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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后倾天下-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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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从他口得知这一消息时,她脑中忽然一白,什么都没有想,一把将夏侯渊推下马背,夺过钟平手里的马鞭便冲入城门,直奔皇宫。
脑海里全是那个病弱男子的脸,还有在她离宫赶往城门前的那一眼,那眼里浮浮沉沉,似有无数种情感融汇在那狭长眼眸中,又似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最终什么都没有出口。
那时候,她感觉到那双眼眸一直凝注着她的背影,那样久,久得在她出了宫门之后还能感受到那种状若无物的轻柔与宛如实质的深刻。
她突然就想起,这种眼神,应该称之为不舍。
她其实很想对他说,等着她回来,给他带回好消息。
这人看似最不正经,思虑实则极重,否则这病也不至于毫无起色,可如果她说服了夏侯渊,文晋能重新回到以前的平静,这病想来也会好得快些吧。
可现在,她还来不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却……
整个天地都似乎只有墨骓狂奔的蹄声,开始时身后还能听到马蹄声追来,后来便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她没有去注意这些,只是不停地问自己:可会晚了?可还赶得及?
那种病她再清楚不过,一旦发作起来,生死也许不过是顷刻之事。
“让开,统统让开——”守在御书房前的侍卫远远地看到她来,发了疯一般地将门口的人推到两边去,空出了一条道。
楚清欢翻身落马,连缰绳都没有扯,直接从没有减速的墨骓身上跳了下来,着地的时候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将冲力卸去,不顾磨破了皮的手肘与膝盖,冲过去便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浓烈苦涩的药味便兜头兜脸地扑来,里面很静,几名面朝里默立着的太医被这开门声惊动,纷纷回过头来,看到是她,又无声地退到了一边。
都是太医院里比较年长的那几位,头发半白,见惯了生老病死,此时都红了眼眶,神情黯淡无光。
软榻边的老院正默默拔了榻上那人身上的金针,收起,背起药箱,与其他太医一同退了出来。
“公主,时辰不多,您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在经过她身边时,老院正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未说完,已以袖掩脸,话不能续。
手里忘了扔的马鞭子忽地掉到了地上,楚清欢突然象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原本还想,情况不至于那么坏,他当初昏迷了六天,醒来之后不也好好的没事么?
可如今,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还是被无情地扑灭,她不知道老院正是何时出去的,又是何时关的门,整个人象是失去了重力,脚下虚浮不着力,一步步机械式地朝那张软榻走去。
榻上的人合着眼眸,乌黑的眼梢斜斜向上翘起,睫毛密长,肤色透明,淡淡青筋覆于薄薄的皮肤之下,比寻常人要浅的唇色淡得没有血色,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象是睡着一般,连呼吸都几乎感觉不到。
她轻轻坐在榻侧,伸出手,指尖有着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轻颤,握住他露在羽毯外的手。
手冰冷,冷得她心头一缩,不自觉地便握紧了那只手。
榻上的人却缓缓睁开眼眸,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笑了开来,“楚楚……”
“不要说话。”她的声音微哑,很轻,“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严子桓摇了摇头,极慢,仿佛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要花费他很大的力气一般,语声轻得如同落雪飘过,“撑到现在,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不让我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什么丧气话。”她拉过毯子盖在两人手上,另一只也拢了上去,轻轻地搓着他的手,低声道,“你想说就说吧。你这人,我以前嫌你太过聒躁,后来又嫌你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现在说出来也好。”
他微微出了会儿神,似乎因她的话勾起了某些往事,笑了笑,“是啊,那时候……真让人怀念。”
如果能回到最初,回到两人初初相识的时候,那该多好。
虽然他对她有所隐瞒,她对他有所防备,可有太多的美好光景值得怀念,让人留恋,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一遍遍翻出来重温,一遍遍不自觉地微笑,一遍遍地想——如果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中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障碍,那么深的沟壑,他们两人会如何?
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终究只是想想。
“我也挺怀念的。”楚清欢亦弯起唇角,脸上的线条显得柔和静雅,“虽然我不喜欢纨绔浪荡子弟,那时候对你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看得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等你身子好了,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都翻出来,比你这身白衣服好看多了。”
“真的?”他有些好笑,眸子里璀璨光芒一闪。
“真的。”她很严肃地点头。
他便看着她笑,苍白的脸因为这笑容而生出几分生动惑人之色。
他的容貌本就生得极好,尤其那一双眼眸,上挑的眼梢轻轻一扬便是一番媚惑之姿,少有女子见了能不动心。
“能让你违心说这些话来让我开心,我便是死也不枉了……”
“好好的又说什么死不死的!”她沉了脸,抿紧唇角。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因为她的揉搓似多了一丝温度,唇色却比之前更白了些,透出淡淡的青,她看在眼里,只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他转开了话头,喘了口气,象是呼吸有些不顺,“知道夏侯渊为何要杀我么?”
“他跟我说了,是你父亲跟他有仇,所以才要连带着杀你。”她揉着他的胸口,平静地阻止他,“一切都过去了,他已经答应我退兵,与你之间的恩仇一笔勾销,你就不必再提了。”
“他果然答应了你退兵……”他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欣慰地低喃,随后对她缓缓道,“他没有明说,我却是要告诉你的……多年前,我父亲出使大邺,恰巧乌蒙大汗也在兆京,两人暗中联合,企图杀死他父皇……当时他父皇有幸察觉,未让他们彻底得逞,却也中了毒,以致不久之后驾崩,他的母妃也在那时候被烧死……”
“他当时年幼,丧了母,又被废黜了太子之位,远赴淮南……说起来,都与那事有关……他原先不知道,想来是最近查清了此事,又得知了我的身份,才会射我一箭……那样的仇,他又岂能不报……”
他低低地笑,引得连着咳了好几声,楚清欢替他顺着气,心中不免感到意外。
她只从叶兰雅口中得知夏侯渊幼年时吃的苦,但从不知这是萧天成与乌蒙大汗一手造成的,难怪……这样的宿仇,若换作是她,恐怕也是要报的。
“楚楚,夏侯渊是这世上唯一能配得上你的男人,相信他会对你好,也有能力护着你……”他看着她,眸光深深,“有他在,我放心。”
他的脸上泛着一层青气,唇色青中带紫,呼吸亦渐渐急促起来,那种生动的,属于正常人的鲜活气息正在慢慢离他而去,然而他的眸光却始终柔中带笑,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脸。
她的心象被什么紧紧揪住一般,嗓子眼里那团气流堵得她眼睛涩疼。
“你这是在为我安排男人么?”≮更多好书请访问。。≯她勉强扯动了下唇角。
“我也不想……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想要开口向你求婚,求你嫁给我?”他依然微笑着,“可是,我就要死了……楚楚,我舍不得,舍不得……我还没有等你真正爱上我,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似有汹涌的潮水扑天盖地涌来,将她从头到脚淹没,而她就是个不会游泳的人,被这灌入口鼻的水呛得鼻根酸透,偏偏什么都流不出来。
“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紧攥着羽毯一角,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压着胸臆中翻滚的浪潮,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向我求婚。”
他定定地望住她,唇角含笑,却是淡淡的无奈。
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青白的脸,给他镀上了一层沉沉的死气,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气色,但他的眸子却黑得透亮,蕴含着无尽的情意,那般深,那般深……
深得让她不敢相对,却又无法挪开。
那是不舍,那是眷恋,那是一个年轻美好的男子在这世间弥留的最后一刻,对于所爱之人最后的留恋。
“原谅我,到现在才说出真相,之前不说,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些日子……我是不是很自私?呵呵……我知道我向来很自私,不要怪我好么……”
“我现在把文晋还给你,你不许推辞……你现在是文晋的大长公主,又是前朝的公主,由你来继承皇位,没有人会反对……”
“傅一白与我相交多年,他会辅助你……他虽年龄与我相仿,但有傅家这个倚仗在,你不用担心他资历不够……”
“我知道那些话骗不过你,以你的聪慧,定会识破我的用心……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想让你陷入两难之境,也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般模样……你知道,我是最在意外表的,总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也不至于以后想起来,就是如今这副丑样子……”
“楚楚,来生我想早一点认识你……早一点认识你,也许什么事都不一样了……我很后悔,如果我早一点下山,最先遇到你的人一定是我,哪里还轮得到夏侯渊……夏侯渊,便宜他了……”
“也幸好你先遇见他,否则,你岂不是要守活寡了……我可不愿……不愿……”
“楚楚……楚楚……”
悠悠的叹息回荡在空落落的大殿,象一阵轻风吹过,了无痕迹,了无痕迹……就象一个鲜活明妍的生命,在这黑沉的大殿,晦暗的灯光中悄然逝去,如一粒轻尘无声无息地落入尘埃,不惊不扰,安静祥和。
一滴泪珠倏忽跌入柔软蓬松的羽毯,缀于羽尖,晶莹剔透,纯净如水晶,宛如那男子的眼眸,那般清澈透亮地映着她的脸,眸子深处是不加掩饰的深情。
那一次城外初遇,那一次临街对望,那一角绯色衣袖轻轻摇曳在微风里,曳出了满街惊艳的目光,也曳出了那一段公子追美人的最初时光。
“在下严子桓……姑娘可以叫我子桓,或者桓……”
“真是奇怪了,凡是见过本公子的女人,上至八十,下至八岁,哪个不对本公子动心的,偏偏这个……宝儿你说,是不是没天理了?”
“姑娘深夜来我房里,是想我了么……不要走,我怕……挂一晚上好不好……我不介意给你看……”
“如果姑娘愿意嫁给我,就算挖了我的眼珠子也甘愿……”
“你看,这里有现成的软榻,又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孤男与寡女,两情相悦,再来个干柴遇烈火……试完了,你可以再决定嫁不嫁给我……”
“楚楚,象我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你看,我未娶你未嫁,咱俩正好凑成一对……”
“楚楚啊,我不想与你争,但我们陛下的意思是,如果不求凌雪公主答应与文晋和亲,我便不能回去……多么凄惨的后果,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浪迹天涯……”
“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跟你争了,把凌雪公主让给裴玉,你呢,跟我回文晋,嫁给我家太子,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那一字字,一句句,当初说的是何等的轻快玩笑,如今想来,却是字字如针,扎得人无一处不疼。
无一处不疼。
“哇——”里侧的榻脚边,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衫,那样用力,用力到仿佛那样才能抓住什么,不至于失去一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在这里
里面宝儿的一声大哭,让候在外面的所有人砰然跪地,伏地哀哭。
随后赶到的钟平愣愣地坐在马背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嘴唇不住颤抖,蓦地,他滚落下马,眼泪滚滚而下,跪地怆然悲呼:“陛下——”
与他一同赶来的夏侯渊默然半晌,下马,牵着缰绳立于马边,眸光投向透着暗淡灯光的殿门,轻抿着双唇,轮廓坚毅,辩不清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徐徐打开,楚清欢静然立于门内,灯光自她身后透过来,她融于那处光线中,沉凝得象一团浓黑的墨。
她静静地看着对面不远处站立着的夏侯渊,很久,很久……
直到地上一人起身,慎重地从怀中取出一卷黄帛,双手捧着走到她身边,朝匆匆赶来此时跪了一地的朝中重臣低沉而清晰地道:“这是陛下之前交由本侯保管的遗诏……”
楚清欢缓缓回头,看着他手里的诏书。
傅一白未看她,双眼微肿,嗓子沙哑,只是对着纷纷抬头的朝臣接着道:“陛下心知不久于世,便提前拟了这道诏书,令本侯在陛下大行之后当着各位大臣宣读……”
他缓缓打开遗诏,念道:“……朕身患重疾,自知时日无多,故心中早定江山承继之人。前朝先帝之女,当朝大长公主楚清欢文成武德,其心忠烈,且为前朝皇脉相承,堪当此大位……”
楚清欢微微仰起头,将眼角那抹潮湿倒溢回眼眶中。
大长公主楚清欢文成武德,其心忠烈,且为前朝皇脉相承,堪当此大位……
严子桓,严子桓,你予我荣耀地位,封我为大长公主,为的就是这一天,将我名正言顺地送至权力之巅,是么?
你提拔傅一白为百官之首,为的就是在你离去之后,身边能有尽心辅佐之人,而不至于孤家寡人一个,寸步维艰,是么?
你多日避我,却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只为你能安心离去,或是认为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了我,却不知这位子虽好,却非我喜欢,你给了我,我也迟早有一日转送给别人。
可你既然托付给了我,我又怎能推辞,怎能推辞……
傅一白宣诏已毕,她的脑海里却只有那一句,伏地的百官虽然难掩诧色,但无人出声反对,只沉默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跪在前面的傅相忽然深深伏在身子,高声朝拜。
这一声犹如号令,顿时所有人伏首叩拜,三呼万岁。
傅一白折身跪在她面前,双手奉起遗诏,“请陛下收下遗诏。”
楚清欢看着那卷明黄色的锦帛,良久,慢慢抬起手。
“慢着!”一声低沉浑厚的语声自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一人立在那里,颀长挺拔,剑眉深目,不怒而威的气势宛若一尊神祗,身上还披着墨色铠甲,通身傲然尊贵,锋芒凌厉,隐而未发。
这是……
“这是大邺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夏侯渊!”有识得他的官员已止不住低声惊呼出声,“他怎么,怎么……”
众人一惊,立即站起,下意识看他身后,却见他只是孤身一人,非但未带大军进入,连随从都未带一个。
心中一疑,随即又想起他与楚清欢的关系,又由此突然想到了什么,齐齐变色——严子桓受伤一事虽未声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心疾之所以发作,就是因为被他射了一箭。
因此而推断,他们的陛下之死,可以说是被他一手促成。
而且,眼下齐都被围,若是大邺军的主帅,大邺的皇帝陛下被制,情况又会如何?
在场的都是朝中颇具份量的大臣,对其中利害一想便知,当下便有人大声喝道:“禁卫军何在?此乃大邺皇帝,城外大邺军主帅,就是他射伤了陛下,以至陛下心疾发作,还不将他速速拿下!”
齐跪在地上犹在悲戚的禁卫军呼啦一下站起,手中长枪哗啦一抖,将夏侯渊团团围住,只恨不得有人一声令下,便将他戳得一身窟窿。
短短数日之内,两位陛下先后逝去,或直接或间接都死于大邺之手,心中愤慨可想而知。
便是傅一白与傅相亦没有出声,只是漠然站在一旁,既不说要将他如何,也不上前解围。
夏侯渊谁也没看,那些闪烁着幽幽寒光的枪尖就在他鼻息下,他看也未看,眸光只凝注着人群那端的女子,如此近又如此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都退下。”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楚清欢分开禁卫军走到他面前,淡淡道,“大邺陛下已答应我退兵,齐都之围已可解。”
“但陛下之死呢?”有大臣立即反问,“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辅国侯。”楚清欢转身,面向傅一白,“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公布的?”
傅一白眼底划过一道黯色,沉默了片刻,在她清冷又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眸光中,从怀里又缓缓取出一卷锦帛,规格比先前那卷要稍小些,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潮湿泛红,隐有几分复杂悲凉之色,却又不得不将那锦帛展开,低低念道:“朕之心疾无药可治,圣手曾断言,朕活不过廿五。生死皆为天命所致,无关他人,朕大行之后,众卿切不可将怨怼迁怒于人,否则便以刑罚论……”
他声音虽低,可一干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面容暗淡,几欲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设想得如此周全,如此不计较恩怨得失,他们还有何话说?
楚清欢闭了闭眼,果然……
她不该把这份宽容当作理所当然,但她就是比谁都清楚,严子桓定然还会留下这么一道手谕——他最不愿看到她为难,凡事考虑得比她自己还要周到,不会想不到她会面临这个局面。
夏侯渊轻轻地吸气,他生平未曾佩服过谁,但严子桓……
若换作是他,恐怕都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阿欢,”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眸光晦涩,“你当真……要接了那道遗诏?”
她沉默如坚石,默默地望着他,许久,别开了脸,“他的死,到底与你脱不了干系,我不能弃之不管。”
肩上的力道一松,他的手渐渐松开,垂了下去。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不死心地问上一问,也罢,不管如何,她终究在这里,在他知道的地方,不会再跑来跑去。
“好。”他点头,“你在这里,等我平了乌蒙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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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渊没有等到两日后再退兵,他当晚离开皇宫,在城外就地休整了半个晚上,第二日一早便拔了营,临行前,让清河给楚清欢送了两样东西。
清河几度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默默地将东西交到她手里,转身就走。
一身素服的楚清欢望着清河渐渐远去的背影,浮现在眼前的却是昨晚那个披着夜色渐行渐远,与墨骓融为一体,最后又与整个天地融在一起的身影。
他走得很干脆,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强行干预或阻拦,一人一骑,行走在天地间,傲然又孤清。
那一刻,她的眼睛涩涩地疼。
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件是圆滑通透的水晶球,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触手寒凉,映着她的脸,正是文晋被夏侯渊抢去的“天眼”,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送了来,交给她。
她看着,与当初阿七跟她描述的一般无二,可却不知,该如何把它交给阿七。
另一件,则是一把弯刀,通体乌黑,刀鞘上镂刻着凤尾图案,纤毫毕现,边上云纹缭绕,而刀柄则是一只引颈高歌的凤凰,形态逼真。
只是这般拿着,只是这般看着这刀鞘,她便觉得心生契合,难得地喜欢。
她将“天眼”收起,随后握住凤颈,轻轻一拔,雪亮白光倏然四射,一声龙吟清亮不绝——绝世好刀。
他知道她随身武器只有一把匕首,其他寻常的又看不上,于是便给她寻了这把刀来,想来是要亲手送给她的,只是昨晚初时没有机会,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今日却又不来,只让他人代为转送。
他说过,等他平了乌蒙再来看她,想必在此之前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了。
乌蒙……
乌蒙本来就野心勃勃,窥伺大邺已久,久到几代帝王之前,他的父皇还在世时便存了觊觎之心,后来他的大皇兄继位,尤其是大皇兄之子夏侯昱在位时,乌蒙更为肆无忌惮,不停扰边,抢占了不少小城池与村子,尝到了甜头的乌蒙岂会愿意就此退回原地。
上次石坚就说过,夏侯渊忙于应付乌蒙之事而不能前来接她回去,此次他一怒之下率军二十万攻取文晋,乌蒙那边势必兵力不足,他又在文晋耽搁了太久……
“陛下,外面风大,进去吧。”钟平在身边低声说道。
她转身,看着一夜之间憔悴得不成样的钟平,片刻,道:“过两日去把卓宛宛带进来吧……她找他找得那么苦,总得让她送上最后一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梦归
天色沉得似乎要下雪,卓宛宛从后院的马厩里喂完马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准备上楼。
今日是先帝逝去的第五日,城内还在戒严,等过几日解除了戒严,她也该换到城西去看看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运气特别不好,来齐都才多少日子,老皇走了不说,连登基没几日的新帝也驾鹤西去,满城素缟,人人麻衣,惨白惨白的,让人看着直想打哆嗦。
她想找的人一直没有音讯,国丧期间,她也不能再满大街地拿着画像拉着人就问,更何况,那日为了追钟平与楚大哥,被马踢了一脚,把腿给折了,在床上休养了这些天,到现在走路还不太利索,这找人的事更加搁下了。
想起楚大哥,她回头看了眼马厩里的马,叹了口气。
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她却有一见如故之感,才热心地给他介绍客栈,却不想第二日起来去叫他吃早饭,屋里却没人,她看着他随带的几件物品与马都还在,心想着是不是出门找人或上街买东西去了,便也没放在心上,未想等到天黑她找人回来,他还没出现,她便有些担忧。
为了节省银钱,她替他退了房,将东西都拿到了她房里,又替他养着马——她虽没多少银子,可做人得讲意气,楚大哥一看就是个好人,她不能不管。
楼下大堂里没什么人,这些天城门不开,不准人进出,住店的人自然就少了。
她呆呆地站了片刻,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不着边际,不上不下,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飘飘荡荡,着不了实处。
这种感觉自从那年轻的新帝死了之后就有了,也不知是可怜他死得太早,连个女人都没有,还是别的什么,在听说他才只有二十三岁时,她突然很想哭。
事实上,那晚她憋闷得晚饭都没有吃,早早就睡下了,后来做了个梦,梦到严慕对她笑,她想去抓他的衣服,可怎么也抓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远,醒来后眼睛红肿,半个枕头都湿了。
她一直不知道严慕到底多少岁,问他总不说,他身边的人也从不告诉她,但她猜测应该比这位新帝小不了多少,想着他似乎也身子不好,若是换作他……
呸呸呸!
虽然以前偶尔得知他在山上是为了养病,可她看他那样子,根本就不象个有病的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富家公子病,躲到山上来是为了图个清静。
转身慢吞吞地就要上楼,客栈的门却被什么撞得响了一下,她扭头,便见几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眼熟得很。
她顿时眼睛一亮,咧了嘴正要说话,那几人却横眼一扫,在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一左一右提着她的胳膊,象提了只小鸡一般往外走,一个个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哎哎,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严慕呢?是不是他知道我在找他,叫你们来接我的……哎哎……哎哟……”
身子砰地一声撞到木板,她被撞得七荤八素,还没搞清楚状况,前面的马已跑了起来,她一个没坐稳,又从座位上跌了下来,她顾不得疼,扒到车帘子继续问,却没有一个回答她的。
看着那几个一个个跟锯嘴葫芦似的,她也不问了,到车里面去坐好,心里却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她找不到严慕,严慕却来找她了,这叫什么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心里甚是得意,这句子竟然让她用得这般贴切,却猛地拍了下脑门子——她的行李还在客栈呢,忘了拿了!还有楚大哥的东西和马……
算了算了,等见了严慕再过来一趟好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路,一张嘴就没合拢过,等到她想起来撩开帘子认认路的时候,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地方?好气派!
高耸的墙,巍峨的房,超大的院子——原谅她没见过大世面,不知道这片开阔平整足可容纳数千人的地方该叫什么——还有这些,这些手握枪杆子表情吓人的士兵……
天哪天哪,严慕是在这里么?
心里一慌,她也顾不得许多,打开帘子冲着外头小声地问:“哎,壮大个,你们到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兵?严慕是在这里么……”
她只知道,拿着刀枪穿着军服的就是兵,至于什么兵,她分不清楚。
那几人依然不吭声,将她带到一座大殿前才停下,然后又象提小鸡一般将她提了下来,往地上一放。
她觉得有点腿软,但转念一想,她天不怕地不怕,以前在山上就象个女大王,怕过谁?还是寻严慕要紧。
抬头就要说话,却见台阶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人。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多少描述一个人好看的词,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跟严慕一样好看,但气质又截然不同。
当你看着她时,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山顶上的青松,在厚厚白雪的覆盖下依旧挺拔有力,亦仿佛是山谷里的那一眼天泉,清澈宁静,却又深不见底。
卓宛宛可以肯定,她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可当她触上她的眼睛,听到她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她没怎么读过书,记性却很好,见过的人听过的声音都不会忘,这个女子的眼睛分明很象一个人……
“宛宛,听说前些日子你被我的马踢伤,可大好了?”楚清欢站在阶上,看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年轻女子,语气平静,眼底微润。
那一日长街之上,她拿着一张气韵神态都画得不像的画像逢人就问,那份执着与坚持,记忆犹新。
“楚大哥?”听到她如此说的卓宛宛大是诧异,不信也得信,“真的是你?”
“是我。”楚清欢轻轻点头。
“哎呀,楚大哥,你竟然,竟然是个女的……”卓宛宛开心大叫,“我……”
“放肆!”一侧的鲁江冷着脸喝道。
卓宛宛被吓了一跳,连忙住了口,这才发现四周的禁卫都在瞪着她,她虽胆大,但被这么多人这么看着,还真有点心里发虚。
“别吓唬她。”楚清欢走下两步,朝她伸出了手,轻声道,“上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卓宛宛先是一怔,随即想起什么来,立马笑逐颜开,大眼弯弯,眉目飞扬,连眼梢里的眼神都似要飞起来,“严慕,严慕对不对?楚大哥……哦不,楚姐姐,你认识他?可你之前说……”
楚清欢看着她,那神情,每每在提到严慕都是那般的神采飞扬,这种发自内心的真实欢轻易就能感染身边的人,可现在,她看着这样的欢喜,心里却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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