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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侠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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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帮众,便采用暗杀的手法,或下毒、或暗箭、或入帮下手、或易容刺杀,几年的时间竟然将黑虎帮十二堂主统统杀死,昔日大帮亦就此一哄而散。而杯承丈亦因此声名大噪,索性做起了杀手的营生,终被誉为天下杀手之王。

杯承丈成名后已极少出手杀人,此次应他早年的一位恩人所请,方才来到金陵执行一项任务,却不料得手后却于城外意外中伏,受伤后来到那山神庙中,竟然又差一点死在湘北三怪手下。也是他命不该绝,小晴原本并无武功,但因为常常练习吹笛子,一口中气却是极为悠长,被湘北三怪擒住后将一口气憋在腹中,再经过机缘巧合下触发了人体潜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喊了一声,这才无意间救了杯承丈一命。杯承丈身为杀手之王,精明果敢,警觉性极高,本就对山神庙中的布置起了疑心,小晴那声一喊出口,立即拔剑迎敌。而高手相争往往仅相差一线,杯承丈出剑在前占了先机,顿令湘北三怪的伏击无法奏效。一场激战下来,杯承丈虽然浴血苦战伤上加伤,但湘北三怪却在此役中尽数毙命。或是天数如此,湘北三怪只因一念之差,满以为用两个孩子做诱饵的计划天衣无缝,却缘于小晴那一声大叫,反而做了杀手之王杯承丈的剑下亡魂。

那山神庙本是杯承丈与请他出手的主使者约好的汇合地点,谁知却会遇见湘北三怪的埋伏,以他丰富的江湖经验,立时便已猜出此乃是主使者杀人灭口之举,自己身负重伤下原应远离这是非之处。但杯承丈虽是个冷血杀手,却是个极重恩怨的人,此次多亏了小晴一声提醒方才保住性命,却又匆匆出剑误伤了小晴,心中极为不安,这才甘冒大险来到金陵城中给小晴冶伤。而小顾问及他的姓名时,他原以为这山野小孩不懂江湖诸事,也未隐瞒,随口说出自己的姓氏。那知小顾自小听父亲讲了许多江湖上的人物,一听这奇怪的姓氏,再加上见杯承丈重伤之下亦能令湘北三怪立时毙命的神勇武功,如何还猜不出来他的身份,非要嚷着拜师不可。杯承丈虽是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但自觉对救命恩人小晴有愧于心,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小顾心愿得偿,自是兴奋不已。连忙对小晴说起,却不料小晴一片茫然之色,似乎对这名满天下的杀手之王并不怎么看在心上。

杯承丈看出了小晴的勉强,笑道:“你有什么话说?”

小晴叹了一口气:“杯大叔你为什么要做杀手?为什么江湖上好端端地偏要你打我杀?”他闭着眼睛想了想又道:“我在小村中过得很开心啊,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村中的叔叔阿姨都对我很好,我还要去听郭夫子的讲学,我……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哎呀……”最后却是小顾偷偷捏了他一把。

杯承丈心中称奇,他如今名成身就,虽少出手,“杀手之王”也已成了江湖上的一面招牌,不知有多少人想做他徒弟,他皆坚拒不收。若非此次为小晴无意相救,也断不会被小顾的请求所动。

杯承丈想不到这个农家孩子竟有如此想法,点点头道:“所谓善泳者溺于水。你不入江湖安心田园亦或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养老天年,不至引来刀剑之祸。”

小顾在一边大声道:“人生在世就要轰轰烈烈,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杯承丈只是笑而不语。

小晴忙问道:“善泳者溺于水。这句话我听郭夫子说过,却一直不知道什么意思,杯叔叔你讲给我听。”

杯承丈大笑,给小晴解释一番,心中倒是对这孩子多出了几分喜爱。其实他动了收徒之念一半是缘于自身的一些想法,另有一半却是看在小晴的天资上。这个农家孩子不通武功,却能令一口天生的内息冲破湘北三怪的封穴,虽说一是由于湘北三怪对小孩子封穴不甚用力道,二来也是机缘巧合,但无疑可看出这孩子的体质十分适合练武。想到这里,不免破天荒地对小晴好言相劝:“其实练武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世上弱肉强食,恶人总是欺负好人,若你懂得武功,便可以帮好人打跑恶人。就算做了一个杀手,也可以做只杀坏人的杀手,为善为恶,皆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

小晴仔细听完,默不作声,似是有些心动。

小顾又道:“你不是经常说刘公子欺负你么,若你有了武功,你至少可以不让他欺负你啊。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做杀手又有什么不好的……”

小晴咬着嘴唇,突对杯承丈大声问道:“杯叔叔,你是杀手之王,难道你就从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么?”

杯承丈顿时语塞,隔了良久方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拍拍小晴的肩膀,柔声道:“我再留金陵城一日,等你身体好了再决定吧。”

正说着,忽听客栈外的大堂上一阵梆子声响,一个苍老而浑浊的声音隐隐传来:“小老儿姓魏,今天要给诸位说一段故事……”

大堂外一阵聒噪,有人叫道:“看这老人的相貌,莫不是魏神口?听说他已有七八年未开口说书了,却不知今天要说些什么?”

小晴正对杯承丈收徒之事难以抉择,听到堂外的声响喜上眉稍,忙嚷着要去听书。杯承丈原不想抛头露面,但看小晴一派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违逆,便带着两个孩子到客堂内找个座,叫上几碟小菜,安心听书。

一入大堂,小顾猛往杯承丈身后一缩,低声道:“杯大叔帮我遮挡一下,这个魏伯伯是认得我的。”

却见一个文诌诌的白发老者蓝衫长襟,端立堂中。看他模样斯文有礼,不像个说书的,倒像个博学多材的老学究。奇在他虽是说书,却一脸悲愤之色,眼神空茫,根本未注意小顾的出现。

旁边有人喝彩道:“久闻魏神口的大名,乃是这江南地界第一神口。却听说已弃板从商,今天不知是什么仙风将他老人家吹来了……”

那老者听在耳中,先是自嘲般一笑,再慨然叹道:“这魏神口的名号全凭江湖上的朋友捧场,武无安邦之力,文无定国之策,根本算不得什么,左右不过是将些闲闻野史讲来博各位朋友一笑。”他才说了这几句,便是一阵大咳。

有好事者起哄道:“这个魏神口只怕是假的吧,怎么才说了两三句嗓子便不中用了?”

魏神口叹道:“你听了我的故事自然知晓。”

小顾对小晴低声笑道:“我自小听魏伯伯讲了许多故事,倒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么有名的说书人。”憋着嗓子喊一声:“讲一段文君操琴吧。”然后偷偷地笑。

却见魏神口眼也不抬,只将云板一敲,正色道:“今日老夫不要讲什么风月艳史,才子佳人,而是要讲一段亲身经历的江湖往事。”

旁边人登时兴奋起来,大叫:“老先生快说。”

魏神口凄然一笑,沙哑的声音在客栈中缓缓响起:“老夫往年在江湖上说书,原是有个侄女阿青一同随行。这阿青年方二八,自小就陪着我在江湖中闯荡,虽然吃了不少苦,反而出落得十分漂亮,更是娴淑有礼,乖巧可人。老夫这一生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一路上全凭着她的照顾。忙的时候帮着老夫照应一下摊子,收些铜板;闲时做几个小菜,唱首小曲,江湖漂泊虽艰难,倒也可苦中寻些乐儿。唉,虽然事情已过去了好久,但这些年来,老夫从没有一刻不想起她……”说到这里,魏神口眼蕴泪光,微微昂起白发苍然的头颅,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发起呆来。

众人看他的神情,已猜着那女孩阿青只怕已然不在人世,心中同情,也不催促魏神口继续说。魏神口发了一会怔,又继续道:“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日老夫和阿青去了扬州城,便在那扬州城最大的酒楼登仙堂里说书,谁知就碰上了那个天杀的徐公子。那徐公子瞧起来倒是好模好样、彬彬有礼,待老夫讲完后便来搭讪,只道是听老夫说书说得好,要将老夫与阿青一并请到府上盘桓几日,给他母亲大寿祝兴,而且许下了极丰厚的报酬。老夫一时鬼迷心窍,未看出那徐公子包藏的祸心,便与阿青一并去了他府上……

“当夜那徐公子便来我房中喝酒聊天,拐弯抹角地说来说去竟是想将阿青收为他第七房的小妾。老夫本看这徐公子家中气派不凡,阿青若能有个好归宿也可了我一件心事,便私下询问阿青的意思,谁知她却坚决不允。原来那徐公子趁老夫不注意时便去风言风语地调戏阿青,如此德行怎可托付终身?老夫听阿青如此说,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徐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材,谁知竟使这般下作行径,当下便婉言回绝了他。那徐公子阴阴一笑,面上就有些不快,当晚不欢而散。老夫又悄悄找下人打听到徐府近日并无祝寿之事,看来这徐公子只怕是看中了阿青的美色,请我们到府中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老夫与阿青暗地一商量,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辞行。

“谁知到了第二日清早,尚未等老夫开口辞行,那徐公子先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说是家中失了宝物,非要搜老夫的行囊。这一搜竟真的搜出了许多金银器皿,当下二话不说,将老夫绑了送官,阿青却被扣在徐府中。到了衙门,也不过堂问供,先是几十大板打得老夫皮开肉绽,再送入地牢中关了起来。老夫这一生行止无亏,却在那牢中受尽了凌辱,这一关就是近半个月的光景啊……”魏神口说到此处,似是想到了那在牢中非人的日子,面上悲忿交集。

“忽有一日将老夫提出来升堂,却是说什么老夫与侄女合伙偷盗徐府家金银,但因主谋阿青已畏罪自尽,念在老夫年老体衰,又是从犯,当庭释放。老夫一听这消息,直如晴天霹雳,当场就昏死过去。醒来时却被丢在了衙门外,老夫当即挣扎着击鼓喊冤,又被一顿板子打了出来。可怜我那乖侄女阿青遭这飞来横祸,说是什么畏罪自尽,必是那天杀的徐公子污辱了她,她生来烈性,方才一横心走了绝路,连尸首也未让老夫见到。这青天白日下,公理何在啊!?”说到这里,魏神口想起了昔日惨遇,一口气回不过来,大口喘息着,一滴混浊的老泪从眼角慢慢泌出。众人想不到魏神口会讲这么一段悲惨往事,齐齐叹了一声。

“老夫求救无门,只得孤单一个人天天在县府门口哭叫喊冤,将原本亮堂堂的嗓子都哭哑了。县府中亦有好人,看老夫哭得可怜,悄悄给老夫讲清事情的原委。你道那狗官为何会这般不问青红皂白胡乱判案,原来他乃是那徐公子的伯父,想是收了徐府的好处,直到阿青已死,才将老夫放了出来。那以后,老夫暗中立下誓言,此生再不说书,而要四处告官,寻一个公道回来!”

小晴听得紧握拳头,忍不住发问道:“最后可告倒了那可恶的徐公子么?”却听小顾同时发问:“那你今日为何又要说书了?”杯承丈听在耳中,不由暗叹了一声。仅凭此一问,已可看出这两个孩子的不同之处。

魏神口喘了口气,续道:“老夫自此流落于江南各地,四处告官。可官官相护,谁人肯为一个老人家去开罪堂堂扬州知府?老夫数次告官,都被驳了回来,反而又因此挨了不少苦。而那徐公子听闻老夫告官之事还不肯干休,派人告诫说若再告官便暗中找人害了老夫。这日老夫到了金陵城,身无分文又饥又渴,身上旧伤口都流出脓血来,便如一个叫花子般无人理睬。又回想起侄女阿青,悲痛难以自持,直哭得昏天昏地两眼无泪。老夫心想左右求救无门,还不若就此了却残生随阿青而去,可又不甘心让徐公子与那狗官就此逍遥……

“正在此时,却有一位陌生汉子上前询问老夫。那汉子相貌也是平常,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正气,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亲近。老夫便把这段冤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听了老夫的讲述后,也不见动容,只将老夫带至他家中安顿下来。他美丽的妻子也不嫌老夫脏乱不堪,安心服侍,而那位汉子却自此消失了几天。

“待那汉子重新回家,只淡淡道了句:‘我去扬州府查了一下,你所说果然属实,我已替老人家找回了公道!’然后也不多话,只给了老夫数十两银子,叫老夫日后莫在抛头露面做说书的营生,就在金陵城做个小本生意。那之后多蒙他夫妇二人的帮衬,老夫自此弃板从商,安渡残生。而与他夫妇二人相熟后,才知道原来那几日这位英雄去扬州府打听清楚老夫的冤情后,便单身只剑夜闯县府,将那狗官与徐公子的首级割了下来,悬在城门外!”

听到此处,周围全都噤了声。太平盛世下,八年前扬州县令莫名其妙被杀之案闹得十分哄动,却万万料不到由魏神口的这段故事中才知道了真相。有几名胆小怕事者已在悄悄结帐离开,生怕沾上什么干息,唯有杯承丈拍桌大叫了一声“好”。又低声向两个孩子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道这一声‘好’?”又自问自答般叹道:“若我是那位汉子,只会一剑把那狗官杀了,却不会想到安排老人的后事,这其中的区别,便是一个‘侠义’二字了!”小晴听到这里,心中突就涌上一股热血,与小顾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杯承丈将酒杯向魏神口一举:“如此英雄,值得我敬他一杯!”

魏神口眼中泛起泪光,与杯承丈遥干了一杯。伸出姆指豪然大笑:“满堂听客中,却唯有你这位兄弟敢叫一声好,敢与老夫干这杯酒,亦是一个英雄!”这一刹他的苍然白发飘扬而起,何曾像一位垂暮老人。

见此情景,小晴眼中亦莫名润湿起来。他平日听人闲谈中讲述江湖诸事,只道那些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故事都只发生在传说之中,而现在听魏神口亲口说起这段陈年往事,令他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答应做杯承丈的徒弟,日后也做这样一个锄强扶弱的英雄!

杯承丈沉声道:“我不是什么英雄,却不知这位为一个陌生老人仗义出手的英雄是何人?”

魏神口抹去嘴角酒渍,朗声道:“他便是金陵城外紫心山上、人称‘剖胆相明’的顾相明顾大侠。”此语一出,登时引来周围人一阵欢呼,看来这顾大侠在金陵果有人望。小晴满脸红光,小手都快拍烂了,小顾则是兴奋地紧紧握着小晴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杯承丈看到小顾的神态,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长叹道:“果然是他。”又举杯一饮而尽。

魏神口亦是沉沉一叹:“老夫不是江湖中人,并不知晓顾大侠的其余义举。这段往事老夫亦从来不提,只怕会给顾大侠杀官之举惹来无数麻烦……但从今日起,老夫要将当年封口不再说书的誓言忘却,将老夫所知晓的顾大侠的故事告诉所有人知道。”说到这里,他忽扼腕对空长拜,涕泪横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顾大侠,老夫一介残躯,不能为你报仇血恨,只能将你的侠义之举告诉天下人,以慰你在天之灵!”

“啊!顾大侠死了么?!”客栈内顿时一片惊呼声,小顾更是失声大叫:“什么?这不可能……”

魏神口眼中老泪长流,哽不成声:“昨日老夫去探访顾大侠,却发现、发现顾家已是面目全非,顾大侠尸陈房中,而顾夫人与他二个孩子尽皆不见。最后还是老夫亲手将顾大侠的尸身掩埋了……”

“咕咚”一声,小顾仰面倒下,竟是昏晕过去了。杯承丈一把抱起小顾,拉着小晴奔入房内。犹听魏神口悲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哪个天杀的害了顾大侠,老夫恳请诸位在江湖上帮忙打探,好替顾大侠报仇……”

小晴心神犹沉浸在魏神口的故事中,万万料不到那让他十分敬佩的顾大侠竟已仙去。看着小顾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对杯承丈连声问:“小顾怎么了?”

杯承丈沉声道:“我料得不错,小顾便是那顾相明顾大侠的儿子。”

小晴大吃一惊,原来刚才魏神口所讲的竟然是小顾父亲的事,不由紧紧攥住杯承丈的手:“杯大叔,你一定要帮小顾找到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替他报仇。”

杯承丈凄然一笑,一字一句决然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跟我学武功。”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小晴看了看昏迷中的小顾,一咬牙,强忍胸口的隐痛翻身拜倒:“师父!”

紫心山上,一座新坟。头缠白布一身孝服的小顾长跪于地,杯承丈与小晴在旁边垂手谨立。几抔黄土下埋着名噪江南的一代大侠顾相明,夕阳如血,仿似由叶缝间透过的零落暗红,映照在三人身上,更显凄清。

小晴向杯承丈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不肯收小顾为徒呢?”

杯承丈望着天边斜落的夕阳,淡淡道:“我会给他另找一位明师。”

小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大声道:“你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之王,还有什么人能比你更适合做他的师父?”

杯承丈长叹,不语。

小顾跪在父母的墓前,想到杯承丈不肯收自己为徒,而这一次离家出走竟和父母成永别,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但他记得他父亲曾经对他说过:一个男子汉是不应该向别人要求什么的,除非有足够的力量去报答。所以,纵然千般万般想哀求杯承丈收自己为徒,却咬紧牙关绝不流露出来。他年纪虽幼,却是遗传了父亲刚直而倔强的性格。只是鼻间一酸,拼命想忍住的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当一个髫龄童子强忍着泪的时候,那种情景最令人怜惜。小晴看着小顾抽泣的背影,上前两步握住小顾的手以示安慰,却不料被小顾一把甩开。只听小顾冷然道:“你放心,就算有杯大叔教你武功,我也一定不会输与你。”

小晴愕然,看着面容扭曲几乎不敢相认的小顾,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小顾!”杯承丈大喝一声:“你要记住,你学武功是为了给父亲报仇,而不是与小晴比个高低。”

小顾哼了一声,深深望一眼父亲的墓碑,重新拜了几拜:“爹爹你放心,就算杯大叔不收我为徒,我也一定会练成武功,为你报仇雪恨。”

杯承丈也觉得刚才语气过重,上前抚着小顾的头,柔声道:“杯大叔不收你为徒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一定会将你母亲和哥哥救出来……”

小顾闻言身躯一震,一跃而起:“你知道我母亲和哥哥的下落?”

杯承丈自知失口,一咬牙点点头:“我不但知道你母亲与兄长的下落,还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小顾一把攥住杯承丈的手:“告诉我,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爹?”

杯承丈沉吟良久,才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杀你父亲的人,就是我!”

小顾大惊:“你胡说。”

杯承丈长叹一声,缓慢而清晰地道:“你以为我来金陵做什么?就是来杀你父亲的。”

小顾呆呆看了一脸悲容的杯承丈半晌,终于确定他不是说谎。蓦然大叫一声,伸手就去抽杯承丈的腰间佩剑,却被杯承丈轻轻挡开。他眼中沉痛,语气却是冷静无比:“所以我不能收你为徒,等你学好武功,便来杀我吧。”

小晴亦是大惊失色,一时口不择言:“师父你……我不做你徒弟了!”

小顾再度恶狠狠地朝杯承丈扑来,口中犹道:“你定是使下流卑鄙的诡计害了我爹爹……”

杯承丈曼声道:““不错,我本是杀手,自然不是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法。你父亲的濒死反击亦伤了我,嘿嘿,剖胆相明,果然名不虚传。你记住以后来杀我时,亦可不择手段。”随手点了疯子般纠缠不休的小顾穴道,望着小晴正容道:“你答应做我徒弟,是为了什么?”

小晴呆呆地道:“是为了给小顾报仇,可是……”

杯承丈止住小晴下面的话:“我身为杀手,杀顾大侠乃是受人所托,现在亦是追悔莫及。但你们要知道,小顾真正的仇人并不是我,而是那幕后差使我来行刺的人。而这个人势力庞大,以小顾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接近他,只有你跟我学好武功,才能帮小顾一起报仇。”再望一眼躺在地上的小顾,淡然道:“至于小顾日后学成武功后杀我报仇,那是他自己的事!”

小晴被杯承丈这番话弄得糊里糊涂,好象说得过去,却又好象大大不合常理。要知杯承丈身为杀手之王,行为偏激,亦正亦邪,做事只凭己念。他心中确是如此想,所以才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天经地义。

小顾被点了穴道软倒在地,耳目却是如常。将杯承丈的话听在耳中,渐渐冷静下来:“好,我知道我现在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你,但我一定会练好武功,总有一天会来找你报仇。你先告诉我那真正的仇人是谁?我母亲与哥哥在什么地方?”那一张稚气未脱的面上满是一份隐忍着的坚毅与果决。

杯承丈仰天长叹:“我杯承丈从来极重恩怨,少欠人情。但当年流落江湖时却大病一场,承他不弃仗义救我,也算是欠下他一条性命,所以才应他所请前来暗杀顾大侠。但我只是趁顾大侠不备时刺杀了他,并未遇见顾夫人与你兄长。不过我虽然不知道顾夫人的下落,但依我猜想,她只是被他派人掳走,应该暂无性命之忧。”

小顾眼中闪出怒火:“那个幕后主使的人是谁?”

杯承丈沉思半响,方一字一句道:“洛阳王!”

小晴虽不知江湖上的事情,却也听过这名字,脱口道:“就是那个皇室的亲王擎风侯么?

杯承丈点点头:“正是他。”复又长叹一声:“想当年我于穷困潦倒之际与他结识时,大家都还不过是弱冠少年。他那时虽年纪尚轻,一手残风掌法却名震中原,被称为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无论文材武略都是我平生仅见,与他意气相投皆引为平生知己,还有了八拜之交,他可算是我此生中唯一一位义结金兰的异姓兄弟。但赵擎风虽是文武双全,却唯独堪不破功名二字,十二年前当今永乐皇帝发起‘靖难之役’,赵擎风一意寻求功名执意要加入靖难军,四年后永乐皇帝在金陵登基,他立下军功被赐封大将,为投皇帝所喜,更将自己的表妹赵可儿献与宫中为妃,自此他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官越做越大,在武林中的名声亦越来越坏。我苦劝多次无果后亦终与他分道扬镳,直到此次收到他的传书方才来金陵行刺顾相明,亦算是还一份当年之情。”

十二年前明太祖朱元璋驾崩后,本立皇太孙朱允炆为明惠帝,国号建文。朱棣乃是朱元璋四子,人称“姿貌秀杰,目重瞳子,龙行虎步,声若洪钟”,本被封为燕王,驻守北平。明惠帝朱允炆即位后,因各藩王拥兵自立,反而成了大明朝廷的一大威胁,明惠帝便与重臣齐泰、黄子澄等商议削藩以根除祸患,终逼得九大藩王中年龄最长、权势最大、军功最高的燕王朱棣于建文元年正式起兵,上书天子指斥齐泰、黄子澄为奸臣,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号称“靖难”之师,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夺位之战。最终朱棣成功登位,便是如今的明成祖永乐皇帝。而赵擎风因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军功,成功挤身朝堂,又随着大明军在北征蒙古中立下了几件功劳,加上表妹赵可儿甚得永乐皇帝之宠,被御赐为擎风侯,封地洛阳,人称洛阳王。擎风侯文武双修,不但身挟绝世武功,亦将洛阳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加上手下能人多,势力极其庞大,就连当朝永乐皇帝也不得不敬让三分。不过擎风侯如今虽然权倾天下,但他毕竟本是武林人士,却热衷功名投靠官府,更凭着表妹得宠方有今日的权势,所以武林人士大多对其不齿。

小顾口中默默念着赵擎风的名字:“洛阳王为什么要杀我父亲,掳走我母亲?”

杯承丈思索一番,反问小顾:“你父母可曾对你说过他们与赵擎风之间的恩怨么?”

小顾愤声道:“我从未听父母说起过,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虽然并不明确知道洛阳王如何与顾氏夫妇结仇,但猜测只怕是因爱成恨之故。”杯承丈再叹一声:“当年天山小魔女杜秀真临江山庄论剑,连败江南十一剑派的掌门,不知令多少江湖上的少年英雄心生爱慕。而最后江南大侠顾相明出手五百招后令杜秀真弃剑认负,一举赢得小魔女的芳心,这乃是乃是武林中轰动一时的佳话。那一年靖难之役刚刚结束,因赵擎风本是武林出身,便应朝命安抚江湖,与小魔女杜秀真见过几面,或许就此有了什么非份之想。只不过那时赵擎风虽尚未被封爵赐侯,但已奉皇命迎娶了京师无念剑派掌门人曲临流的宝贝女儿曲敛眉,试想那杜秀真师出天山名门,任凭那赵擎风前途无谅,亦必是不肯去做他的小妾。嘿嘿,或许杜秀真的拒绝让赵擎风失了面子,所以就此结仇……若果真如此,顾夫人现在定已被擒至洛阳。”他沉吟一番,又喃喃道:“只是这都已是八九年前的往事了,洛阳王为何直等到现在才突然发难,却是令人费解了。”这番话只是杯承丈自己的推测,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当局者才知道了。

原来这段故事还要从九年前说起。那年有一个神秘的美丽女子单骑独闯江南,扬言只剑挑遍江南十九剑派。起初江南武林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毕竟与一个女子对战胜之不武,各派掌门皆避不出战。倒是一些江湖登徒浪子见那女子美丽,不免上前风言风语一番。哪知这女子虽然模样生得乖巧,剑法却是十分厉害,更是对那些轻薄之徒出手狠辣,不是刺目便是割舌,这其中不免伤了几个剑派中的弟子。终于惹出了三家剑派的掌门,可谁知闪电、奔雷、烈火三大剑派的掌门人竟然一一被这神秘女子击败,引起江南武林的一片哗然。再加上些好事者添油加醋的一番形容,小魔女的名声不胫而走,同时引来了江南武林的联手围攻。

小魔女虽是武功高强,但孤身一人如何是整个江南武林的对手?可她却是丝毫不惧,≮更多好书请访问。。≯反而将十九剑派掌门请至武昌左近的临江山庄中,道出了单剑挑战的原委。原来这个神秘女子乃是天山派的弟子,名叫杜秀真,天山掌门许太华数年前曾来江南以武会友,却不敌当时江南的剑客葛清波。葛清波年轻气盛下,取胜后迫许太华折剑为誓终身不踏入江南半步,许太华将此视为奇耻大辱,回天山后闭关苦修剑法,一意要教出一个弟子为师报仇,这才引来了杜秀真从师命单身剑挑江南武林。

这一段往事江湖中人大都知晓,葛清波当时做得确实过份,杜秀真替师挑战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些江南十九剑派的掌门人皆是成名以久的前辈,个个眼高于顶,如何看得起杜秀真一个娇弱女子。而那小魔女杜秀真亦是心高气傲,几句话下来双方越说越僵,一个要十九剑派折剑认错,一个要小魔女负后当场自刎以谢。

当下双方约定好十九剑派的掌门人每日出场一名,分别与小魔女比剑,谁知几日下来,十九剑派竟然无一胜绩。那十九剑派中人被一个美丽的女子接连击败,皆是面目无光,而剩下几名剑派掌门见了小魔女的天山剑法亦自知不敌,但葛清波虽已不在人世,无论如何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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