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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恨不相逢-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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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楼至惊魂未定,却见雪白昙花丛中竟有金光闪烁,连忙越过蕴果,紧走几步来到近前,俯身一瞧,却是师兄矩业烽昙的黄金面具。原来那矩业烽昙初在佛乡之时十分疼爱楼至,怎奈年纪渐长,逐渐通晓男女之事,便暗暗对楼至存了心思,又怕给人撞破,是以每每故作严厉,不肯再与他亲近,借以掩盖心中相思,却不知为何自从起了念头,面上忽然生疮,彼时楼至尚在混沌之际,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佛乡上下都觉此事匪夷所思,住持猜测只因矩业烽昙此人为人耿直,招致邪魔作祟,是以大做法事为他驱邪,虽然面上创伤因此止住未曾绵延全身,只是日后那矩业烽昙便只能戴着面具示于人前了。
如今楼至见了此物,心下十分疑惑,既然蕴果曾言道矩业烽昙死于非命,如何他的遗物竟在此处……不由伸手意欲将师兄的遗物捡拾起来,谁知手伸到一半,却给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拉开,楼至大惊之下,回头一瞧,却是蕴果满面担忧神色道:“这是往生之人的遗物,别碰,不吉利。”
楼至听闻此言,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倏忽想起什么,回身问道:“蕴果,当日佛乡之中,你是否也曾经与我在此盘桓,在这昙花丛中,从身后这样抱住我?”蕴果听闻此言不解道:“当日佛乡之中谁不知道此处是你藏心之地,何人敢来触你的霉头,算起来今日我也是初次涉足,只怕连你最亲的渡师姐也未曾来过。”
楼至闻言面上释然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这般仔细做什么,只是放着矩业师兄的遗物在此到底不恭敬,咱们走前吩咐观世法师弟替他收埋的好。”蕴果闻言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理会得,只是方才莫不是矩业烽昙的魂魄作祟,不然为何开出艳红昙花,此事还需谨慎,倒要教观世法做一场法事驱驱邪魔之气。”
楼至闻言笑道:“方才你对我说起那件巧宗,若是他往日遗失此物在此,心中自然纠缠一段情谊,叫师弟设坛作法,却比不得我亲自来的妥当,你却等我一等。”说罢口中默念了一段往生咒,果见万朵昙花竞相凋敝,复又回归平凡。
夫妻两人经此变故,颇有些沧海桑田之叹,蕴果担心妻子受惊,当下止銮不再盘桓,带着楼至回到宫中安顿,夫妻两人进了皇后闺阁,蕴果先服侍妻子喝了安神补胎的汤药,方才安顿他睡下,自己在旁为他安枕,楼至见蕴果骄纵疼爱自己,不由柔顺缩进他怀中笑道:“多少风浪都经过了,怎么这点子小事还放在心上,原是你我不该放浪佛乡冲撞了清净,也是那矩业烽昙心有执着不肯烟消,如今既然我为他做了一场好事,自然就丢开手,再说你身为天子,阳气最重,咱们还怕他不成?你若担心我,只管多来我宫里走动,自然万事无虞了。”
蕴果听闻妻子安心之言,不由心中一宽道:“自你进宫之后,我哪有一日不是留宿在此的?如今你龙气入体万事无忧,我是怕你感怀故人,思虑太过伤了胎气,如今见你释怀,我自然丢开此事不会放在心上的。”一面好言相慰一番哄着楼至睡了。心中却绸缪方才楼至之言,莫非他竟想起当年之事,只是观他神色迷茫,却也不曾坐实,论理既然那天之厉掌管楼至记忆,理应未有差池,当日自己与他讲和,彼此条件都已谈妥,如今他困于楼至罪身法相之内形同废人,并不受王迹神魂驱使,理应无法作祟……转念一想,今日楼至身怀龙裔,身子逐渐圆满了兼美之身,却与当年诞育质辛之时大为不同,莫非记忆回溯一事,竟与此事相关。
蕴果想到此处,心中得失之心大盛,伸手轻轻摩挲着楼至的腹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内暗算月份,一面思忖三月滑胎,虽然对待一般妇人并无大碍,只是楼至体质特殊,若无十分把握,宁可他追忆前尘与自己恩断义绝,也决不能做出有损凤体之事,想到此处,复又想起今日楼至盛赞自己心胸豁达之事,不由失笑心道,何人不是关心则乱,当下放开怀抱,在楼至的额头上轻吻了几次,也在他身边恍惚睡去。
谁知楼至因近日燕好之事频繁,加之昨日受惊,竟一觉睡到红日喷薄之时,虽有深闺墨帘遮掩,心中因惦记蕴果早朝之事,神识一惊悠悠转醒,却见蕴果谛魂早已穿戴整齐,端坐榻上守着自己,楼至见状脸上一红,伸手打起帘子一瞧,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不由惊道:“这般光景,你怎的还不上朝?”蕴果听他有此一问笑道:“你倒来问我,也不知是谁春日迟迟,殆及公子同归?”
楼至见他打趣自己,作势不悦道:“这话不通得很……”蕴果闻言笑道:“我又不考状元,念书从来不求甚解,此话一则打趣,二则赞你不恋荣华,怎的不通?”楼至听他狡辩,却也没奈何道:“这也罢了,既然自己都穿戴好了,为什么不上朝呢?”蕴果笑道:“今儿的还没给呢,便是去了,心里不踏实,也是白费功夫。”
楼至听闻此言脸上一红道:“谁说要给你,这可要看不我高兴不高兴。”蕴果见状越发朝凤床上躺了道:“这却无妨,左右我有的是功夫,只怕朝中大臣等不得,鸟还没起的光景就往皇城里头赶路,可叹皓首穷经枕戈待旦,却不及皇后娘娘一句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第百二十七回
胡不归我心匪石;半师谊辗转反侧
楼至闻言没奈何道,“你也知道人家都是皓首穷经枕戈待旦挣来的功名,怎么这样作践人呢……”蕴果闻言笑道,“世上诸人自然各有各的难处,难道我为了体谅他们;就放着自己的妻儿不管了不成;”楼至听他耍赖;只得以肘撑床支起身子道;“过来吧,看你……”
蕴果闻言雀跃俯身凑近楼至唇边;楼至脸上一红,在蕴果唇上一吻道,“这可餍足了,快去吧,都等着你呢……”蕴果得佳人香吻,自然心满意足地去了。剩下楼至自己依旧睡在凤床之上,想着今日睡迟了,质辛进来请安一应事务应都是蕴果打发的,如今还未曾下了学房,左右无事,不如去瞧瞧王迹,看他伤势如何,也好寻个机会打发他脱出皇城要紧。
楼至打定主意,依旧换了皇后常服,吩咐随侍宫女不必跟随,依然遵循烟都小径,不出片刻来在冷宫之外,也不走正门,施展轻功翻墙而过,却遍寻不得王迹的踪影,心中疑惑莫不是他伤势痊愈,自己脱出了皇城也未可知。
楼至想到此处不由摇头一笑,既然他不辞而别,自然是对自己情份不存,如今正该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心下却空寂起来,遥想当日自己每每意欲置他于死地,只因前缘早已斩断,怎奈如今不知何故自己的记忆一再回溯,却常常浮现两人文定过后那段甜蜜的时光,他对待自己上心之处,原与蕴果谛魂不相上下,更为救下自己母子二人自裁身死,若不是劫尘一力挽救,只怕自己今生都要欠他这段恩情无法偿还,过往烟消,却还有谁曾记得此人对待自己一片情意。
楼至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却觉身后劲风来袭,便知有高手临身,却不回身,只是身子一侧闪过一旁,避开来人锋芒,却见竟是王迹站在自己身后,见他回身戒备,不由脸上一红道:“我原想出声唤你,却见你怔怔出神,谁知走到近前你仍无反应,并非有意唐突,还请恕罪。”
楼至见他回复往日温文,便知意琦行魂魄多日不曾作祟,看来他此番到底因为自己规劝而收敛心神,趁此机会将他遣返战云,也算一朝明君,与自己深宫后妃再无半点瓜葛,何等干净,想到此处虽然释怀,却不知怎的生出许多怅然之意,连忙意欲掩饰,伸手在袖中取了一包东西掷在王迹手中道:“这是我早膳用剩的东西,你若不嫌弃就多少用些,昨日我伴驾出游,不曾得空来瞧你,只是你武学精湛,只靠练气吸取日精月华亦可将息几日,所以未曾心急与你送来,你别见怪。”
王迹原本心事已定,如今不过几句温颜软语,竟内心复又波澜,只是唯恐自己起意,招惹得那意琦行的魂魄作祟,连忙稳定心神道:“如此多谢了。”伸手揭了油纸,却见手中竟是几块豆黄,不由眼睛一涩滚下泪来。
楼至见状不知何故,疑惑问道:“这是怎么说……”却见那王迹摇头笑道:“此物从何而来?”楼至闻言答道:“质辛从小喜爱甜食,当日我们母子避祸盟主府中,我便依稀记得调制之法,只是不知何人传授,便隔三差五做给他吃些,权当早膳开胃之用……”
说道此处,倏忽想起当日王迹所赠的昙花糖,内中蜜意与自己所制豆黄却有十分相似之处,不由惊疑看向王迹,却见他点头笑道:“质辛这个爱甜的毛病像你。当日你我初次交心那几年你尚在冲龄,却也十分喜爱甜腻之物,可巧厉族颇善此道,我便传你制作之法,已备来日万一初一十五不得团聚之时,也好教你自己在小厨房里单做。”
楼至听闻此言,恍如隔世一般,两人原本甜蜜缱绻的一对未婚夫妻,如今却形同陌路言谈生疏,他本是带孕之身,比旁人更易伤春悲秋,如今想来,自己亏欠的又岂止眼下两人,就连最疼自己的师姐渡如何亦被连累身死,那恋慕自己的师兄矩业烽昙也死得不明不白,焉知不是自己之过,楼至想到此处只觉喉中一阵腥甜之意,竟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王迹见状大惊,连忙伸手在他背心之上,只因避祸在此,却也不敢运起十成元功,只将寻常功体渡入楼至体内为他周延,那功体因到底蕴含王气,虽然不属厉族精纯元功,却也十分得力,不出片刻,楼至缓上一口气道:“多谢,这恐是昨日见了师兄的魂魄来访,日有所思积郁在心,原不妨事的,只是今日听了你的话……”说到此处到底哽咽起来。
王迹见心上人如此委屈态度,虽然明知不该招惹,此番却也心乱如麻,竟伸手将他搂在怀中道:“是我负了你,我不该将你托付给旁人……”楼至见他对自己无礼,正欲挣扎相嗔,听闻此言却不解道:“你说什么,托付给谁?”王迹点头道:“我想你多少记得,自然是你夫家蕴果谛魂。”楼至听到此处,虽然多少有些淼茫音讯,只是一旦坐实自己心中猜测,却依然震撼茫然,原来当日竟是天之厉亲手将自己交在蕴果谛魂的手中,那种滋味想必痛彻心扉,楼至想到此处,待要挣扎,却也使不上力气狠不下心肠,竟任由王迹这样抱着自己,两人相拥之际,旁人看去,倒像是一对恋人深情依偎在一起。
王迹见怀中之人不似往日抗拒排斥,竟心中一动,试探着抬起楼至的下巴与他对视,楼至因依旧沉浸思虑之中,竟微抬妙目看向王迹,见他眼中流光溢彩之象纷呈,复又想起当日两人过了文定,自己初次小住他寝宫之时的行状,也曾见他眼中瑰丽神采,当日只觉心上人英武俊秀,芳心十分倾慕,如今再见,却是难以将息,竟忍不住滚下泪来。
王迹见了楼至此番神色,却是再难隐忍,竟俯身舔吻着他腮边的泪痕,楼至本在委屈纠结之时,乍然给旧日情郎疼爱,却忘了挣扎,任由他此番轻薄,王迹见他竟不反抗,遂托起楼至的香腮,俯身吻住他的唇瓣,辗转疼惜起来,楼至恍惚之间只觉唇上一片温热之意,大惊之下剧烈挣扎起来,怎奈王迹食髓知味,不肯轻易放手,紧紧箍住楼至的身子阻住他反抗的动作,更变本加厉将自家舌尖渡入楼至口中,放肆地纠缠着他的丁香小舌,楼至一旦唇齿陷落,虽然性子端庄,怎奈带孕之身十分敏感,到底身子一软挣扎不过,陷在王迹怀中。
王迹见怀中之人竟放弃挣扎,方动作轻柔地与他缠绵接吻,举动之间十分温柔怜爱,却比方才粗暴之际更扰乱楼至一颗芳心,时隔多年重回此人怀中,竟如此备受呵护,楼至只觉周身暖意,竟似冬日艳阳,越发教人欲罢不能沉溺其中。
楼至正在鬼使神差与王迹吻在一处,忽觉腹中双胎一动,神识倏忽惊醒,眼见自己怀着蕴果谛魂的双子,却与旧情在这荒芜冷宫之中唇齿纠缠形同偷情,心中甚为不堪,扬手便掴了王迹一个耳光。
王迹正在沉浸柔情蜜意之中,却给心上人惊醒迷梦,一时失神地看着楼至,却见他满面泪痕,似是十分懊悔,不由心中方寸大乱,埋怨自己为何每每见了楼至便无法自控,却有不知如何分辨,只得与他两人相对无言。楼至见王迹对自己并无半点防备,如今内伤刚刚痊愈,又给自己打得口吐朱红,却也过意不去,不忍出言苛责,两人僵持半晌,楼至看看天色,心中思忖着蕴果就要下朝,如今只得出言弹压,叫王迹切莫纠缠自己,虽然心中亦有怜惜,少不得开言道:
“我且不论你二人如何绸缪,只是当日外子对我早有情愫,此事我已尽知,如今我不妨实言相告,你我既然过了文定之礼,我当日自然心里有你,只是造化弄人,如今我到底身为一国皇后,你也坐领两境君临,你我焉能擅自苟合,挑动两境之乱,这是其一,更有一事,若我心意依旧在你身上,如今便跟你走了却也无妨,只是我如今与他早已琴瑟和谐,你又何必强求呢,当日虽然你为了救下我们母子二人身死魂消,只是此事你又如何脱得了干系?我不知何故性情突变,你不问青红皂白侮辱作践于我,叫我因奸成孕遭到武林逼杀,究其根底,难道你竟没有半点错处,如今想来,你行事如此极端,才导致你我夫妻缘尽,即便从头来过,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王迹听闻楼至一番言语,原来自己重生以来一直并无胜算,只因楼至心中认定蕴果谛魂心胸宽广豁达,又因当日自己言行过激,是以认定两人之间并无缘分,当下稳住心神缓缓说道:“若我说当日异诞之脉,我并无摧折作践与你,你可能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诗经·邶风·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悔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第百二十八回
玷兼美石出水落;扑蛾火误入花丛
楼至听他如此说,心中虽然疑惑,只是重生之后再次相遇,每每暗中品度此人,却比当年稳重绸缪许多;对待自己也算死心塌地;并不似一般登徒浪子巧言令色;如今见他说得这般郑重;虽然不肯十分相信,却也有心听他分辩几句道;“这话怎么说,当日是你将我掳走关在异诞之脉的琉璃照寝宫之中,这件事我几位师弟都是亲眼所见,难道你还要抵赖不成?”
王迹点头道:“当日身陷昙花阵中,险些被你一剑贯穿肺腑,只是剑锋临身之时,却见你似是迷离挣扎,好似我当日给那意琦行夺舍一般,当时只道你是心中顾念文定之情不肯下此毒手,如今想来,此事大有蹊跷。”
楼至听闻此言,心中暗暗惊异,看来王迹似乎察觉了天佛面具的存在,当日只因年少气盛,见自己的未婚妻子无故反目,便无暇顾及个中原委,如今他自己遭逢夺舍之劫,方才联想起了当日之事,只是自己给人强行带上面具一事目下并不能说与他知道,不然以他的性格,定然疑心蕴果谛魂,继而将自己带离皇宫。
楼至想到此处,勉强压抑心中烦乱道:“既然如此,后续之事又当如何?”王迹点头道:“我趁你迷离之际制住你周身穴道,将你带到琉璃照寝宫之内,只是不知何故你遍体佛气大盛,将琉璃照之中的阴霾魔气冲散云霄,只是异诞之脉乃是厉族千年据点,魔气炽盛,竟与你体内圣气互相冲撞起来,当日你豆蔻少年,身量未足根基不稳,如何能承受如此双极冲撞,原本神色冷艳不肯屈服,却禁不住圣魔之气互冲,复又回复幼童性情向我求助,当时你完璧之身珠光肌肤之下血管青筋都已隐隐而现,若不当机立断,恐怕**凡胎难以压制圣魔之气,便会爆体而亡,我因实在无法压制,只得破你处子之身,将厉族王气灌入你花宫深处,涤荡你一身沛然佛气。”
楼至听闻此言,方知当日自己被剑通慧救助之时,他曾对自己言讲,眼见天佛面具从自己完璧佛体之中生生浮出,原是王迹将自己破瓜之后,残花败柳之身再无承载面具的圣洁之气,方才逼出此物。
原本失忆多年以来,自己听闻江湖传闻,一直将天之厉视为毕生宿敌混世魔王,一心认定他是谋害自己的仇人,就算日后重生相遇,几番相处之下逐渐追忆起两人前缘,又一在借口两人之间性子偏颇,只是一对有缘无分的怨侣,如今听闻此事,方知当日琉璃照内,他非但不曾对自己施暴,反而一再救下自己的性命,往日万种恩情爱意竟在此时涌现而出,自己如今竟再无借口拒绝此人,难为他被自己再再追杀陷害,却依然不肯讲出实情扰乱一池春水,今日若是不将当日之事质问于他,他岂不是一生都要背负摧折羞辱未婚妻子的罪名?
楼至想到此处,虽然心中缭乱,口气却先软了道:“你如何不对我说起这些,相逢以来,我屡次设计害你性命,若是一招得手,岂不是我的罪过?”王迹闻言温柔笑道:“我不知你心意,如果冒然说起,只怕你进退维谷,与他生了嫌隙,我知你二人夫妻情深,实在不便……”说到此处只因未婚妻子琵琶别抱,焉能将息,复又平息片刻继续说道:“今日你将此事质问于我,我原没有争竞之意,只是此番一别,也许再无见面之日,若再让我枉担了害你的虚名,我心里倒也有些不甘,是以今日对你和盘托出,如今你怎样决定,我都能明白,绝不纠缠……”
楼至听他此番言语,方知他一生为自己付出良多,却能隐忍不言,如此心意,丝毫不逊蕴果谛魂,只是如今两人身属敌国,质辛又刚刚接受册封做了国之储君,若自己在此时动摇起来,两境三人之间如何了局。
蕴果谛魂虽然对待自己温柔体贴,只是当日未曾识破身份之时,身在闺中便久闻影帝大名,最是喜怒无常善用权谋之人,如今自己进宫身为六宫之主,若在这件事情上走错一星半点,虽然丈夫绝不会迁怒自己,只是王迹稍有不慎便要永坠地狱。
楼至想到此处,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若今日调转身份,自己带着蕴果谛魂之子下嫁王迹,情势又当如何,虽然他对自己情深意重,怎奈厉族王权分散,远不似中原地区大一统的局面。身在中原朝廷,自己以男子之身入主中宫,竟并无一个朝廷大臣竟敢提出异议,反观厉族,却是元种八厉共治局面,虽然王迹身为天之厉后身掌控厉族,实则并非独揽大权,如今若自己只身于归自然无虞,只是腹中佛子之事更加难以厘清,若此时竟传扬出去,旁人不说,以咎殃之偏激,贪秽之权谋,虽然顾念往日情谊,未必不会觊觎自己腹中双子,楼至设想到此处,方知蕴果谛魂顶住前朝压力,竟将敌国君王之子立为储君,只为自己母子二人名声体面,实在不易,此事若在厉族断断行不通,如今即便前夫对待自己情深义重,怎奈子嗣为重,不得不有所取舍……
楼至思虑半晌,止住脑中缭乱之象,缓缓柔声对王迹说道:“旁的不用说了,你我是为人父母的人,难道你真不为自己的儿子留些余地,质辛如今早已受封一国储君,此事若是闹出来,你叫他在前朝内宫还有什么脸面,你我早已不是青春少艾,当日性情消磨转换,就算破镜重圆,未必还能相守,倒不如看开些各退一步,岂不干净?”
王迹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即使自己和盘托出此事,楼至很有可能依然顾念十年夫妻之情拒绝自己,如今他因顾及自己的感受,并不曾提起蕴果谛魂之事,却承认与自己诞育子嗣,规劝两人以质辛功名前程为重,也算十分顾念旧情了,只是乍闻心上人决绝之言,心中到底一酸,勉强笑道:“你说的正是道理,我心中自然为他打算,早已猜测你有此一说,如今既然把话说开,我这就……”说到此处,倏忽皱眉道:“外面沛然佛气,必是佛门高手。”
楼至闻言一惊,自己只顾与王迹叙旧,竟神识松懈戒备,不曾察觉,如今经由王迹出言提点,忽觉此股佛气异常熟悉,竟是蕴果谛魂的功体,不由大惊道:“他如何得知此处!”王迹闻言便知来人竟是自己平生宿敌,事到如今倒十分沉稳道:“不急,你快动手斩断孽缘为是,他来了便有对证说辞。”楼至听闻此言不亚如万箭穿心道:“你答应过我什么?如今质辛尚未成人,你真是好狠的心肠!旁的不要说,我自然有法子引他离开,你切莫留在此处,如今功体已复,还不出离皇城逃命要紧!”
说道此处,因担心自己方才言语挑动王迹心弦,丧他求生之意,虽然心知将来必然后悔,却也顾不得许多,俯身在他唇上一吻道:“还不快走。”说罢狠命推了他一把,自己提纵轻功,纵身一跃,向佛气沛然之处迎了上去。
放下王迹不提,单表楼至接近佛气之处,仔细分辩之下果然是蕴果谛魂的气息,只得提起真气向着与王迹相反的方向施展轻功引他注意,果然那人感到自家功体,便紧随其后追了上来,楼至见自己引诱得手,却也顾不得方位,直往冷宫最深之处穿林飞花而来,身后之人紧追不舍。两人小巧之能原本不相上下,只是近日楼至因怀有身孕,却有些难以支撑,眼见跃至宫墙之处,那红墙却不似前院破败,竟然建筑得十分巍峨雄伟,楼至见状,便知这冷宫深处竟是直通皇城外围,若是从此处一跃而出,岂不是落在市井之中,自己身穿皇后服色,如何能作此轻浮举动,想到此处身形一闪,跃入一处荒芜配殿之中。
楼至回身袖风一扫掩了房门,回顾之际,却见内中万重帘幕,十分凄迷阴森,不由浑身打个冷战,试探拂开重重阻隔,往那幽深之处走去,谁知越是深入,竟觉空气之中淡淡血腥之气,楼至原本带孕之身,受此气息感染,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心中十分纳闷道,就算此处是荒废冷宫,如何却有这样一个所在,难道并非幽禁获罪宫嫔这般简单,竟在此处私设公堂,量刑判罪不成?楼至想到此处,唯恐这房子不干净,自己身怀佛子最是清静圣洁,若是给此间戾气冲撞了,怕是要折损了腹中孩儿却不是玩的。
正欲回身之际,只觉重重帷幕之中蕴果谛魂的气息越来越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不知怎的撞在一件东西上,回身一瞧,竟见自己撞入一件密室之中,室中竟挂满了各色刑具,却又与平日衙门所用之物并不相同,并非意在折磨摧残,竟好似催情助兴之物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花丛是个神奇的地方~有奖竞猜~
第百二十九回
布疑兵束缚尘网;凤囚凰效法桀纣
楼至见状,不由蹙起眉头,他虽然性子端庄,却与蕴果谛魂做了十年夫妻,久在闺阁;岂有不知闺房情趣之理;便知房内一众物件;许是前朝哪位昏君遗留之物;脸上一红啐了一口,正欲转身出去;却与追逐而来的蕴果谛魂险险撞个满怀。蕴果见娇妻自己撞将过来,爽朗一笑道,“怎的这般投怀送抱,”
楼至见他追逐至此,便知王迹应已安全脱身,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我只当是你奴才又来缠我,怎的追人也不知道通报个名号,只管恁般穷追不舍的做什么。”说着将蕴果推了两把,就要走出门外,却给他从身后拦腰抱住笑道:“自己撞进这个所在,却不是自投罗网。”
楼至闻言脸上一红道:“这地方最是藏污纳垢的,还不放我出去。”说着率先一步出离了房门,却见外面隐隐闪过一个人影,心中暗暗一惊道,莫不是王迹顾念自己安危,竟不曾逃走,却尾随自己两人而来不成?想到此处,原本迈出步子却又退了回来。
蕴果谛魂见他去而复返,不由笑道:“这倒奇了,莫非不曾看够?”楼至摇头道:“方才正要出去,忽然觉得腹中胎动,虽然没有大碍,还是暂且歇一歇再走吧。”蕴果闻言果然紧张起来,搀扶他在春凳上坐下,伸手轻抚着他的肚子柔声说道:“都是我没有分寸,提前下了朝也未曾通报,回来寻不见你,知道你必然走这条小路逛逛,又见此处最是清幽,你性子淡薄,合该进来逛逛,便淘气未曾带着侍卫,一个人到此寻你,我原该早些出声,如此逼迫,倒叫你动了胎气,是我的不是……”
楼至听闻此言,心下一暖笑道:“看你,不过只是胎动而已,有什么要紧,听太医院判说,从今日起,只怕胎动会愈加频繁,想是过几日就习惯了,你既然提前下朝,怎么不打发人来回禀我,好给你预备些好吃的?”
蕴果笑道:“你还敢说,我因早朝不曾用膳,回来到你房里寻些吃的,谁知竟被你吃尽了,明儿倒要吩咐小厨房给你加餐,不然饿坏了可怎么好。”
楼至闻言,倏忽想起今日早膳原本留了一些给蕴果煨在熏笼上,因想起要来探望王迹,便用油纸包了先给他送来,心中一阵不安道:“你也太省事了,皇帝倚仗自然预备些点心茶水,你不吩咐,那些人自然乐得不动,白饿坏了你。”
蕴果闻言笑道:“你也太小看我御前的人了,怎的连这点规矩也没有,原是我不教他们预备的,只因想着你往日给我留的东西吃。”说罢冷不防在楼至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楼至给他唬了一跳,捶他几下道:“怎么我吃剩下的东西就这般香甜了,好没脸的下流坯子。”说到此处却听得风动花铃之声,不由疑惑道:“宫里也有护花铃么?”蕴果闻言笑道:“那是那些刑具的声音。”说罢携了楼至的手,拉他起身细看。
楼至因是新嫁,到底自持不肯抬头,蕴果却放开仔细观瞧,一面说给楼至诸般刑具的妙处,楼至听了羞得颊带瑰意道:“这帝王之家真说不得,怎么想出恁般花样羞臊人的,旁人冷眼看着,进了宫挣得一个名份何等显亲扬名,只是若送进来给人这般作践,宁可死了也不能……”
蕴果笑道:“你因嫁进门来东西都是现成的,我又没有旁人,才敢这般有恃无恐,若是换了前朝宫嫔,三宫六院自然争宠,却也不全是为了一身荣辱,有些不过保全家声,周旋前朝后宫之间,顾及子嗣,也都是人之常情。”楼至闻言点头道:“原来这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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