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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继室-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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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尘费力抱着明哥儿来到无人的院子里,跟着将他放在地上,有些气喘道:“你呀,可真是长胖了不少,我都快要抱不动你了。”
明哥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真是的,我也很不乐意让你抱着,这不是没办法嘛!”说完,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小短腿,暗自摇头道:真是的,还有好长一段的日子要熬呢!
沈月尘点点他的鼻尖,轻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明哥儿闻言,先是警觉地查看了一圈四周,跟着便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我想要出去看看,你能找个机会,带我四处转转吗?”
沈月尘才听完就皱眉道:“胡闹!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出门去呢?”
明哥儿有些急了,“我都说了,别总小孩小孩地叫我。我整天圈在这院子里都闷死了,何况,我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儿呢?我都好奇死了?”
沈月尘依旧摇头:“不行,这件事不行,你还太小,我不能带你出去,而且,长辈们也不会同意。”
明哥儿双手抱胸,摆出一副谈判地架势,道:“你还没义气!之前,我为了帮你又哭又闹的,把两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你都不想着回报我一下?”
沈月尘见他态度急转,还是不依道:“有的事可以商量,有的事不可以。你想要出门这件事,就是没得商量。”
“不够意思,亏得我为你,演戏演得那么辛苦。”明哥儿一脸不甘道。
沈月尘轻声道:“等你长大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谁也拦不住你,谁也不敢拦你。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她们两个人正窃窃细语地说着话,忽听正房那边有了动静,抬头一看,只见,朱锦纶正从屋里出来,走下台阶,身后却没有下人跟着。
沈月尘忙和明哥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他重新抱在怀里,微微含笑地走过去,招呼道:“二弟。”
朱锦纶闻声转头,见她抱着明哥儿站在不远处,爽朗道:“哦?这不是明哥儿吗?”说完,伸出双手要抱抱他。
可惜,明哥儿这会心情欠佳,懒得和他客气,只是把脸一扭,望向别处。
朱锦纶笑笑,收回了手。
沈月尘忙道:“这孩子有点犯困了,所以才不喜理睬人。”
“没事没事。今儿,我和大哥喝得很尽兴,酒菜准备得也好。”朱锦纶一面说一面竖起自己的大拇指道:“嫂子的厨娘,手艺果然精湛,很是美味。我这个人素来喜欢美食,以后若是馋了嘴,可否再来叨扰?”
沈月尘笑道:“承蒙二弟不嫌弃。以后若是有想吃的,只管差人知会一声,我命人做好了给你送去。”
朱锦纶闻言,淡淡一笑:“那好,有嫂子这句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往后免不了要有麻烦你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先礼后兵(四)
沈月尘和朱锦纶站在廊下,客气寒暄几句,随后,便有小丫鬟闻声而来伺候。
沈月尘见朱锦纶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柔声道:“我看,二弟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如院里的丫鬟们提灯送你回去吧。”
朱锦纶连忙摆手道:“嫂子不用麻烦了,这会月色正好,清清爽爽的,我一个人走回去就行了,正好醒醒酒。嫂子和大哥好生安歇,小弟就此别过,告辞。”
沈月尘点一点头,没再坚持。“二弟慢走。”
待他走出院门,沈月尘方才抱着明哥儿转身进屋,只见,朱锦堂依旧坐在桌边小酌,脸色微红,眼神明亮。
明哥儿一见桌上有酒,心中顿时又有些不安分起来,想要尝尝滋味。
朱锦堂见她来了,放下酒杯道:“锦纶回去了?”
沈月尘轻声应道:“恩,二爷一个人走的。”
朱锦堂抬眼看了一眼在沈月尘怀里动来动去地明哥儿,又道:“你别抱着他了,放他过来。”
沈月尘把明哥儿放在了他的身边,明哥儿双手拄着他的膝盖,梗着脖子往桌子上瞄,只见,上面有鱼有肉还有酒,真是再绝妙不过的组合了。
明哥儿不禁有些眼馋地咂咂嘴。
他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大吃大喝,更不要说是品尝美酒了。
朱锦堂见明哥儿一直瞧着自己的酒杯,忽地拿起一根筷子,放进就被萝莉沾了沾,然后,递到明哥儿的嘴边道:“想尝就尝尝吧。”
沈月尘见状,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见明哥儿已经张嘴含住了筷子。
明哥儿似模似样地品着滋味,一点也不讨厌的样子,让朱锦堂略感意外,随即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明哥儿抓起那根筷子,还想再多沾点儿酒吃。
沈月尘亦是不允,道:“不准再吃了,你才多大。”
明哥儿个子小小,自然拗不过沈月尘。朱锦堂也拍拍他的头,道:“别着急,等你长大了再说。”说完,他也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醒醒酒,免得满身酒气。”
“要妾身陪您一起去吗?”
朱锦堂摆摆手:“不用了,你照看明哥儿吧。我自己走走就好,马上回来。”
沈月尘闻言,目光微闪,觉得他似乎有点心事的样子,估计是想要一个人静静,便没再坚持。
明哥儿的注意力从酒桌上,转移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沈月尘转身时,见他正盯着自己,忙道:“怎么了?”
明哥儿双手抱胸,审视着她道:“你有心事,他也有心事。”
沈月尘闻言失笑:“就属你机灵。”
明哥儿趁着丫鬟们还没进来收拾碗碟,便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沈月尘淡淡道:“近来,因为我的缘故,长房和二房的关系有些紧张,不,应该说很紧张才对。”
明哥儿稍微想了想道:“和你有关?你你的难关不是已经过了吗?”
沈月尘摇摇头:“还早着呢,一切才刚刚开始。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说,但是,往后的日子,我们未必能过得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
结束?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
明哥儿听了这话,有些无奈道:“随心所欲?我什么时候有过?”
沈月尘随即淡淡道:“上次你替我解围的时候,也应该清楚了,我的身子不好,暂时还不能为长房添上个一儿半女,可是,朱家当初之所以会娶我进门,为的就是孩子。如今,我让她们失望了,随之也让长房的处境也变得尴尬了。朱家的家业,只有长房嫡长子才能资格继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老规矩了,你爷爷是如此,你父亲也是如此,而你以后也要如此。可是,长房的子嗣单薄,二房又即将添丁添人,咱们的气势上已经略占下风,情况也变得有些麻烦了。”
明哥儿听得十分认真,眼中精光一闪,只道:“这么说的话,二房是有心要和长房争了?”
沈月尘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明哥儿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个家里还真是不太平呢。只是,要争要斗,就堂堂正正地来较量,怎么能用生的孩子多少来比较高下呢?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目光看着神情略显黯然的沈月尘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原来那些婆子们并不是再乱嚼舌头……我们看起来要有麻烦了。”
沈月尘静静道:“多子多孙是家族兴旺的标志。很遗憾,虽然心里不甘,可是咱们现在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年代。”
沈月尘何尝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平等,何尝不知道什么公平,什么是自由?若是要谈及理论的话,估计她就算说上三天三夜的功夫都说不完。可是,这些封建的枷锁,传统的观念,还有顽固的思想,不是光靠她一个人,两个人的大胆和努力就能改变的。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有用处。
既然把话说到了这儿,沈月尘不禁弯下身子,蹲在地上,直视着明哥儿的眼睛,十分认真道:“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你我都是经历过很多的人,所以,就算以后还要面对更加困难的局面,也不会惊慌失措,没了分寸……不是吗?想要成为一家之主不容易,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
明哥儿皱着眉头道:“看来,想在古代当个富二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不过,你放心,我从来没想过贪图安逸,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等我再长大些,我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我相信,你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沈月尘依旧认真地赞同道。
明哥儿是个聪明人,而且,又有来自前世的完整记忆,所懂得,所会得,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哪怕只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常识,都有可能让他表现得出来拔萃。
曾经,沈月尘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今这一世的自己要是男儿身的话,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她是男儿身的话,那么当初,沈家一定不会舍得把他丢弃……如果她是男儿身的话,当初也不会忍气吞声地嫁进朱家,一切地一切都将改变。
沈月尘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只觉自己有些幼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果,只有现在。
……
朱锦纶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溜达着,一点也不着急回去,难得他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他素来不喜早睡,刚才又贪杯多喝了几杯酒,不禁更来精神了。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吹来阵阵花香,还连带着几枚花瓣。
朱锦纶顿了顿脚步,顺着香味寻去,只见,假山旁种着一片清幽的兰草,碧绿青翠,开着点点秀丽的小花儿,甚是好看。
淡淡的兰花香,不浓不郁,清淡得刚刚好。
朱锦纶一时站在原地,有些不想走了,想要借着月光,多留一会儿。
也不知多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清脆地铃铛响,一摇一晃地玲玲作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锦纶摇摇头,侧耳听着铃铛声,只觉奇怪又有趣。
三更半夜地,是谁在摇铃铛呢?不会是撞见鬼了吧?
朱锦纶正如此想着,只见,不远处地花丛里有个蹦蹦哒哒地影子走过,还穿着青白色的衣裳。
虽然,这会黑漆漆的,有些看不清楚,但他敢百分百地肯定,那不是什么鬼,而是人。
朱锦纶嘴角微扬,借着三分微醺的醉意,还有几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这铃声的来源。
不过,他才跟了几步,就听铃声忽地没了,取而代之地是一阵细微地啜泣声,跟着,便见花丛后面的空地上,出现点点火光,似乎有人在点火。
朱锦纶见状,立刻大步流星地冲过去,走近一看,只见是有人再点火盆烧纸,便抬起一脚将火盆踹飞,让才刚燃起来的火又灭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快,力气也很大,直接把火盆踹飞了好几米,惹得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影儿,吓得整个瘫坐在地上,不敢出声儿。
朱锦纶低头蹙眉,眸子越发深沉,只看着地上的人影子,沉声道:“大半夜的,谁让你在这里点火盆的?你是哪个院里的?”
那人影儿似乎被他突如其来地举动吓了一跳,愣在地上,见他厉声发问,方才吞吞吐吐道:“我是……我是……”
朱锦纶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前,还敢自称为“我”,随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里做事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会,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要是走水了话,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院子里不是花就是树,一旦被点起来,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此时,那地上的人,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望了一眼朱锦纶。
他逆着月光站着,完全看不清楚五官,只给人一个高大慑人的黑影和严厉低沉的嗓音。
那瘫在地上的丫鬟不禁又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哆哆嗦嗦地颤声道:“奴婢……奴婢只是想给亡母烧点纸钱……”
纸钱?朱锦纶闻言,心里更是恼火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院子里烧纸钱,今儿断断不能饶了你。”
那人闻言,吓得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求饶。
朱锦纶正要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却见她突然一个激灵地爬起来,转身扭头就回跑。
朱锦纶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这会,居然还有胆子逃跑。
他到底是喝了酒,步伐明显慢了半拍,没有及时跟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像只被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地逃跑了。
她跑得很快,身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听起来一样的慌乱不安。
朱锦纶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还是没有抬步追过去。
他虽然没看清她的脸,但知道她身上系着铃铛,明儿一早,他就派人查下去,一查就知道是哪个院里的了。
朱锦纶如此想着,便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道:原本想着走走,透透气的。没想到,还抓到了一直铃铛鬼。
他又走到踢飞的火盆边上,四处检查了一遍,只见没有火星了,方才放心。不过,看着扔在地上,还没烧完的冥纸,还是觉得晦气得很。
因为偶遇这么一出,朱锦纶的酒醒了不少,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次日一早,朱锦纶起得稍迟了些。
柴氏一早就命人送来了早饭和补汤,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
原本睡了一觉之后,朱锦纶差不多要把昨晚“撞鬼”的事情忘了差不多了。但是,早上一见到小厮朱福,便又想起了什么地问道:“回头你去杨妈那处问问?咱们府里最近买了什么新人没有?要是有新人进来的话,问问都是些什么人?都叫什么名字?”
朱福闻言,微微一怔,忙应道:“是。小的知道了。不过,二爷,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想要添人了吗?”
朱锦纶见他连着发问,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
朱福忙低下头道:“小的多嘴了。小的只是想,二爷再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新夫人一到,咱们院子里也该添几个新面孔了。”
一说起朱锦纶成亲的事,朱福不禁一脸笑意,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高兴呢。
朱锦纶淡淡一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小子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说实话,朱锦纶对于自己成亲一事,并未表现出有多大地期待。
人是长辈们选定的,自然是好人家的姑娘,模样好,家世好,才学好。所以,他很放心,但也只是放心,却并不觉得开心。
想来,朱锦堂当初也是这样把秦红娟和沈月尘娶进门的。可惜,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一个死了,一个病了,都是一肚子苦水的女人。所以,朱锦纶并不期待什么绝色美人,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会比朱锦堂好上一些,样貌端庄,身子健康,便是最好的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贵人(一)
朱锦纶的未来妻子何雅琳也是官家的嫡出小姐,年纪刚满十六岁,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何雅琳的父亲何长海乃是青州知州,官从五品,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一直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多年来宝贝似的养大。
说实话,当初若不是陈老爷子豁出面子来为朱家保媒,何长海还不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何雅琳嫁到德州的朱家来。
原本,陈老爷子去到何家上门提出婚事的时候。那会,秦家还没有遭遇变故,可是如今,秦家没落了,何家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想着官场变化莫测,谁也说不好,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好在,朱家家底殷实,名声显赫,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亲。
朱锦纶至今还没见过何雅琳,只是常常听母亲柴氏说起她的如何如何了。
眼看着,离着成亲的日子,也没几个月了。柴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事了,却偏偏,赶上自己怀上身孕,不敢太使劲地张罗什么,只能一样一样地来准备,想急也急不来。
朱锦纶是个爱玩儿的人,但却从不沉迷女色,而他对待女人看似多情,实则疏离,平时,不过都只是在应酬上的逢场作戏,从不过心。
早饭过后,朱锦纶先去给长辈们请了安,老太太听说,昨晚他和朱锦堂一起吃酒了,不免心里高兴,满脸笑容道:“你大哥和嫂子刚刚回去,你倒是晚了一步。”
朱锦纶淡淡笑道:“大哥大嫂素来勤快,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向来是个偷懒的。”
老太太闻言,笑着向他招招手:“谁说的?你这会来刚刚好,厨房早上炖了补品,你吃一碗再走。”
朱锦纶弯身蹲在老太太跟前,握着她的手,笑盈盈道:“劳烦祖母惦记,孙儿已经吃过了,这会就是过来请安的。”
老爷子坐在一旁,闭着眼睛打瞌睡,听着他们祖孙俩的谈话,微张了张口道:“都这个时辰了,柴氏怎么会让他空着肚子出门,你也别啰嗦了,早点让孩子出门去吧。”
人一上了年纪,说起话来就会变得琐碎起来。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非要翻来覆去地重复好几遍。
老太太闻言,有些无奈地看了旁边一眼,只道:“我才说了不到两句话,老爷就嫌烦了。”说完,她又拍拍朱锦纶的手背,含笑道:“行了,你也出门去吧,晚上早些回来,不要喝酒。”
朱锦纶应了一声是,起身给二人行了一礼,便出门去了。
他才行至门口,忽闻一阵铃铛声,便立刻停下脚步,惹得身后的朱福一愣,脚下差点拌蒜,忙道:“二爷怎么了?”
朱锦纶没说话,只是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跟着,就像昨晚一样顺着那清脆的声响寻了过去。
朱福一脸纳闷,却不敢出声,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朱锦纶沿着长廊一直往里走,很快就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
“站住。”朱锦纶一声令喝,制止住了她的脚步。
朱福看着一个丫鬟打扮地小姑娘正背对着他们站着,跟着道:“二爷叫你呢?你还杵着作甚,快过来回话。”
那小姑娘的身形微微一僵,有些迟疑地抬了抬脚,还未等转身,便听朱锦纶道:“你这回可别想着再跑了。”
那小姑娘闻言一怔,便是再也不敢溜了,低着头转过身来,跪在地上道:“奴婢给二爷请安。”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稚嫩,怯生生的。
朱锦纶细细打量了她一眼,估摸着她的年纪,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半旧不新地青色衣裳,腰间系着一只用红绳拴着地铜铃铛。
果然是她,昨晚撞见的“铃铛鬼”。
朱锦纶低声问道:“昨天晚上在花园里偷跑的丫鬟就是你吧?”
小姑娘垂着头,微微咬唇,随即跪到地上磕头道:“奴婢知错了,没想到会惊扰了二爷,奴婢该死……奴婢原本没想跑的,但又怕刘嬷嬷知道了之后,会罚奴婢……奴婢真的知错了,求二爷您好心,饶过奴婢这次一回。”
若是知道自己昨晚撞上的人是二爷,就算是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跑的。只是,没想到,躲得过昨晚,躲不过眼前,自己又让人给结结实实地抓个正着。
朱锦纶闻言,淡淡道:“你以为你跑了就不用挨罚?你到底是哪个院里的?”
“奴婢是南院的……是负责伺候孙姨娘的丫鬟……”
孙氏得了疯病之后,身边的丫鬟换了又换,谁也不愿意伺候一位疯疯癫癫又没地位的主子。
孙氏的情形时好时坏,偶尔发起病来,伤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朱家不得不隔三差五地换点新人进来。不过,同样都是做下人的。在南院当差的小丫头,比起那些伺候夫人小姐的丫鬟来说,简直就像是地上的泥。
“名字呢?叫什么名字?”朱福听得似懂非懂,心想,二爷一大早,就让自己打听府里有没有来新人,不会就是要打听这个小丫头吧?连忙立刻接过话问道。
“奴婢名叫小桃。”
朱锦纶见她年纪小小,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便也不再苛责,只道:“你既是在南院当差,这会在正院晃悠什么?”
“奴婢是来摘茉莉花的,拿回去给孙姨娘入药安神用的。”
茉莉花的香味清幽,颜色素白,还有安心凝神的作用,还可入药,确实是有不少好的用处。可是,南侧院那边素来冷清,根本没得这些花花草草。
朱福见二爷问完一句又一句的,心中暗道:平时看二爷还没对哪个丫鬟,这么注意呢?难不成是被二爷看中了?
想到这里,朱福又眯起眼睛打量起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忙道:“咱们二爷和你说话呢,你总低着头可不行?快抬起头,让二爷看看。”
小桃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头抬了起来。
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满是慌乱,圆圆的脸蛋透着少许红晕,细眉樱唇,五官小巧,令人过目难忘。虽说是一身素净,但丝毫也不显得寒酸,反而更衬出了她清纯可人的韵味来。
看着像个孩子,姿色却是这般过人,叫人忍不住觉得惊讶,意外,然后,不经意间地,眼睛就觉得离不开了。
朱福怔了怔,随即“嘿”了一声,忙转身望向朱锦纶道:“哎呦我的二爷,这小丫头是个美人胚子啊。”
朱锦纶也是没想到,一面打量着面前的人儿,一面暗自琢磨:凭她这样的样貌,不该是在南侧院当差的,理应在夫人姨娘跟前儿,招人疼才是。
朱福跟随朱锦纶数年,前前后后,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了。只是,这样娇娇怯怯地可人儿,却是不多见。
风月场上的女子,明媚迷人,但也隐约透着股勾人的妖气,总觉得她一面冲着你笑,一面伸出纤细的手摸着你的钱袋子,狡猾得很。
朱锦纶稍微想了想,便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小桃闻言,再次低下了头,怯生生地回道:“奴婢是三天前才进府的,一直在南侧院打杂,还望二爷您行行好,给奴婢条活路,莫要撵奴婢出去……”
朱福站在一边,听她这话不禁在心里偷乐,到底是小姑娘家家,什么都不懂。
凭她这副长相,再凭着二爷现在这副表情,怎么可能把她撵出去呢?要撵得话,也是把她往自己院里“撵”才是啊。
朱福觑着朱锦纶的脸色,见他微微皱眉,便故意道:“二爷,您消消气儿,昨晚这丫头让您受惊了,今儿又跑过来碍眼,断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朱锦纶听到一半,便转头瞪着他道:“你又逞什么能?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要开始发落了?”
朱福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是怕爷看着烦心吗?府上这么大,多得是冷清的角落,小的把她打发到后院去就是了。”
“谁说我心烦了?你现在倒是会来做我的主了。”朱锦纶的语气里隐约有几分不悦。
朱福听得分明,不敢再放肆了,低头问道:“那爷的意思是?”
朱锦纶的目光微微一沉,“先这么着吧,走了。”
他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朱福站在原地怔了一秒,方才快步撵上去,但想想又觉得不对,转身望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小桃,轻声道:“姑娘起来吧,今儿你可算是遇着贵人了,回去等信儿吧。”
小桃一脸不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越走越远地朱锦纶,随即又垂下了头,站起身来匆忙地往回跑。
朱福跟着追上了朱锦纶,小心翼翼道:“二爷,小的让那小丫头回去了。”
朱锦纶微微垂眸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半响没说话,许久才道:“你之前不是说,院子里该添些人了吗?赶紧着手去办吧,多找几个伶俐地回来。”
朱福闻言,脸上一喜,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点头道:“是,小的明白。”
……
傍晚时分。
朱锦堂见沈月尘一脸喜滋滋地准备晚饭,不禁好奇道:“你今儿是遇见什么好事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这么高兴?”
沈月尘摆好最后一双筷子,抬起头含笑道:“我确实有件好事,祖母派人捎信说,她老人家要回来德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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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堂眉头一挑:“老人家不是一直住在京城享福吗?怎么突然要回来了?”
沈月尘淡淡道:“祖母早就说过,她不喜欢京城的环境,想要返乡养老,过两天清净日子。还有,她一直念着家里的老宅子,说是住着舒服。”
朱锦堂我闻言,并未太过在意,只点头道:“说的也是。年纪大了,心里总有这样那样地东西放不下。老人家回来也好,这样你以后想出门走走的时候,也可以过去陪陪她了。”
沈月尘如是道:“是啊,祖母回来了,我便又多了一个可以偷闲躲懒的理由了。”
当初,离京之时,老太太就说过她要回来德州的。而这会,老人家已经在路上了。沈月尘知道她回来得这么急,左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而已。
晚饭后,朱锦堂照例去了书房。
沈月尘则是没有像往常一样陪着孩子们,而是,携着吴妈去了趟南院,去看看孙氏和秦氏。
许久不来,院子里冷清地气氛丝毫未变,花草树木也几乎没什么打理,看起来都乱糟糟的。
沈月尘才一进来,负责管事的刘嬷嬷便迎了上来,脸上含笑道:“大奶奶,您怎么来了?”
沈月尘淡淡道:“恩,我寻思着四处走走,就过来瞧瞧。孙氏和秦氏都还好吗?”
刘嬷嬷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都还好吧。不过,大奶奶还是不见为好,免得听她们胡言乱语地,脏了眼睛,脏了耳朵。”
沈月尘随即问道:“院子里的人手,够不够?”
刘嬷嬷一听这话,连忙摇头:“人手还是不够啊。若是平常的主子,一人身边一个丫鬟,衣食住行地,也就够了。偏偏她们一个疯疯癫癫,一个脾气又大,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啊。”
沈月尘听罢,和吴妈对视了一眼,又道:“之前,不是找人牙子来了吗?没有合适的吗?”
刘嬷嬷应道:“有是有,但是都是新手儿,还得慢慢调教才行。”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忙巴巴地凑到沈月尘的身边,小声道:“大奶奶,想来您还没听说吧。那新来的丫鬟之中,有个叫小桃儿的姑娘,不知怎地被二爷给相中了,下午刚刚被领走了……”
沈月尘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淡淡道:“是么?那看来你们这边的人手,又要不够了吧?”
刘嬷嬷见她反应平淡,不惊不奇地样子,顿时有些失望,忙道:“是啊是啊,看来又得让人牙子多跑两趟了。”
沈月尘静静道:“该买就买,该挑就挑。咱们朱家家大业大,不差多几个像样的下人丫鬟。孙氏和秦氏再不济,也还是大爷的女人,朱家的妾室,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也不能怠慢了,免得让人寒心。”
刘嬷嬷闻言,忙点头道:“是,大奶奶仁慈,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百章 贵人(二)
沈月尘微微沉吟,又开口道:“对了,你方才说那个被二爷看中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嬷嬷见她又对这件事有了兴趣,连忙回话道:“那丫头原本叫做春桃,但奴婢嫌她的名字太艳俗了些,便给她改成了“小桃”。”
小桃……沈月尘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淡淡一笑道:“嗯,光是听名字就觉得是个讨喜的孩子。”
一提起这件事,刘嬷嬷的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她故意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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