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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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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璇硬生生的扭开头去,眼圈有些发红。

殿内一片寂静,楚天佑咬牙切齿道:“昨晚是谁下的手?蓉妃你来告诉朕!”

“啪”的轻响,椭圆形的猫眼石滚了几圈,停下。

我叩首伏地:“臣妾无颜再见皇上,只求全尸。”

楚天佑缓缓吐出一口气:“天祈,你竟然也帮衬着瞒我?”

楚天祈挥袍跪下:“臣弟是念在穆子云为国远征未归,蓉妃娘娘是当年端淑皇后最疼的侄女,更何况,这一切非她所愿啊!”

楚天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良久,疲惫的朝后仰靠在龙椅上。

我被幸运的扔进了大牢,因萧氏党羽盘根错节,秋后算账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我或生或死何去何从的定论被搁置了下来,楚天佑不发话,也无人敢在风口浪尖上触犯龙颜。其实我倒无所谓,半个月的期限早过了大半,地牢里除了老鼠多一点,与外面并没有两样。我偶尔会因胸闷而醒转,咯出的鲜红血迹印在掌心,反反复复,就连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不分昼夜的昏睡着,诚愿如螭梵说的那般,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会是诗画般的江南。我有时也会萌生想象,可是并不见得有多么开心,梦里烟波万顷,梦外泪流不止。

“梨落!”有人在狠命摇我,聒噪的声音赶也赶不走:“醒醒,快醒醒。”

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螭梵的脸。他将一颗药丸递至我唇边:“把这个吃了,我带你走!”

“去哪儿?”我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猛地伸手拧住他的腮帮子:“小梵,我居然也会梦到你,真是稀奇!”

“放手……”螭梵疼得直吸气:“梨落,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梦到过我吗?”

我笑得直颤:“这不就是一次么?”

“哐”——牢房的铁栅门应声而倒,一团红影跳了进来:“主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和女人调情?”

七七?

我的笑容僵住。慢慢松开手。

“你哪只眼睛看我调情了?”螭梵趁机把药丸喂进我嘴里,拉起我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调侃道:“改天有机会我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调情。”

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又惊又怒:“螭梵,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你弃整个灵界于不顾,你想让十部将士给我陪葬?”

“没有那么多!”螭梵平静的说:“就我和七七而已,纯属自愿。如果三界兴亡的重责要一个女人来承担,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你不必担心灵界无主,如果我回不去,还有婉儿。等她成年,云渠和璞墨会为她加冕……说到加冕,我想到一句题外话,不吐不快,”螭梵笑了笑:“千年前的那次,你年方十八,往圣坛上一站,真的……很美……”

我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螭梵,谁说卿婉可以做灵界主神?那孩子天生紫眸,她是我族王位的继承人。”

说话的人微笑着走近,红色的双瞳依然妖娆如同暗夜中的玫瑰。他冲我眨眨眼,熟悉之感扑面而来:“梨落,你又骗过我一次。”

“算了吧。”螭梵嗤之以鼻:“神族根本不需要婉儿操心,她父亲一个人就够了。照我看,四系领袖也可以取消了,你看你每天都闲得跟什么似的?”

“你们能不能暂停斗嘴!”七七忍无可忍的跳了过来:“主上,劫狱!我们这是在劫狱!”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一八 迟暮ˇ 

    石壁上几盏油灯发出近乎枯竭的光,黑黢黢的地道望不到头,只听见七七走在前面的脚步声。

我忍不住问道:“那些狱卒呢?”

螭梵扬起下巴指指冰煜:“你问他。”

“一半是被七七打昏的,还有一半是被我点燃迷香薰昏的。”冰煜不无得意道:“可见还是我的方法来得省事。”

“你怎么不说那些迷香是你偷来的。”七七毫不留情的戳穿某人。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冰煜振振有词:“我那叫声张正义,省得往后被江湖宵小们买去做些下三滥的勾当。”

“谁是小丫头!”七七怒了:“我比你还早生一年!我警告你……”

“莫激动,七七,”螭梵幸灾乐祸的提醒:“劫狱是件细致活。”

我趴在螭梵背上“扑哧”笑出声来,他圈紧双臂将我往上托了些:“自己使点劲,万一有突发状况,小心摔下去。”

冰煜回头看了看我:“气色好多了么,云渠长老总该放心了。我们原指望等你获罪后逐出宫外再行动,这样我们的幻法术都不会受限,救起人来轻而易举。没想到楚天佑居然对你置之不理……”

“你别再提那老头子,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干掉他了。”螭梵恨恨的说:“要不干脆趁这次,梨落,你宁可委屈自己,不也是想助星璇登基吗?”

我在螭梵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没有武林人士的内力修为,单凭赤手空拳,连弄月都未必打得过,还异想天开?我不想让婉儿步我的后尘,至少也要等她长大后自己选择要不要王权,所以,灵界不能没有你。”

“先不说这个,弄月已经备好车在西城门等你,我现在一心只想把你安然无恙的交给他。”

“螭梵,”冰煜停下来:“你会不会太……”

“这是梨落自己的选择。”螭梵从他身边走过:“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哥今夜又在哪里买醉?当初你既然选择瞒着他,就一直瞒下去,不要露馅。”

我避开冰煜的目光,没有说话。

迎面有凉丝丝的风吹来,沿途开始出现倒地不起的狱卒。

螭梵放慢了脚步,唤住七七:“不要直接出去,靠墙边,把那个斧头扔出去探探路。”

七七立即照办,她弯腰拎起斧头,裹上块破布,甩出地牢入口。

几乎同时,“嗖”的破空之声响起,一只羽箭将斧柄牢牢钉在了门框上。

紧跟着,外面下起一小阵箭雨,不时飞进几只射进前方墙缝中。

螭梵冷笑道:“我说怎么来得这么容易呢。原来那老头儿早布好了圈套,无非是想让我们有命进,没命出。”

“为什么……哪里出了破绽?”我脑中乱作一团:“我们如果出不去,弄月还会在城门口傻等吗?

“弄月一个人摆平了西城门的守卫,如果我们不及时与他会合,等到黎明交班时,恐怕就不是前功尽弃的问题了。”螭梵说着忽然停了停:“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我吸气,疑惑的摇头。看看冰煜,也是一脸不解。

七七慢慢的说:“有,主上,是你最忌的硫磺。”

螭梵脸色突变:“地牢里埋了炸药,已被引燃!”

他话音未落,身后轰然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们全体抛出地牢。

硝烟弥漫中,我重重的摔在螭梵脚边,他自己尚未爬起,便来摸索着迭声问道:“梨落,没事吧?”我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握住他的手,他大声喊着冰煜的名字:“你先送梨落去西城门,这里有我和七七撑着。”

冰煜的回答言简意赅:“让七七去,她是女人。”

“呯呯嘭嘭”的金属撞击声穿透烟雾,七七哇哇大叫:“让我去也得开条道不是?你们当我还能移形么?实在不行,我只能变身了……”

隐隐绰绰的人影向我们逼来,冰煜和七七身陷乱战无法分身。螭梵二话不说的开打,他夺下一名士兵的长戟,挥转自如,恍然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奇*书*网…整*理*提*供)身手极为矫健。

我刚想起身,胸口一窒,腥甜的血顷刻涌上喉间。

“落落……”弄月急切的呼唤从一片嘈杂声中传来:“落落,你在哪?”

“我在……我在这里!”

强烈的昏眩感让我什么都看不清,却仍摇摇晃晃的站起,惶然四顾。

“落落!”弄月剑花一挽,逼退围攻上来的几名士兵,冲到我面前:“你身上哪来的血?”

“我没事。”我轻轻软软的笑着:“我不会有事的。”

弄月眉头紧蹙,才要说什么,被螭梵打断。

“弄月,西城门还有退路吗?”

“只能杀出一跳血路,我正是发觉情势有异才赶来的。”

“傻瓜,你既然正在城门边上,发觉不对就应该当机立断的先走啊!”七七在冰煜的掩护下退到我身边:“也好争取时间为我们搬救兵!”

弄月闻言愣了愣:“我一想到你们可能出了事,就什么都忘了。”

“哪来的救兵?”我笑了起来:“七七,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如果冰煜心怀不轨的潜进了紫宸宫,你最多也是尽力保他全身而退,定然不会对抗螭梵,对不对?”

七七没吭声,覆着烟灰的脸蛋居然也能看出不寻常的红晕,她急急转身,与匆忙而至的冰煜撞了个满怀。

“我们好像……”冰煜一句话未完,楚天佑的声音骤然响起,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宏亮不减:“你们给朕封死出口,燃毒箭,焚化这群妖孽!”

无数火把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刹那间点亮了漆黑的夜空。层层官兵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尖矛对准同一个方向,他们身后,是四面高墙,角楼的顶端牵着一张柔韧的大网,网结处缀满明晃晃的利刃。楚天佑站在最高的楼台上俯瞰身置樊笼的我们,那一线明黄犹为刺眼。

“妖孽?”螭梵玩味的挑起唇角,漆黑的眸中却映着两团熊熊火焰:“今天我就让这群蠢到极点的凡夫俗子见识一下妖孽的真面目!”

“小梵!”我慌忙拽住他:“你不要胡来,没有元丹就不能轻易变身!”

“他不能,我能!”七七咬牙切齿的抛出几个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奋力一跃,红光爆开,一条赤鳞巨蟒吞云吐雾的游出,它摆尾挣破悬在空中的大网,直冲楚天佑扑去。

在场的千余人都看傻了眼,形同石雕。

眼见定局已成,一道蔚蓝色的剑影划破天际,星璇清亮的念咒声响彻皇城。

“封神锁妖!”

“不!”就在那道蓝光劈向蟒头时,我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尽全身力气纵身,刚刚够着巨蟒的尾尖,它轻卷住我的腰,将我拖上脊背。

剑光生生收回,七星坠地。楚天佑身旁,白衣少年重重下跪:“璇儿此生从未求过谁。只这一次,求你相信我,三界自始存亡与共,他们绝非恶意!”

“璇儿,你年幼难免轻信。他们三番两次侵入我的睡梦,索要传国玉玺不成,便想出这般法子来诱我上钩。若非你救人心切说了实话,我还不知穆家藏有此等妖女。如此一网打尽岂不痛快?我朝千秋万代,将永免异族侵犯!”

“皇伯伯!”

“璇儿,你闹够了!”楚天祈呵斥道:“皇上自有明断,你若还要多嘴,就给我退下!”

星璇绝望的抬头看向我,琥珀色的大眼充盈着泪光,歉疚与哀恸混杂其中。

我努力扬起唇角,微微点头,两行泪水难以遏制的滑下。星璇,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我还能有最后的要求,请为你自己保重!

我低下头,抱紧巨蟒的脖子:“七七,我们去和他们在一起。”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弄月飞身接住我。回归人形的七七带着几处伤口,脸色惨白。螭梵刚想上前,冰煜一言不发的牵过她的手。

“弓箭手听命!”楚天佑冷冷发令。

城墙上千百只箭矢指向我们,火光连成一片。

弄月默默握着我的手,我拉住螭梵的手,螭梵接过七七的手……背靠背站成一圈,彼此间都能感觉到来自他人的温暖。

“冰煜,我喜欢你,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十年前的神灵大战,我们阵前见过。”

“嗯,手下败将,我怎会不记得。只是没想到十年后,会换我栽在你手里。”

“小梵,你后悔吗?”

“后悔,我发誓不再让你受伤……该死的怎么又是箭?”

“弄月,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落落,如果换作他,你会说对不起吗?”

角楼上,令旗高高举起:“放……”

号令未完,一条灼热的火龙飞旋而至,所到之处,烈焰卷走弓箭,吞没血肉。井然成序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噼里啪啦”的不断有人从城楼上摔下。

“哎!”七七诧异道:“神灵两界,任谁都不可能在这里使出术法!可是……”

“这不是术法,”弄月淡淡的说:“武林至尊,火神九翼。”

轻岚薄袅的夜空,风带着远山的梦,飘开一帘烟雨。

紫禁之巅立着一名黑发黑袍的男子,风鼓起他的衣衫,扬起他的长发。他手臂微抬,指尖在雨丝中划过优美的弧度,一枝笔直射向他面门的羽箭眨眼间调头,火光骤熄,快得让人看不清去处,只闻惊呼一片。循声而望,楚天佑煞白着脸孔,一蓬乱发,半是疑惧半是震怒的呆立在原处,他身侧,原本用来束发的峨冠被羽箭死死钉在楼柱上。

“弓箭手待命!” 楚天佑踉跄着退后几步,星璇拾起了令旗。

“开城门!”冰焰清冷的声音不失威严。

“你……你是何人?朕凭什么听你的?”相形之下,楚天佑明显的底气不足,半个人都缩去了星璇身后。

“开,同生。不开,同死。”

冰焰仍是淡淡的,相隔甚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字字千钧。

场内鸦雀无声,王者天成的魄力压得楚天佑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围成铜墙铁壁的官兵们犹豫着互换眼神。

冰焰纵身一跃,衣袂下的双手缓缓张开,血色火翼烟花般绽放,无数火苗汇聚成光球,飞快击向紧闭的铜门。近旁的士兵闪避不及,撕心裂肺的惨叫,淹没了楚天佑抖不成声的“开门”两字。铜门应声而开,慌乱的人群推攘着让出一条路。

冰焰走了过来,几缕湿润的青丝拂过玉雕的脸庞,黑衣翻飞如蝶。他在我身边停下,对弄月伸出手:“物归原主。”

白净的掌心躺着载有火神秘籍的蟠龙玉佩,弄月一言不发的取过来。

冰煜低声问道:“哥,你去找了轩辕真人?他有没有告诉你……”

“他说与没说不会有两样结果。”紫眸从弄月脸上缓缓移至他与我交握的手,似有似无的笑意浮上唇畔:“我欠过谁的,今日便都算还尽了。”

“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弄月微微一笑:“如果再来一次,我的选择还是不会变。”

“那么……很好!”冰焰转身面向螭梵,声音平静无波:“三界存亡原该顺应天意,金銮之主若缺位昆仑,就算血染传国玉玺,祭祀的成功率也微乎其微。你我尽力而为,何必以身试险?请!”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自始至终,我的视线没有移开他半寸,而他,没有再看我半眼。

雨雾中寂寥的身影渐行渐远,连带着天地万物,都模糊起来。

我本能的想追上前去,双膝却不由自主的一软,意识消散的那瞬间,出口的呼唤化作一句轻咛。

“冰焰……”

“砰”的一声巨响将我惊醒,紧接着“哗啦啦”碎片落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击下分崩离析。我想睁开眼,仍使不上力,挣扎几番只有放弃,静静的听着螭梵咆哮。

“怎么还会这样?五年?为什么是五年!云渠明明说过,她有我的元丹护体就……”他的声音哽住,停了片刻,继续吼:“我带她回去找云渠,虽然她行事古板,却从不撒谎!我才不信你们,梨落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主……主上!”七七插进话来:“你应该小点声,当心吵着病人……”

“谁是主上?躺在床上的才是!你自己看她左手。隐月,那是隐月!”螭梵已经完全失控:“她才多年轻,怎么会……我当然得吵醒她!”

“主上!我是说你!”七七拔高音量:“你吵醒她以后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只有五年时间,而你又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认为她会感谢你。”七七冷静道:“主上不妨先听轩辕真人说完。”

“我并没有其他可以说的。”

骤然听见苍老的声音,我才发现轩辕真人原来一直坐在床边。

七七闻言马上解释道:“道长不要介意,主上他是……”

“关心则乱,我能理解。但是,单从脉象来看,我确实无力回天。打个残酷的比方,她现在的身子就像行将就木的枯树,非药石能挽救。”

“道长,”螭梵哑声道:“事出有因,当年她若是没受重创,没失掉那个孩子,凭她的灵力,决不至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如果那个孩子能回来,是不是,一切都能随之回来?”

房间里一时寂然无声,轩辕真人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不能肯定。况且,以她目前的状态,自保尚难,怎能再去孕育新的生命?”

“为什么……”螭梵喃喃自语:“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我侧脸朝向里躺着,拼命压抑着颤抖,泪水汩汩渗入鬓角。我并不害怕死亡,多活的十年不过是用那个可怜的孩子换来的,我早知道距离尽头不会太远。只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难以自持。明知生离总好过死别,明知不能再让他伤痛,但在心底盘旋不去的却是他在莲池中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只想这样抱着你,只要你在我身旁,我甚至希望……永远不再有明天。

我错觉的以为,甚至也自私的希望,那就是我的永远。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一九 落尘ˇ 

    睁开眼的时候人都散了,黄昏临近,倦鸟归巢,斜阳透过窗纸独自芳菲。

我漫无目的走到门边,抬眼看去,微怔。

记忆中的念园,梨树成林,晚霞如醉,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朦胧的笑意浮上脸庞,我呼吸着草木清香,慢慢走下台阶,想不到此生还有机会来念园故地重游。再忆洛阳的才子佳人,101颗梨树的牵手,缘系三生的传说,恍若隔世。

时下暮春已过,梨花不再,我仍兴致盎然的穿过曲折小径,走进梨树林。长长的裙裾拂过露湿的草地,来时的路上,无风无雨。

前方传来冰煜的声音,我停下脚步。

“……这传说倒是妙,可惜看不到梨花满园的盛况了。”

“你想看么?”

“你……啊,我忘了灵界有百花令,赶紧让我见识一下。”

“我试试,别抱太大希望。”七七开始低声念咒:“以王之名,时令往返……”

刹那间,暖风迎春,香飘万里。

我仰起脸,雪白的花瓣滑过眉间。远望梨花千树,似依依浮云。

“好美。”冰煜赞叹道:“七七,你真棒。”

“这不算什么。如果换作梨落,以前的她只用冥想就能成功。”

“你有心事?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说,人真的有三生吗?要等多久才会有来生?”

“就在想这个啊?”冰煜松了口气:“他们途径六道轮回,来生其实并不是原来那个人了,谈不上等或不等。我看你是灵力透支过度了,明晚你还要随我参加颂神大典,抓紧时间休息,等忙完这阵子再来人界玩,反正多的是时间。”

冰煜哄了七七一会,终究是不识愁滋味的年少,两人携手有说有笑的离开。

我折下一枝梨花,绾起被风吹得四处乱飞的长发,凭着印象中的大体方位去找寻从前被我刻过字的梨树。

沧渊逆转过的时空或许磨灭了那些痕迹,可我仍然想去看看,看看那个虔诚的心愿,我等不及来生。

回到入口处,我闭上眼,摸索着迈开步子,开始数数。

一、二……九、十……

空气中弥漫着甜香,记忆的拼图一点点完整起来,到最后,纤毫毕现。仿佛回到了忐忑与期待交织的第一次,清晰的记得指尖相触的那瞬间,醉人的甜蜜。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八、四十九……

“你在干什么?”

“五十”尚未出口,回忆嘎然而止。来人话音不大,却让我吃惊不小,尴尬的收回手臂,转过身,对上一双紫眸。

“没……没什么。随便走走。”我忽然不知道该看向何处,目光飘来飘去的,最后落在自己手上。

冰焰淡淡的“哦”了一声:“他们都在找你,听说你在地牢里染了些风寒,怎么还跑出来吹风?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有些记不清火神之翼该如何施展,但觉必须拣回来以防万一,所以私自抛下你出宫去找轩辕真人。”

“都想起来了吗?”我随口问道,不期然的,再次与他对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躲闪,只是深深的凝望,再熟悉不过的眼神,转瞬之间,已然相隔浮生。

我强忍着酸楚别开视线:“我是说……”

“霓裳的赎魂术对我不大管用,我想起来的总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比如,你常去浣玉林,你还来过念园。你在灵界加冕时承诺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你在玄火宫的镜湖底对我流泪,你说……”冰焰看向枝头梨花,轻轻一笑:“你当时说过什么?”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再背负那些遗落的过往,苦苦企盼着……等你回来。”冰焰的唇角微扬,眼眶却越来越红,他一字一句道:“婉儿吵闹了这么久,诚如你所言,我是该给她一个家了。”

我胸口绞疼,也学他一般若无其事的笑着:“只要对她好的,我都没意见,我……”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祝福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装模作样本来就不是我的特长,现在能控制住不哭已属超常发挥,只得咬咬牙道:“我先走了。”

“落儿……”

擦肩而过时,冰焰忽然唤住我,我立刻回头。

“让我抱抱你,好吗?”他连鼻尖都变成了红色,仍笑得颠倒众生:“最后一次。”

我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满心仓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清,只知道怔怔的盯着他看。略一出神,他已伸手将我紧紧环入怀中,低头吻上我的唇。

淡香冲入鼻端,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下意识的想要回抱他。

不料,手刚刚抬起,林边传来螭梵的声音:“弄月你去林子里找找,我到大门口瞅瞅,按说她跑得没那么快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弄月的语气有些焦急。

“找人要紧,其他的回头再谈。”螭梵匆匆跑远:“七七居然为那小子滥用百花令,我好想念风露灵镜啊……”

“落落!你在吗?”

腰间一松,冰焰放开了我,星眸半张,迷离中隐隐带着痛色奇#書*網收集整理,他用手指按住我的唇,轻轻摩娑。

“落儿,如果彻底忘记会让彼此都轻松,我尽量。”

白光闪过,我面前空无一人。双腿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我跌坐在地,泪湿衣襟。

脚步声渐近,我揉揉眼睛,夸张的抱怨:“我都睡得浮肿了,还不让出来走走么?”

弄月揉揉我的脑袋,在我身边坐下:“不是不让,你身子不大好,偷跑出来会让人担心。”

我懒洋洋的往他肩头一靠:“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两个人相伴完此生,不得不分开了,你会希望谁先走一步?”

“你。”

“也是,我怕孤单。那你不许伤心,也必须续弦。”

“续弦?”弄月笑了起来:“落落,我好像没说过要娶妻吧?”

我顿时满脸通红:“我说的是如果,我……长命百岁着呢。”

“我比你多活一天就够了,所以你得乖乖养好身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是吗?”弄月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我今晚就动身回玄火宫,潋晨和巧眉月底完婚。总之你是不便远行了,就留在轩辕真人身边调理一阵子。”

“那你替我祝贺他们,然后,早点返程,别让我久等。”

“落落……”弄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察觉不对,正想细问,一道紫芒从眼前划过,螭梵的声音比人先到。

“弄月,我说你怎么连带着一起失踪了,原来躲这儿互诉衷肠呢!”螭梵笑嘻嘻的噌了过来:“你看我妹子的精神好多了。”

弄月捏捏我的脸,宠溺的笑:“我正好要赶着收拾行李,不能多陪你了。落落,我刚才想说的是,无论你想要的幸福是哪一种,我都会给你。听懂了吗?无论哪一种。”

“你想要哪一种?”送走弄月,螭梵第三遍问我,一本正经。

我很想说我其实什么都要不了,忍了又忍,裹紧弄月临走时披在我肩头的薄衫,没吭声。

“冷吗?回房去吧,七七煎好了……补品,你在宫里担惊受怕这么久,也该……”

螭梵突然对头顶的花枝产生了浓厚兴趣,眼皮都不眨的望天说话,措辞严谨。

我淡淡一笑:“小梵,我出宫了,元丹也该还你了。”

“不急。”

“那算了,我找别人帮忙。”

“找谁?谁的灵力比我高?”螭梵耍起了无赖:“比我高的那个人你也不会去找。”

“那是你认为。”

“梨落,他知道那件事了。”

螭梵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的心悬了起来:“什么事?”

“你宁愿进宫去和楚天佑那糟老头周旋,都不愿要他的孩子。我当时没反对,但我也没指望让他知道。平心而论,换作我都受不了,何况他那么骄傲的人。”

“你这话题扯得够远啊!”

“天地良心,我也是刚得知的,他三两句就从轩辕真人那里套出了话。”螭梵嘀咕着:“难怪昨晚就觉得他的眼神怎么都不对劲,那叫……心如死水,或是,万念俱灰?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这是第几次见面?”

“小梵,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单独呆一会。还有,替我转告轩辕真人,就说梨落很好,不需要补品,也不想连累他人无谓担忧。”

“梨落……”

我认真的看着螭梵:“我说得不对吗?”

螭梵抿着唇,拍拍我的肩膀,慢慢走了出去。

我呆坐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来这林子的初衷,扶着身后的树干慢慢直起身,手指无意中摸到一片异常的光滑,定睛看去,树干上留有早年护壁的痕迹。

青白色的木头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在陈旧的封印中保留着原样。

视线往下,新剥去树皮的地方多了一行小字:“落儿何时回家?”

花雨成雪,漫天的纷纷扬扬,铺满心头。

我一遍遍的用手拭去眼泪,字迹却一再模糊,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树林,东绕西绕的来到一处小院。暗香疏影深处,冰焰的房里似有灯光,朦朦胧胧的橘色。

我大喜过望的蹒跚上前,却在推门的瞬间心生怯意。

他还在吗?如果里面没人,我该有多失望。相反,也许多看他一眼,我就再也离不开。可是,五年过后,我会再次抛下他,或者,再骗他等上一千年?如蒙诅咒般的爱情,一次次飞蛾扑火,彼此的伤害还不够吗?刚刚说好要放下的,说好最后一次……

我摇摇头,脚步错乱的离去,没走两步,又转回身。

我就自私这一次,来生,不管有没有来生,我一定不饮孟婆汤,黄泉之下,尘寰之中,我都等你,无牵无挂的等你……

不知不觉中,几番来回。当我又一次抬起手时,门自己开了。

我晃了晃身子,差点没能站稳。

“有事吗?”

“睡了吗?”

不约而同的开口,不约而同的废话。

他衣衫整齐,领襟袖口的白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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