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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代嫁-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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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深。三年前,凌沛奉沅爷之命,到苏州去当分舵管事。凌潇认为这是他叔父有意在自己的地盘里安插楔子,还暗中交锋了几个回合。终是拗不过沅爷,才让凌沛去了苏州分舵。

听朱十襄说,凌沛和沅爷不同,待人和善,宅心仁厚,苏州分舵的人都很喜欢他。他于功名也是十分淡泊,但迫于父亲的压力,也不得不去争。

这洗秋堂是一个临水的亭子。隔着老远,就听到阵阵琴声透过间杂的竹石传过来。转过一道曲径,只见半亩方塘之畔,立着一“个”字亭。亭中端坐着一个青衫少年,正低头抚琴。那琴声沉缓有力,又寂寞离索,仿佛萧萧空林之中一个久久独坐的人,将自己的灵魂细细摸索了一遍,化作这抑扬顿挫的琴声,没有哀怨、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人生最深切的孤独。雨菡不知怎的似有所感,口中喃喃吟道:“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 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

雨菡声音很轻,但那少年似乎听到了,停下了琴音,抬起头来朝他们这边微微一笑,竟似清风拂面。这少年长的十分清秀,一双不大的丹凤眼,却耀如星辰,眼神纯净如出山之泉。

凌潇缓步走上前去,拜道:“子盛,好久不见了。”雨菡心想。凌沛,沛然丰盛,这表字取得倒贴切,大概也暗含了他父亲对他的期许吧!

凌沛也起身还礼道:“子清,咱们一别已有年余了吧?”他又转向雨菡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在下的知音,此曲子是在下谱的,取的是那《悲风》曲意,姑娘如何竟能一语道破?”

雨菡微微一福,道:“沛少爷的琴音深沉萧索,不是悲风调。却是什么?只是您少年得意之时,不应常作悲声,还是洒脱些好。”

凌沛笑道:“姑娘教训得极是。依姑娘之见。少年人应该弹什么曲目?”

雨菡道:“《欸乃》、《渔歌》、《水云》。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人生之愁,不过天边浮云而已。”

凌沛闻言哈哈大笑,道:“姑娘好壮阔的胸怀!在下今日真是受教了!”

凌潇问:“子盛,你今日来。可是有何事?”

凌沛低头随意将琴弦一抚,淡然笑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凌潇无言以对。两人沉默了一下,凌沛道:“过两日就要和堂兄在比武台上相见,不知怎的,想在比武之前看看堂兄。”

凌潇闻言,又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沉声道:“子盛,此番比试。咱们总得以真功夫相见,方才不相辜负!”

凌沛笑道:“是!堂兄必然倾尽全力,我也一定舍命相陪!”凌潇骇然道:“不过是比武而已,点到即止,如何就说到舍命相陪了?!”

凌沛的笑中浮现出一抹悲色。低声道:“子清,你我不过是棋子耳!”

凌潇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沉声道:“子盛,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手足兄弟。”

凌沛笑道:“有堂兄这句话,我便不虚此行。堂兄今日有贵客在,我先告辞了。”说罢,他又低头抚了抚那琴,道:“我这‘怀觞’琴暂且寄存在你处,待风云过后,再与堂兄在此处把酒弹唱!”

说罢,他便轻轻挥一挥衣袖,负手踽踽离去,那青色的萧萧背影消失在一片松竹之间,竟将这炎炎酷暑染上了秋意。

凌潇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发出一声长叹。他踱至院中,茫然举剑横于眼前,缓缓抽出长剑,回身划出一道银虹,剑势艰难凝滞,仿佛月下独行、犹豫徘徊;渐渐地,那沉缓的剑势流动起来,组成了一道道炫目的光影,剑尖灵动,好似月照花林、分散似霰;剑气如虹渐发破空之声,似是要斩断世间一切繁琐,急于获得解脱,头上竹叶萧萧而下,旋成一股风暴,少年白色的衣袂在风暴中尽情地狂舞着,仿佛风中翩然翻飞的白鸟。

正在这最激昂之处,凌潇慷慨吟道:“远近随云意,亲疏问自心。倚剑我独醉,罢琴待知音!”

那诗中深沉的悲凉,与他手中潇洒的剑舞,竟然那样相得益彰,果真是慨然以悲、长歌当哭。

雨菡怔怔看着眼前这绝美的一幕,不觉瞟了瞟身侧的王数理。他也是呆呆伫立,那孩童般的眼神仿佛在一瞬间长大,变得深沉起来。

——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

………………

漕帮比试的日子就定在七日之后。连着几日来,凌府中往来络绎不绝,都是求见凌湘,想毛遂自荐去当那分舵主的帮众们。凌湘一概躲着不见,凌潇也躲着练剑,把这烂摊子都给了顾一鸣去打理,自己则躲起来练剑。

王数理迷上了看凌潇舞剑,整天没事便跑到他那院里坐着看他练剑,凌潇竟也不赶他,还时不时跟他讲解一些内功心法和剑招剑诀,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雨菡觉得很奇怪,难道这就是所谓“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这一日,雨菡和王数理正在院中下棋。雨菡苦思不得,王数理却在一边轻轻哼起了歌:“一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湖上七娘化烟飞……”

这首歌是王数理自己改编的,这几日他有事无事总是随口哼唱。雨菡斥道:“你能不能换首歌唱?我快被你这病毒口水歌洗脑了!”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王少侠真是好兴致!”回头一看,却是顾一鸣,他手上提着两个大西瓜。凌潇跟在他身后,竟是满脸通红,大概是被王数理那首歌给臊的。

顾一鸣笑问:“我听王少侠这歌中之词倒是十分有趣,是少侠自己作的吗?”

王数理正要答话,凌潇却干咳一声,笑道:“我和师爷刚从外面回来,见天气炎热,就买了西瓜,想着你们师兄妹俩平时吃饭也要争个胜负,干脆就买了两个。”

雨菡欢呼一声,跑上去接过西瓜,然后浸入井水中冰镇着。四人坐在院中闲聊。凌潇道:“说起来我还未请教数理兄和蒋姑娘出身何门何派,令师是哪位高人?”

雨菡抢答道:“我们师傅是‘格物老人’林风朝,先师已经过逝了,他极少在江湖上行走,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听过他的名号。”物理学作为一门学科最早引进中国时,就称作“格物”。林风朝是物理学泰斗,雨菡故而给他取了个“格物老人”的名号。

王数理不知道“格物老人”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听起来比“洛阳赌王”要威风多了,总算配得上他的导师,于是频频点头。

凌潇和顾一鸣相视一眼,他们确实从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顾一鸣问:“不知令师有何绝学?”

雨菡道:“先师精研奇门数术和格物之学,并不长于拳脚。”

凌潇点点头,道:“怪不得数理兄对这奇门数术如此精通!原来是名师出高徒!”王数理毫不谦虚地说:“那是,只要是跟数学物理有关的问题都难不倒我!”

雨菡笑道:“凌潇,说了让你别夸他。你每次一夸他,他总要得意忘形五六天,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凌潇听说王数理对自己的话如此上心,微微笑着也不说话。

雨菡打趣道:“凌潇,听说满城都在议论后天的比试,城中不知多少少女都要来一睹你的风采呢!”

凌潇闻言脸红道:“蒋姑娘休要取笑我了!”

雨菡笑道:“难道你没有意中人吗?”

凌潇肃然道:“我大事未成,从未想过婚娶之事。”

雨菡闻言,轻声叹道:“你如此俊美,若不定下心来,不知多少女人要为你心碎呢!就说灵韫,我看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凌潇愕然道:“灵韫?她是谁?”

雨菡道:“荥阳洛水居的灵韫姑娘啊!”

凌潇摇摇头,道:“你们从哪听来的?我与此人素不相识啊!”

雨菡和王数理面面相觑。雨菡暗忖,灵韫既是明教圣女又身陷青楼,两个身份都不光彩,他大概故意想隐瞒与灵韫的关系。雨菡心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再提的好,于是把话题岔开,又聊了些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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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随云意,亲疏问自心。倚剑我独醉,罢琴待知音——这首诗是根据我师兄的朋友的诗作改的。原作是:“天涯远近随人意,朋友亲疏问自心。谁解新词何处醉,一壶茶酒谢知音。”我特别喜欢其中“亲疏问自心”这一句。用在这里时,根据剧情略作了修改。

第一一零章比武

六月初一。小暑。雾露不收,细雨淋丘。

宜开市、上梁、出行。

忌破土、嫁娶、上表。

这天一早,炎炎烈日便把昨日夜间的一场薄雨烤干了,夏蝉大清早就在茂密的槐树和柳树上打着饱嗝,一遍遍地重复着“知乐”“知乐”。照着惯例,小暑入伏,杭州府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要连放三天假。这样欢乐的节气,又赶上了漕帮的分舵主甄试,全城好似过节一般,那酒肆妓馆的幡旗也仿佛比平日花哨招展得多。

漕帮比武大会的比武台,就设在钱塘江边。钱塘江旁早从三日之前就被一些有先见之明的商贩占满了。小户人家的女儿们,穿上了最齐整的衣服,头上簪着各式时令鲜花,都赶来看漕帮的少主一试身手。她们做梦都想着待那少主从身边经过时,不经意地将手中的香帕、头上的簪花仍在他脚边,只等他低头去捡,再抬头时却流露出惊艳的深情——真是想想就羞死人了!

雨菡今日做了一身男装打扮,站在王数理身旁,看着台上的战局,觉得有些犯困,王数理却看得津津有味。方才,顾一鸣连胜了五人,已经夺得了湖州分舵舵主之位。沅爷看了那五个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歪瓜裂枣一眼,脸色很难看。

如今台上正在竞逐的是苏州分舵的分舵主。凌潇和凌沛争的就是苏州分舵主之位,但此刻两个人却在台下坐着,兀自不动。台上是一个名叫刘原的汉子,他已经连胜了三人,头发虽然被扯乱了,脸上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叫嚣道:“还有哪个不服气的。赶紧上来!”

只听台下一声断喝,一个瘦小的男人吼道:“我来会会你!”说完便咚地一声跳上比武台。那刘原斜眼看着他,轻蔑地笑道:“来者何人?爷不打无名之辈!”

瘦男人哈哈一笑,道:“我是镇江分舵王中,使的是虎形拳。江南六路,无人能抵挡我原地一拳,你若能受住我一拳,我便立即认输,还叫你三声爷爷!”原地一拳,即是说出拳者原地不动。只出拳击打对方。要知道拳的威力往往在于借势,借助身体冲击的惯性出拳,威力可以翻倍。这原地一拳制敌并非易事。除非那出拳者手上有千钧之力——但这么瘦的人,实在是不像有那样的力量。

刘原意气风发之时,竟跳出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个子,他冷笑道:“就凭你?今日爷爷便受你这一拳,好让乖孙你早早回家吃奶!”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王中冷冷地走向刘原,在他身前一臂之长处站定,雨菡心中暗忖,他若真是原地出拳,以这个距离,怕是拳头完全击出时力量也到了强弩之末。不知如何克敌。那刘原似也毫不在意,摆出了一个象征性的马步。

只见王中突然伸出右手,抓住刘原的衣襟。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拉,然后右手做拳猛然击出,砰地一声闷响,刘原胸口中拳,脑袋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在看王中,脚下步子果然动也没动一下。众人哗然。直道这“虎形拳”果然厉害。

王数理眉头紧蹙,转过头去对凌潇说:“凌潇,那个王中作弊!”雨菡惊讶地凑过去问:“他怎么作弊了?”王数理道:“所谓出拳的威力,不过就是冲量,就是出拳力量乘以力的作用时间,力的作用时间是由距离和速度决定的,拳头击中对方产生作用的距离约长,速度越快,出拳的威力就越大。他说是原地不动,但却把人往自己这边拉,无形中就增加了他拳击的距离,这跟助跑一段距离出拳,效果是一样的。”

凌潇听他分析完,笑道:“数理兄虽不会武功,这拳理竟然如此精通。不错,这王中确实用了巧力蓄劲,不过他并没有使用暗器,要怪只能怪那刘原自己太笨,上台比武哪有任人出拳的道理,这样的废物输了活该。”

王数理看着他,不再说话。

两人正在相视无言,忽听一人飞身上台,操着尖利的声音说:“在下‘二指禅’崔汝枝,特来请教虎形拳。”众人听到这神一样的名字,轰然大笑,那崔汝枝恼羞成怒,瞪着台下众人骂道:“姓名乃是父母所赐,有什么好笑的!”那帮众们却笑得更大声了,有人喊道:“奶哥,回家挤奶去吧!”

刚刚得胜的王中正在仰头大笑,却见崔汝枝突然欺身上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朝他点来。王中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挡驾,那崔汝枝的“二指禅”却突然变了方向,急袭王中肩上的肩井穴,此穴属足少阳、手少阳、手阳明与阳维脉的交汇之处,王中被点中之后,竟半身麻木,再也使不上力了。

王中失了前蹄,心中大骇,急忙退后几步。崔汝枝冷笑一声,冲上去继续缠斗,两人拆了十几招,王中的心俞穴又被点中,他僵直着身体立在当场。崔汝枝冷笑一声,用手轻轻一推,王中便直挺挺地向后仰倒,竟和方才刘原倒下去的样子一模一样。

王数理转过头去盯着凌潇,问:“这样你也不管?”

凌潇剑眉一蹙,纵身一跃,便站到了台上。他不由分说抢步上前,崔汝枝犹豫之中仓促应战,急急使出他那二指禅想去点凌潇的穴,凌潇身子一偏,牢牢捉住了他的手。

只见凌潇将崔汝枝的手指掰开,从指缝间拔出一根极细的银针,他厌恶地斜眼瞥着崔汝枝,道:“什么二指禅,不过是指缝里藏了涂有迷药的银针!” 众人这才知道方才他使了暗器,举座哗然。

崔汝枝眼见败露,浑身吓得瑟瑟发抖,立即跪倒在地,哀求道:“属下知错了,请少主饶命!”凌潇随手一扬,将这银针扎在崔汝枝身上,那崔汝枝也立时倒地不起了。凌潇对手下吩咐道:“把这个卑鄙小人抬下去,废了他那二指!”立时便上去了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晕死过去的崔汝枝拖了下来。

凌潇的眼神不经意地在王数理脸上一扫。雨菡凑过去低声问王数理:“你刚才就发现那个姓崔的使了暗器?”王数理说:“是啊!朱十襄教过我点穴,其实就连他那么的高手,点穴都要借助银针,世上根本没有徒手点穴这种神功!”

雨菡心想:这比武看似光明正大,却暗藏了如此多暗器阴招!看来漕帮之中也是鱼龙混杂,不乏卑鄙之徒。

凌潇负手立于场上,白衣胜雪,如玉树萧萧。众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满场鸦雀无声。只见他微微一扬手,向台下的凌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来,刚才他们都在心理斗争,不愿与对方交手,但此刻已经不能不结束这场闹剧了。

凌沛微微一笑,轻轻跃上比武台,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青剑。两人相视了片刻,顾一鸣叫了一声:“少主!”然后将凌潇的长剑抛了上去,凌潇临空接住,顺势拔出长剑,足尖一点,便向凌沛临空飞去。

“六出飞花!”顾一鸣低声惊呼道。他没想到凌潇一上来就使出了绝招,看来他不想多与凌沛纠缠,想尽快结束战斗。顾一鸣低声道:“看来少主自知心软,怕缠得愈久就愈是下不去手……”

王数理和雨菡紧张地盯着台上。只见凌沛抽出长剑,看似不紧不慢,却刚好挡下凌潇这一剑。凌潇六招合一、剑势凌厉,再看凌沛一手持剑、一手持鞘,身法灵动,脚下却寸步不让。顾一鸣道:“这六出飞花招式凌厉,只要脚下步子一乱便无可招架了。沛少爷以鞘为盾,以攻代守,攻守结合,不妙!少主这六出飞花要被破解了!”

果然,凌潇六招尽出,凌沛却丝毫不乱,不知他为了钻研这六出飞花的破解之法花了多少工夫。待那六招全破,凌沛瞬间转守为攻,右手剑尖灵动如蛇,左手剑鞘亦横挡竖挑。双方招式拆解得越来越快,雨菡只闻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眼睛却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只见凌潇突然向后凌空一跃,避开了凌沛一招凌厉的进攻,连退几步方才停住。战斗戛然而止,凌潇凌沛二人只见隔着三丈远,凝气看着对方,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忽然,凌沛再次提剑,脚下步点如飞。顾一鸣低声道:“灵雨剑!沛少爷竟然已经练成了吗?!”见雨菡和王数理投来询问的眼神,他又低声解释道:“这灵雨剑法是竹隐寺高僧苦焕长老自创的独门绝学,苦焕长老二十年来收徒不少,但练成的竟没有一个。此剑法密集如雨、虚实莫测,没想到沛少爷年纪轻轻竟然练成了!”

凌沛剑招似雨般落下,凌潇提剑抵挡,只见寒光点点,两人招式都是快得看不清。王数理看着凌潇,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担忧。

第一一一章逆袭

雨菡和王数理紧张地盯着台上的战局。凌沛步步紧逼,凌潇眼看就要逼到台边,再往后退一步,就要跌落台下了。人群突然发出“嚯”的惊叹声,只见凌潇一脚踏空,身体跟着往后仰。

王数理大叫一声:“凌潇!”雨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凌潇踏空的右脚在台侧一点,身体悬空一转,剑诀挑向凌沛的肋下。他这一招出招奇变,凌沛只得回剑格挡。

凌潇将将立稳,凌沛的攻势又至。只听凌潇大喝一声:“挫其锐!”剑尖直出,与凌沛的长剑相交,他手中的长剑比凌沛要长数分,眼看就要刺中凌沛的手,他不待剑招用老,手腕一转,剑尖又直奔凌沛的胸口去,凌沛身子一偏,将他的长剑挑开,极为惊险地避开了这一剑。

“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凌潇口中喊出剑诀,手中长剑灵动变幻,竟是扭转了局面。顾一鸣叹道:“道冲剑法!”

雨菡看不太明白,问:“好像凌潇又占了上风?”顾一鸣点点头道:“沛少爷要输了。少主竟然练到此等境界了!竟然连我也不知道!”他转头对雨菡说:“这道冲剑法是梅三重的绝学,我也只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只见凌潇衣袂翻飞,不知为何,雨菡竟好似见到了梅三重的身影一般,心中涌起一阵莫名伤感。果不其然,凌沛的剑雨消失了,转入了守势。十招之内,凌潇的剑锋已经架在凌沛的脖子上,凌沛只得垂剑认输,他淡淡微笑道:“今日得以见识子清的道冲剑法,我输而无憾!”说罢,他右手一弹。那长剑便倏地飞下斜刺在地,恰好落在凌沅的面前,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凌沅双眉紧锁,死死盯着凌沛,极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凌沛已经拼尽全力了。

凌潇也将手中长剑一弹,扔到地上,抱拳道:“子盛,承让了!”凌沛淡然一笑,眼中没有半点不甘。他转身轻轻跳下比武台。头也不回地翩然而去。

雨菡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又回头去看台上同样落寞的凌潇,心中感慨万千。低声对王数理说:“师兄,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好可怜……”王数理紧紧抿着双唇,眼睛看着台上的凌潇,没有说话。

湖州分舵、苏州分舵的分舵主已经决出,只剩下扬州分舵了。凌潇下台。走到杜善面前,轻声道:“看你的了,别让我失望!”杜善微微一笑,拜道:“属下绝不会辜负少主!”

这杜善的功夫虽然不及凌潇、凌沛和顾一鸣,但在漕帮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一等好手。他第一个上台。不到两刻钟,接连挑下三位对手,便再无人敢上前应战。凌潇和顾一鸣相视一眼。微微一笑,这扬州分舵看来也保住了。

恰在此时,凌沅从座中缓缓起身,鼓掌道:“精彩、精彩!”杜善对着凌沅恭恭敬敬地一拜,道:“谢沅爷栽培!”

这一幕。就连雨菡这样的外人都看得出来,杜善看来已经投奔了沅爷。凌潇和顾一鸣大惊失色。没想到最后一刻被沅爷将军。这杜善也是看准了凌潇手下再也无人可用,扬州分舵主非他莫属了!

整场比武大会,凌湘一直坐在台下冷眼看着,不发一语。此时他却缓缓开口问道:“还有没有人上台挑战,如果没有,我看就这么定下了吧!”

“谁说没有!”王数理大喊一声,道:“我来!”说罢便跳上台去。雨菡大惊失色,他怎么跑上去了!

王数理对杜善大骂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说罢便朝着杜善冲了上去。那天在扬州,杜善出手推雨菡,王数理就与他结下了梁子;又因为蔡九的缘故,王数理自然而然地把凌潇看做铁哥们,见杜善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凌潇,他顿时血气上涌,也顾不得自己打得过、打不过,只想冲上去把杜善揍一顿再说。

只是,今日的场合与那日在扬州大为不同。杜善既然已经公然背叛凌潇,自然不必再忌惮他,再加上此前王数理让他当众出丑,这个仇他早就想报了。见王数理冲过来,他身体微微一侧,便让王数理扑了空。

王数理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杜善伸手捉住他的右手,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王数理的手臂显然已经被拧断了。雨菡惊叫一声,拉着凌潇哭求道:“凌潇!快救救我师兄!他不是杜善的对手啊!”

凌潇一动不动,垂着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台上的王数理痛苦地倒在地上。顾一鸣道:“蒋姑娘,王少侠是自己上台的,按照规矩少主不能出手干涉。我看,这局也要结束了……”

雨菡焦急万分地回头去看王数理。王数理已经倒地不起,杜善仍不罢休,用脚死命去踢王数理,王数理紧紧咬着牙,就是不认输。雨菡冲到台边,哭着求道:“别打了!师兄,你快认输吧!不然会被打死的!”

王数理闻言,不知哪来的力量,突然抱着杜善的脚,狠狠一口咬了下去。杜善恼羞成怒,右手化掌,就要朝王数理的脑袋劈过来。凌潇忽然大喝一声:“有暗器!”雨菡只见杜善手中寒光一闪,原来他在掌中暗藏了一把短匕首,想要取王数理的性命。

按照比武的规矩,若是一方用武器,另一方也可以用武器;若是一方赤手空拳,另外一方也只能用拳脚相对。王数理手无寸铁,杜善却使用了暗器,已经违规。但此时王数理命悬一线,众人根本想不到比武规矩,只觉得这个莽撞的年轻人今天肯定要毙命当场了。

王数理听到凌潇那一声断喝,反应过来,立即打了一个滚。还好他反应快,刚好避开了杜善那一刀。杜善眼见阴谋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朝着王数理一掌劈下来,王数理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只听得“砰”的一声,杜善肩膀上多了一个血窟窿,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体上汩汩流出,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杜善,为何瞬间就被击倒了。众人看向王数理手中那个奇怪的东西——一个弯把子的黑家伙,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厉害的暗器,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他用了暗器!”凌沅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怒道:“来人啊!将这个卑鄙小人拿下!”

凌潇回头扫了一眼众人,冷冷地说:“谁敢要是敢动他一下,就是与我为敌!”

雨菡踉踉跄跄地跑上台,跪在王数理身边,哭道:“王数理,你怎么样?没事吧?”

王数理咬着牙说:“把我扶起来。”雨菡艰难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王数理一瘸一拐地走到凌湘面前,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总舵主,刚才您也看到了,是杜善先用了暗器,既然他用了武器,那么按照规则我也可以用。再说我是光明正大地用,这不叫暗器,而是‘明器’。希望您能做出公正的评判!”

凌湘看了他半天,不发一语,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凌湘哈哈大笑道:“说得有理。我看王少侠不算使用暗器。既然如此,这一场算王少侠胜。但不知王少侠愿不愿意屈尊做我漕帮扬州分舵的分舵主、辅佐我儿?”

王数理神色一凛,决然道:“我愿意!”

凌潇眼中一热,上前郑重地拜道:“数理兄……”接下来的话他竟然哽住了,不知说什么才好。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顾一鸣道:“还是快给王少侠看看伤势吧!”凌潇含泪点头道:“好!”然后便扶着王数理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凌沅满盘皆输,强压着怒气,向凌湘拜别,拂袖而去了。

…………

是夜,雨菡替王数理处理伤势。他的手断了,经郎中正了骨,却也需经过一两个月才能全好。腹部、腿上都有瘀伤,都是被杜善踢的。

雨菡问:“师兄,你今天为什么那么冲动,明明打不过杜善,还冲上去跟他打?你差点没命知不知道!”

王数理咬牙切齿道:“我就见不得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雨菡道:“现在怎么办?难道你真想当这个漕帮分舵主吗?”

王数理突然看着雨菡,认真地说:“师妹,我有一件事也想跟你商量。我觉得,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还是不回南京了,我想就留在漕帮。”

雨菡大吃一惊,问:“为什么?”

王数理支支吾吾地说:“那天看到凌潇舞剑之后,我突然觉得他很需要帮助……现在蔡九死了,朱十襄又不能回来,他身边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我觉得他……我觉得他挺孤独的。”

雨菡道:“他孤独关你什么事?你前几天还说要恢复物理研究呢!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王数理说:“留在漕帮也可以继续研究物理啊!”

雨菡看着他严肃的眼神,不明白为何短短数日,他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第一一二章测字

弦上琴音如淙淙流水,自柔弱的指尖流泻而出,仿佛青山远淡,静水深流,暧暧雾霭之中,飘出一叶扁舟,身着蓑衣的渔翁在青山绿水之间悠悠唱着棹歌,歌声稍歇,发出一声清啸,那啸声在山间回响,向着远空白云飘去……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中下流,岩上无心云相逐——妙哉!幻儿的琴艺真是高妙,闻之竟有尘心洗净、醍醐灌顶之感!”陆翊平感叹道。

景幻抚平微微震动的琴弦,眼睛笑成了两弯熠熠的新月:“陆大哥过誉了。幻儿的琴艺还肤浅得很,这曲中的境界,总觉得只弹出了五六分。”

陆翊平笑道:“这《欸乃曲》中的浮云流水之意,了尘见空之情,除非是大彻大悟的得道高人,哪里能弹出十分?你年纪轻轻,能弹出五六分已是上佳。你要是真的悟了,怕是有人要伤心的。”说罢,目光往全安那边一扫。

全安全神灌注地看着景幻,竟没有听到陆翊平的话,否则此刻他肯定会羞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景幻听出了陆翊平的弦外之音,又被全安盯着看,不禁满脸飞霞,尴尬地站起身来说:“我去问问船家何时到应天府。”

待景幻掀开帘子娉娉袅袅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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