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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媚后戏冷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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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做,却能肆意的挥霍着飞澜的爱。
飞澜唇角仍含着浅显的笑靥,时过境迁,痛到麻木,她已经再感觉不到痛了。
“他一直以为,无忧是你与永河公主的孩子。表哥因为他是皇上的骨肉而要害死他,那么同样,皇上又怎么会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呢。”飞澜说罢,缓缓转身,幽冷的眸光淡淡散落,没有一丝焦距,而那双空洞的墨眸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表哥知道为什么无忧死后这么久,我从未想过为他报仇吗?”
顾非凡沉默,静静的等着她的答案。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飞澜一剑刺来,刺穿他的身体,让他得到解脱。
“这是命,而飞澜认命了。无忧的人生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死对他来说,或许是种解脱。何况,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害死无忧的人是你,是宁王,是皇上,还是我自己?”飞澜每一个字说的都十分艰难,无忧的死一直压在她心上,像一块大石,让她根本透不过气。
看似简单的等价交换,其中却暗藏着无数的阴谋与背叛。他们之中每一个人都是害死无忧的侩子手。可是,对于顾非凡,她舍不得下手,她的确对他有太多的愧疚,对于宁王,她杀不了他,而对君洌寒,她恨了他,也伤了他,更多的却是爱。所以,她认命了,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飞澜用手掌紧紧的捂住心口,胸腔中心子没跳动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痛的让人窒息,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泪,还是滴答的落了下来。然后,她对顾非凡说,“表哥,你走吧,从今以后,飞澜再也不欠你什么。”
面对她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顾非凡心慌了,三两步上前搀扶住她,“飞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死不了。”飞澜冷冷的甩开他,她随意扫了眼窗外,今日晴空万里,天色正好。“皇上马上就要下朝了,表哥该离开了吧。”
顾非凡咬了下牙,的确,他离开的时间到了。有时候,他是真的恨啊,飞澜本该是他的妻,如今却陪伴在另一个男人身旁,他见她一面,都难于登天。
“飞澜,你好好保重,我会再来看你的。”顾非凡隐忍的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开。
飞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有过这一次,君洌寒必会提高警惕,顾非凡想再次踏入广阳殿,是根本不可能的。何况,她在这里也不会呆得太久了,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是为了报满门血海深仇,等杀了豫南王,她就可以安心的去黄泉陪伴无忧。
她身体无力的靠在窗棂旁,手掌捂住心口,急促的喘息。内伤未愈,情绪稍有波澜时,都会伴随着疼痛。
“灵犀参见娘娘。”殿外,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过后,灵犀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映入瞳眸的却是飞澜靠坐在窗前,眉心紧蹙,痛苦无助的模样。
“出去。”飞澜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她不希望任何人见到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即便是曾经的逸云也不敢擅自闯入她卧房,而这个灵犀只怕是被君洌寒纵容惯了,如此肆无忌惮。
“娘娘,您是不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御医来。”灵犀依旧站在原地,喋喋不休说着,飞澜只觉得头更痛。
“你出去,我想安静一会儿,行不行?”她眉心锁的更深了。
而灵犀显然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不仅没出去,反而为飞澜斟了杯茶,飞澜胸口痛的厉害,本是挥出手臂要将茶杯挡开,却一不留心掀翻了灵犀手中的杯盏。
啪的一声脆响,杯盏碎裂在地,溅了灵犀一身茶水。
“啊!”灵犀一声惊叫后,不安的看着她,那一双灵动的眼眸中分明有着敌意。
而正是此时,君洌寒从外而入,屋内的情形,让他微锁起剑眉,沉声道,“灵犀,你先出去。”
“皇上,我……”灵犀一副委屈的样子,刚要解释,却被君洌寒冷声打断。
“朕让你出去。”显然,他动怒了。
“奴婢遵命。”灵犀有些不甘的俯身,转身离去。
殿门缓缓合起,君洌寒大步来到飞澜身旁,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澜儿,是不是内伤发作了?这个风清扬究竟是怎么医治的,越来越没用了。”
飞澜将头靠在他胸膛,苦笑着挽起唇角,“皇上似乎忘记了,飞澜这一掌可是拜您所赐。”
君洌寒不语,只是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有些孩子气的嘀咕了句,“朕也让你打一掌还回来吧。”
飞澜在他胸膛中低笑了声,而后不着痕迹的脱离了他怀抱。绝丽的容颜再次浮起清冷。“皇上难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君洌寒温笑,甚为随意的重新倒了杯茶递给她,“朕该问什么呢?问顾非凡为什么潜入广阳殿,还是问这整整一个时辰,你们都做了什么?”
飞澜端着温热的茶盏,敛眸不语,眸光淡淡散落在脚下零落的白瓷碎片上。
君洌寒温润的声音依旧萦绕在头顶,“澜儿,朕承认,朕嫉妒你们的关系,介意你和他往来,但朕不想再去猜忌什么,这样做无论对你,还是对朕,都是一种侮辱。”
飞澜静默了片刻,而后,唇角扬起一抹极讽刺的笑,“他对我说会带我离开。”
君洌寒紧盯着她,眸光都冷了。
飞澜讽刺的笑靥更深,继续道,“并且,我答应了。”
这一次,君洌寒再也无法维持住一贯的冷静自恃,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扯她入怀,手臂紧环在她腰肢,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可以。”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几个字,“澜儿,不可以离开,朕不能没有你。”
飞澜靠在他胸膛中笑,笑声凄伤。“曾经,我也以为无忧是我的命,我是离不开他的。可现在,他死了,而我还是活的好好的。”飞澜虽然笑着,泪珠却不停的划落,她随意的用手指抹掉,指尖沁了一片冰凉。“皇上没有飞澜,也是一样的,或许,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毕竟,有这样一个人,曾在你生命中出现过,曾在你心上划过一道痕迹,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我的,你还有你的江山,还有瑜琳,你们还会有孩子……”
“够了,别说了,澜儿。”君洌寒将脸埋入她柔软的发丝间,心口莫名的抽痛不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飞澜真的要永远离他而去。而那却是君洌寒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会将他的心掏空的,他会失去所有的信念与方向。
……
而另一面,顾非凡刚刚回到相府,管家便匆匆跑来回禀,“禀告相爷,小公子今儿逃了一次,在府外密林被我们的人擒了回来。好在相爷有先见之明,让人在府外埋伏了暗卫。”
顾非凡脸色沉了几分,斥责了句,“都让人逃到了府外,若被人看到他,只会节外生枝,本相爷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
“相爷息怒,实在是小公子太过狡猾,竟然假装发病抽搐,才骗过了我们,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却没想到伸手那么好。”管家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
顾非凡冷瞥了他一眼,冷淡道,“随本相去看看他吧。”
第122章 追逐游戏
“相爷息怒,实在是小公子太过狡猾,竟然假装发病抽搐,才骗过了我们,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却没想到伸手那么好。”管家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
顾非凡冷瞥了他一眼,冷淡道,“随本相去看看他吧。”
入秋后,相府后院的竹林却依旧翠绿茂盛,一路踏过六棱石子路,才来到竹林深处的木屋前,推门而入,只见无忧被绑在梁柱上,雪色锦袍些微的凌乱,却无半分狼狈,越发凸显了一身的清贵之气。
“不愧是皇上的子嗣,厚积薄发,忍他人之不能忍。”顾非凡轻笑着,在他身前停住脚步。对一旁侍卫吩咐道,“将他放开。”
侍卫听命解开无忧身上的绳索,他一双褐眸深冷,淡漠的揉着腕间勒出的红痕柘。
顾非凡一挑衣摆,在一旁木椅上坐了下来,含笑开口,“忍了两月有余,终于按耐不住了?”
无忧含笑不语,褐眸中却翻滚着深冷的漩涡。他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摸清了府中形势,挑了暗卫换班的时间,封了身上的几处穴道,才会表现出假搐的模样,蒙混了管家,逃了出去,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没想到顾非凡在府外同样埋伏了暗卫,他在府外不远处密林中了圈套,被再次擒了回来。
“姜还是老的辣,今日无忧受教。”无忧姿态谦卑的俯首一拜熬。
顾非凡冷然哼笑,回道,“你虽天资聪颖,却尚需历练,只可惜,本相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若你再敢逃一次,我就杀了你。”
无忧沉默不语,隐在衣袖下的小拳头却紧握起。一双褐眸紧盯着顾非凡,眸光深邃而犀利,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这也是顾非凡最不喜欢他的地方,他长的太像他爹。
片刻后,那么清冷的犀利又缓缓散尽,被戏谑取代,他唇角扬起笑,如孩童般无辜的嬉笑,“表舅,你很爱我娘亲吗?”
这样敏感的问题,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一时间竟让顾非凡无所适从。他冷魅的一笑,回道,“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你才多大,又怎么会懂什么是爱呢。”
无忧负手而立,不卑不亢道,“汉•;伏胜《尚书大传•;大战》曰: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其实,表舅才是不懂爱的那个人。”
顾非凡冷笑,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浅饮一口,回道,“我若不懂,当日就不会留你一命。”
“表舅留无忧性命,不过是不想与娘亲之间再无退路。你若真的爱她,就不会将无忧困在此处,她见不到我,会伤心,会痛苦,会崩溃……可你却对她的伤痛视而不见。这不是爱,你只是在享受追逐的快乐,你只是不甘于爱而不得。”无忧一字一句,咄咄逼人。这样的话,哪里像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口。
顾非凡眸子逐渐冷谙下来,散发着孤冷的光,他握在杯壁的指尖遽然收紧,手背之上青筋道道凸起。他嘲弄的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或许,留下你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可是,错误却要一直持续下去,因为,你还不想结束与我娘的追逐游戏。”无忧淡漠的丢下一句,翻身躺在软榻上,将被子扯过了头顶,闷闷道,“无忧累了,如果表舅没有其他的事,请你出去,无忧要休息。”
顾非凡忽而一笑,又是无奈,也是自嘲,在他的地盘上,却被一个小鬼公然赶人,无忧真是丝毫没给他留情面。
“都出去吧,没见到小公子已经赶人了吗。”顾非凡邪魅低笑,管家侍从听命,纷纷退了出去,顾非凡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门口处,只听到身后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表舅明日让人送些书来,这里真无聊。”
顾非凡一笑,问道,“想看些什么书?”
无忧双臂枕在脑后,睁大了一双明眸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眸中一闪而过狡黠诡异,而后轻轻吐出三个字,“帝王术。”
*
时间辗转,很快落叶凋零,中秋将至。
广阳殿内,飞澜静静靠坐在窗前,看着园中水杉绿芽新生,看着它枝繁叶茂,又看着叶脉一片片凋零,亦如人生苦短,转瞬即逝。飞澜从未奢求过名留青史,她所想所愿,不过是在某个人心上,留下一抹痕迹,擦不去、也抹不掉。
“禀娘娘,奴婢新缝制了一件绯红宫装,中秋夜宴时穿着也喜庆。您看看合不合身,若不合适,奴婢再改。”灵犀捧着一件崭新的艳丽罗衫,缓缓步入内殿。
飞澜有片刻呆愣,才想起她已经是君洌寒的淑妃了,他知道她不喜欢繁文琐节,只传了圣旨,翌日让徐福海送来了妃子的金蝶和玉印,便是礼成了。
她看着灵犀手中捧着的华美艳服,戏谑一笑,开口道,“若是我说,我不喜欢呢?”
灵犀表情一僵,低头回道,“娘娘若不喜欢,奴婢重新裁制便是,只是时间上有些赶了。”
飞澜轻笑,“放在一旁吧,我很喜欢,灵犀,谢谢你。”
灵犀一张俏脸,脸上的表情反复变了几次,后宫嫔妃恃宠而骄的她见得太多,但如飞澜这般温润淡漠的,却还是头一遭见。“听皇上说娘娘喜欢素雅裙衫,但中秋夜宴着实是不适时宜的,奴婢日后再为娘娘缝制。”
飞澜摇头失笑,又道,“其实,我喜欢的是玄色,如墨一样的颜色。”
“墨色是后宫嫔妃的禁忌,何况,皇上吩咐过,不许娘娘穿玄色衣裙。”灵犀为难道。
飞澜也不以为意,随意的翻阅着手中书册。
“娘娘,洛贵妃来了。”梅儿快步跑入内殿,她话音刚落,洛青缨的声音就从殿外传来。
“呦,妹妹这日子好悠闲啊,正当圣宠之日,与本宫这昨日黄花就是不一样。”洛贵妃摇晃着水蛇腰,在贴身侍女荷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飞澜缓缓放下手中书册,眸光闲适的扫过洛青缨,含笑问道,“洛贵妃大驾,不知有何贵干?”
“我家娘娘尊为贵妃之位,按照宫规,淑妃是要向我家娘娘施礼的。”侍女荷子率先开口道。
而洛青缨却微摆了下手,皮笑肉不笑道,“罢了罢了,淑妃娘娘可是皇上新宠,两月之内由小小的贵人晋升为妃位,可是羡煞了宫中不少姐妹呢,别说是贵妃,即便是皇后之位,也是淑主子的囊中之物。”
飞澜怎会听不出洛青缨的半讥半讽,圣朝建朝以来,以秀女身份入宫的女子,她只怕是晋升最快的一个,后宫眼红嫉妒的大有人在,流言蜚语不断,说的多难听都有,而飞澜大多一笑置之。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只有愚蠢的女人才对付女人。
“淑妃妹妹不请本宫坐坐吗?”洛青缨又问。
飞澜淡笑,对一旁灵犀吩咐道,“灵犀,看座。”
“是。”灵犀俯身一拜,“贵妃娘娘,请上座。”
洛青缨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之上,眸光却在灵犀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位便是宫中大名鼎鼎的灵犀姑姑吧,本宫还是第一次得见呢。皇上当真是疼宠妹妹,连贴身的侍婢都拨给了妹妹。”
“灵犀一介奴婢,有幸能伺候娘娘,也是奴婢的福气。”灵犀不卑不亢道。
“是啊,这奴婢注定了就是奴婢的命,被送来送去,还不是个伺候人的。”洛青缨一向刁钻,自然不会留口德。灵犀脸色瞬间白了,却没有争辩。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与淑妃妹妹说几句体己的话,都别站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洛青缨喧宾夺主的吩咐道。
灵犀等人目光探寻的看向飞澜,只见她轻摆了下手,众人才敢退去。
一时间,空旷的殿内,只剩下飞澜与洛青缨二人。
飞澜随意的把玩着杯盏,唇边笑靥浅浅,眸中玩味悻然。
洛青缨显然没有她沉得住气,终是开口打破了沉默。“慕容飞澜,你是明白人,本宫便也不绕弯子了。你与本宫一向八字不合,当初你是边塞的大将军,处处压着本宫的哥哥,现在,你是皇上的淑妃娘娘,荣宠远在本宫之上,本宫眼里可不容沙子。”
飞澜一直含笑不语,静静的听着洛青缨絮絮叨叨。这一载,她早已架空了庄晓蝶,掌管着六宫事物,也是说一不二的。瑜琳在永寿宫中,有庄氏庇护,她也不敢再发难,便拿飞澜下手。
“恕飞澜愚钝,不懂娘娘的意思。”飞澜低笑着,轻放下手中茶盏。
“慕容将军精明如斯,又怎会不懂本宫的意思!今儿本宫就将话挑明了说,本宫想要你在宫中消失,永远消失。”洛青缨眸中闪过狠戾之色。
飞澜无丝毫惧意,云淡风轻的笑着。洛青缨想要她的命,还嫩着点。
“贵妃娘娘贵为嫔妃之首,又掌管六宫,飞澜若有何不妥之处,娘娘按宫规处罚便是,飞澜绝无怨言。”
“呦,淑妃这话本宫可受不起,这六宫之内何人不知淑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啊。本宫可动不得。”洛青缨不咸不淡的回着。
“那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飞澜自己消失了。”飞澜随意的拂了下衣袖,起身来到窗前,眸光淡落的看向窗外,一双墨眸逐渐深沉。这皇宫再大,头顶也不过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天,难怪无忧喜欢大漠的风沙。
洛青缨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润口,又继续有条不紊的说道,“慕容无忧等于间接死在皇上手中,淑妃这般骄傲的性情,即便下不去手杀了皇上,自然也无法重修旧好了,本宫不过是想帮淑妃一个忙,送你出宫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飞澜明眸微眯起,三分冷冽,七分暗嘲。洛青缨自然说不出这一番话来的,背后必然是有人在为她出谋划策。
“以贵妃娘娘所言,飞澜该跪地磕头,谢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了?”飞澜嘲讽道。
“那也不必,不过是利人利己而已。淑妃放心,本宫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洛青缨说完,啪的一声将杯盏落在桌案上,而后起身离开,在经过飞澜身边时,还别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洛青缨离开后,灵犀匆匆步入殿内,担忧的询问道,“娘娘,洛贵妃没有为难您吧?”
“她能如何为难我?”飞澜回头,清冷的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自嘲道,“不是每个人都认为我是皇上的新宠吗?她又能将我如何。”
“倒是奴婢多想了。”灵犀微一俯身。
飞澜淡不可闻的一笑,又道,“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是。”灵犀回道,取了华彩披风搭在飞澜肩头,“入秋天凉,娘娘当心感染风寒。”
飞澜对她一笑,并未多语。
御花园中菊花开的正盛,金灿灿的,倒是应了那句‘满城尽带黄金甲’。飞澜行走在石板小径之上,落叶铺了满地,踩在脚下发出嘎吱的轻微声响。
飞澜在莲池边坐了下来,涣散的看着面前一片静水。莲花落尽,徒留下几支残骸。花期有尽头,而人的爱美之心却没有尽头,莲花落尽还有菊,菊花败去便是梅,梅花之后桃花纷飞,没有一种花可以霸占四时之景,就好像,从未有人能独占帝王的心一样。他的眼中风景不断,百花盛开,又怎么会为哪一个而停留。
“淑妃妹妹如此雅兴,只可惜,荷花已经开败,倒不如去赏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美女声,飞澜迟缓的回头,只见庄晓蝶带着侍女站在身后不远处。
“蝶妃娘娘安好。”飞澜莞尔一笑,算作回答。
“本宫正要去赏菊,淑妃妹妹不如与本宫结伴同行,这残败的莲花又有何好看。”庄晓蝶笑意盈盈,热络的上前。
飞澜摇头,眸光再次探向池面,平淡道,“花开自有花落时,它虽败落,却也曾盛放一世,总会有人来悼念它逝去的美好。”
此言一出,蝶妃的面色也黯淡了下来,她自然听得懂飞澜在以花喻人。“淑妃正当圣宠,何须自怜自艾。何况,妹妹绝非娇弱百花,而是那长青的藤,四季不败,淡看花开花落。”
飞澜些微的错愕后,摇头失笑,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蝶妃竟是如此的了解她。“相识数载,蝶妃娘娘的确是深知飞澜,难怪如此笃定飞澜会愿意出宫。”
庄晓蝶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面上竟无丝毫被看透的窘迫。“你的确聪明,难怪皇上如此喜欢你。不错,是本宫向洛青缨献计。”
飞澜唇角笑意浅淡,喃喃自语道,“原来飞澜如此不招蝶妃娘娘待见。”
庄晓蝶淡哼一声,“其实,你出宫与否,与本宫毫不相干,但本宫却要利用此事来讨好洛青缨。你应该知道,本宫已是太皇太后的一枚弃子,又不得圣宠,想要在宫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寻求依靠。”
飞澜有短暂的沉默,她懂得庄晓蝶夹缝中求生的不易,只是……“洛青缨为人心胸狭隘、又心狠手辣,并非是好的靠山。”
“此话未必。”庄晓蝶继续道,“洛青缨的确是歹毒之人,但本宫不得皇上宠爱,对她便构不成威胁。她没有必要对本宫下手。”庄晓蝶声音微顿,而后嘲弄轻哼,“她那种胸大无脑的人,反而更好控制。并且,只要有洛青川在一日,洛青缨在后宫的地位便会屹立不倒,本宫在她羽翼之下,尚能保命一时。”
飞澜无奈轻叹,久久沉默。在这后宫之中,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没有永远的姐妹。庄晓蝶也曾是骄傲之人,如今让她对洛青缨摇尾乞怜,只怕她心中也是不甘的吧。
“那蝶妃娘娘打算如何送飞澜出宫?”她又问。
“中秋宫宴,洛青川自然是要入宫的,到时你混在洛府的家丁之中,想出宫并不困难。”庄晓蝶说出了心中谋划。
飞澜低柔一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了一个字,“好。”
第123章 所谓齐人之福
“那蝶妃娘娘打算如何送飞澜出宫?”她又问。
“中秋宫宴,洛青川自然是要入宫的,到时你混在洛府的家丁之中,想出宫并不困难。”庄晓蝶说出了心中谋划。
飞澜低柔一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了一个字,“好。”
“淑妃果然是爽快之人,那本宫自然会为妹妹好好谋划。”庄晓蝶满意点头,“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妹妹赏景了。”她说罢,在侍女的搀扶下渐行渐远。
飞澜随手折了一根枯草把玩着,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一旁灵犀柘。
“娘娘真的打算离开皇上吗?”灵犀率先开口问道。
飞澜笑,不答反问,“你会去通风报信吗?”
“奴婢……”灵犀吞吞吐吐把。
飞澜轻笑起身,向御花园外走去,只幽幽丢下一句,“你说与不说其实并不重要。”
她并未奢望过,洛青缨与庄晓蝶真的能助她出宫。君洌寒岂是如此好糊弄的。
走出御花园,她并未回广阳殿,而是向御医院的方向而去。
彼时,风清扬正在研磨药材,屋内散发着浓重的中草药味。他见到飞澜时,有片刻的微愣,随即,嘻哈一笑道,“微臣是不是应该叩见淑妃娘娘?”
“如果你愿意,我倒也不介意什么五体投地大礼。”飞澜淡声回了句,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屋子里药味太重,去外室吧。”风清扬说罢,放下手中药草,并用清水净了手。
飞澜并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的在药房内转来转去,随手抽了一根何首乌把玩。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不是最讨厌药味吗。”风清扬笑着开口。
飞澜墨眸掀起淡淡涟漪,苍白的面颊有些许的情绪波动。她的确是极讨厌药物的,父亲缠绵病榻多年,她日日喂水喂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飞澜眼中,汤药就等同于疾病与痛苦。
“的确是感兴趣。”飞澜轻笑,那一抹愁绪很快被极好的掩藏。“我曾听无忧说起过,有一种药,服下后可以让人高烧不退。”
风清扬高大的身体一顿,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飞澜云淡风轻的笑,“不过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风清扬面色沉了些许,低声回了句,“劝你别打什么主意,前些日子瑜琳刚刚用过这一招,别玩儿人家玩剩下的。”
“她装病做什么?”飞澜不解问道。
风清扬不屑的一哼,明显对瑜琳的所作所为极为鄙视。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风清扬不答反问。
飞澜收敛了笑意,神色淡然,“我要离开。”
风清扬微愣了片刻,而后,叹息着摇了摇头。其实,飞澜与瑜琳分别占据着皇上的两侧心房,她们都想成为唯一,独占整颗完整的心,但瑜琳与飞澜的不同就在于,瑜琳会不择手段的想要将对方挤出去,甚至不惜装病博得君洌寒疼惜。而飞澜却是极骄傲的,得不到完整,她宁愿转身离开。
“你,真的想好了?”风清扬沉声询问。
“嗯。”飞澜凝重点头。
风清扬沉思后,开口道,“你要的东西,在第二排第三个柜子里面,将药粉在火烛上烧掉便可。副作用很大,慎重用药。”
飞澜将取出的药包收入怀中,慎之又慎。这才是她来此真正的目的,她天生体质虚寒,对于寒性之物是绝对不能碰的。而世上最至寒的便是无霜花,无忧生前曾对她耳提面命,让她万万碰不得那东西。而此时怀中,便是无霜花花粉。
“谢了。”飞澜温笑道,
风清扬唇边笑意有几分牵强,出口的声音微微暗哑,“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
飞澜用药很小心,每晚睡前在烛火中燃烧一点,起初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日复一日,身体的温度越来越冷,面颊逐渐褪去血色,变为一种病态的苍白,她吃的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无法进食了。
君洌寒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他出入广阳殿的次数越来越多,亲手喂飞澜吃药喝羹汤,飞澜都很顺从的吃下去,但没过多久,又如数的吐了出来。起初,君洌寒以为她是在与他置气,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简单。
每次吐过之后,她痛苦的靠在榻边,面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紧闭着的眼帘上挂着剔透的泪。她在极度的痛苦,却又极度的隐忍着。
为此,君洌寒打发雷霆过,而风清扬给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心结难舒。医者医病,却医不了心。
夜,万籁俱寂。
广阳殿中,灯火摇曳。
君洌寒坐在飞澜身旁,让她半靠在怀中,端着一碗燕窝羹,一勺勺小心翼翼的喂给她喝。
“澜儿,再喝一小口,好不好?”君洌寒温柔轻哄。
飞澜无力的笑,“喝了还是要吐的,皇上何苦呢。”
君洌寒褐眸阴沉,每次看她吐得痛苦难耐的模样,他心里更痛。但他还是一次次坚持着让她吃东西,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喂着她。他真怕有那么一日,她什么都吃不下去了,那就真的只能等死。
“澜儿乖,只吃一口就好,风清扬说你只是厌食,慢慢调理就会好的。”若非一日日哄着飞澜,君洌寒都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好的耐性。他只是太怕失去她。
飞澜顺从的喝了,而后瘫软的靠在他胸膛中。君洌寒轻拥着她,天南海北的将一些趣闻趣事,恍惚间,飞澜有种错觉,好像他们回到了孔雀山庄的日子,他喜欢抱着她坐在屋顶吹风,她喜欢靠在他怀中娇笑着,那真是一段称之为美好的岁月。
“呕……”
不过安静了片刻而已,飞澜突然推开他,趴在床边痛苦的呕着,刚刚吃下的东西如数吐了出去,吐到最后,连绿色的胆汁都呕了出来。
“娘娘,喝口温茶润润喉吧。”灵犀双手捧着茶盏递上来,是飞澜最喜欢的雨前茶,袅袅茶香气顺着嵌开的茶盖溢出。
飞澜接过喝了一口,但很快,连喝下的茶水一并吐出去,直到胃中空空,再无可吐之物。她靠在软榻上,身上单薄的纱衣都被冷汗浸透了,眉心紧蹙着,双手紧抓住心口衣襟,痛苦而微弱的挣扎着。
君洌寒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将头深埋如她肩窝中,沙哑低吟,“澜儿,告诉朕,你究竟想要什么?”
风清扬说,她是心结难舒,那么,飞澜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飞澜痴痴的笑着,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飞澜一无所求。”
同样的问题,他问了不知多少次,而她的答案,始终如一。
君洌寒痛苦的闭上双眼,此刻,他宁愿飞澜说:她想要无忧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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