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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蝴蝶·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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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几天前,这里还是朋友们最羡慕的人家,好客的主人, 能干的妻子,活泼却有礼貌的儿女,晚餐桌上有可口的小菜和美酒。

但现在这里却已变成凶宅。

每个人走过这家入门口时,都会远远地避开,掩鼻而过。

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竞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这一家四口人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同时掺遭横死

但谣言都很多,各式各样的谣言。

就连昔日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已变成了谣言的制造者。

你用不着为这一家人不平。更不必为他们难受。

因为这中就是人生。

他们在活着时,有朋友,死,也是为朋友而死的!

他们活得很美满,很快乐,也死得很有价值。

这就已足够!

后院中 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荒草间的石井,在夕阳之下看来,也似已枯竭。

但井中当然还有水。

深碧色的水,巳接近黑色。

律香川俯视着井水,喃喃道“这口并很深,比我们厨房用的那口井还深。。

他忽然回身向孟星魂笑了笑,道“你知不知打井也是种学问,你若不懂得方法,永远也休想从地下挖得出水来。”

孟星魂听着,只能是听着。

他忽然发现律香川常常会在某些很重要的时候,说一些奇怪而毫无意义的话。

这是不是因为他心里很紧张,故意说些话来缓和自已的情绪。

律香川又回头去看井里的水,仿佛在自言自语,道:“我早就应该自己来看看的,我若看见这口井,也许早就猜出老伯在哪里了。,

他忽然又回头问孟屋魂,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孟星魂的回答很简短“不知道。”

律香川笑了笑,道“因为我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挖这样好的井,这人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到达破村于里挖一口井的。”

孟星魂道“哦?”

律香川道:“死了’…·老伯的朋友好像已全部都死了。”

他笑容中带着刀一般的讥消之意,接着又说道但无论如何,能想到在有水的并里藏身的人,毕竟总算是个天才。。你知不知道,躲藏也是种学问?”

孟星魂道“不知道。。

律香川道:“那简直可以说是最高深的学问,你不但要选最正确的地方,还得选择最正确的时刻才躲进去,这两种选择都不容易。”

孟累魂道“还有一点更重要。”

律香川道:“哦?”

孟星魂道:“你若真的不愿被人找到,就只能一个人躲进去。”

律香川又笑了,道:“不错,这一点的确重要,更重要的是,只有呆子才会要女人为他保守秘密,这话本是老伯自己说的,我始终不懂,他自己怎么会忽然忘记了。”

孟星魂咬着牙,道“我也不懂。”

津香川沉吟着☆缓缓道“这是不是因为他已太老?太老的人和太年轻的人,这两种人通常都最容易上女人的当。” 。

孟星魂道“他不老—有种人只会死,不会老”

律香川道:“不错,我也只情愿死,不愿意死,老比死还可怕。”

他拍拍孟星魂的肩,微笑道:所以你现在不如赶快去耍他死吧。”

律香川道“你呢?” ’

律香川道:“我当然会在这里等着你,没有亲眼看见老伯的头,我无论如何也不安心!”

孟星魂面上全无表情,目光遥视远方,一宇一宇道:“你会看到的,很快就会看到。”

律香川又拍拍他的肩,微笑道:“我信任你,你绝不是那种说了话不算数的人!”

孟星魂什么话都没有再说,突然纵身,人已跃人井水里。 律香川俯下身,道:“快上来,越快越好我等得不耐烦时说不定会将这口井封死的。”

孟星魂道:我很快。”

孟星魂又道:“我明白。”

律香川又笑了,道“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井水冰冷。 。

冰冷的井水已将孟星魂的身子包围,他全身都已浸入井水里。直到这时他才完全冷静。

然后他立 遍』

他当然不会真的来杀老伯,谁也不能要他来杀老伯。

他这么样做,只不过为了要见到老伯,然后计划别的。

老伯无论在哪里,那地方就绝不会只有一条退路。

他确信这一点,确信这密道必定另有退路,确信自己可以帮老伯逃出去。

孟星魂巳消失在井水中。

律香川站在那里,看着,等着。

然后,他身后忽然响起了 个人的脚步声。

他并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来的是谁。

这地方四面已布下三重埋伏——一百四十六个,三重埋伏。

除了他亲信的人之外,逐苍蝇都休想飞得进这里来。

现在的律香川已不比从前,他的生命已变得非常珍贵。

脚步声很较,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有魅力。

高老大一直走到他身旁,也俯首看着井水,淡淡道:“你认为他真的会去杀老伯?”

律香川道“他绝不会。”

高老大道:“那么你为何要让他下去?”

律香川道“我可以让他下去,却绝不会再让他上来。”

高老大眼彼流动,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他下面也许另有退路”

律香川道“我想到过!”

高老大道“你不怕他们从另一条路走?” 律香川:“不怕。”

高老大道 “为什么?”

律香川忽然笑了笑,道:“我问你,这世上谁最了解老伯。’

高老大道 “你!”

律香川道:“当然是我。”

高老大说道“你认为他不会从另一条路逃走。”

律香川道“绝不会。”

高老大道:“为什么?’

律香川道:“因为这里已是他最后一条退路,他既已退到这里,’就无路可退·…。就算有路,他也绝不会再退1”

高老大道6为什么?”

律香川道“以前有没有人想到过,老伯会被人逼到并底的狗洞里去?”

高老大道:“没有。”

律香川道“他既已被逼到这里,已是英雄末路,着没有把握重振旗鼓他宁可闷死在里面,也绝不肯再出来的。

他怎么能再迟?他还能退到哪里去?”

他的确很了解老伯。

这的确是老伯早巳打算好的主意。

“若不能够复仇,重振旗鼓的话,就不如死在这里”

若是再退下去,情况只有更悲惨,更糟糕,更没有报复的希望。

何况别人既然能追到这里来,就当然还能追下去。

他就算能逃,又能逃到什么时候呢?

逃亡不但是件可耻的事,而且痛苦,有时甚至比死更痛苦。

老伯的思想中,本来根本就没有“逃亡”这两个宇,只有追!追捕!追杀

高老大终于也明白律香川的意思了.嫣然道“你是说,老伯到了这里,就好像楚霸王已到乌江,宁死也不愿再逃下去”

律香川道“我正是这意思。”

他忽然挥了挥手,连一个宇都没有说,立刻就有一连串的人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块巨石,巨石投入井水里,井水飞溅而起。

三块石头,一箕泥沙,三十块石块,十箕泥纱,就算再深的井,也有被填满的时候,

他根本不必再说一个字,因为这件事也是他早已计划好了的!

高老大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一

律香川道:你为什么叹气?”

高老大道:我高兴的时候也会叹气。。

律香川道“你高兴什么?”

高老大道“我当然高兴,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不是你的仇敌。”

无论谁若选择了律香川这种人作仇敌,都的确是件很不幸的 事,

只可惜选择他作朋友的人,也同样不幸 也许更不幸些。

像律香川这种人,你只有从未看见过他,才是真正幸运的!

井壁滑开。

孟星魂滑了进去,里面的池水,就比较温暖些了。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变得有些畏惧,几乎不敢面对老伯!

因为他不知见到老伯后,应该怎么说。

他实在不忍告诉老伯,凤凤也出卖了他,这打击对一个老人说 来实在太大。甚至会令他比被律香川出卖时更痛苦。

男人发现被他们所爱的女人数骗了之后,那种愤怒和痛苦世 上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事能比得上

孟星魂更不忍告诉老伯,他最后的下注也已快被人吃掉,最后 的希望也已被断绝。

现在已没有人能赶到飞鹏堡去,将那些人救回来!

但现在也已到了无法再逃避现实的时候。

孟星魂在心里叹气,只希望老伯能比他想像中还坚强

他探出了头。

他怔住了!

秘室中的情况还是和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连沈头摆的位置都没有变。

但老伯却已不见。

孟星魂从池子里跃出来.水淋琳地站在那里.冷得不停地发抖。

他虽然刚从冰水里跃出来,却好像在寒夜中一下于跃入冰水

这变化使得他所想的每件事都忽然变得既愚蠢,又可笑。

这变化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

过了很久,他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老伯怎么会不在这里?

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劫走的?

他为什么忽然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他还能到哪里去?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问题似乎全都无法解释。

开始时孟星魂的思想乱极了,但是忽然问,他眼睛里闪出了光。

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语声,从那通风的铁器中传了进来。

这声音仿佛给了他某种强烈的暗示,使得他眼睛发出了光。

“这该死的老狐狸”

他嘴里仍低声咀咒着,人却已倒在床上,大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就这时他听到了第一块石头投入井水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连串天崩地裂的震动,这安全而坚固的地室,似乎都已被震动得摇晃起来。

孟星魂知道律香川已准备将这口井封死,可是他除了躲在那里听着之外,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法子都没有。 他并不惊慌。因为他确信这秘室中必定还有第二条路。

震动终于平息——无论多深的井,总有被埋满的时候。

孟星魂馒馒地坐了起来,开始找寻他的第二条路。

没有第二条路I

孟星魂终于绝望,终于放弃。

若连他都找不出那第二条路,就表示这里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他坐下来。

这时他还没有感觉到恐惧,只觉得很诧异,很奇怪。

他想不通老伯怎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死一般的静寂。

地室是变得越来越热——坟墓中是不是也像这么热?

孟星魂忽然发觉呼吸也已沥渐困难。

他索性躺了下去I

☆—个人在完全静止的时候,所需要的空气就比较少些”

他虽然并不能了解这是什么道理,但却知道只有这么做是对的。

他就像野兽一样,对求生总能有某种奇妙的本能和直觉。

地室的顶也是用灰色的石板砌成的。

四四方方的石屋,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棺材。

孟星魂静静躺了很久,想了很久,忽然了解老伯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留下第二条路了。

一个像老伯那样的人,若已被迫得逃到这种地方,像臭鼠一样躲在这地洞里,他心里的那种感觉,一定已比死更痛苦。

若不能雪耻复仇他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我若是老伯,我也不会再准备逃走了。既已到了这里,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孟星魂长长叹息一声,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恐惧之意。

那并不是对死的恐惧。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他知道自已今生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人。

世上,也只有这种恐惧比死更可怕,更令人埔苦。

“若没有我,小蝶怎么能活得下去?”

想起小蝶看着他的最后一眼,想起了她那充满痴情蜜爱,充满了期望哀求的眼神。

孟星魂眼睛里忽然涌出一事泪珠。

水井已被填平.打实。

律香川背负着手,站在旁边欣赏着,就像是一个伟大的画家正在欣赏着自己的历时虽久,却已终于完成的杰作。

“没有人再能从这口井里逃出来就连老伯也绝不能I”

这里就是老伯和孟星魂的坟墓。

律香川忽然笑了笑,悠然道“看来老伯真是个够朋友的人。”

高老大看着他,显然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律香川微笑着又道“他什么事也用不着朋友去操心,就连他自己的坟墓,他自己都早就准备好了。

高老大似也笑了笑,谈淡道它无论如何,这坟墓总算很结实,一个人死了后,能有这样的坟墓,也该很满意了。”

酷热,种令人室息的酷热。

这里并不是坟墓!

这里就是地狱。

但地狱中至少还有光,还有火,这里的灯却已忽然熄灭。

孟星魂躺在黑暗中,流着汗,黑暗中仿佛已有双无情的手,按住了他的喉。

他知通活下去的希望已很少,越来越少。

“但老伯却还是活着的。

老狐狸终于骗过了所有的人,找出了他雪耻复仇的路。

他的确骗过了所有的人,就连孟星魂都被他骗过了。

可是孟星魂并没怨恨,也没有责怪。

想到律香川最后发现真像的表情,孟星魂甚至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很想还能笑一笑,很想,想得要命。

只可惜他已笑不出。

律香川正在笑,没法子不笑。

现在所有的仇敌都已被消灭,所有的阴谋和奋斗都已结束。

等在他面前的,只有无穷的光荣,权力,财富,享受。现在他不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老大看着他,已看了很久,那眼色也不知是钦佩,是羡慕,还是妒嫉。

律香川微笑着,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高老大点点头,道:“当然好看,成功的人总是特别好看的。你成功了。”

律香川道“你妒嫉我?”

高老大嫣然道“有一点,一点点,其余的却都是羡慕。”

律香川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若知道我成功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也许就不会羡慕我了。”

高老大眨眨眼,说道:“你花了什么代价?你既汉有流过血,也没有流过汗,流血,流汗的都是别人。”

律香川道“不错,流血流汗的人都是别人,不是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高老大道 “我只知道你这些年来并没有过 天苦日子。”

律香川说道:“要怎么样才算苦日子?我半夜里睡不着,睡着了又被恶梦惊醒的时候,你看过没有?

高老大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子?”

律香川道“的确不好受,只不过比被害的滋味好受一点。”

他又笑了笑,悠然道“成功的滋味也不好受,只不过比失败的 滋味好受一点。”

高老大道“那么你现在还在埋怨什么?”

律香川道“我没有埋怨。只不过有一点遗憾而已。”

高老大道’什么遗憾?”

律香川目光凝注着远方,一字一字道“我还没有亲眼看到孙玉伯的尸首”

他忽然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正从墙外掠人,快步奔了过来。

这人叫于宏,是他带来的三队人中的一个小头目。

律香川,沉下脸,冷冷道“我叫你守在外面,谁叫你进来的!”

他的态度并不严厉,但却有 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他和老伯不同。

老伯有时是狂风,有时是烈日,他却只是种无声无息的阴寒,冷得可以令人连血液都结冰。

于宏的脸色已变,人在七尺外就已伏倒在地,道“属下本不敢擅离职守,只因有人送信来,他说是急事而且一定要交给帮主亲拆。”

老伯从来不是任何帮的帮主,也不是堡主,坛主,他喜欢别人拿他当朋友看待,虽然别人对他比任何主人都尊敬。

可是律香川却喜欢帮主这名字,他觉得这两个字本身就象征着一种显赫的地位和权力。

律香川道:“信在哪里?”

第二十八章

信封是普通的那一种,薄薄的,份量很轻。

信封上并没有写什么,里面也没有信。

但这信封却并不是空的。

律香川将信封完全撕开时,才看到了一丛细如牛毛般的针。

这正是他的独门暗器七星针,正是他用来对付老伯的一筒七 星针。

他认得这一筒针,因为这种暗器他从未用过第二次。

现在这一简针竟又赫然回到他手里!

他忽然觉得全身冰冷,厉声喝明道:送信的人呢?”

于宏道:“还在外面等着。”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全,就已经看见律香川的身子横空掠起。

就在这时,他己听到了墙外传来人的惨叫声。

墙外的埋伏每三人分成一组。

三个人中,一个是用刀的好手,一个擅射箭的好手,另外一个 用的是钩镰枪。

于宏用的是刀。

他听到的惨叫声,正是他同组的伙伴发出的。

呼声尖锐而短促。

律香川 条人影 正从墙外向远方窜了出去。

那显然一定是送信来的人。

可是律香川并没有追过去.反面将身子用力收缩,凌空纵身,又落回墙头。

墙脚下有一柄折断了弓,和一极折成三截的钩镰枪。

两个人都己伏在地上,头颅软软的歪在 旁,脖子仿佛已被折断。

律香川这次带来的人,虽然并不能算是武林高手,但也绝没有一弱者。

送信来的这人竟能在一瞬阎拍断他们的脖子,并且扬长而去

律香川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忽然目中似又露出一线恐惧之意。

他没有追,仿佛生怕黑暗中有某一个他最畏惧的人正在等着他

过了很久,他脸色才渐渐恢复平静轻轻跃下。

高老大已在墙下等着,目光带着在三分谅讶,七分疑惧。 她轻轻问道:送信来的是谁?”

律香川摇摇头、

高老大道“送来的那封信呢?”

律香川馒慢地伸出了紧握着的手,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摊开。

掌心有 团握皱了的纸纸包里有七根中毛般的银针:

高老大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律香川道“这是我用的七星针”

高老大进“是你的独门暗器?”

律香川点点头。

高老大道“既然是你的暗器,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律香川双手又紧紧握起,抗声道“但这暗器本来是应该在老伯脊椎里的。”

高老大的脸色也变了连呼吸都已停止。

老伯若已被埋在井底,这暗器怎会回到律香川手里来? 过了很久,高老大总算才吐出这口气,道莫非他已不在下面?”

律香川咬紧牙,点了点头。

高老大道:“可是’..”可是他既巳逃了出去,为什么又要将这针送回来呢?他这是什么意思?”

律香川的脸色在夜色中看来惨白如纸,又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高老大道:“你明白?”

律香川道:“他的意思则想告诉我,他并没有死而且随时随刻都可以回来找我”

高老大道“他为什么要叫你提防着呢?你若不知道他还活着,他来暗算你岂非更容易些?”

律香川道:“他就是要我时时刻刻地提防着他,要我紧张,要我害怕…。他就算要我死,也不会要我死得太容易!”

他忽又笑了笑,道“可是我绝不会上他这个当的,绝不会。”

他继续笑道“可是我绝不会上他这个当的,绝不会。”

他虽然在笑,可是他的脸卸已恐惧和紧张而扭曲!

高老大目光也征凝视着远方的黑暗,目中也露出了恐惧之色,轻轻道“他若真的回来了,要找的人就不止你一个。”

律香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地要找的人当然不止我一个。”

高老大看着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两只冰冷的手,立刻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从来也没有如此接近过,但这时恐惧却使得他们不能不结合在一起。

夜已很深,远方一片黑暗。

他们所恐惧的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来T

有谁知道?

谁也不知道。

孟星魂更不知道。

现在他神智己渐渐晕迷,忽然觉得有说不出的疲倦,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可是他也知道这睡着,永远不会醒来了。

他挣扎,勉强睁开着眼睛,但眼皮越来越重,重得就像铅。

死亡已在黑暗中等着他,

直到他知觉几乎已完全丧失时,嘴里还反反复复地在说着一句话:小碟,我对不起你“…/

孟星魂突然惊醒。

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惊醒的,听来那就是骤雨打着屋顶的声音。

开始时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海滨的小屋里。

窗外密雨如珠,床上的被单虽陈旧,却是刚换过的。

他正躺在床上,紧拥着他爱妻光滑柔软的胴体,倾听着雨点落在屋顶的声音—那声音听来就像是音乐。

只要有她在身旁,天地间每种声音,听来都如音乐。

风正从窗户进来,吹在他脸上,清凉而舒适。

他突然张开眼睛。

没有雨,没有窗子,也没有他心爱的人。

但却有风。

风竟是从那本已被封死的铁管中吹进来的。敲打的声音也同样从这里传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又要为他挖坟墓?

他想不通。更想不出有谁会来救他。

但却的确有风。那不但使他渐渐清醒,也使得他精神渐渐振奋。

他感觉一种新生的活力,又随着呼吸进入他身体里,血管里。

死亡已离他远去。

他摇了摇自已的手,好角要澄清这并不是梦,想着正要坐起。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点火光亮起,接着,他就看到一个人从水池里伸出头来。手里高高举着火折子。

一个陌生人。

他当然有些惊讶 这陌生人神色却更慌。眼珠子溜溜地四下一转,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钻回水池里。

过了半晌,他就听到一种陌生的声音从那通风的铁管中传进来。

“里面只有一个人。”

盂星瑰忽然笑了,他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等着。

并没有等太久,他就又看到 个人从水池里钻出来。

这人并不陌生。

律香川己从水池中跃出,站在床前☆而且已用防水的火折子燃起了灯。

他脸上虽然还带着微笑,但看起来已远不及平时那么温文尔雅,容光焕发了。

无论谁一身水淋淋的时候,样子都不会太好看的。

孟星魂却很喜欢看到他这样子,所以眼睛始终盯在他身上。

律香川的眼睛却在四面移动着。

一个人样子很狼狈的时候,非但不愿意被人看见,也不想去看别人。”

孟星魂忽然笑了笑,道:“你在找谁?”

律香川只好回头看着他,也笑了笑,道“你瞧我是来找谁的?’

孟星魂

律香川道“为什么不会,这里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什么人?’

孟星魂道“你知道老伯不在这里?”

律香川笑笑。

孟星魂笑笑道:“你当然已知道他不在这里,才敢下来,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律香川没有回答。

他一向拒绝回答对他不利的话。

所以他又朝四面看了看,走以床前,在床上按了按,又走过去,撕上条盐肉尝了尝,皱着眉头喃喃道“床太硬,肉也太咸,我若是他,☆定会将这地方弄得舒服些”

孟星魂笑笑道“他用不着将这地方弄得太舒服些。”

律香川道:“为什么?”

孟屋魂道“因为他绝不会在这地方耽得太久的”

律香川霍然转身,盯着他的脸,过了半晌,忽又笑道“你好像很佩服他?”

孟星魂道:“我的确很佩服他,可是,最佩服他的人不是我。’

律香川道:“哦?”

孟星魂谈谈道“最佩服他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怕他,就因为怕他,所以才想干掉他。”

律香川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很勉强。

孟星魂道“你难道不承认?”

律香川忽然四了口气,道“我承认,能骗过我的人并不多。。

孟星魂道,“一心想骗朋友的人,自己迟早也有被骗的时候,这句话你最好永远记住。”

律香川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孟星魂道,“我。”

律香川冷笑道“但你自己岂非也同样披他骗了?”

孟星魂道“不错,我也被他骗了,也上了他的当,但这样的当我情愿再上几次。”

律香川目光闪动,道:“你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已上了当的T”

孟星魂道:“一走进来我就知道了。”

律香川道:“你也已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

孟星魂点点头。

律香川叹息了一声,道:“你可不可以重头说给我听听?”

孟星魂道“可以。” 他胜上的表情仿佛很奇特,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就算你不想听,我也非说给你听不可。”

律香川道 “我在听着。,

其实没有人能比他对老伯这计划了解得更清楚,但他的确还是在仔细地听着。

因为在他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受过如此惨痛的教训,所以这件事的每一中细节他都希望能知道得更详细更清楚。

他希望永远也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孟星魂道:这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是谁,你知道么?”

律香川道“我知道,是凤凤。”

孟星魂道“不错,假如这也是出戏,戏里的主角就是风风,不是你。”

律香川淡淡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每一出戏里都是当主角。”

孟星魂道“只可惜她这次扮的却是个很悲惨的角色,不但悲惨,而且可笑。”

“悲惨”和“可笑”并不冲突,因为这两种结果本是同一原因造成的--愚蠢。

愚蠢可以使一个人的境遇悲惨,也可以使他变得非常可笑。

孟星魂道:“凤凤也许并不能算很愚蠢,只不过她太相信自已,也太低估了老伯。”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愚蠢的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的1” 孟星魂道她以为她骗过了老伯以为老伯已被她迷住,却不知老伯早已看破了她的用心,所以才故意放走了。”

律香川叹通:“我本就在奇怪,老伯怎么会信任一个她那样的女人?”

孟星魂道“老伯故意让她相信已将最后一注押在飞鹏堡,再故意让她将秘密泄露给你,那时非但她完全深信不疑,连我都相信

律香川冷冷道“但老伯为什么要骗你,难道他也不信任你?”

孟星魂道“不过,他这样做是要使得这件事看来更真实,因为我若已知道他的计划,态度一定变得会有些不同,你当然立刻会看出来的。”

律香川道:“要骗过你好像也不容易。”

孟星魂说道“我刚才若未发现从这通风铁管中,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到现在也许还不明白这件事。”

律香川道:“哦?”

孟星魂道:“我还未找到这里的时候,老伯已将凤凤放出来了,那时她当然觉得很得意,一个人得意时总忍不住会笑的!”

律香川道:你听到她在笑?”

孟星魂道:“我若末听到她的笑声,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老伯藏在这里。”

律香川叹道:“这又给了我个教训,一个人最好永远都莫要太得意。”

孟星魂道:“那时老伯就算真的被她骗过了,他已经从这铁管中听到她得意的笑声,第二次又怎会再放她走呢?”

律香川道:“所以你才能确定,老伯一定是故意放她走的?”

孟星魂道“不错。”

律香川道:“你不了解老伯的用意。所以又将她押回来了。”

孟星魂道、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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