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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媚后戏冷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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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非凡不语,眸色冷黯了几分,他出现在这里,永河便不顾一切的扑入他怀中,他只是听从自己的意识推开她而已,难道她所有的伤痛都要算在他身上吗?他早已和她说的清楚,他不爱她,也不需要她一厢情愿的爱。

“你似乎心情不好?怎么?谁有这个胆子敢惹我们慕容大将军生气?”顾非凡笑着,手臂十分自然的揽着她肩上。

飞澜低敛了眸子,极好的掩饰了疼痛,唇角微扬着,有些许嘲弄,身旁的这个男人,似乎总能轻易看出她的心事。“没什么,可能有些累了吧。”

顾非凡笑,手掌轻拍了下肩头,“没关系,飞澜累的时候,还有我的肩膀给你靠。”

此时此刻,身边这个温润含笑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那个冷冽狠绝的权相联系到一起的,男人面对心爱女人的时候,呈现的只有一面,那就是温柔。

飞澜将头轻靠在顾非凡肩头,只那一瞬,泪无声的落了下来。似乎所有的委屈与无助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好似一场周而复始的循环,亦如曾经,每次受了委屈,她都会在顾非凡肩头哭,然后,转身对着君洌寒灿烂的笑。

“飞澜,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他淡淡道。

“这么快?不是刚回来吗?”飞澜错愕。

顾非凡无奈耸肩,“皇上命我为钦差,彻查西南贪污案。本是不必回来的,由江南直接赶赴西南。可我知道你回来了,才忍不住来见你一面。”

无数次的错过,并非命运安排,而是人为的后果。五年前,若非君洌寒将他支开,他绝不可能让飞澜远赴边塞。

“西南贪污案并不需要你亲自前往,难道皇上是故意支开你?”飞澜微惊。

顾非凡点头,“皇上不过是寻个由头将我调离,才好集中精力对付宁王。不过,此举也正合我意,我并不打算介入皇上与宁王之争。”

飞澜了然点头,的确,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倒是你,要格外小心,你是皇上心腹,便等同于是宁王的眼中钉。”顾非凡出声提醒。

“我知道。”飞澜低笑回应。

顾非凡玩味道,眉宇间带着不尽的宠溺。

“我知道表哥最疼我。”飞澜靠在顾非凡肩头,缓缓合上眼帘,不知不觉间,竟睡去了。

“飞澜,飞澜。”顾非凡轻唤两声,失笑后,将她打横抱起,送入卧房中。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心中竟不知何种滋味。

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她白皙的面颊,顾非凡无奈的叹息。“你这笨女人究竟会不会选男人,他注定不会只爱你一个,你又何苦为他痛着,为他伤着。他陪你七年,而我却爱了你几乎一辈子……”

恍惚间,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记忆中,有那么一段时间,飞澜一直刻意的躲避着君洌寒。他问她为什么。她说:他太聪明,好像一切都掌控在手中,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但他没想到,就是那样一个危险的男人,飞澜还是爱上了。

顾非凡离开飞澜的卧房,只见永河就等在门外,她似乎等了许久,粉艳罗裙染了一层寒霜。

“公主还有何事?”他淡漠询问。

永河一笑,许是在寒冷中等候的太久,声音都有些僵硬了,“我知道你要走了,只是来送送你。”

顾非凡微愣,很显然她的回答出乎他意料。“那公主保重。”他说完,拂袖而去,永河没有阻拦,亦没有追随,只深深凝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君洌寒清冷的话语,他说:皇姐,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

后悔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顾非凡是她唯一深爱过的男人,为了他,她甚至与君洌寒决裂。洌寒曾问过她:如果朕与顾非凡只能选一个,皇姐会选谁?当时,她沉默了,因为,她自己也没有答案。而她的沉默伤了君洌寒的心。

顾非凡尚未远离,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犹豫的询问,“无忧,他是我的孩子吗?”

永河身体猛然一震,提到孩子,她再也无法维持住往日的端庄与平静,她失控的看着他,泪模糊了双眼,“顾非凡,你没有资格知道。”

她转身快步跑入屋内,啪的一声合起门扉,她的身体紧贴在冰冷的门板,痛哭失声。如果他们的孩子还活着,也该有无忧那么大了。是她没用,没有保住那个孩子。

*

翌日风和日丽,无忧扯着飞澜去集市上闲逛,帝都的繁华远不是边塞古镇可以比拟的。无忧见什么都格外新奇,连女人的胭脂水粉、珠花首饰他都要挑挑拣拣一番。

“看这些做什么,难道要拿来送给心上人?”飞澜含笑调侃。

“昨儿表舅舅似乎惹了公主娘亲不开心,今儿晨起我见她眼睛都哭肿了,想着买些东西哄她开心。”无忧随口回了句,从各式首饰中挑出一支银色发簪,样式简单,倒也不是庄重。“这个怎样?”

“嗯,不错,那就买下吧。”飞澜笑着将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倒是难得无忧有这一片孝心。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原本就热闹的大街,此刻被拥挤的水泄不通。回府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飞澜与无忧坐在车内,她随意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围观的人群中央,一个衣衫华贵的臃肿男人正扯着一名伶人不放,此等情形在帝都倒也不算罕见,不少达官显赫有圈养男。宠的习惯。只是这伶人性子倒也执拗,竟是宁死不屈的。被爪牙打得浑身是伤,身体被人托在地上,就像拖着尸体一样。

“莫哥哥!”飞澜一惊,快速跳下马车。

“娘,别多管闲事。”无忧想拦,已经慢了一步,只能跟着跳下马车。

“让开。”飞澜拨开人群,一把按住男人手腕,用力一扳,只听嘎嘣一声骨节的碎裂声,男人鬼哭狼嚎的大叫,终于松开了对伶人的钳制。

一群爪牙见主子被制,蜂拥而上,而飞澜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温怒。“李大公子,还不让你的手下住手,我看你这条手臂是不想要了吧。”她再次用力扳起男人的手臂,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狗东西,都给爷退后,退后。”

“还是李大公子识相。”飞澜冷然一笑,目光在那伶人身上扫了一眼,“这小伶长的倒是不错,本将军要了,李大公子应该没有意见吧?”

“慕容飞澜,你别欺人太甚。”那男人狂吼着,显然,他是真的看上了这伶人,即便不要手臂,对这小伶也是势在必得。

彼此之间僵持不下,而正是此时,一对人马将人群隔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缓缓而入,停在了几人面前。一名小太监迅速跪在车前,车帘被掀开,玉带蟒袍的男子踩着小太监的脊背缓步而下,姿态雍容华贵,唇角一抹笑,带着几丝邪冷。

“一个堂堂大将军,一个是尚书公子,大街之上公然争抢一名优伶,传出去还不是要贻笑大方。”男人嘲弄哼笑。

“慕容飞澜参见宁王殿下。”飞澜率先放开李公子的手臂,躬身施礼。而他一松手,李大公子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哭嚷着,“李岩峰参见宁王。”那摸样着实难堪。

君灏南唇边笑意玩味,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那一旁的优伶,一身戏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但依旧难掩一张妩媚的脸,男人生了这么一张魅人的妖花脸,简直比女人还要祸水。君灏南对漂亮的男人并没有兴趣,但飞澜对这优伶有兴趣,如此,他便也来了兴致。

“程琳,将他带入马车。”君灏南不急不缓的吩咐道。眼看着宁王府的侍卫就要将优伶压上车,飞澜与李岩峰同时出声。

“住手!”

“不行!”

李岩峰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对君灏南道,“宁王爷明鉴,这优伶在下已经买下来,他现在是我府上的家奴。”

“哦?是吗?”君灏南不甚在意的哼笑,又道,“回去告诉李尚书,就说我君灏南向他要了这个人。李大公子,你还有意见吗?”他的语调突然冷了下来,李岩峰一慌,不敢再多言半句。

宁王府的人再次扯住了那优伶,而飞澜突然出手,固执的挡在他面前,丝毫不肯退让。

此时,一直沉默的优伶终于开了口,那语气沧桑的让人心凉。“莫杉不过一个卑微伶人,天生就是服侍人的,多谢慕容将军抬爱,但将军实在不必为了我这等人得罪宁王。”他说完,深深的看了飞澜一眼,那眼眸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无奈,有疼痛,有珍重。

“莫杉多谢宁王爷抬爱,我这就随您回府,从今以后,莫杉就是王爷的人。”莫杉提高音量,他的意图,飞澜懂得,他是要断了飞澜所有的退路。

他一直都没有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何时都只会护着她。莫杉是慕容府管家的儿子,比飞澜长两岁,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每次飞澜犯了错,都是莫杉代罚,飞澜没有兄弟姐妹,她一直当莫杉是亲哥哥,灭门那日,她以为他死了,原来,他活着,庆幸,他还活着。

“等等!”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无忧一身银白锦衫,即便在人群中也分外的耀眼。他来到君灏南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唤了一声,“无忧见过二皇舅,舅舅安好。”

君灏南讪然一笑,戏谑道,“是无忧啊,你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难道你也看上这优伶了?”

“二皇舅怎么知道?”无忧故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而后又认真道,“这漂亮叔叔就是无忧看上的,才让父帅买回去给我做玩具,舅舅不会连外甥的玩具都要抢吧。”

无忧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虽然是稚嫩的童音,却字字犀利,封住了君灏南所有的退路。大庭广众之下,孩子奶声奶气的唤着舅舅,又一口一个玩具。大庭广众之下,他若在坚持留人,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他敛眸看向慕容飞澜,冷笑道,“慕容将军,今儿本王卖你一个情面,这份人情,改日再向你讨回。”

宁王府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后,无忧起身,优雅的拍了下衣摆灰尘,骄傲的扬起下巴,对飞澜笑道,“也不是很难打发啊。”

“人小鬼大。”她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

回府的马车中,飞澜与无忧靠坐在一侧,莫杉坐在他们对面,整整隔了几近八个年头,有太多的话,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飞澜,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不错,我很欣慰。”这就是莫杉的开场白。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着飞澜的消息,知道她进了孔雀山庄,知道她得到了最好的保护,知道她出征塞外,知道她成了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如此,足以。

“那你呢?为什么不来找我?”飞澜追问。

“我?还不是你看到的样子。”莫杉嘲弄一笑,目光探向窗外,语气悠长了几分,“灭门那日,我虽死里逃生,却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被戏班的班主救下,跟着他们讨生活。”他忽而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倒是这张脸常惹祸,真有些头疼。”

“传说中的‘红颜祸水’?”无忧眨着一双无辜的眼。

飞澜淡然一笑,前尘往事,便在这一笑中释然了。

“这孩子?”莫杉试探的问道。

第91章 断袖之癖吗?朕满足你

9

“这孩子?”莫杉试探的问道。

飞澜牵动了下唇角,“是我的孩子。”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莫杉蹙眉。

飞澜抿唇不语,神色黯淡了几分。而她不说,莫杉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而此事并没有就此终结,第二日,慕容将军圈养男宠的消息传遍了帝都大街小巷,几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酒馆茶楼,说书人的段子都成了慕容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能做出此事的,除了那个没抢到‘红颜’的李大公子,还能是何人峥。

飞澜对此事极为淡定,反正嘴长人家身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被。反倒是将永河气的不轻,偶尔想起,便河东狮吼一句:“慕容飞澜,本公主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日,永河公主刚刚吼完,宫里的马车就停在了将军府门前,走下来的人依旧是徐福海,目的同样是请飞澜入宫,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揣着明黄的圣旨。

“不会皇上也知道你圈养男宠的事儿,所以要兴师问罪吧?”无忧嘀咕了句,扯了扯飞澜的衣袖客。

飞澜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莫杉,只见他神色格外凝重。

“皇上日理万机,哪儿有心思管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别胡说八道的。”飞澜故意提高了音量,这话显然是说给莫杉听,好让他安心。

飞澜进入养心殿的时候,君洌寒慵懒的靠坐在软榻上,与往日不同,他没有看奏折,而是在悠哉的品茶。看他气色倒是好了许多,想必蝶妃照料的不错。

“不知皇上找微臣来所为何事?飞澜一介闲散皇亲,既不能为皇上分忧,又不能如后妃般薄帝王一笑,着实惭愧。”飞澜负手立于殿中,语调疏离。

一旁徐福海一惊,手心都捏了一把汗。自古伴君如伴虎,慕容将军今儿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句句呛着皇上。“慕容将军,这里可是养心殿。”他低声提醒。

“我知道这里是养心殿,皇上召见内臣的地方,偶尔也行云雨欢愉之所。”飞澜淡漠的容颜,清眸不温不火,但语调中却难掩嘲弄之意。是的,她无法忘掉他与琳琅在此激吻的一幕。

她知道自己无权嫉妒,却又无法控制的嫉妒着。

君洌寒倒也不恼,调笑道,“原是朕怠慢了大将军。”他看向一旁徐福海,拉长语调道,“没听到慕容将军说这里是云雨欢愉之所吗?还不去叫几个色艺双绝的歌姬来服侍大将军。”

“啊?”徐福海呆愣在当场,向来知道帝王不喜欢按章出牌,但今儿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飞澜波澜不惊的一笑,微拱手,“多谢皇上美意。歌姬倒是不必,只是要劳烦徐总管再跑一趟将军府,将莫先生请来,他是微臣圈养的男宠,色艺绝不亚于宫中歌姬。”

反正她慕容飞澜圈养男宠的事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她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既然要玩儿,那就看谁玩儿的更彻底。

果见,君洌寒的脸色沉下来,冷声道,“都给朕退下。”

徐福海如获大赦般,带着殿内一干宫女太监匆匆退了出去。

“臣慕容飞澜告退。”飞澜不缓不慢的跪拜后,转身就走,那叫一个洒脱。君洌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朕允许你离开了吗?”他的声音温怒,低沉道,“给朕过来。”

飞澜低着头,不清不愿的磨蹭到他身边,君洌寒手臂一揽,便将她纳入胸膛。温香软玉在怀,稍稍消散了几分怒气。温热的手掌顺着她曼妙的曲线游走,飞澜在他怀中不安分的挣动。

“皇上!”她低呼一声,按住他探入胸口的大掌。

君洌寒邪魅一笑,道,“不是有断袖之癖吗?不必舍近求远找什么男宠,朕满足你便是。”

飞澜敛眸不语,身体僵硬的不敢动。只听他冷哼了一声,而后将手掌从她胸口衣襟中抽出。

君洌寒一直手臂缠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斟了杯新茶,递到飞澜唇边,“尝尝味道如何,今年新进贡的雨前茶,干净的雪水冲泡。”

飞澜慌忙的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回了句,“臣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皇上。”

君洌寒温笑,“在孔雀山庄之时,朕可是给你泡了三年的茶,如今倒是讲究起什么君臣之道,越来越侨情了。”

飞澜不语,自顾低头饮茶,微苦涩甜的味道在舌尖逐渐蔓延。

“那个优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轻拥着她,又问。

“是曾经的故人,飞澜不忍见他受人凌辱,才出手相救。他是难得的贤才,飞澜会劝他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飞澜早知他会问,早已想好了说辞。

“嗯。”君洌寒应了,倒也并未追问。飞澜自幼在将军府长大,她口中的故人,自然是灭门案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无关轻重的小人物,他不愿追究。

“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发生第二次,我们现在的处境你应该清楚,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若是篓子捅大了,朕也未必护的住你。”

飞澜在他怀中,漠然点头。

“今晚留下来。”他贴在她耳侧,暧昧呢喃,而下一刻,已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内殿而去。

他将她放在明黄龙床上,手上功夫倒是利落的很,“不要,你身上有伤。”飞澜有些吃力的推拒。

他吻着她敏感的锁骨,低笑出声,“已经好了,等会你试试就知道了。”

飞澜双颊绯红,呼吸凌乱急促,她费了些力气,才将他的头从胸口推开,喘息道,“不,真的不行。”

他置若罔闻,唇再次贴上她娇艳红唇,滚烫的手掌轻车熟路的探入她柔软胸口。飞澜抗拒着,慌乱挣扎,“不,不要这样。”

他沉重的身躯将她死死压在身下,那神情,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慕容飞澜!你给我老实点儿。”

她脸颊羞得通红,紧咬住唇瓣,有些艰难的挤出一句,“那个,我,我今天来了月事。”

君洌寒高大的身体僵硬了几分,而后翻身倒在她身旁,脸色极是难看,闷闷的嘀咕了句,“你倒真是会找时候。”

飞澜头压得极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皇上还是传后妃来侍寝吧,飞澜这就离开。”她说罢,利落的起身,而君洌寒却快她一步,伸臂将她按在胸膛中。

“你给朕闭嘴,睡觉。”他没好气的丢下一句,指尖轻弹,啪的一声,殿内烛火应声熄灭。

夜,万籁俱寂。

飞澜在他怀中入眠,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连他是何时离开的,她都不清楚。

飞澜醒时,已是日头高照。她赤足下床,身上只有一件雪纺中衣,她站在铜镜前,随意的拢着长发。

而突然,窗口处传来细微的轻响,转瞬间,屋内已多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负手而立,微敛眸子凝视着她。

飞澜并未回头,但铜镜之中已经倒影出身后男子的模样,他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丝毫不掩饰眸中惊艳。

“不必飞澜提醒,王爷也应该知道擅闯养心殿是何罪过吧!”她身形飞转,利落的披上外袍,如玉双足隐藏在长长的锦袍之下。

“本王敢来,自然是不怕他的。”君灏南面色凝重,冷哼道。“慕容飞澜,本王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你欠本王的人情,也该还了。”

飞澜微眯起眸子,问道,“王爷想要飞澜如何还?”

“母妃昨夜病重,御医束手无策。本王要你带风清扬前去为母妃诊治。”君灏南倒是直截了当。

飞澜冷哼,带着几丝嘲弄。“风清扬不过一介御医,为太妃诊治乃是他的本分,又何须飞澜出面。”

君灏南显然动怒了,冷冷道,“慕容飞澜,你少和本王装糊涂,谁不知道风清扬是皇上的人,本王若真请得动他,也不会来找你。”

飞澜又是一笑,是啊,风清扬是皇上的人,怎么可能去救薛太妃的命。“王爷似乎忘了,飞澜也是皇上的人。”

“但你却不得不帮本王。”君灏南栖身上前,一把扯住她手臂,四目相对的瞬间,飞澜突然发现,原来,他有一双与君洌寒极为相似的褐眸。

“慕容飞澜,本王警告你,如果今天日落之前,风清扬没有出现在母妃的清凉殿,本王保证,明天大街小巷都会知道慕容大将军是娇滴滴的女儿身。”君洌寒冷厉的丢下一句,再次越窗而去。

飞澜无奈蹙眉,她明知道君灏南在威胁她,但她却不得不受他的威胁。当初君洌寒为了瑜琳而不将宁王定罪,她就知道,一定会留下后患。

她去御医院将风清扬从被窝里扯出来,直截了当的说道,“跟我去一趟清凉殿。”

“去清凉殿干嘛?就一个半死的老太婆,又没有美人。”风清扬甩开她的手,懒懒的倒回床榻。

飞澜蹙眉,半靠在床榻边,低敛了眸光,微声道,“宁王知道我的秘密,如果今天你不去,明天我的身世就会被公布于众。风清扬,我知道你的为难,飞澜不会强求。”

轻微的叹息后,她便要离开了,而风清扬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扯住她的衣袖,大步向清凉殿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嘀咕着,“小爷真是欠了你的,若是被皇上知道我给那老太婆治病,还不扒了我的皮。”

飞澜还是第一次走进清凉殿,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金碧辉煌。她从未想过,清凉殿会奢华至此。

“别看了,薛太妃为人奢侈无度,宁王成人后,更是遍寻天下至宝收罗到清凉殿中,人家不给的,他们就抢。你以为先皇为何不喜欢他们母子!”风清扬快步上前,在殿前停住脚步,对一旁小太监道,“通禀你家王爷,就说风清扬前来为太妃娘娘诊治。”

很快,他们被请入内殿,华贵璀璨的孔雀屏风后,就是薛太妃的凤榻。一个小宫女签了红线出来递到风清扬面前,怯声道,“请风御医为我家娘娘诊脉。”

风清扬甚为不耐的将红线扯断丢在地上,有些愤愤的道,“我风清扬从不弄这些虚假的东西糊弄人,宁王若是信不过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屏风内沉默了一阵子,而后,两个小太监缓缓将屏风离开。艳丽奢华的凤榻上,躺着一个苍老瘦弱的妇人,她昏迷着,却眉心紧蹙,看得出仍在痛苦的挣扎。君灏南坐在凤榻便,身上蟒袍褶皱,早已没有往日的神气。他的面容也有些憔悴,不停的摇晃着妇人的肩膀。“母妃,你醒醒,儿臣为你找了风清扬来,他是神医,一定可以医好你的,母妃……”

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一幕竟让飞澜有所触动,或许君灏南称不上什么好人,但至少,这个男人至孝。

看着榻上行将就木的老人,飞澜突然响起了已逝的父亲,他也曾在病榻上苦苦的挣扎。

风清扬摸了薛妃脉象,又向随身伺候的宫人询问了几句。而后君灏南便急切问道,“本王的母妃的身体究竟如何医治?只要能医好母妃,无论多名贵的药,本王都可以寻来。”

“凤血龙胆,王爷可否弄得到?”风清扬嘲讽的回了句,果见君灏南的脸色阴郁了下来。

风清扬倒也不转弯抹角,毫无避讳道,“御医应该对王爷说过,太妃娘娘大限将至,无论用何种药物,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风清扬是医者,并非神仙,恕我无能,救不了太妃的命。”

风清扬的话似乎泯灭了君灏南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俊颜闪过疼痛之色,片刻后才道,“好,那就尽你所能延续我母妃的命。”至少,他要她撑到最后一刻,亲眼看到他身披龙袍,面北称帝。

风清扬草草的写了份药方,让清凉殿的宫人按方子拿药便是。然后就扯着飞澜离开。回到御医院,风清扬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只千年何首乌丢给飞澜,“去给那老太婆送去吧,或许还能再多撑一段日子。”

飞澜一笑,问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理由帮薛太妃母子。

风清扬不以为意的耸肩,道,“我曾在师祖面前发过誓,除非不医,若要医治便一定竭尽所能。宁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放心让我去给薛太妃医治。”

……

飞澜再次回到清凉殿的时候,奇怪的是,殿内竟空无一人,宫殿寂静空荡的有些诡异。只有孔雀屏风之后,不时传来妇人的轻咳声,伴随着男子低沉的语调。这声音,飞澜是再熟悉不过的,只属于那个叫做君洌寒的男人。

“朕该恭喜姨娘,风清扬一来,您又能多活上几天了。”君洌寒负手而立,凤眸微眯,透出邪冷之色。“朕总觉得这清凉殿有阴邪之气,明日相国寺的法师会来给姨娘驱鬼辟邪,说不定,姨娘的病就好了。”

妇人的咳嗽越来越急迫,十分吃力的挤出一句,“你少在哀家面前猫哭耗子,你会有那么好心?哀家不信你,更不信那个风清扬,他开的药哀家是不会喝的。”

而此时,飞澜就站在殿外,她紧握了下手中的千年何首乌,唇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看来,倒是她和风清扬自作多情了,人家薛娘娘压根就不领这份人情。

短暂的沉默后,君洌寒温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姨娘,这次你当真辜负了朕的好意,放心,朕会让风清扬好好的医治你,让你如此痛快的了结,岂不是便宜了你,朕会让你在绝望中挣扎,让你眼睁睁看着朕如何将你的儿子逼上绝路。”

分明是温润的声音,但飞澜就是觉得有莫名的寒意刺入心口,生疼了一下。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君洌寒吗?为什么突然变得那般陌生。

猛烈的咳声之后,竟然是薛妃狂妄的笑,“君洌寒,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先帝费尽心机让你坐上皇位,但你终究只是个傀儡皇帝而已。庄氏外戚专权,豫南王狼子野心,顾非凡更不是省油的灯,哀家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看着你是如何被这三方势力拖垮。”

薛妃失去理智的仰天大笑,“哈哈,君洌寒,你和你娘那个贱人一样,不过是个下贱的胚子,你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皇位是灏南的,是灏南的……哈哈……”

君洌寒冷冷的看着她,哼笑,“那姨娘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朕如何一个一个的击败他们。朕绝不会让姨娘失望的。”

他丢下一句,拂袖转身,而此时,飞澜就站在屏风之外,连躲闪都来不及。他看着她,深邃的褐眸敛了所有情绪,反而让飞澜越发慌乱。

她将头压得极低,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胸口中心脏狂跳的厉害,好似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孩子一样。而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冷漠的将她向外拖去。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他步子极快,一路走出清凉殿,飞澜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因为几天前刚下过雪的缘故,青石板路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清脆声响。

而不远处,一排宫灯由远及近而来,为首的正是大太监徐福海。君洌寒高大的身体遮住了飞澜视线,以至于他突然停住时,飞澜来不及收住脚步,硬生生的撞在了他坚硬的脊背。

君洌寒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他盯着徐福海,不耐的开口,“你最好是有要事禀报。”

徐福海踉跄的跪在地上,眼角余光瞥了下飞澜,有几分犹豫。

“有话就说。”君洌寒越发不耐。

“岂秉皇上,洛贵妃有孕了。”

徐福海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不仅仅是飞澜,这一次连君洌寒都有片刻的惊错。洛青缨有孕?怎么可能?不,不可能,也不应该。

他手掌下意识的更用力,想要去抓紧什么,而飞澜却快一步挣脱了他的钳制,她那样的固执而决绝,为了脱离他,腕间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去把风清扬给朕叫来!”他低吼了句,转身看向飞澜,她低着头,以至于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有一种淡淡的隐痛在彼此之间逐渐涣散。

他深深的看着她,迟疑片刻后,才沉声道,“在清凉殿,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统统忘记。”那般霸道的语气,并非恳请,而是清清楚楚的命令。

飞澜屈膝跪地,平静道,“臣遵旨。”

君洌寒有短暂的迟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而后,拂袖而去。

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飞澜依旧笔直的、僵硬的,跪在原地,白色雪衣翩飞,如同堆砌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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