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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后倾天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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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欢没再问,周围爆发出来的喝彩声令她略皱了下眉,她缓缓扫视一圈,打架的那些人还在继续,彼此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沾满了雪泥,但步兵营的稍占了上风,骑兵营的人脚步踉跄,眼看已是不敌。

“骑兵营的那些人很多都是从兆京来的官家子弟,来这边就是混日子,待个几年回去就等于有了加官进爵的资本,肯定打不过轻步营的人。”陈武语气里有了丝对现实的无奈,“他们一来就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可以自行选择去哪个营,根本无需象我们这样,再努力也只能做个最低等级的重甲步兵。”

“是么。”楚清欢了无笑意地一笑,“这么说,这两个都尉肯定都是兆京来的了。”

“是的。轻步营那个叫吴先,轻骑营那个叫王世台,他们两个都是两年前从兆京过来的,一直互相不对付。”

周围蓦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轻骑营的人全被轻甲步兵营的人摞倒,两个副尉的神情亦是天上地下。

“王世台,小桃红今晚可归我了。”吴先得意地一挥手,招呼着自己的人,“走了,兄弟们,今儿个我请你们喝好酒。”

“好!”尽管人人都挂了彩,但一听到有好酒,都精气神十足。

围观的自动让出一条道,王世台看着这些人趾高气昂地离开,气得面色铁青。

“散了散了,吃饭去了。”好戏结束,其他人也开始渐渐散去。

“走吧。”楚清欢也转身。

何以念还一时无法回神,这样的军营,与他想象的差距太远,他都怀疑自己是否来错地方了。

跟着楚清欢转过身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王世台一眼,一看,却发现他也正好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站住!”王世台正满肚子气没处撒,见他们只穿着最普通的军服,立即将矛头转移到他们身上。

陈武皱起了眉头。

楚清欢仿佛没听见,脚步没有半点停顿。

“叫你们站住,听到没有!”王世台怒气更盛,一挥手,带着那些个打群架打得有气无力一身脏污的手下围了过来。

“王都尉叫住我们有什么事?”陈武上前一步。

王世台扫他一眼,推开了他:“没你什么事,走远点。”

他围着楚清欢与何以念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两人脸上,牵起嘴角:“新来的?长得不错,就是象个娘们,没点男人气概。”

楚清欢冷冷看他一眼。

何以念现出怒容。

“还挺有脾气。”王世台哼了一声,伸手去捏楚清欢的下巴。

她一让,他的手就落了空。

“王都尉是因为打架打输了,所以就想在我们身上出气?”她让开的同时,将想要冲过来的何以念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是说,想要在我们这里找回刚刚失去的面子?”

王世台脸色一滞,没有想到她说话如此直接,更没想到两个新兵竟敢对他这个都尉如此不放在眼里。

“你,”他一指何以念,找了个理由,“刚才看我做什么?”

“我就看了一眼,怎么了?”何以念本就因他对楚清欢的态度而心里窝了火,此时见他鸡蛋里挑骨头,顿时也没个好脸,“刚才看热闹的人多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看你,你怎么没找他们,偏偏就抓着我们不放?”

“身子骨还没长硬,嘴巴倒是硬得很。”王世台看着那些还未离去的士兵又开始围了过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一个新兵都敢这么跟我说话,若不给你点教训,我以后都不用在边军营里混了。”

“王都尉,”楚清欢回首淡淡瞥了眼脸色涨红的何以念,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想竖敌,也不想与谁过不去,更没有针对王都尉的意思。以王都尉的身份,与我们这两个毫无身份的新兵一般计较,未免有*份。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也会留下一个以上压下的印象,我认为,王都尉大人雅量,此事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王世台盯着她不语。

楚清欢抬眼一扫他身后,又道:“莫不是王都尉想让手下那些弟兄的模样落入更多人眼里?若是上阵杀敌落下的也就罢了,还能博个英勇奋战的美名,可刚才发生的事……恐怕不怎么光彩。”

第七十九章 不用谢我

回去的路上,陈武有些担忧:“楚兄弟,王世台不好惹,今日他心里不痛快,恐怕以后会经常找你们麻烦。”

“无妨,再怎样他也蹦达不到哪里去。”楚清欢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孙文略的大帐怎么走?”

“怎么,你……”

楚清欢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问:“陈兄弟,你觉得照边军营目前的状态,一旦司马如打过来,有没有还手的能力?或者说,能不能保得住这条边境线,不让东庭军踏过一步?”

陈武面露迟疑:“以前应该没有问题,但现在……我也不好说。”

“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楚兄弟,我只是个小兵,没有预测军情的本事。”陈武苦笑,“再说,还未开战就妄断双方胜败,这是要治动摇军心之罪的。”

楚清欢也不强迫他,一直走到营帐门口时,她才看着他问:“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或许会成为重甲步兵营的将军,甚至,更高?”

陈武很长时间不语,之后道:“想过又怎样,刚当兵的时候可能还会想一想,现在,早就不想了。”

“陈大哥,”一路上默不作声的的何以念突然一笑,露出一线白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只要走下去,总会海阔天空……我大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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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中人数虽多,但大多都是去年底新入营的,年纪又都不大,因此很快就跟何以念相熟,对于楚清欢,谁也不敢与她多话。

到了下午,楚清欢去了一趟孙文略大帐所在的位置,但见别的地方都松松散散,他这座大帐倒是守卫严密,还未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与其他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说有事要求见孙将军,结果被告知孙将军正在午休,任何人都不见。

她抬头看看天色,这午休未免休得太长了点。

她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不是午休么,下次她早上来。

回到营帐,却不见何以念,连其他人都不在,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他,却见一个小兵跑了回来,见着她就气喘吁吁地道:“楚,楚念跟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她脸一沉,大步出了营帐。

那小兵见她那模样不由咽了咽口水,跟在她旁边带路,声音也小了八度:“楚念让我们带他熟悉熟悉大营,碰上了轻骑营的人,他们一见面就取笑楚念,说他是个没长大的奶娃……”

“就因为这个,他就跟人打了起来?”

“不,不是。”小兵的声音又小了些,“他是有点生气,但并没有冲动,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

小兵偷看着她的脸色,鼓了鼓勇气:“后来,轻骑营的人说楚大哥是娘……娘娘腔,不是男人……还说,还说……”

“我知道了。”

小兵如释重负。

还未到打架的地方,远远地就看到那里已聚满了人,还不时有人往那边涌,热情颇为高涨,显然,这种事已成为边军营的一大消遣,成为枯燥的军营生活最好的调剂。

楚清欢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却见陈武正扶着何以念从地上起来,旁边三个抱着胳膊笑得十分得意的正是轻骑营的人,还是早上在轻步营那里挨了揍的,脸上的淤青还没散,此时却象个打了胜仗一般,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弱者,往往从更弱的人那里获取心理平衡,然后自欺,自己是有多么强大。

何以念双腿发软,站了几次才在陈武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头发散乱,有血不断地滴下来,因为低着头,不知道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还是嘴里,同一个营帐的新兵都围了上去,但谁也不敢多嘴。

陈武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站在边上的楚清欢:“楚兄弟。”

何以念倏然抬头,一张五彩纷呈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就那么直接地呈现在楚清欢眼前,周围有人吸气,也有人幸灾乐祸说打得好惨。

几乎是立刻就收起脸上疼痛难忍的表情,何以念一抬胳膊,用袖子抹了把鼻子下的血,朝楚清欢咧嘴一笑:“大哥。”

一笑,便可看到他洁白的牙齿上也沾着血迹。

“长能耐了。”楚清欢不带温度地看着他,“入了军营什么都没学会,就先学会了打架,还以一对三。”

何以念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楚兄弟,你也别说他了,这事儿算不上是他的错。”陈武有些不忍。

“在军营里打架生事,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既然参与了,便是有错。”楚清欢说得毫无回旋余地。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的人却听得十分清楚,那些看好戏的,起哄的,都不由收了收脸上的笑。

“大哥,别人怎么说我,我都可以忍,但我绝不能容忍他们污蔑你。”何以念隐现出激愤与委屈,但又强自忍下,倔强地别开脸,“如果下次再有人那么说,我还是象这次一样,听见一次打一次。”

“问题是,你打过人家了吗?”楚清欢不留情面地一针见血。

何以念浑身一僵,随即将头仰得更高。

“被人说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拿出实力,尤其在军营这种地方,全凭实力说话。”楚清欢冷声道,“你若有实力,谁还敢说你?”

何以念没有说话,犟着脖子,胸口明显起伏着。

见楚清欢没有半点要为何以念出头的样子,本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那几个更为放肆。

“看看,这两兄弟都是孬种,光长了副好皮相,连个屁都不敢放。”

“新兵营的人什么时候敢在我们面前放过屁了,见着我们都得夹紧屁股绕道走。”

“这话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哈哈……”

“你们别太过分了!”陈武听不下去,转身喝止。

“你算老几,敢跟爷们几个大呼小叫?”那三个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一脸轻蔑,“当了三年兵,连个屁都不是,怎么,现在想替别人出头?”

四面一阵哄笑,看热闹的唯恐不够乱,取笑的同时不忘鼓动陈武反击,让轻骑营的人吃吃苦头,尤其是轻步营,声音最响。

陈武紧抿了唇,一言不发,双拳却紧紧握起。他虽性子随和谨慎,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轻骑营那三个吊着眼梢,歪着身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用目空一切来形容都不为过。

周围重甲步兵营的人渐渐站了出来。

见此,其他轻骑营的人也跟着站了出来,包括王世台。

一直敢怒不敢言倍受各营老兵欺压的新兵营,也站了出来。

如此一来,少数几个人的矛盾便成为了三大阵营之间的矛盾,哄笑声渐止,气氛跟着凝重起来。

边军营里打架斗殴的事件屡见不鲜,每日都要上演个两三回,但这种大规模的,甚至连新兵营都敢往外冒头的情况,却还是头一回。

其他置身事外的几个营颇为激动,都等着看一场大戏。

楚清欢弯下身子掸靴子上的雪。

何以念缓缓转身,冷冷地怒视着站在场中的那几个。

“兄弟们,奶娃子还有力气瞪人,看样子没被打够啊。”其中一个毫不在意地取笑。

“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有屁不敢放嘛,哈哈……呃……”

笑声最为响亮的那个正张嘴大笑,笑到一半,笑声却突然中断,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就象一只被人掐了嗓子的公鸭。

所有人只看到一道白光射入了他口中,再定睛看时,便见他已一手扒着喉咙,一手拼命地从嘴巴里往外抠。

雪团?泥团?

从那张嘴里挖出来的东西褐白交杂,随着一声声的干呕不断掉落在地,仔细分辨之下可看出正是地上被踩得稀烂的雪泥,不知被谁捏成了泥团正好扔进他嘴里。

那人边抠边吐,不过是一些泥巴,他却连中午饭都呕了出来,仿佛不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他就绝不罢休。

除了轻骑营之外,其他营的人都笑出声来。

这一笑,轻骑营人人脸色都不好看。

“哪个王八羔子,敢暗算我!”好不容易将嘴清理干净,那人吐了口唾沫,一抹嘴巴,恨恨地扫视着周围的人,“有种站出来,别缩着脖子当乌龟。”

楚清欢抓了把干净的雪擦着手里的脏泥,缓缓走了出去。

“是你这个娘娘腔……”

“啪!”

混着脏泥的雪团再一次扔进他的嘴里,楚清欢掸着手里的残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再次呕得肝肠寸断,冷冷道:“嘴真脏,帮你洗洗。”

“你……”

“不用谢我。”

那人两眼一翻,险些气晕过去。

“以后见着我们兄弟,还有新兵营与重步营的人,要记得把你们的屁股夹好,若是让我听见你们再敢放半个屁,我就让它们永远闭上,再也张不开。”

另外两人脸色青里透黑,张嘴就骂:“你算什么东……”

一个“西”字还没出口,就见楚清欢一扬手,已经见到过别人在她手里吃了亏的两人连忙下意识就躲,楚清欢的手却只在空在划了个圈,收回。

仅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动作,却令两个无比嚣张的人如此狼狈,周围一静,随后哄然大笑,两人恼差成怒。

“你这个娘……”

楚清欢再次扬手。

两人昂然不避:“娘……”

“嗒嗒”两声响,正欲接着骂的两人突然都痛苦地捂了嘴,又很快“呸”地一口吐出,两颗冰珠子连同两颗门牙混着血水就吐在了雪泥地里。

“你……”指着楚清欢,两人气恨交加,谁见过这样使诈的?

楚清欢捻去指尖的冰水,淡淡道:“看在你们两次叫我娘的份上,我就替你们的娘管教管教你们。”

“噗……”无数人窃笑。

那三个脸色涨成紫红。

“士可杀不可辱!”一人大喝一声,“兄弟们,上!”

陈武立即将何以念往旁边的人一送,冲了过去。

何以念一把推开扶他的人,脚步不稳地往前扑。

新兵营,重步营与轻骑营的人都齐齐一动。

就在所有人都动的一刹,楚清欢的身形突然不见,不是消失,而是在所有人动之前,她已如一道疾光掠入那三人之间。

一拳击中正面一人小腹,扭住他的右臂将他往地上一掼,身形一转,让过旁边一人横踢过来的腿,顺势抓住他的脚踝一抡,同时长腿往后一扫,一个回旋踢正中身后袭击那人胸腹。

其他人根本无从看清她的身法,连身处其中的三人都没有摸清楚状况,只顷刻须臾之间,就已分三个方向趴在地上。

四周骤静,只有旗风招展,呼拉拉作响,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没有人去看倒在地上的那三个,所有目光都集中场地中央唯一站着的人身上。

卓尔不群,皎皎其华,他们第一次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来看待这名年轻的“男子”,原本因为他长相太过出众而滋生出来的轻视在这一刻统统瓦解。

第一次见到楚清欢真正出手的何以念更是愣在原地。

唯有当事人楚清欢,只是整了整衣袖,眸光淡然一扫。

这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三个绣花枕头合起来,跟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石坚还差得远,又需她花费多少力气?

“好身手。”身后,响起几声寥寥掌声,一人语声褒贬难分。

第八十章 私谈

所有人神情一肃,挺直腰板,齐齐喊了声将军,楚清欢回首。

一回首便见一名年轻男子从分开的人群中缓步走了进来,身披一件灰色大氅,五官长得颇为俊秀,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太沉。

这就是孙文略,比她想象的要年轻。

孙文略也在打量着她,对于一个见到他非但不行礼,而且还这般胆大妄为地直视着他的新兵,他似乎没什么好感。

“你是新来的?”沉默片刻,他问。

“对。”楚清欢淡淡点头。

孙文略忽地扯了嘴角,吩咐了一句:“带下去。”

“是!”他身后立即走出几名士兵,向楚清欢走去。

陈武脸色一变。

何以念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双手皆被反扣在身后,楚清欢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孙文略:“为什么?”

“为什么?”已往外走的孙文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乎觉得她问得很可笑,“聚众闹事,出手伤人,违反军纪,就要按军规处置。”

此言一出,一片惊讶。

要说这种事在边军营里已如家常便饭,平时别说处罚,就是管也很少有人出面,更别说孙文略亲自过问,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将军,是他们先动的手,凭什么抓我大哥?”何以念冲了过来,满是愤慨地指着地上那三个。

“你确定是他们先动的手?”孙文略沉沉地看他一眼。

“没错。”何以念道,“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孙文略抬头,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谁来作证?”

“将军,我可以作证。”陈武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我们也可以作证。”紧随其后,新兵营的人站了出来。

短暂的停顿之后,是重甲步兵营。

轻骑营的人眼见形势不利,很想站出来反对,被王世台的制止,他在等待下文。

“我看到的,却正好与你所说的相反。”见如此多的人站出来为楚清欢作证,孙文略眼底更沉,“煽动情绪,邀众作伪,罪加一等。”

何以念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气得怒吼:“将军,你不公平!”

“楚念!”楚清欢一声清喝。

“大哥!”何以念愤懑地喊了一声,不得不在她的喝止下退后几步。

“孙将军,平时你就是这样治军的?”楚清欢看向孙文略,“据我所知,孙将军对军纪向来不重视得很,就今日早上,我还亲眼目睹了一起群斗事件,也没见孙将军出来说,谁跟谁犯了军纪,需要军规处置。”

“那是因为你运气不好,正好被我碰见。”孙文略表情冷淡。

“原来这种事还要看运气的,我算是长了见识。”楚清欢点头,“不过,我想问,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孙将军是想独断独行?还是想将边军营变成你的一言堂?”

周围的人都微微变色,到底是新兵,不知天高地厚,这些话也是能随口说的?

孙文略沉然不语。

“我有些事不明,想向孙将军请教,如果将军并非独断之人,便允我私下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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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沉闷,压抑,奢侈,这是楚清欢对眼前这座大帐的印象。

都以为孙文略会发怒,更不会答应她的要求,没想到他却同意了。

“我只给你一柱香时间。”坐在桌案后的孙文略神情不明,“想说什么说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我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既然孙将军也是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楚清欢也不坐下,就站在他几步之远直视着他,“我最想知道的是,对于东庭在边境增兵之事,孙将军可有上报兆京?”

孙文略眉目一动,似有针尖在眼中闪过:“你怎么知道东庭增兵?”

“此地位处两国边境,要想知道对方是否增兵,并不难。”楚清欢道,“孙将军只需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孙文略盯了她一阵,没有直接回答,只冷冷道:“这是军事机密,以你的身份,没有资格过问。”

楚清欢一抿唇角,伸手,掌心摊开:“如果凭这个……孙将军是否觉得我有资格过问?”

白玉般的手掌,一枚方形朱红印章静立其上。

孙文略倏地眯起眼睛。

他缓缓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眼睛紧盯着她手中的那枚印章,许久,他抬起头来,眼中沉暗:“你到底是谁?”

“孙将军无需问我是谁,只要认得这是淮南王的印信就好。”楚清欢将印章收入怀中,淡淡道,“见印如见人,孙将军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孙文略垂下眼睑,少顷,他转身走回桌案后,道:“当然。此事关系重大,我身为统领边军营的将军,又怎可不上报。”

“那请问将军是何时发出的奏报?”

“三日前。”

“三日前?”楚清欢语声骤沉,“为何不早报?”

“边关战事情况复杂,何况此次东庭又是大皇子司马如亲自率军,我若不事先打探仔细,又怎可贸然上报兆京?”孙文略应答自如。

“好。”楚清欢话语一转,“此事可暂且不究,但我还想问问将军,边军营为何混乱至此?各营之间争斗不休却无人去管,甚至为了一名军妓而大打出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士们无心操练,更不忧虑打仗在即,过得稀里糊涂,只知道混日子。将军既然还有身为统将的意识,为何如此放任众军,非但不加以遏制,反而广纳军妓,使将士更加心思不属,只知玩乐?”

孙文略沉沉地看着她,一笑。

“才不过半日,楚大人就对边军营了解得如此透彻,不愧为王爷派来的人。”他往椅背上一靠,不急不忙地道,“定边条件艰苦,我身为将军,又怎能不为他们考虑?将士们常年在外,成了亲的几年见不到妻子,未成亲的也都已成年,因为投军而无法娶亲……楚大人同为男人,该明白男人的需要,几年碰不了女人,你觉得这样的士兵还能打仗?”

楚清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道理,不由冷笑:“要将军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碰了女人的就一定能打好仗?”

孙文略道:“我没这么说。”

“那么,对于各营之间的打架争斗,按照将军的逻辑,是不是认为,军营生活枯燥,若是长期用刻板的军纪来压制,势必会让将士们过得很压抑,适当地活动活动,可以让这种压抑得到舒缓,有利于军心稳固,是么?”

“楚大人真是在下的知音。”孙文略沉沉地笑道。

楚清欢沉了脸。

“孙文略,孙将军,”她神情冷肃,“食君之禄,为君为忧,你这般怠军之举,可觉得有愧皇恩?”

“我问心无愧。”孙文略收了笑,“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带兵打仗都需要有一定的灵活性,只要能达到最好的结果,其中的过程又算得了什么。”

“好一个问心无愧。”楚清欢冷声道,“既然孙将军已经将东庭增兵一事打探清楚,又对自己带兵如此有把握,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孙文略长长地看她一眼,深思片刻,站了起来:“楚大人随我来。”

他走到沙盘边,指着上面道:“这里是我们的驻地,隔着这条线,对面就是东庭驻军,他们的后面是一片山地。我已经想过了,论硬拼,我们很难是东庭军的对手,只能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

“现在正值过年之际,东庭军此时应该最为松懈,我们不妨趁这个时候来个出其不意,前后夹击。”孙文略双手作了个合拢的手势,将东庭驻军拢在中间,“我们将兵力分成两半,一半绕到他们后方的山地上,对他们进行偷袭,他们必然反击,趁着混乱之际,另一半从正面攻入,他们便会应顾不暇,我们趁机一举攻下。”

他一口气说完,回头望着楚清欢:“楚大人认为如何?”

楚清欢看着沙盘许久不语,末了,缓缓道:“孙将军所说的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具体细节还需从长计议。”

孙文略点头:“那是自然。”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军中各营急需整顿,如果还如现在这般一盘散沙,孙将军的计划再好也只能是空谈。”

“这个我也想过了。”孙文略道,“楚大人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如这样。新兵营基本上都是年轻后生,热血,有冲劲,与楚大人似乎也合得来,不如就交给楚大人带。至于其他营,我会让他们自即日起严明军纪,加以整顿。三日后,由我坐镇中军,正面出击,楚大人从后方包抄,率先偷袭,如何?”

“这一点不是问题,我只想看到孙将军整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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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日子,边军营里彻底改换了面貌。

在重申了军纪之后,初时多数人都不将它当作一回事,后来有人因为犯了错而被军棍打得皮开肉绽,在这种鲜血淋漓的教训之下,才没有人将这次整顿当作儿戏。

所有军妓都被送走,为争夺一个女人而滋生的事端就此消停。

各营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作战计划,但从这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中,谁都觉出了此次战役的不同寻常。

三日后,各营接到了任务。

第八十一章 夜探

“楚念,柴禾劈好没有?”土墙垒筑的一长排灶房热气蒸腾,一名伙头军伸出脖子来朝外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何以念把斧头往木墩上一扔,抱起地上一堆劈好的木柴大步走入。

将木柴扔在灶膛前,他擦了把汗,拿起搁在灶上的一碗水就一口气灌了下去。

“累不累?”

“还行。”何以念呼呼地喘着大气,拿手扇风。

伙头军见他白皙的脸红得象熟透的虾子,一副气喘不定的样子,笑道:“你该让你哥在殿下面前说说好话,让殿下给你安排个有出息的地方,这烧饭劈柴可没什么前途。”

“其实也没什么,殿下把我安排在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倒是也觉得挺锻炼人的。”

他举起手掌,看着被斧子磨出来的茧子,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这都是这几日劈柴劈出来的成果,硬是让他原本白白净净的手脱了层皮,不过现在已没有了最初两日的那种火辣辣的疼,可见皮糙肉厚了许多。

还有胳膊……他揉了揉酸疼的胳膊,第一日劈完柴,他愣是疼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二日根本拿不住斧子,现在虽然还酸着,但明显比以前有力了。

“嗬,你还挺看得开。”其他伙夫听到了,纷纷一乐。

何以念也跟着一笑,走出灶房,拿起斧子准备继续劈柴,却看到外面站着个人,顿时嘴巴一咧,快步走了过去:“大哥。”

“看上去还不错。”楚清欢上下打量他一眼。

“那是。”何以念将手里斧子一抡,抡得虎虎生风,有些自得地道:“大哥你看,弟弟比以前有力气多了吧。”

“嗯。”楚清欢点点头,突然出手在他上臂外侧肌肉上一捏,动作又快又狠。

何以念“嗷”地一声叫,手中斧子“当”地掉在地上,使劲搓着被捏的部位咝咝吸气。

“大哥,酸,酸死了!”他被捏得两眼泪汪汪。

楚清欢勾了唇角,拍了拍他的肩:“等你不酸的时候,我们来比扳手腕。”

“好!”何以念一仰头,甚是豪气干云,眼里闪着不服输的光芒,“等我再拿几日斧子,一定能比过大哥。”

“好好劈柴吧。”楚清欢取出一本书递给他,“劈好了柴,学好了兵法,才能拿得了大刀,上得了战场,当得了将军。”

“作战策……”何以念接过,低声念着封面上的几个字,念到后来突然眼睛一亮,声音骤然拔高,“作战策!”

楚清欢微勾了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书对上了他的胃口。

“大哥,这书你从哪里弄来的?”何以念爱不释手,一脸激动。

“这是问殿下借的书,你小心保管,别给弄坏了。”她道,“既是借的书,就有个归还的期限,这些日子你就勤奋些,别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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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灶房回来,楚清欢去了帅帐。

经过几日的相处,守在帐外的侍卫都已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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