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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后倾天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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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暗了暗,默然。
“他叫什么?”她问得寡淡随意。
抚摸着虎口的血痂,身上所有伤口都已用了药,这是那位淮南王在她临入大牢时送给她的,上好的金创药,效果极好。
“公主问的是?”许毅一时未解。
“打我耳光的那人。”
他一怔,再是一惊,“公主你……”
“对于一个头部经过撞击的人来说,不记得一些事情,是不是很正常?”对上他的错愕的目光,她的语气平静得波澜不兴,曲起一腿支肘,一手撑头懒洋洋往身后一靠,“将所有的人与事都跟我说一遍,包括你。”
――――――
脚步声渐远,大牢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楚清欢注视着许毅离去的方向,眸底深处有着沉思。
许毅,一个与皇族不可能有太多交情的御林军副统,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在采石场只因为不忍才欲出手救她?只因为想为她送一顿饭才冒险买通了相识的狱卒进天牢看她?
他难道不知,这些如果被文晋帝看在眼里上了心,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不管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但至少,她从他口中得知了她目前的处境。
文晋先帝性情温和,因与皇后感情深厚,后宫嫔妃寥寥可数,膝下子女亦不多,萧情是其养女,在三岁时被其收养,三岁之前来自哪里,出身何地皆不详。
只知道她年幼时长得极为讨喜,文晋先帝在一次出行时见她孤身一人被弃在路边,出于怜悯与喜爱,便将她带回了宫,视同亲生。
而萧天成,本不姓萧,因与先帝一同长大,又功绩显赫,先帝便赐了他皇姓,却没料到他是条养不熟的狼,并不满足于所得的荣耀,多年来暗中经营谋划,一朝政变,血洗皇宫,屠尽皇族,又将宫妃内侍等人都发配到采石场贬为奴隶。
萧情的不死,却是由于萧天成的亲信在宫中找到一份先帝亲笔的诏书,上书太子继位之后由她一同辅政,并将传国之宝交予她,在适当的时候再转呈给太子。
萧天成得位不正,虽有国玺在手,但若是能让萧情亲手将传国之宝奉上,他这个皇位便能坐得更名正言顺些。
怎料萧情也是个性子硬的,即便用刑也不肯开口,后来萧天成拿采石场为奴的宫中旧人作威胁,她干脆一头撞死作数,这才有了后来的场景。
想到此,楚清欢微微摇了下头,若非有了这番阴差阳错,她也不会来到此处。
在她认为,那所谓的传国之宝,不外两个可能:其一,这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萧情根本无从以答。其二,确实属实,但萧情决不交给萧天成。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与她无关。
她只记住萧天成与朱高能的今日所为,若非因为夏侯渊的出现,哪怕她杀了那白虎,萧天成也不会放过她。
而朱高能,恐怕还会继续找机会“洗刷过去所受的耻辱”。
据许毅所说,萧情曾当着很多人的面斥责过他,那么他今日的借机徇私打萧情耳光便有了极为合理的解释。
这些暂时都可以放在一边,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她要如何离开这里。
她向来懂得量力而为,绝不会逞一时之勇硬闯,只是不知这夏侯渊,到底有没有能耐将她带出文晋了。
正打算闭目小憩片刻,忽听得外头又有脚步声响起,依旧只有一人,但来的绝非许毅。
这间天牢最深处的牢房,关押的只有她一人,既然对方径直入内,为谁而来不言而喻。她冷眼看着渐渐显露出来的身影,眸底升起一抹冷冽与嘲讽。
第五章 可是在担心?
朱高能,他果然耐不住。
朱高能迎上她的眸光,本来高傲骄横的神情一滞,待看清她眼中不加掩饰的讽刺之意,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本为羞辱她而来,才一个眼神,便被打入了下风。
“有男人撑腰果然不一样,公主现在这境况可是要比以前好多了。”他走过来,打量着稍有改善的牢房,尤其那张全新席子让他看着尤为碍眼。
楚清欢懒得理他,双眸一闭,睡觉。
朱高能一拳打到了虚空处,比羞辱或者痛骂更让人难堪,滋味绝不好受。
冷哼一声,他挺起胸膛,抬起下巴,用眼梢看着楚清欢不屑道:“公主若以为淮南王能带你离开文晋去大邺,那你就高兴得太早了,没有陛下的松口,谁来也带不走你。”
“哦?”楚清欢缓缓睁开眼睛,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是么?”
“公主以为陛下真会卖面子给淮南王?”见她应话,朱高能冷笑,“淮南王被其父大邺文昌帝废去太子位,罢黜到西南偏僻之隅八荒之地封了个王,又今生不得回大邺京都兆京,你以为,陛下真会与他商谈婚约之事?”
楚清欢嗯了一声,似在谈论他人之事那般事不关己,“照你这么说,萧天成这等欺软怕硬的货色,能如此礼遇淮南王,那就是出于对大邺的忌惮了。”
“不得对陛下无礼!”朱高能脸色一变,厉喝。
私下议论当朝,尤其又被说得如此不堪,若是被萧天成知道了,逃不过杀头之罪。
楚清欢往后靠了靠,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对他的变脸视而不见,“朱高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萧天成有多忠心,了解你的人,恐怕也只当你是条仗势欺人趋炎附势的走狗而已。”
“狗?”朱高能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抬腿一脚踢在牢门上,震得整面木栅栏咣当直响。
他两眼紧盯着她,方正的国字脸都是戾气,“萧情,称你一声公主,是看在陛下还将淮南王奉为客人的份上,你不要以为我就不能将你怎样!”
“若非如此,你又待如何?”楚清欢淡眸一扫,“朱高能,非我看轻你,你,有这个胆么?”
朱高能此生还未被人如此看低过,尤其是一个女人,尽管对方贵为公主,他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新仇旧恨交织,他愤然大喊:“来人,打开牢门!”
守候在不远处的狱卒连忙颤颤地跑了过来,连连劝慰:“将军莫要动怒,万不可冲动行事。”
“叫你开门,没听见?”此时的朱高能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劝,甚至忘了采石场发生的事,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曾孤身对付过一只猛虎。
“将军……”狱卒还要再劝,朱高能已劈手夺过他挂在腰间的钥匙,一把推开他就要开牢门。
楚清欢一直冷眼旁观,唇角噙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锁门的铁链哗啦作响,眼见朱高能打开铁锁就要踹门而入,忽听一人沉喝:“高能,你在做什么!”
朱高能猛然回头,半抬的脚顿在半空,狱卒已仓惶下跪:“小卒参见陛下。”
楚清欢眼睫微垂,心中道了声“可惜”,本还想借此机会教训朱高能,被萧天成给搅了。
萧天成脸色十分不好看,而站在他旁边一同进来的夏侯渊已浑身散发着寒意,看向朱高能的眸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触及森凉。
“陛下,我……”见萧天成脸色阴沉,朱高能既惊心又有被撞破私心的窘迫,一张脸涨得通红,重重跪下垂头请罪,“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自己去刑部领三十刑仗。”萧天成冷着脸道。
“是。”朱高能磕头领罚,随即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楚清欢,低声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不要得意得太早,你的生死不过是陛下一句话!”
抬头看了眼夏侯渊,他眼里闪过一抹愤恨,随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待牢中恢复平静,萧天成走到楚清欢跟前,脸色阴晴不定,低垂着眼盯了她很久,才道:“你倒是隐藏得够深。”
楚清欢转头看向一边,对萧天成,她没什么可说的。
萧天成冷哼一声,“淮南王,有什么话就快说,朕只给你一柱香时间。”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狱卒战战兢兢起身,也不敢看谁,过来锁上门之后便低头避了开去。
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夏侯渊远远地看着楚清欢,一身墨色宽袖锦袍在银纹织锦腰带收束下,身材更显颀长挺拔,俊挺的五官半隐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中,越发显得轮廓深邃,立体俊朗。
“我这里没有好酒好菜招待,淮南王若是没什么事,也请便吧。”楚清欢见他不语,干脆下了逐客令。
她休息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更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看,不管对方是谁。
夏侯渊并未就此离去,反倒慢慢踱了过来,在几步远站定,唇角微微上扬,睨视间颇有些气定神闲。
“你可是在担心我不能带你出去?”询问的语气,竟有丝看好戏的意味。
“担心?”楚清欢朝他淡淡一瞥,“不过是一座牢房而已,还谈不上担心。”
夏侯渊眉梢又是一挑,这女人,果真冷静镇定到这种地步?
“你可知,在这座天牢之外,萧天成安排了多少御林军值守?”他一手负于身后,袖口银色光华暗隐,“两千。”
见她垂眸未动,他侧眸望向过道那盏幽暗的油灯,有片刻的凝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意突然深了深。
这一笑,让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与生俱来的锋芒亦似随着这一笑而淡去大半。
“萧情,你跟我以前所见的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于,让我意外。”他声音带着悦耳的磁性,让人想起月光下海边的潮汐,但又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属于王者的傲然,“只不过,想要离开这里,以你个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不管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带你安全地离开文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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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瞒天过海
在那日之后,楚清欢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夏侯渊,甚至其他人,也再没有来过。
那日夏侯渊离去前,他说,不管如何,他都会带她安全地离开文晋,至于以后……以后怎么样,他没有说完,只是极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眸子里有一丝极为复杂之色,连她都看不清楚。
她没有花心思去想,也不去纠正他说错了名字,只是每日在稻草上打一个结。
这是她根据狱卒送饭的次数记录的天数,现在是第五日,她相信,外头绝不会象这牢里这般平静无波。
萧天成所谓的商谈,不过是个拖延时间的借口。
斩草不除根,后患将无穷。
他怎能放心将她放出宫去,容她羽翼渐丰,好随时回来报仇。
“公主,请用饭。”狱卒送来晚饭。
如往常一样,三菜一汤,一碗米饭,楚清欢嗯了一声,以示知道了,狱卒却不象以前那样放下就走。
“公主,您还不用饭吗?”非但没有走,还张口询问。
楚清欢手中动作一顿,随即将稻草上的结缓缓收紧,放到一边,才不紧不慢地将饭菜一件件拿了过去。
盛菜的盘子都比较小巧,正好可以从木栅间隔中通过,但除了许毅送饭那次,狱卒送来的饭菜楚清欢都只让他放在外面,再由她自己取用。
随着她的动作,狱卒也跟着进了一步,她将汤菜一一放好,拿起筷子,狱卒在外头躬着身,陪着笑。
楚清欢却又放下筷子,朝狱卒招了招手。
狱卒立即凑了过来。
楚清欢并未抬头,眼睛还望着眼前的饭菜,在狱卒探过头来的一瞬,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掐住狱卒的喉咙。
“公,公主……”狱卒大惊失色,双手扒住木栅使劲挣扎。
“说说,菜里面放了什么上等材料。”她转过脸,语声平淡,甚至连丝杀意都感觉不到。
“小的什……什么都没……没放……”
“不说?”她夹起一筷子菜举到他面前,好言询问,“看着卖相不错,尝尝?”狱卒惊恐地闭嘴,尽管不肯开口,但眼中的害怕之色已说明一切。
“想知道我为何会知道这菜里有问题?”楚清欢将筷子一扔,声音骤冷,“你虽装得若无其事,但终究胆子不够大,心虚在前。其一,脚步时重时轻,时有磕绊。其二,为了亲眼看我吃下饭菜而不若往常那般离去。其三,出声时嗓子颤抖,泄漏了你的紧张。其四,你上前那一步,可更清楚地听出你呼吸不稳。其五……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你最不该的就是陪这份小心。”
“公主……”狱卒眼圈一红,吃力地恳求,“不关小……小的的事,是陛下派……派来的人……”
“我知道。”楚清欢点头。
狱卒一喜,以为求生有望,却感觉喉咙猛然一紧,只听得一声奇怪的骨头错位之声,眼前的景象蓦地放大,还未来得及出声脑袋已歪在一边,嗓子眼里还有残破的咯咯声断续挤出。
楚清欢缓缓放开他,眼中并没有怜悯,象这种狱卒身上通常都担负着几条他人的性命,进入这种大牢的除非出去有望,一般都没少在他们手里吃过苦头,被折磨而死的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外头定还等着回消息的人,就算她放过他,他出去了照样活不成。
从狱卒身上取下钥匙打开门,把他拖入牢房将两人身上衣服作了对换,并将他的头发散开做出毒发身亡痛苦扭曲的姿势,那狱卒身材瘦长,又穿着楚清欢的衣物,这不显眼的灯光下,一眼看去背影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楚清欢冷静地挽起头发戴上狱卒的布帽,又抹了点墙灰在脸和脖子上,确定没有太大的破绽,这才拿起端菜的托盘往外走去。
五天没有消息,一来便要她的命,萧天成既已决定要杀她,可见他已不惜夏侯渊撕破脸,但又不想做得太明显,因此采取这种隐晦的手段,其实结果都一样。
如果夏侯渊救不了她,她就只能自救。
今日这情况,便是闯不了也只能硬闯,她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在她的人生字典里,还没有坐以待毙这个词。
一路低头往外走,走路的姿势与那狱卒相差无几,刚走到过道中途,眼前一暗,一道黑影已挡在眼前。
“怎么这么慢?”那人压低了声音呵斥,显出不耐,“事情都办妥了没有?”
“小的办事,大人放心。”楚清欢缩着脖子弯腰恭身,一副做小伏低姿态,低声道,“一切都已办妥。”
“嗯。”那人不放心地越过她往里走,“我去看看。”
楚清欢侧过身子让到一边,那人急于回去复命,对她并未太过留意,对她是否跟上来也不在意。
楚清欢等他一走,转身便往外行去。
大牢内并未有过多看守,想必外面有重兵把守,里面便懈怠了些,这倒是方便了她,只是时间紧迫,那人若是只在外面远远看上一眼还好,若是进入牢中验尸,她的瞒天过海很快就会失效,到时候他扬声一喊,两千御林军一哄而二,绝对是个大麻烦。
一步未停快步通过过道,又转了几个弯,眼见着很快就是大牢出口。
“瘦子,送完饭了?”一名敞着衣领的胖子从外面打着饱嗝走了过来,手掌擦完油亮亮的嘴巴顺手在她肩膀上一拍,一蹭,把满手的油都顺便擦在她身上。
她头也不抬,只侧了侧身让过他打算拍过来的另一只肥厚手掌,继续往外走。
“哎,你小子,跟你说话呐!”胖子不乐意了,伸手去拽她胳膊,“来来,说说,是家里的婆娘要生娃了,还是隔壁的翠花洗好腚在被窝里等着你了,瞧你急得跟投胎似的……”
楚清欢眸中霎时闪过一线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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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羊羊妞表示很忧心,觉得男主冷,女主也冷,这俩冰块放一块能擦得出火花么?这里俺说一句哈,楚清欢的性子吧,可能偏冷了些,但这绝不表示她没脾气哈。至于夏侯么,看着冷,其实内心滚烫,尤其是对楚清欢,只不过还没表现出来,妞们肯定有好戏可看滴,到时候可不要嫌火花太大哟。
咳,我可以说,这种外表冷酷内心火热的性格,其实就是闷骚嘛?夏侯与楚楚齐声抗议:喂,亲妈,你怎么可以在背后这样说你家亲儿子?!
第七章 人有三急
也就在一瞬间,杀意稍纵即逝。
楚清欢只是不耐烦地挥开后面那只毛手,低声半哑着道:“人有三急,还不快滚一边儿去。”
胖子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收回了手冲着她的背影喊:“你那三急可不是人家那三急,还在哥面前装蒜,你以为哥不知道你那点事儿啊。”
说归说,倒也不再纠缠,只小声咕哝:“谁不知道你跟那翠花寡妇相好,隔三岔五地往她家跑,就差没打包袱搬她家住去了。”
边嘀咕边往里走,拿着根小棍挨个儿挑着过道两边的油灯灯芯,嘴里还哼着小曲:“东家的妹妹西家的姐儿,黑黑的眉毛红红的嘴儿,脸上嫩得那个能掐出水儿,害得哥哥睡不着直挠心儿……哎哟,大人,小的给您请安嘞……哎哟哟哟,大人您轻点轻点……”
挑灯挑到一半哼曲正在兴头的胖子一眼见到里面穿着个官服的人走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哈腰即拜,未想来者还未照上面就揪起他的领子满脸怒容地瞪着他,“快说,刚才可有见到公主出去!”
“公主?”胖子一呆,随即把头摇得象拨浪鼓,满脸肥肉乱颤,“没有没有没有……”
“不是公主,就是那个狱卒,长得瘦瘦的那个!”那人脸色铁青,额头汗珠直冒。
“瘦瘦的?瘦子?”胖子又呆了一呆。
“快说!”见他呆蠢的模样,那人急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他他他他……他出……出去了……”胖子被吼得一哆嗦,话也说不利落,抖着胖手指着外头。
“砰!”那人将他一推,举步急追。
胖子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喊出声,直到那人拐过弯不见了,才一屁股坐地上开始骂娘。
而此时的楚清欢,正处于两千御林军的中心。
天牢门口的空地不算狭小,但两千人却将这一片空白堵得不见半丝缝隙,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路以供通行。
身着狱卒服饰手提托盘的楚清欢在这条通道上低头行走,两边是严密的人墙,男人的汗味体味充斥着闷热的夜晚,在两千双眼睛的紧盯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她不能不稳,虽然晚上的光线要比白天弱得多,她又易了装束与脸容,但这并不代表她万无一失。
只要有一人开口要她停下并且抬起头来,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人墙在不断往后移,前面的路在一步步缩短,只要再有十步,她就有十数种方法离开这座牢笼。
“抓住她!”后面猛然一声呼喝,瞬间打破这夜的寂静。
御林军起了一阵骚动。
“前面那个,就是她,她是萧情公主!”后面的喊声步步紧追。
楚清欢倏地抓紧提在手中的托盘,头未抬身形已动,托盘横扫而出,人已如脱兔般往前跃去。
终究离终点远了一步。
视线中,两面人墙迅速靠拢,合围,守在尽头的御林军已在声音传达的那一刻便将去路堵死,而两千人合成的包围圈,成了一个牢固不可破的铁桶。
至少,以她一人之力,很难硬闯。
楚清欢抬头,容颜清冷,眸光凛冽,往前一步,对面举枪的御林军竟不自觉地往后退出一步。
她缓缓扫过这些皇家卫士,在这里,他们服从的只有萧天成,而不是萧情这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公主。
目光所及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许毅。
他脸上有着淡淡惊讶,却很快将这种情绪隐去,一瞬间眼睛里有什么闪过,随之已恢复了坚毅之色。
没有人注意到,身为御林军副统的许毅已悄悄地退至包围圈后方,改变了方位,除了楚清欢。
“公主以为只要杀了狱卒,交换了衣服,就能逃出生天?”后面一人挤了上来,喘息不稳,“劝你还是不要作无谓的反抗,束手就擒吧。”
楚清欢冷眼一瞥,眼前不过是个长相普通身着诸色官服的人,想必是萧天成的又一个心腹。
触到她冰冷的眼神,他往后缩了缩,到底不敢太靠前,挥了挥手,下令:“将公主请回去!”
御林军稍有些迟疑,随即缓缓逼近,楚清欢垂眸静立,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锋利的枪尖形成一个银亮的光圈,将她团团围在中间,映射出她眸中的一点寒星,一缕发丝自发帽中垂落在颊边,微扬。
蓦然间,她动。
静如处子,动如猛禽。
她动作迅猛如沉睡中乍然惊醒的猎豹,霍然扭身,腰间下沉,身形倒仰如一条潜入海底的游鱼滑至包围圈下方,双手抓住两把长枪往头顶后方用力一拽。
那两名御林军猝不及防,身子当即往包围圈中间踉跄扑去。
“哧!”
刀枪刺入肌骨的声音在这沉闷的夜里是如此清晰,那些用来对准楚清欢的无数个银晃晃的枪尖,此时皆刺入了那两人的身体,带着淋漓不尽的鲜血从他们的后背洞穿而过。
而那两人的长枪,也同时刺入了对面的人。
从口中喷洒而出的血溅了彼此满头满脸,对面渐渐涣散的瞳孔清楚地倒映着自己惊恐的眼神,那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只可惜,晚了。
简单的一招,四人丧命。
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漫延开来,这些并非第一次见到血腥的皇家卫士,都一瞬间如泥雕一般立在当地。
只这一瞬,对于楚清欢来说,已足够了。
她身形暴起,一手成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精准地擒住那官员的脖颈,一掐,一拉,同时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扣到身前。
那官员连痛都呼不出,脸色顿时发白,冷汗涔涔而下。
“现在,还想请我回去么?”楚清欢冷冷地看他一眼,眸光一转,停在那些欲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御林军身上,“谁想上来?若是不怕他死,你们大可以试试。”
那官员两眼狠狠地瞪住对面那些御林军,他虽为萧天成的得力心腹,可这天底下谁不怕死?命是自己的,当然不想死。
一时间,局面僵住。楚清欢一声冷哼没有人敢真正放她走挟着他慢慢往后退,所经之处,枪阵如退潮一般次第分开,但那些人潮不过是退开了几尺之地,将包围扩大而已。
第八章 抱住我!
如此一进一退,前方已是天牢与皇宫后殿相隔的西华门。
后方的御林军再不肯让,毕竟皇帝曾下过严令,谁若是看守不力,便是满门之罪。
谁也不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官员赔上全家性命。
楚清欢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指下蓦然发力,将失去人质意义的累赘彻底解决,再往前一推,那边的御林军一看那官员朝自己扑来,也不清楚是活的还是死的,连忙伸手去接。
只有后方和两侧的人,才清楚地看到紧随在尸体身后瞬息而至的楚清欢。
发声提醒已来不及,只见夜色中,女子身形如魅,出手果决,与尸体几乎同时到达,抬手拔出一名御林军腰间的佩刀,横扫对方下盘。
刀光闪,热血溅。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已倒地翻滚,在凄惨暗淡的灯光下,两条小腿散落在地,血迹殷殷。
这般凌厉的手段,出自一名女子之手,令所有身为男子的御林军心惊。
楚清欢并不停留,在他们还未回神之际以相同手法接连砍倒几人,一着得手,立即朝缺口处疾奔。
“快追!”身后有人惊呼。
转眼间,四面包围如潮,前方破开的缺口很快有人堵上。
楚清欢长眉一挑,去势不减,手中大刀大开大合之间横劈竖砍,一时无人能近她身,眼见西华门在即,前方有几人持刀死守,她唇角一抿,突然一个大步蹬上高墙,半空中身形一旋。
一旋间,女子容颜清绝,眸寒如星,束发布帽随着动作甩出,一头长发凌空飞舞,女子手中刀芒白如匹炼,破开头顶黑色苍穹,自空中轰然倾下。
血花飞溅。
当先一人自头顶至身躯被刀光一劈为二,轰然倒地。
那道闪烁的银光并未就此停歇,倒提上行,就势横斩,锋利的刀刃已划过旁边一人的脖颈,一个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连接就此中断,头颅飞出之际,一篷血雾开在夜空,如最凄艳的曼陀罗花。
这样狠厉又悍勇的杀人手法,就算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未必见识过,更何况这些久居京城的御林军。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楚清欢缓缓抹去脸上血水,提着滴血的刀转向旁边两人,那两人腿下一软,连退两步,险些踩着尸体而跌倒。
她踏着满地流淌的鲜血,一步步走向西华门,那里,更有数十人排成一列手持长枪等着她。
单手持刀横在胸前,她冷然注视着那些人眼底深处无法隐藏的怯意,这就怕了?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紧握手中刀柄,她跨前一步,忽听一阵马蹄声突至,声音有些发闷,不似寻常的蹄声,待听清时转瞬间已到了跟前。
还未等守卫西华门的御林军回头查看,一道长蛇般的黑影刷地掠过,其中一人的长枪已被卷走。
“当心后面!”有人连忙出声提醒。
已然来不及。
那支被夺走的长枪一转眼便成了后来者的武器,以不可阻挡之势强行插入,左右一扫,便将防守严密的阵势破了个七零八落。
夏侯渊身着墨色箭袖锦袍,俊颜冷峻,枪尖一缠马鞭鞭梢,朝提刀奔来的楚清欢荡出,“上来!”
楚清欢几个大步上前,一手抓住甩过来的马鞭,顺着夏侯渊提枪收势的力道顺势一跃,正好落在夏侯渊身后的马背上。
战马神俊,仰天一声长嘶发蹄狂奔。
楚清欢一手搂住夏侯渊腰部,侧身回望,身后御林军紧追在后,人人面色紧张,可到底双腿难敌四蹄,彼此之间的路程越隔越远。
她眸光扫动间,只依稀看到一张相熟的面孔晃了晃,随后便消失在人潮中。
太远,看不真切,但能让她感觉到熟悉的人,不多。
回过头,迎面的风吹散夜晚的闷热与血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透过夏侯渊的肩头望着他的侧脸,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紧抿的唇角。
“我以为你不会来。”她放开他的腰,拂去贴在脸颊上的发丝。
“抱住我!”夏侯渊立即反手抓过她的手重新放在腰间,并用手掌按住她的手背,英挺的眉头皱起,“马跑得这么快,掉下去怎么办?”
楚清欢的嘴角微微抽动,她还真不习惯他表现出来的担心。
“放心,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
转眼四顾,他们所经这条路似乎很是偏僻,并没有惊动宫中其他人,看样子,象是夏侯渊早已踩好的点。
再低头看去,只见四只马蹄都用厚厚的棉布包裹,跑起来虽快,但蹄声却不响亮,怪不得之前夏侯渊救她时,到了跟前才被人察觉。
“我说过会带你离开文晋,又怎会不来。”夏侯渊目视着前方的道路,胯下黑马左转右拐奔驰在夜色中,半点速度不减。
“你只带了那么几个人,就不怕非但带不走我,连你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
“怕?”夏侯渊回头看她一眼,灯火明灭中他的眼眸深邃如夜,唇边挑起一抹弧度,似乎认为她这句话很好笑,“我夏侯渊自出生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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