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饮马流花河-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沈瑶仙正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神色里颇似有所惊异。“咦,你的内家罡力,是从哪里学来?”
君无忌暗自一惊,这才想到急切之间不暇多思,乃自施出了师门秘功,偏偏对方像是个大行家,只一接触,已自看出了端倪。
由于当年习技时,曾在师父座前许过重誓,任何情况下不得说出师门根底,即使师父姓名亦在守口之列。眼前沈瑶仙这一问起,颇使他有所警惕。“姑娘你以为呢?”
“是我在问你!怎么不说?
“自然有不说的理由。”君无忌面色沉着地道:“姑娘请说明来意,以免误有开罪!”
沈瑶仙秀肩挑了一挑,颇似有所发作,只是转瞬之间,却又缓和了下来,“问得好,那么你以为呢?”一面说,抱臂当胸,一霎间,脸上浮现起无边笑靥。现买现卖,倒看君无忌如何作答。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君无忌脸上微微含着笑:“我那位朋友方才确实来过这里,只少留片刻,随即离开,姑娘如果想要见他,只怕要令你失望。”
“这么说他是知道我要来的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你可知他住在哪里?”
君无忌一笑道:“我这朋友神乎来去,姑娘这一问,倒是把我给问着了!”
“算了,谅你也不会说实话,其实我与他素昧平生,只是对他心存好奇而已,他既对我一再回避,哪一个又稀罕见他?哼!”冷哼了一声,她接下去道:“只是我生平从未被人戏耍过,方才在树林里,他竟然给我玩起鬼吹灯来了,既然如此,却又不敢跟我见面,简直鼠辈行径,下一次见了面,却要他还我一个公道。”
君无忌点头道:“下次如有机会看见敝友,一定把这番话转告给他,姑娘还有别的交代没有?”
沈瑶仙一双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微笑道:“看你神气充沛,分明复元如初,倒要恭喜你了。”
“全仗姑娘恩义成全。”一面说,深深向着沈瑶仙揖了一揖。
“你先不要谢我。”颇似有所感伤,她凄凉地笑了一笑:“其实你我并不深知,就像我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的,你可知道?”
君无忌当然已经知道。聆听之下,思讨着是否据实说出,只是却又顾虑着苗人俊的再三嘱咐,对方少女冰雪聪明,透剔伶俐,略有疏忽,定当为她猜出,这样反倒不妙了。
他这里权衡得失之间,沈瑶仙却是当他不知,微微含笑道:“如果我不说出来,你当然不会知道,就像你一样,你的来龙去脉,对我来说,实在也是一个谜团。人实在很矛盾的。”说到此,她长叹一声道:“唉!有时候我觉得还是相见两不知的好,多一分了解,多一分牵挂,反不如糊涂一点的好!”
君无忌道:“姑娘话中有话,恕我不敏,何不直接说出,让我茅塞顿开?”
沈瑶仙摇摇头,略似不自在地笑着,转瞬之间,笑靥里已似含蓄有几许凌厉。“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多一分了解,多一分牵挂,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微微一停,她接下去道:“我今天来看你,有两件事,一件事等一会再告诉你,另一件事……”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那种凌厉的神采一时更为显著。
透过她深邃的目光,君无忌甚于已体会出其间的尖锐杀机。这种突然的感触,由不住使得他吃了一惊。其实,自从他由苗人俊嘴里,证实了对方真实身分之后,这位“摇光殿”少主人的来此意图已是昭然若揭,实在已不再神秘。妙在昨夜的一番安排,无疑大大缓和了敌对时的尖锐凌厉,这一霎,君无忌忽然由对方的眼神里再次感觉出来,自不免有所震惊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姑娘的来意,我已深知,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沈瑶仙脸上微现惊异,其时君无忌已转身步入草舍,须臾步出,手上已执有一口带鞘长剑。
“姑娘请出剑吧!”说话之间,他眸子里已露出了湛湛目神,那是一种有上乘剑术者几乎不可或缺的眼神,凡具有如此眼神的人,必有不同凡响的身手,也就是传闻中所谓的“剑气”了。然而,君无忌的表情,却又似无限凄凉,对一个有恩于己,衷心钦佩的姑娘,被迫用剑,姑不论立场宗旨如何,终究是可悲之事。
“你好聪明!”沈瑶仙眸子里闪烁着迷惑:“你怎么会知道我……”
“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我的眼睛?”
“姑娘当知‘神现于一顶天窗’这句话吧,你的眼神充满了凌厉的杀机,那是掩饰不住的。”微微一顿,他苦笑道:“也许你已给了我太多仁慈,然而终究你仍须面对现实,这便是你今日来看我的理由。”
沈瑶仙呆了一呆:“这么说,你已经知道……”
“我宁可不知道。多说无益,姑娘你请出剑吧!”
沈瑶仙略似犹豫,后退了一步,倏地睁大了服。
“好……吧……”纤手倏翻,铮然作响声中,一口青霜长剑已执在手中。
君无忌道:“姑娘赐教!”随即抽剑出鞘。
忽然,他想到了那一天苗人俊携剑来访,双方也是在此同一地方展开搏杀,虽然只是三招,其实已是各用其极。曾几何时,与他同出一门的沈瑶仙,竟然也来到这里,无独有偶的安排了如此一场剑斗。苗人俊剑术己似颇有驾临自己之上气势,这个沈瑶仙身手更似较他有所过之,那么是否能在她手中逃得幸免,可就难以预料。
这些显然己非自己所能预料的了。思念之中,禁不住便自向对方脸上望去,透过对方那一双美丽的剪水双瞳所显示的湛湛目神,显然也同自己一般错综复杂。
一股凌人的剑气,发自她手中长剑,片刻间,已与她身上劲道混为一体,直向君无忌正前方袭去。也就在同时之间,她整个人身。汇着大片剑光,怒涛也似的,直向着君无忌身上卷了过来。
君无忌乍惊之下,顿时领悟到自己所面对的,实在已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的人,不是“一把”剑,而是无数的剑。
无疑,沈瑶仙所施展的,正是上乘剑术中的“身剑合一”,当此凌厉的剑势攻击之下,他的两肩、前心、下腹……几乎罗盖了全身七处要害,在同一时间里,全都有了“吃紧”的感觉,笼罩在对方剑势之中。这等剑法出手,岂止高明,简直前所未闻,即使用以对付同类剑术中的高手,也已一招足够。君无忌设非具有同等类观的身手,方可一论高低,否则简直无以匹敌,即使再快的剑,也难望在同一时间之内迎击七处不同剑锋。
沈瑶仙显然认定了对方乃一劲敌,才自一上来即施展全力——“一招七式”,大有毕全功于一招之势,君无忌如没有相等的功力,便只有落败之一途。
这般情况下,简直不及多思。沈瑶仙设非是杀机并现,果真意欲制对方于死地,便是认定了对方“强者”的风范,存心一试,逼使他现出真功。无论如何,君无忌势将全力一拼。
时机一霎,简直不容稍缓须臾。君无忌乍惊之下,早已把一腔内气,会同手中长剑,化为一天剑气,迎合着对方的来势,霍地迎了上去。
“叮……叮……叮……”
一连串的清脆响声里,显示着两口剑锋,仅仅只是作了尖端部分的接触,如果是黑夜,当能见闪迸而出的火星,然而眼前朝阳里,却只看见怒涛也似的闪烁剑光,双方在此第一回合的接触里,已似各尽全力。紧接着两人却似纷飞的劳燕,倏地分了开来,“刷”地闪身丈许以外。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种震惊。
沈瑶仙尤其诧异,在她的意识里,实在难以想象什么人竟然能够招架得住自己这般凌厉的全力一击?
也许在她心里,原来就对君无忌这个人存着好感,之所以厉手相加,不过情非得已。其实在紧接着这一招之后,更有诡异的杀招,一连三式,名为“夺命连环”,乃“摇光殿”上乘剑术中最称狠厉杀招。沈瑶仙果真一鼓作气施展出来,君无忌是否仍能招架得住,可就大有疑问。
然而,沈瑶仙竟然不曾施展,时机一瞬即失,俟到她站定向对方观看时,其势早已不及,其实她原本就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也就无所谓什么懊丧与遗憾。
一霎间的惊异之后,代之而起的却是春花绽放般的盈盈笑脸,较之先时的凌厉杀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的剑法高明,当今少见,谢谢赐教,改天再向你请教吧!”说完反手回剑,把一口长剑缓缓插入鞘内。
君无忌原以为今日之会,必无幸免,双方之一不死必伤,万万没有想到结果如此,一时大生意外。难道说,姑娘就如此善罢干休了?当然不会,只是对方“改日请教”的话头里即可判知。今日之会,可就到此为止。
“姑娘承让!”一面说,他随即将一口长剑缓缓插回剑鞘,“既然如此,姑娘当可示之来意了。”
沈瑶仙一笑道:“原来你还没忘这件事,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待进一步证实!”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渐渐为之消失,“也许这件事,你比我更关心。流花马场春家,遭了急难,听说场主春振远因有通敌的嫌疑,为官家查封了马场,吃上了官司……”
君无忌果真心头一震,倒不是全为春若水的缘故,而是春振远这个人在流花河岸,是有了名的急公好义,一向正直敢言,素为本地百姓敬重。这样的一个人,何以会落下了“通敌”之嫌?岂非有些不近情理!
“姑娘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这你就别问了!”沈瑶仙黑油油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在他身上转着:“这一下,八成儿那位春大小姐可急坏了,你们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她会没告诉你?”
君无忌心里一动,警觉到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恰于其时,接触到对方带有狡黠意味的那种笑,一霎间,使他感觉到面前这位姑娘的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女人的“美”,原来已具有不可抗拒的威力,加上聪明才智。和一身奇异的武功,其威力当可想知。眼前的沈瑶仙,正是集“美丽”、“智慧”、“武功”三者而一的典型化身,她是美丽心慈的女菩萨,也是瞪眼杀人的女罗刹。
君无忌所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具有复杂个性的女人,是友?是敌?简直扑朔迷离,也只有待时间来证实一切了。
像是来的一样神秘,她又悄悄地走了。
君无忌独对看空谷四野发了一阵子愣,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像自己这样与世无争、了无牵挂的人,竟然也会卷入到烦杂的人事纠纷里。
他想到了春若水。如果沈瑶仙所说的这个消息可靠的话,春家目前又该是如何一份情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是如何?
南瓜花开得一片滥黄,把整个两面的一片篱笆都爬满了,燕子飞过来又飞过去,忙着在屋檐下穿梭来去。毛毛的细雨,把整个一片院子染得绿油油的,只是却有说不出的那种“春意阑珊”的味儿!
人的兴头儿,压根连一点也提不起来,何曾有一丁点儿“春”的意识?
春大娘低着头在拉针线,绣的是一条七彩凤凰,已经个把月了,老没有完,这会子心情不好,更没兴头儿了,只是拿它消磨时间罢了。
廊子里一只小花猫在玩线球儿,两只前爪扒过来又扒过去,弄了一地的线。春若水懒懒地歪在椅子上瞅着它,手里捧着一碗茶,显然忘了喝。
“今天几儿啦?你爹去了有三天了,还没回来,可真把人给急死啦!”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眼泪可就涟涟地直淌了下来。
春若水看了母亲一眼,淡淡地说:“十八了吧,爹去了整整三天啦。”
“怎么你二叔也不回来?总得捎个信儿回家,真急死人!”说着说着,春大娘可就又落泪了:“你爹爹领兵打了一辈子的仗,人前人后都是英雄,怎么也安不上一个通敌的罪名,这是从何说起……”
“哼!”春若水一挺身站起来,放下了手上茶碗:“我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春大娘忙道:“不行,忘了你爹走时关照你的话了?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动!”
这么一说,春若水可就由不住又坐了下来。
不知是怕她惹事还是怎么,春老爷子动身往衙门之前,再三的关照说,不许她春若水离家一步,像是外面有狼,会把这个宝贝女儿给吞噬了一样。想起来还不禁纳闷儿。“干吗不许我出门儿?我又不会惹事生非!”春若水怪不带劲儿地嘟嚷着:“一去就没个准儿,就不知道家里人多惦记着他,还管我呢?”
“你这个孩子,”大娘说:“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说这些气话,你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母女可怎么活下去?”说着说着,她可又掉泪了。
春若水冷笑了一声,道:“怕什么,咱们坐得正、站得稳,爹也没干什么坏事,怕他们什么,让他们查去关去,哼,这流花河岸,谁不知道我们春家是好人,总不能胡乱给爹安个罪名吧?”
“怕就怕他们给胡乱安呀!”
“敢!”春若水挑动着她那一双弯弯的娥眉:“这是有王法的地方……”
才说到这里,就见小丫鬓冰儿打着一把油纸大花伞,由雨地里跑过来,进了廊子就嚷嚷起来:“来了,来了,二爷回来了!”
二爷春方远一向在马场负责干事,是春振远的堂弟,家里发生了这种事,他哪还能闲得注?仗着春家平素的声望,几个文武衙门都有关照,说不得辛苦一趟,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早出去的,到这会儿天快黑了才回来。
瘦瘦的身子骨、浓眉、大眼,像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劲道,“流花马场”多亏了有这个“二场主”,多少棘手难办的买卖,他只要一插手,无不迎刃而解,所以得了个“妙手乾坤”的外号。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发过愁,整日价笑口常开,一嘴白牙像是连石头弹儿也能嚼碎!“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一句口头禅,无人不知。日久天长,可就给了人一个印象:事无大小找“春二爷”,准能迎刃而解。春二爷在流花河岸,还真吃得开,手底下既大方,自然是“罩得住”了。
然而,他却也有“罩不住”的时候,就像今天这件事。进了屋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闷地坐着。
大家伙的眼睛,全都盯在了他身上,冰儿递上了手巾,先让他擦了把脸,又送上了热茶。
“嫂子……”春二爷拧着眉毛讷讷地说:“这件事……可真透着古怪……”一面说,抬起眼锋来,看了一旁的春若水一眼,匆匆地道:“一早上跑了两个衙门,府台衙门‘分巡道’衙门,吓,你猜怎么着,连大哥人影子都没见着!”
“人……呢。”春大娘可真急了:“可你大哥人上哪去了?不是去府分衙门了吗?”
“嫂子你先别急!”春二爷慢慢地说道:“听我慢慢说呀!不错.人是去了府分衙门,可是不大会儿的工夫,就转到‘分巡道’衙门去了。”
“分巡道衙门?”(注:“分巡道”亦称“按察分司”,隶属提刑按察司,主管地方司法权。)
“可不是么!这是犯了案子,”春二爷寒着脸说:“我又赶到了分巡道衙门,见着了那里的一位李佥事,这位李佥事素日跟大哥有些交情,特地把我请进去,才知道大哥的案情严重。”
“严重……”春大娘强自镇定道:“到底是什么罪呢!你快说!”
“详细情形那位李佥事也说不清!”春二爷叹了口气:“说是有人密告,大哥私通了叛王巴图拉……你看这冤不冤枉?”
“巴图拉……不是朝廷正在跟他打仗吗?怎么会……我的老天……”说着说着,春大娘语音发颤,连身子都软了。
春若水和冰儿都吓坏了,忙赶过去扶起她来,给她顺气、捶背,春二爷见状也傻了。
“嫂子你可别出事,你放宽心,大哥现在好好地活着,一点事也没有。”
“可是他人在哪里呢。”
“在……”春二爷讷讷道:“李佥事一个劲儿地说,要家里放心,他也知道大哥是冤枉的,只是有人告密,就不能不查……”
“我问你,你大哥人呢!”
“人……”春方远怔了一怔:“李佥事说这个案子其实不归他们管,大哥一到,就有公事,马上解到了‘天策卫’去了!”
“天……策卫。”
“是汉王爷直属的亲军,现在负责整个河西绥靖安民任务,附近几个州府全部归它指挥节制,他们的指挥使姓江,这个人权力大极了……”
“可是他们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抓人哪?”
春若水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冷冷说道:“说爹通敌,总得有个证据呀!”
“唉!谁说不是!”一面说,这位春二爷又自抬头,下意识地向着春若水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叔就该到天策卫去见那个姓江的指挥使,咱们跟他讲理!”,“讲理?”春方远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霎才知这位秀外慧中的漂亮侄女,尽管人比花娇,聪明伶俐,外加上一身了不起的武功,但谈到人生阅历、经验,压根儿是一窍也不通。
“我的大姑娘,我跟谁讲理去!”春二爷连声冷笑着:“天策卫驻防一百多里,我找谁去?也不知大哥解到哪里,连个人毛我也见不着呀!倒是李佥事说了……”
“李佥事说什么来着?”春大娘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二叔,你就别慢吞吞的,有什么话就一气儿说了吧!”
“是,嫂子!”
“李佥事私下里跟我说,说大哥这一趟有惊无险,绝不致吃亏,只要脾气改一改,顺从了上面的意思,准可平安回来,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呢!”
这么一说,春氏母女两个人可都怔住了。
“顺从上面的意思?”春大娘一头雾水的样子:“什么上面的意思?”
“这我也不知道呀!”春二爷:“当时我再三地追问,李佥事却推说不知,临了却留下一句话,说是只有大姑娘能救得了她父亲。”
春大娘怔了一怔:“这可不行,她爹临走的时候,还再三关照,不叫她出门,就是怕她惹事,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抛头露脸去衙门谈公事呢!这个李佥事真是老糊涂了!”
春若水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我猜想是因为大姑娘有一身好本事,所以李佥事才这么说……可想想又不对!”春二爷叹了口气道:“看看吧,明天一早,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要见着大哥人,好在李佥事说了,大哥身分不同,他们绝不会难为他,嫂子你就放心吧!”
春大娘黯然地点点头说:“也只好这样了,你累了一天了,还没吃东西吧?”
这么一提。春方远才恍然觉出饿了,敢情一天都还没吃饭,当下由冰儿招呼着下去用饭。屋子里可就剩下母女二人。
春若水仍然一声不吭地看着廊子外面的一天春雨。那一双细细的眉毛,时舒时展,却又似有一股无从发泄的愤恚激动着她,一时间眼睛里交织着湛湛逼人的精光。
做娘的,总是比较了解女儿,一看见女儿这般情形,顿时心惊肉跳。
“你爹没干亏心的事,真金不怕火炼,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也许两三天就回来了!这几天,你就给我安分一点,哪里也别跑了!”
春若水仍然看着雨地发呆,一声不吭。
大娘又嘱咐说:“那个李佥事只是说着玩儿的,你一个大姑娘家,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弄不好,反而给你爸爸添罪,那可不是好玩的,你也……”
话还没说完,春若水忽然站起来,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拔腿就走。
春大娘怔了一怔,嗔道:“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春若水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打廊子里走了。
看着她玉立娉婷的婀娜背影,春大娘再一次地警觉到,女儿真地长大了,这几年老是挂心着她的婚事,一拖再拖,始终连个人家也没说上,所谓“女大不中留”,尤其最近这些日子,每见她一个人默默发呆,性情大异平常,别是有了什么心事,还是心里有了什么人家了吧?这么一想,春大娘心里禁不住怦然一动,这才警觉到自己敢情是疏忽了。当下暗自作了个决定,只等着丈夫官司事一了,无论如何也要说动他为女儿光光彩彩地办上一件喜事。
一抬头,见冰儿打廊子那边过来,探头道:“小姐呢?”
“回房去了。”冰儿应了一声,刚要转身,春大娘却唤住了她。
“你进来。”
“啊!是……”
这位夫人在春家是出了名的严谨,下面人无不敬而生畏,忽然唤住冰儿,自使她吃了一惊。
“这一阵子我一直也忘了问你,你是小姐跟前的人,可觉出来她有什么不对没有?”
“这……没有什么不对呀!”
“傻丫头。”春大娘说:“我是说小姐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常跟她在一块,她的心事你总知道一些吧!”
“这个……”冰儿吟哦着,偷眼瞧了大娘一眼,一时弄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是说,你小姐心里可有了什么人家?”
想一想,这些话终不便出口,尤其不该在她一个丫鬟面前说出。话到唇边,又自作罢。
挥挥手说:“算了,你下去吧,这几天你留点心,别带着她再出去骑马乱跑了,知道吧!”
冰儿答应了一声,怪纳闷儿地退了下去。
雨仍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更有那一声声的春雷响个不已,咕噜噜滚响天际,衬着银蛇也似的闪电,瞧着真是怪吓人的。
桌子上的彩贝双蕊宫灯,也像是震栗于这番天籁,灯焰愈加摇曳抖颤,时而欲熄,所见一切,俱都像涂上了一层凄惨。
春若水翠袖单寒的凭窗站立,一双蛾眉微微蹙着,像是有满腹心事,恁地难以排谴,一颗心便无论如何也难以按捺下去。
床帐边上挂着她那口心爱的宝剑,墨绿色的穗子,深深垂下来,上面那一块珊瑚结子,在风势里转动不已,不只一次,她向那口剑看着,心里交集着一种冲动,恨不能拔剑飞身,闯入父亲系身囹圄,把父亲救出来。
自然,她是不能这么做的,如果照二叔所说,父亲如今陷身哪里还摸不清楚,自不能乱撞一气,还得勉强耐着性子才好,可真急死人了。
春二爷今天一大早又上分巡道衙门去了,去找那个姓李的佥事打听结果,临行以前,和春大娘商议了很久,备下了一份礼金,到现在还没回来,她真有点担心,别是二叔有了什么意外,也被解押到天策卫关起来了。
房门上“笃笃”敲了两声,冰儿的声音道:“小姐睡了?”
“还早呢,你进来吧!”
冰儿推开门,拍拍身上的水珠儿:“雨是不大,可是雷的声音真吓人,春雷春雷,今年的庄稼可敢情好了!”
她倒是不客气,说着一屁股可就坐下来,拿起春若水喝剩的茶就喝,后者想阻止不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回头你给我洗去,这茶我不喝了,臭死人了!”
“怎么会呢!天天用青盐擦牙,又白又亮,你看看。”一面说把嘴张大了,仰起脸走过去,却被春若水一巴掌给推开了。
“人家都烦死了,谁还有这个闲心跟你胡缠?”
冰儿叹了口气说:“谁又不是呢!为了老爷出事,这两天全家上下一点生气儿都没有了,人人都苦着一张脸,可光愁也不是个法子,得想个办法把老爷给救出来才行呀!”
“废话!”春若水嗔道:“全家就你聪明?没瞧着二叔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回来了!”冰儿直着眼睛道:“你还不知道?”
“二叔已经回来了?”
、“是呀!”冰儿诧异地说道:“回来有一会了,一进门就到里面找夫人谈话去了,我只当你已经知道了呢!”
“你怎么不早说?”说了这句话,春若水再也不答理她,匆匆地推开房门就走了。
顺着那一道迂回长廊,一径来到了母亲居住的内跨院,却见堂屋里灯光亮着,一个丫鬟正倚着柱子站着发愣,看见春若水进来,转身就跑,却被春若水给叫住。
“跑什么跑?”
“不是……”那丫鬟说:“夫人关照,小姐来了,叫我赶忙去招呼一声!”
春若水奇怪道:“有客人?”
“没有……”丫鬟摇摇头说:“就只是春二爷!”
“二叔也不是什么外人,还通报个什么劲儿,我进去就得了,这里没你的事,你睡觉去吧!”那丫鬟怯生生地说了声“是”,便自离开。
春若水尽自走向堂屋,却见两扇大门掩着,推开来,不见个人影,原来母亲跟二叔在屏风后面说话。
气氛怪怪地,显然较平常有些不同。再把刚才那个丫鬟的举动联想起未,春若水顿时站住了脚步,“莫非母亲与二叔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愿意要我知道。”思念之中,脚下却已情不自禁地自然放轻,走向屏风。
屏风后春大娘与二爷正在低声争论着什么。
春二爷叹息着道:“大哥也真是,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嘛!这个主儿有什么不好?别人打着灯笼还找不着,求还求不上呢!”
春若水顿时停下了脚步,心里一阵子疾跳,脸也由不住红了。难怪这么神秘,防着自己,原来是谈论这码子事情,早知如此,可也就不来了。春若水有心转回,那一双脚却硬是僵住不动,耳朵更不禁把双方对答听了个一清二楚。
“话可也不能这么说!”春大娘有气无力地道:“他是当今的王爷,咱们高攀不上……”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眼前是他上门求亲,也不是我们去求他?”
“可!听说这个人名声不好!”
“唉!”春二爷道:“什么名声不好!他是王爷呀!当今的皇子,嫂子你见过没有?长有长相,人有人才,大姑娘一过去,可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好挑的?”
“可你大哥不愿意,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道理?这下子可好了,把王爷给招恼了,自己又落了什么好处?”
春大娘想是又在落泪,传过来吸鼻子的声音。
“我可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她说:“也不全是你大哥的问题,你不知道那个丫头的脾气有多犟?一下子弄崩了,她才不管他什么王爷不王爷的。”
“这……”春二爷讷讷说道:“这一点倒是值得注意,可又有什么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她爹,大姑娘她也不是不明理的人,我看嫂子你得好好劝劝她,可不能由着她再施小性子了!”
“我可真没主意了。”春大娘说:“这件事我不能做主,真要把姑娘送过去,她爹回来非跟我拼命不可,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只怕连你也脱不了关系!”
春二爷没有吭气儿,过了一会儿才叹道:“那可就没办法了,这不比一般衙门,大不了花两个钱,就能了事,他是当今的皇子,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去给他摘去,谁有这个胆子去跟他碰去,也只有大哥他这个倔脾气。”
“难怪呢,那一天向知府来我们家,又送礼又什么的,原来是谈的这件事,你大哥气得了不得,却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这可怎么办呢。”
“还能有什么办法?留着小的就救不了老的,要救老的,就只有舍了小的!”
“这……咱们再想想,看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了?”
“能想的我早就想了!”春二爷气馁地道:“李佥事私下跟我透露,这件事还拖延不得,还得快,说是王爷那边已生气。可也真是,大哥也太不给人家留面子,连聘礼都给退回去了,你想想,他一个千岁爷,这口气哪能咽得下去?”
“这件事我可是压根儿一点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