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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后倾天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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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谋生路。”
男子没有作声,似乎对于他所说的全无兴趣,自顾吃面,小二不免有些尴尬,见男子没有其他吩咐,便打算离开,却听得大门“哐当”一声被人大力踹开,飞旋的风雪里,几名佩着腰刀身形各异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连忙迎上去:“各位客官,回来了。”
“走开走开,别碍着大爷们走路。”一名彪形大汉抬手就推了一把。
小二身子单薄,当下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后腰撞上了桌角,疼得他喊都喊不出。
“快上酒上菜,出去了一天,饿死了。”另一人喊道。
小二扶着腰忙下去准备。
男子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并不是因为这出现的几人,而是,那个角落里对外面漠不关心的少年,突然抬了头。
他抬头,却不是看向离他最近的男子,而是越过他,直直盯着那几人,眼里寒光一闪,那寒光里是刻骨的仇恨。
那仇恨太满,满得仿佛要从他那双布着血丝的眼睛里溢出来,那一双松松搭在膝盖上的手,亦攥成了拳,以致细细的青筋从手背根根突出。
他似乎在用力克制着什么,双拳使劲压着膝盖,象是只要一松劲,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去做他竭力压下才没有去做的事。
如此深,如此久的一眼,他一点点收回目光,最终又低下头去,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见鬼了,我怎么觉得后心凉飕飕的。”先前推了小二的大汉转过身来,从他们那桌子的角度,却只看到一个低头吃面的黑衣男子。
“刘大,你的胆子是越活越回去了。”另一人取笑,“不过杀了几个人,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
“不是,我是说真的。”那刘大咕哝了一句,将这种感觉撇在一边。
“得了得了,酒来了,喝酒。”旁边一人拍开了酒坛子上的封泥。
一齐干了一碗之后,一人道:“都找了好几天了,人还没找到,这还回不回去过年了。”
“过年你就别想了,明日就是除夕,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回去。”
“可周围一片都找遍了,附近那些地方都没找着,这镇子若是再没有,恐怕希望渺茫。”
“我看头儿是想多了。”刘大道,“那一家子都被我们给杀了,里面不正好有个跟上头所说的差不多大小的,头儿还担心什么?非说他们家还有个一般大的。”
“你们都给我小声点。”一直默不作声的个瘦子沉声开口,“我一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事要保密,你们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这人应该是这一小拔人的头领,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即噤了声,接下去便什么都没再说,只说些吃肉喝酒的事。
半刻后,那黑衣男子吃完面上楼。
角落里那少年也不知何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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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就在人最为困乏,睡眠最沉之时,经年日久的木楼梯发出吱嘎一声轻响,有人悄悄地上了楼。
灯光拉长了他本就瘦弱的身子,昏暗的光线里,他手中的东西反射出并不明亮的反光,那是一把菜刀。
他悄然往里走,但再轻微的脚步依然难免引起木板偶尔的咯咯作响,他每走一步,都要停留很长时间,直到确定没有惊醒任何人,才接着走下一步。
等到他走到最里面那间房前,已将近走了一刻钟,他死死地盯着面前这扇门,死死地握着菜刀,大冷的天,额头的汗一滴滴滚落,在木板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突然,他抬手,就要去推门,推门的一刹,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他大惊,拿起手中菜刀便砍,那手连同菜刀就被人稳稳抓住,耳边响起一声低喝:“不要出声。”
他一愣,这声音听着陌生,还未及反应,他已被拖入一个房间,房间瞬间关上。
他想挣扎,那人却不放开他,只是隐在黑暗中,象在静静地等待什么,果然,对面有人开门,随后其他几个房间的门开了,有人沉声问:“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
“好象有老鼠跑过去了。”
“不太象,更象人走路的声音。”
“恐怕是起夜的。”
“起夜有必要走得跟做贼似的?”
问话那人沉默了一下,道:“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再生枝节,上头已经催着要结果,我们也不必等到天亮,现在就走。”
当下都各自回了房,大概是收拾东西,之后便是下楼,听到有人喊着结账,再之后马蹄声起,渐渐驰向远方,直至消失。
黑暗中,被捂了嘴的人浑身湿透,若非一手被人抓住,只怕手中菜刀就要掉落下去。
“你也听到了。”身后的人这才放开了他,“杀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那些人,更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刚才若是冒然进去,死的人只会是你。”
“我忍不下这口气!”少年蓦地低喊出来,挥了下手中的菜刀,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就算死,我也要杀了他们!”
“忍不下这口气?”火星一闪,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那人淡淡道,“忍不住也得忍!一个人,在没有能力杀掉对方之前,不要逞匹夫之勇,那不是勇敢,是愚蠢。”
“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才能说得这么轻松。”少年脸色苍白,眼中充血,如一头受伤的小兽般低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那人回过头来。
正是不告而别离开兆京的楚清欢。
灯光并不明亮,只照着她的侧脸,连神情亦是淡淡,少年却蓦然怔住。
这一刻他形容不出心头的感觉,只觉得眼前这人就如秀女神峰之下的一泊寒潭静水,将他心中所有的怨愤,仇恨,狂炽,痛苦都定格在胸臆之中,无法宣泄,万般情绪只能在心中激越澎湃,却不能在这样的潭水之中找出奔突的出口。
无人理解的痛苦与委屈,数日以来险些丧命疲于逃生的惊心与无助,眼见着亲人在刀口下相继死去的悲痛与震惊,眼见仇人在即却不能手刃的无奈与恨己无能,瞬间铺天盖地涌来,化作万念俱灰。
低头看向手里的菜刀,少年如同被霜风吹折而凋落的花瓣,了无生气,眼中光亮全熄。
“怎么,想死?”楚清欢将一把匕首扔在他面前,“这里有现成的匕首,你手里也有菜刀,再不济院子里的砍柴刀也可以,只要抬手往脖子上一抹,立即便可成全了你。不过我建议你最好选把快的,可以少很多痛苦。”
少年的手抖了抖,缓缓抬起头来:“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冷酷,没有人性?我想杀凶手为家人报仇,你不让。我想发泄心里的痛苦,你也不让。我想死,你又告诉我该怎么死。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不如让我刚才直接就冲进去,还能死得痛快些。”
“我残忍,冷酷,没有人性?”楚清欢点点头,“或许。”
少年再一次怔住,他没有料到在他说了这些话之后,面前的人还能冷静如常,而不是一抬手就把他给杀了。
“不想死了?”她走到他面前,脚尖一勾,匕首就落在她的手中,她并不看他,只是往回走,语气清淡,“我告诉你,死,在这乱世中最容易,而活着,才是最不易。你的家人都死了,你不觉得更应该活下去,有朝一日好为他们报仇?”
“当!”菜刀落地,少年神情悲戚,眼泪缓缓从眼角滑了下来。
“想哭就哭吧,但是只能今日这一次。今日之后,你再不可以哭。你是个男人,别让人瞧不起!”
“呜……”少年抱着双臂蹲下身子,低低地呜咽着,那声音回绕在房间里,蕴含着无尽的悲伤,与窗外的风声融合在一起,渐渐地,呜咽变成了哭泣,再变成失声痛哭,少年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所有的苦,所有的悲伤都一次性哭出来,随着这些泪水从他身体里流走。
楚清欢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个少年在她这个陌生人之前放声大哭,有些痛苦只能自己去承受,然而在这种痛苦中慢慢成长,蜕变,直至强大。
窗户渐渐发白,少年才慢慢停止了哭泣,他双手掩目,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眼睛肿得象两只桃子,神情却已轻松了许多。
他平静地看着楚清欢,并没有因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哭泣而觉得难堪,也没有说话。
“勇敢,不是凭发热的头脑与莽夫的冲动来证明的,那样的勇敢,即使付出性命,也是一文不值。”楚清欢推开窗户,冷冽的风雪便肆意扑了进来,她背对着少年淡然说道,“真正的强者,是让自身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可以保护自己与自己在乎的人,明白吗?”
“我明白了。”少年声音嘶哑,却透着坚定,“我会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那就好。”
楚清欢转身,静静地看他一眼,遂拿起床上的包裹向门口走去。
“我叫何以念。”少年倏地站起,说得极快,追着她身后问,“敢问恩公姓名?”
“萍水相逢,何必拘于这些。”
“那敢问恩公是要往何处去?”何以念有些急迫。
楚清欢回头,不答。
“我,我没什么地方可去,想追随在恩公左右,以报今日之恩。”何以念第一次显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但红肿的眼睛却闪动着执着的光芒,可见已下了决心。
“我并没有做什么,你也不必报答。”楚清欢注视着这个与她齐额的少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只要走下去,总会海阔天空,你我都一样。”
“可是,我……”
楚清欢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开门走了出去。
结帐,牵马,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何以念一直紧跟着她,她只当没看见,走出客栈之后就上了马,往定边方向驰去。
“恩公,等等我!”何以念拔腿就追。
脚下的雪积了足有半条马腿之深,身后少年的叫喊渐渐不见,楚清欢在驰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远处一点黑影缓缓蠕动,并未放弃追赶,只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省下来,埋头于艰难的跋涉之中。
见她停了下来,那黑点顿了顿,很快便已更快的速度向她移动,仿佛她的短暂停驻就是为了等他的到来。
楚清欢倏然扬鞭,一声清喝回荡在空气中,骏马毫不迟疑地往前奔去。
第七十七章 扔了你
风雪渐大,半个时辰之后,楚清欢驻了马,回头,身后空茫一片,唯有骏马奔驰过后留下的一条深深的痕迹,那个少年的身影更是无从找起。
她在原地静立了片刻,突然调转马头,往原路飞奔而去。
漫天的风雪肆虐,越是接近大邺东北部的边境,气候越是寒冷,积雪也越是深厚,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倒地野地里,不用多久便会被大雪覆盖,要不饿死,要么冻死,要不就是被出来找食的野兽吞食。
但她的转身并不是出于担心。
许久,她勒住缰绳,静静地看着前方的雪地,那里有一个缓慢移动的雪团,沿着那条已经不是很清晰覆上了新雪的蹄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雪团渐渐靠近,大致可以看出那是个人,只是他的头上背上都压上了厚厚的雪,太大的风吹得他的身形有些歪斜,他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但中间没有半丝停顿,缓慢而坚定。
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靠近,看着他的动作因突兀在眼前的马腿而顿住,看着他慢慢抬头,藏在乱发后的眼睛渐渐生出明亮的光彩。
“为什么不回头?”
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嘴唇却冻得一张嘴就打哆嗦,他僵硬地伸出双手在脸上用力揉搓了几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道:“我想跟你走。”
“你就不怕我不回来?”
“怕。”他肯定地回答,“我怕自己走得太慢,怕雪下得太大,把这些印子都填满了,再也找不到跟随你的路。”
楚清欢默了默,缓缓道:“你就没想过,这样一直走下去,也许你会饿死,冻死,被野兽咬死?”
“没有。”少年的眼睛晶亮,藏不住半点虚假。
“我若告诉你,跟着我,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送命,你也要跟?”
“跟!”少年毫不迟疑地点头,“我不怕死。”
她没有再问,只是俯视着他,刚才来回的一个时辰,是她对他的考验,如果一个人心志不坚,口中所说的决心再大也没有用。
良久,她解下身上的蓑衣递给他:“穿上,我不想身边带个死人。”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随后一怔,将她的话咀嚼了好几遍,唇角就往两边慢慢展开,又不敢太过确定,“你,你答应带上我了?”
她将蓑衣往他身上一扔,“把身上的雪掸干净,动作快些,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到定边,我照样扔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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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黑透,楚清欢站在定边城门外,望着紧闭的城门一言不发,何以念偷偷地瞄她的脸色,有丝忐忑。
他们到晚了,没能赶在关城门之前,而楚清欢之前说过,如果天黑之前没能赶到定边,就会扔了他。
“楚大哥,”他小声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扔了你。”楚清欢冷冷地说了句,上马。
“别!”何以念大急,忙不迭地抓住缰绳,眼巴巴地瞅着她,“你要扔了我,我就一直抓着不放。”
楚清欢看着他:“威胁?你觉得有用?”
“不不。”一听语气不对,何以念立即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道,“我是求,求楚大哥不要扔了我。”
楚清欢轻哼一声:“上来。”
何以念立即上马,楚清欢轻喝一声,马便大步跑了起来。
“楚大哥,我们要去哪?”他两手紧紧抓着马鞍以防掉下去,身体尽量不与前面的人有所接触。
这是他这一整日相处下来得出的经验,他能感觉出这位楚青大哥并不太喜欢跟人太过亲近,说话也总是冷冰冰的,不过他知道其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冰冷,因此他只有尊敬,没有惧怕。
“这么冷的天,得找户人家过夜。”楚清欢远眺着前面亮着灯光的村子,“过了今晚再作打算。”
“今晚是除夕,恐怕不一定有人愿意收留陌生人在家里。”何以念有些发愁。
“如果没有,那就请人帮着备两副棺材。”
“啊?为什么?”
“等天亮了让别人给我们收尸。”
“……”
所幸这里的百姓非常质朴,在他们敲开第一户人家的大门时,那家人就接纳了他们。
何以念很庆幸。
拍去身上积雪,解下蓑衣竹笠,在老人淳朴的笑容里,两人进了屋,房子虽简陋,烛光却温暖,立即化去了身上的寒意。
因为是过年,饭桌上摆放了大碗的红烧肉与红烧鱼,还有其他几碗素菜,冒着袅袅的热气,看样子刚刚出锅。
“来来,先用热水擦把脸。”老大娘递过来两块浸过热水的布巾。
“好好擦擦。”楚清欢看了眼何以念的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再把你头发理一理,脸都看不到了。”
老大娘适时递过来一把木梳。
何以念十分听话,将脸擦得干干净净,再跑到外面把头发梳理顺了系上,再进屋时,如果忽略他那一身粗布棉衣的话,俨然已是个肤如白玉眸若晨星的少年公子。
楚清欢多看了一眼。
“瞧这两个孩子,生得真俊。”老大娘忍不住赞叹。
“别站着了,来来,吃饭吃饭。”老大爷乐呵呵地端上雪白的米饭与馒头。
热气腾腾的饭菜,和蔼可亲的老人,没有华丽的屋舍,饭菜也是寻常的家菜,却让楚清欢与何以念都有些默然。
老大娘夹了红烧肉,分别放在他们面前堆得冒尖的米饭上,慈和地微笑:“孩子,吃吧。”
一声孩子,让何以念瞬间红了眼眶,眼睛一酸,有什么东西就要摇摇欲坠。
他立即抬起头来,努力地看着屋顶的房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将眼里的水气眨去。
他在心里作出过承诺,今生,不会再为任何事掉眼泪。
“吃饭。”楚清欢只淡淡地说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起最上面那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嗯。”何以念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头扒饭。
老大娘更为高兴,不住地给他们夹菜,老大爷望了眼大门,她便道:“不等了,咱们先吃。”
楚清欢看在眼里,问:“大爷大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也没等什么人,就是我家里那小子在边军营里当兵,今早让人捎了信来,说今晚回来的。”大娘将桌上的菜换了位置,将鱼肉都往他两人面前放,“不等他了,咱们先吃。”
“边军营……”楚清欢一顿,状似随意地问道,“在边军营里当兵可好?每年能发多少粮饷?”
“没什么好不好的,也就能糊口过日子。”说起这个,大娘叹了口气,“等过了年,就让他在家里帮着种种田,或者做点小买卖,再娶个媳妇过日子,不让他去当兵了。我跟他爹年纪都大了,还盼着抱孙子,这当兵也没个出头之日,不当也罢。”
“这恐怕不好办。”楚清欢沉吟了一下,道,“只要投了军,一般都要服满一定年限的兵役,擅自离营只怕不行。”
“这个倒不担心,他们那边军营哪,本来就……”
“爹,娘,我回来了!”大门一声响,随着一声高喊,一名年轻小伙子披着风雪走了进来。
“是武子回来了。”老人顿时喜悦地迎了出去,一边给儿子掸去身上的雪,一边道,“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天黑之前能到家吗?”
“雪太大,路上耽搁了。”小伙子笑着回应,眼睛却落在楚清欢两人身上,“娘,家里来客人了?”
“这俩孩子没赶上时辰进不了城,过来问宿,我跟你爹就留他们在家吃饭。”老人将儿子往里面推,“快进去,菜都快凉了。”
楚清欢带着何以念站起来,微微一拱手:“在下楚青,这是我弟弟楚念,本来想进定边城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去边军营投军,没想到误了时辰,叨扰了。”
“没事没事,你们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小伙子随了他爹娘的性子,很是随和,笑道,“我叫陈武,我爹娘叫我武子。”
彼此落了坐,陈武拿起个馒头就啃,啃了一口想起她后半句话,皱了眉头:“楚兄弟,你说你们要去投军?”
“对。”楚清欢点头。
“我看还是算了吧。”陈武也是个爽直的,“你们刚从外地来不清楚,这边军营乱得很,你们如果想在里面混出个头,难。”
楚清欢“哦”了一声:“怎么个乱法?”
陈武却不愿意细说,只道:“具体的我不好说,反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干什么都比在里头当兵强。”
“大家若是都不去,又由谁来保卫这条边境线,保卫大邺?”楚清欢道,“听说东庭越发强大,比起最近几年的大邺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边军营若是真如陈兄弟所说的这般,又如何担负起镇守边疆的重任?”
“唉,其实这道理我也懂。”陈武叹了一声,“听说东庭在边境线上已经增了兵,领军的就是东庭大皇子司马如。”
东庭增兵?
楚清欢眸底微沉,若无战事,好端端地增什么兵?
她曾听夏侯渊说起过这司马如,听说他天纵英才,深谙兵法,年仅二十二岁便已执掌一国兵马,或许就是应了天妒英才这句话,从他十岁之时起便全身无力,不能如正常人那般行走。纵使如此,他在东庭的威望依然极高,尤其在军中,广受将士们爱戴。
由他亲自带兵,意味着什么?
她凝神思索片刻,问道:“这增兵的消息是否可靠?”
“应该是可靠的。”陈武肯定地道,“我跟营里的兄弟爬上山头去看过,东庭营地比原先扩大了一倍都不止,帅旗也同原来的不一样了。”
“这事上报兆京了没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武摇头,“我们只是底下的小兵,这么重要的事将军不会让我们知道的。”
楚清欢没有多问,她自然明白重要的军机不可能泄漏出去,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底层的士兵更是无权知道军中机密,不过,既然连一个普通士兵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主将应该早已把情况上报。
只是,既然战事在即,军营又岂能随意允许士兵离营回家?
“边军营的主将是哪一位?”
“孙文略。”陈武答,“前两年刚从兆京调来的。”
楚清欢从脑海中筛选了一遍,发现对于这个名字全然陌生,便不再细问,道:“我们初来乍到,对这边不熟,不知道边军营怎么走,还想麻烦陈兄弟明日陪我们去一趟。”
“你们真要去投军?”陈武略感意外,他以为自己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我们千里赶来,就是为了能进入军营干出一番事业,总不能一无所获地回去。”楚清欢淡然地吃着饭,“再说,到底怎样,还没有亲眼见到,总归是不死心的,以后实在待不下去再走也不迟。”
“没错。”何以念插话,“陈大哥就帮人帮到底,明日送我们一回吧。”
“倒不是不愿意帮忙,”陈武看着他们两人,想了想,道,“好吧,明日一早,我与你们一起回边军营。”
“武子,你不是说过了年就不回了吗?”一直不说话的大娘连忙提醒。
“不,娘。”陈武浮现出歉疚,“之前说不回去,是因为没有仗打,在那边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仗,我还是要回去的。”
“打仗?”两老都因为这话而露出惊忧。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这还不一定呢。”陈武连忙安慰,“只是我都投军三年了,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兵,爹娘也一直盼着我能有出息不是么?回头我立了功,就可以给爹娘争光。”
“争不争光没什么,我们只要你好好的……”
陈武笑着打断:“不说了,时候不早,娘,您还是快帮楚兄弟他们收拾屋子吧。楚兄弟,我们出去赏雪怎样?”
楚清欢和何以念当然不会有异议。
出了屋子,陈武的笑容渐渐黯了下去。
楚清欢负手望着自天上不断坠下的雪片,静立了许久,道:“时势造就英雄,陈兄弟,我相信你能有出头的那一日。”
------题外话------
祝妞们五一节快乐!
第七十八章 不怎么光彩
因为有陈武的举荐,再加上负责新兵招募的又与陈武同村,因此楚清欢与何以念很顺利地入了军。
登记列案之后,陈武带他们去库房领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却因有事被人叫走,只得匆匆给他们指了方向让他们自己去。
“军牌。”打着呵欠走出来的司库看也不看他们,一脸的没睡醒。
楚清欢递上两人新造的军牌,那司库掀了下眼皮,没好声气地转身往里走:“跟我进来。”
库房分左右两座,左边为军需装备,右边为生活所需,三人跟着司库进入右边库房,一直走到最里面才停了下来。
“一人一份,自己拿。”司库指着里面打好包的物品。
“就这些?”何以念有些怀疑。
“就这些。”
“为什么不让我们拿外面那些?”何以念望着眼前捆扎在一起的被褥,并不伸手,只是不解,“这些看着就薄,怎么够暖和?”
“你们是新兵,有这些就不错了,还想怎样?”司库不耐,“快些,我还赶着去吃饭。”
何以念不服气,外面那些厚实的放着不给,凭什么只给这些单薄潮湿的被子?
楚清欢拦住了他,看着那司库道:“户部每年都有拨军饷下来,为什么这里士兵的待遇这么差?”
“差不差的,这种事也轮得到你来管?”司库拿眼角看她,“还要不要?不要就滚蛋。”
“你!”何以念见他对楚清欢口出不敬,立即就要跟他发急。
楚清欢身子一挡,抱起一捆就放到他怀里:“拿上。”
何以念忿忿地怒瞪了司库一眼,双手接过,那司库露出不屑,哼哼一笑:“长成这样还想来当兵?没准过两天就得回家哭着找娘……”
话到一半,他只觉得浑身陡然一凉,一转头,见楚清欢正淡淡收回视线,取了被褥用品就往外走。
司库摸了摸脖子,邪门了,什么都没有,哪来的阴风?
新兵的条件差,不止体现在这一处,当楚清欢两人来到指定的营帐时,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张大通铺,从上面的被褥看起来,足有十来人之多。
“这么多人?”何以念一呆。
“能睡觉就成。”楚清欢径直走到最边上空着的位置,打开物品开始铺床。
“我还从来没跟别人一起睡过。”何以念小声嘀咕,来到她旁边的位置将东西一扔,眼睛还在大通铺上无法移开,“更别说跟这么多人。”
楚清欢三两下就铺好了床,又将洗漱用具都放在床底下,才道:“你是来当兵的,不是来享受的,哪来那么多话。把床铺好,去吃饭。”
何以念连忙学她的样子把东西都归置好了,两人正要出去,外面忽然起了喧哗。
“快快快,轻骑营的人跟轻甲步兵营的人打起来了……”
“在哪在哪……”
“就在前头……”
“看看去……”
楚清欢掀开帐帘,只见不断有人从各个营帐中跑出来往一个方向跑去,这些叫嚷声与各人的表情,不见得有多紧张,反而兴奋的成分占据更多。
“打架?”何以念倒是有些紧张,“大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去。”楚清欢毫不停留地往外走。
这就是陈武所说的乱?还是说,这只是其中一种?
在军营中无视军纪私下斗殴,这种会受到重大处分的错误,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却分明已是司空见怪,她倒要看看这边军营到底乱成了何种程度。
等他们到达一片空地时,那里已聚满的人,陈武也在,看到他们就让人让出一条缝道让他们挤了进去。
空地上,十多个分两种军服的士兵正打得不可开交,旁边又站着两个年纪都比较轻的,从军服上看,应该也是分属这两个营,并没有参与打斗,只是互相盯着对方,神情不善。
“怎么回事?”楚清欢冷声问。
“据说这两营的都尉为了争夺一个军妓,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陈武低声道。
“军妓?”
“就是营里的一些供男人消遣的女人。”陈武不带表情地解释,“去年末孙将军说将士们常年在外,太过辛苦,便找了些女人统一安排在几个帐子里,只要给付一定的银子,就可以与她们睡一晚。这两人都看中了同一个,谁都不肯相让。”
何以念听了傻眼,他只知道军营的作用就是用来打仗,哪里知道还有女人可以玩的。
楚清欢眸光一冷,这孙文略难道不知道东庭增兵,司马如亲自压阵的意图?
“这些人的胆子倒不小,公然闹事,就不怕被军法处置?”
陈武笑了笑:“这种事天天都有,不是这个营跟那个营打,就是自己营里窝里斗,都已经习惯了,谁也不管。”
“就连孙文略也不管?”
“孙将军很少出自己的营帐,这些事情他应该都知道,但从来都不管。”陈武摇头,“开始时大家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闹了事也担心受到处罚,后来就放开了胆子。”
楚清欢没再问,周围爆发出来的喝彩声令她略皱了下眉,她缓缓扫视一圈,打架的那些人还在继续,彼此打得鼻青脸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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