,圣上已经下了禁言令,再不许我们说起这些怪力乱神的腌臜事,恐怕冲撞了娘娘,因此上奴才不敢回禀。”

    楼至闻言笑道:“你来佛乡原是为了天佛庇佑消灾解难,如今我便是佛乡亲封天佛名号,如何会害怕此事,我虽然还俗下嫁你家圣上,到底曾经修得一段佛门因缘,再不信这些捕风捉影的勾当,如今你且说个原委给我知道,明日也好叫师弟做个水陆道场为你去去邪祟。”

    朱寒听闻楼至安慰言语,眼圈儿一红,因有些迟疑道:“只是圣上若是知道此事……”楼至闻言笑道:“这里更深露重再没旁人,你只放心说与我知道罢了,若是我不对他说,旁人又如何得知。”

    书中暗表,原来楼至因当日蕴果谛魂与自己成婚十年百般呵护,如今心意渐通之际,自然对他冲龄所在之地有些好奇,只是夫妻二人每每谈及此事,蕴果皆笑语道因担心自己害怕,并不肯多说,如今偶然从朱寒口中得知一些宫廷秘闻,却是隐忍不住好奇之心,定要探个究竟才肯罢休。

    朱寒见楼至已经赏了自己无罪,因稍微放心,缓了缓精神方开口道:“若说此事,我们这一辈倒也未曾亲见,左不过是听闻大宗师那一辈的几个老供奉所言,当日圣上夺嫡之际,多蒙烟都一脉从中作手,只是我们烟都不过是天子近丞,要对付文武两班自是不在话下,却对皇族一脉难有建树,当日圣上因在佛乡之中修行,期间不知什么变故,忽生夺嫡之意,只是那册立储君的诏书早已拟好,满朝文武虽然不曾亲见,倒也多有些渺茫耳闻,皆知国之储君非嫡长子,招提太子莫属。”

    楼至闻言疑惑道:“本朝却不曾听闻这位先太子的名号,前日我与质辛归为宗室玉牒之中,也不见此人名列宗室,只是他号为招提,莫非竟也是我佛弟子么?”朱寒因点头道:“只因这位太子乃是横死,名份早已被剔除宗室玉牒之中了。若说起名号来,原与圣上倒有些瓜葛,因当日前朝先帝崇佛,便派遣招提太子广建寺院弘扬佛法,只因这招提太子办的好差事,又不费官中钱粮,颇得先帝欢心,因立为储君,赐号招提,乃为梵文‘寺庙’之意,以表其功。那招提太子原本十分得意,就连当日派遣宗室前往佛乡修行的,原也是指给他的差事,只因当日圣上颇受宗亲排挤,借故开衙建府之际无端从地底挖出烛九阴作祟,便上书先帝,意欲挤兑圣上贬为庶人,谁知圣上竟一怒之下仗剑诛杀烛龙,立下赫赫武威,震惊朝野,那先帝原是崇佛之人,见圣上这般豪横,诛杀恶龙救万民于水火,心中却有爱才之意,因不但未曾将圣上贬为庶人,反而加封亲王,赐地藏王名号,就连派遣宗室进入佛乡修行之事也指给了当今圣上。那招提太子听闻此事,心中如何服气,便联络自己门生故吏,联名上书先帝,因两人名号之中皆有佛家意向,那地藏王不过亲王名位,何如能压制太子一头,前朝先帝见了这许多奏本,心中亦有些顾虑,因不再续用招提太子的名号,竟为他上了尊号,是为帝如来,取政教合一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帝如来躺枪。。。大家当原创看求放过tat

 第百七十二回

    魔皇令羊羔跪乳;剑布衣初露心机

    楼至听闻这段公案,因摇头叹息道,“想来这位招提太子,却也有些心魔深重,只是不知他既然得了帝如来的尊号,又怎会身遭横死呢……”朱寒见楼至有此一问,因欲言又止了半晌;咬了咬牙道;“自然是夺嫡之时,娘娘是个聪明人;岂不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楼至虽然心中已有些渺茫猜测,只是如今乍闻此言,只觉心中一寒身上打个冷颤,朱寒见状,连忙将自家披风脱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服侍楼至披在身上道:“娘娘如今身怀龙裔,保重凤体要紧。”楼至闻言勉强点了点头,因又问道:“你说此人身遭横死,是以冤魂不散,徘徊宗祠之中么?”朱寒闻言点头道:“宗祠之中并无招提太子的牌位,许是这个缘故,竟叫他心中不甘,便鬼魂作祟,又因我是烟都之人,年纪幼小没有杀业在身上,方才敢来冲撞也未可知。”

    楼至听闻此言,复又想起当日蕴果谛魂曾对自己言讲,在佛乡之中忽生了夺嫡之意,实是因为自己不守清规坏了清白,身怀魔子遭到武林逼杀,蕴果谛魂迫不得已以庶子身份夺取皇位,方能保住自己母子二人的性命,虽然历朝夺嫡凶险异常,帝王手中何人没有几条人命,只是今日亲耳听闻这段前朝故事,却是惊心动魄,心中对待蕴果,又是怜惜又是陌生,种种思绪含混起来,好教自己招架不得。楼至正在思虑之间,却见朱寒倏忽身子一紧,双眼翻白昏厥过去,口中梦呓不断,却是撞客的征兆,楼至见状,连忙运起佛门精纯元功,扶起朱寒的身子背对自己打坐,伸手在他背心之上一按,将自家精纯内力元功渡入朱寒的体内,未几却听得朱寒口中一声叹息之声,似是十分惆怅哀怨,与他平日为人大相径庭,楼至惊愕之际,却见自家佩戴的香袋儿之中熠熠生辉,那股寒气受此冲撞,竟似凄厉尖锐起来,不出半刻消弭无形。

    楼至见状心中疑惑,伸手在自家香袋儿之中摸索几下,却探得内中一件小巧硬物,拿在手中细看时,原是蕴果谛魂在自己进宫当日所赐凤印一枚,因暗自点头心道,想是这凤印彰显自己皇帝后妃身份,那冤魂见状,便不敢十分作祟,如今自己身怀圣子,更有龙气加持,自然可保无虞。因试探着推了推怀中的朱寒,半晌见他悠悠转醒,见自己竟倒在楼至怀中,脸上一红连忙爬起来俯身再拜道:“奴才恁般无礼,唐突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楼至见他辅经鬼魂作祟,吓得战战兢兢,因柔声说道:“好孩子,这不值什么,方才我见你似是撞客了,为你渡入佛门元功,此番料想已无大碍,如今更深露重的,我且送你回禅房休息吧。”说罢因扶了朱寒的手臂与他一起回转禅房。观世法为了楼至出入方便,十分贴心将他们主仆几人的禅房安排在一处,因而楼至虽说是护送朱寒回去,实则也顺路便回到自己禅房之中,先将朱寒交在宫无后的手中,教他好生照顾看护,宫无后听闻朱寒中邪,心中也十分担心,复又拜谢楼至回护之意。

    楼至见朱寒已无大碍,方起身回了自家禅房,却见质辛早已睡熟,剑布衣在一旁拍着他,轻轻哼唱着一卷心经,楼至见状,但觉十分亲切,记得当日剑布衣辅来佛乡修行之际,原也比质辛大不了几岁,尚在孩提之间,对自己十分依恋,夜不能寐之际便来寻自己卧谈故事,或是受了委屈,自己也曾如此哼唱着一卷俗讲心经哄他入睡,如今他却借花献佛,将当日自己教会他的唱段哄着质辛睡下,但见剑布衣面上和煦神情,恰如自己当年一般,因感叹人世变换沧海桑田,一面口中笑道:“难为你一个出家人,竟这般会哄小孩子的。”

    剑布衣闻言却并不抬头,低眉笑道:“别人家的孩子我最不耐烦了,只是你这小孽障却与你有几分眉目相似之处,叫人看了不禁心生疼爱,视如己出呢。”说罢方缓缓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楼至,楼至因素来与他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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