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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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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重蹈覆辙,我就任性最后一次——梨落,祝福你。”
“谢谢……”我笑着将脸埋进螭梵颈边,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相信我,小梵,很多年后,我们仍然会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幸福。”
“你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乖,别哭了……”螭梵拿出对付婉儿的伎俩来哄我,没哄两下,本性毕露,感慨道:“早知道随便抒下情就能把你感化成这样,早几千年我做什么去了?唉,枉读那么多兵书,竟然忘了攻心术,当真失策啊……啊……”
听着螭梵跟吊嗓子似的长吁短叹,我的伤感飞速消散于无形,哭笑不得的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觉得不够,又想抹把鼻涕。谁知我刚吸鼻子便引起了某人的警觉,螭梵将我推开了些,眯眯眼,正待问话,旁侧响起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落落?梵……兄弟?”
我刚转过头,忽觉重心一歪,螭梵顺手把我推向弄月:“我说了你得称呼我大哥,不要看着我比你小就觉得你比我大……手上接稳点,我把我唯一的妹子交给你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梨落,你下次再敢往我衣服上擦鼻涕,一定会长出两个鼻子,哈哈哈……”
我踉跄几步被弄月扶稳,紫金色星砂从眼前转瞬而过,晚风吹散了螭梵大笑的余音,小院里安静得只剩檐下风灯摇晃的轻响。
“落落……”
我望着螭梵消失的方向,想起他从前对我的点点滴滴,心中五味杂陈,竟有些痴了。直至循着弄月的轻唤看过去,眼神还十分茫然。
“你怎么了?梵……大哥刚才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弄月显得有点歉疚:“我见你无故离席,以为你身体不适才寻了来,没想到打断了你们……”
“小……我哥说的都是真话。”我打起精神,用力拍拍弄月的肩膀:“你运气真好!其实他喜欢不着边际的瞎扯,我们兄妹俩的相处,算上中途的聚聚散散,总有一千多年了,他说起话来从来都是一套一套,心里真想什么却对我隐瞒得滴水不漏,直到现在……你看你才认识他多久,多难得啊!”
弄月乖乖点头,唇角半扬,只顾着笑,久违的明媚笑容,柔美如月华初升,又耀眼得让人目眩。
我眨眨眼,看天:“咦?你看见我哥凭空消失,怎么半点惊讶都没有?八成是被吓傻了……”
“落落,你是在害羞么?”
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弄月你是在……调戏我么?
“我哪里像是在……”话没说完,正对上那双秋水潋滟的眼,我再次抬头看天:“我在推测明天的天气,估计有雨呢……”
弄月大概是怕我扭断了脖子,也没拆穿我,而是捡回我刚提出的问题:“梵大哥第一次凭空出现时,我是吓得不轻……不过他也没看出来,因为我当时将他脸朝下的摁在……咳,就是你现在坐的地方……”
“啊!”我目瞪口呆,想必螭梵肯定以为弄月是个闲来没事对月赏花的文弱书生,冒冒失失的出现,结果很悲壮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弄月很不好意思的解释:“我受惊后的本能反应,出手可能是重了点……事后我也赔礼道歉了。三界的传说很早就有,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对我而言并没有区别。自始至终,我眼中的,心中的,只是你而已。纵然阴错阳差,我仍感激上苍安排的这一段相识,哪怕前因后果都是苦的,至少在我看到你的瞬间,是甜的。”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类似自言自语。
“苦的?甜的?”我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渐觉头昏乏力,全然没意识到是席间饮下的几杯女儿红开始作怪,还拼命的摇晃脑袋企图清醒,最后一头栽到弄月肩上,慢慢的,整个人也靠了过去,小声呢喃:“情苦……心甜。感觉不到苦的时候,也就尝不出甜了,是不是?”
“不是。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我还没明白过来,弄月的唇已蜻蜓点水般掠过我的脸颊,停在我的唇上。
简单的吻,没有深入,没有纠缠。唇瓣相接的触觉,让人想起夏日薄荷,悠长的清甜,惬意的纯净,驱开尘世纷扰,静心。
黑夜中,弄月微笑的脸,被温润月光柔和了轮廓,梦幻般的不真实。我与他,仿佛从未远隔千山万水,从未历经生离死别,任年华流转,等待的,只是这样一个宿命的皈依。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零九 幻情ˇ
余下的几日,弄月和潋晨作了诸多推测,大致琢磨出我所形容的歹毒机关该怎么破解,分门别类的细细传授给了我。我默记下来,对弄月的担忧始终回以安抚的微笑,实则心里也难免顾虑重重。我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再接近寝宫的机会,况且,就算有机会,两度暗潜也不太现实。我到现在才开始后怕,不仅是因为瞿牧的重伤,更害怕一个不慎会给风云瞬变的朝堂纷争带来滔天巨浪,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来冒险。思来想去,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初步成形。
我很少对弄月谈及宫中的事,怕他伤神。我们在一起的更多时候,只是烹一壶清茶,聊聊身边的趣闻,偶尔说起江南茶坊,一起垂涎西湖醋鱼。时间就在这悄声细语中不紧不慢的流逝,午后风轻茶香,每每小睡初醒,朦胧中仿佛又回到过去的那段岁月,平淡而隽永。
我在回宫的前一天接到了静王府的拜帖。星璇惜字如金,只说有急事要见我,为避人耳目,他将地点定在了碧荷园。我问弄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说不要。我有点失望,只好吩咐管家备车,独自回房换了套男装。等我收拾停当跳上等候多时的马车时,闲坐一旁的车夫却对我回眸一笑,半旧的竹笠下,清俊的面容带着几分顽皮。我顿时呆若木鸡,他却由模有样的扬鞭轻斥,马车开始缓缓行进。
车轱辘的“吱呀”声中,我手脚并用的爬出车厢,坐到弄月身旁。没等我说话,他随手将斗笠扣在我头上:“我送你去,然后,等你回来。”
“哦。”我转过脸,弄月说话时仍专注的直视路面,天气并不热,他耳根下的一片微红就显得十分可疑。我看了一会,忍不住想逗他:“可我没钱付车费的,拿点别的什么来抵银两呢……”我故意拖长语调,弄月的脸果然飞速变红。
“苏绣帕子、发卡、玉珠、香木……”我玩心大起,索性将荷包里的小杂碎往外掏:“啊,还有一块糖,我先吃了……你看看剩下的哪样比较值钱?”
“落落……”弄月有点哭笑不得,忍无可忍的拍拍我的斗笠。
“干嘛?”我装作很无辜的睁大眼:“对了,应该让你先开价,对吧?”
斗笠被掀翻,紧扣住我的后脑勺。我刚笑出声,一双柔软的唇就覆了上来。
我一哆嗦,摊在腿上的杂物立刻撒了满车,有的直接滚落到路边。大街上的喧闹声顷刻小了很多,越来越小……
我的思维瞬间空白,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含在嘴里的半颗糖不翼而飞。
那双唇离开时,我没敢睁眼,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弄月你想吃糖早说么,有必要用抢的吗?
车水马龙的长安城,光天化日下,两个大男人这么一亲一抱,该有多高的回头率啊?
耳边有人轻笑,暖暖的气息卷着碎发,撩得脸上痒痒的。
“落落,前面就是碧荷园了,看来车费还略有结余,需要找零么?”
“不……不需要,你……你自己留……留着。”我结结巴巴的爬回车厢,面红耳赤,没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火烧眉毛般的蹿进碧荷园。
“我说……哎,你很热吗?”星璇满腹狐疑的看着我,给我倒了杯凉茶。
“还好。”我心虚的放下折扇,喝了口茶:“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系到你的事多了去,我就拣紧要的说。以后不要惹萧军。”
“我惹他?”我一想起萧军那晚毫不掩饰的色胆包天,就气不打一处来:“瞿牧受伤的事小蕊应该告诉了你,萧军深更半夜的闯到赏心殿抓人,难道我要看着他把瞿牧带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瞿牧的自保能力远在你预料之外,就算萧军发现了他,也未必能将他带回去处置。我正是听小蕊说了当晚的情景才觉得有必要和你谈谈,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不是让你反过来替人当靶子。”
“我没有错。如果当时我还对萧军假以辞色,他一定会就地开染坊。你根本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星璇冷静的说:“那是个人渣,但他是离你最近的危险。你别以为用那些仁义道德的说法可以约束他,他不过是对穆将军和家父还有所忌惮。”
“既然都知道是人渣,为何还任由皇上养虎为患?”
“权臣间牵扯不清,萧家的势力掺杂其中,盘根错节。我们布局已久,为保万无一失,只等一个机会。但是,梨落,”星璇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严肃:“我绝不允许你成为牺牲品,半点差错都不行。”
星璇的神情让我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斟酌:“你放心,我不会轻易给他们抓着把柄。但是,无论怎样,我也绝不允许你为了我而牺牲别人,必要的时候,我保留自己决定的权利。我肯定不会再与萧军产生过结,我也希望你……星璇,不要再去赏心殿看我,你的行踪再隐秘,毕竟也引起了萧皇后怀疑。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情还是远离为好,我估计呆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星璇听到后来一愣:“你出宫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本想点头,忽然思及他在御花园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不觉有些迟疑:“我并非光明正大的出宫,不宜在京师久留,去向也还未定……”吞吞吐吐中,我根本不敢抬头,因为想象得出那双星眸此刻盛满的失落,但有些话一日不说,他就存有一日念想,这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到头来,点点滴滴聚在一起,便成了心底碰也碰不得的伤。
话刚起了个头,有人在外叩门。星璇声都不吭,“唰”的跑去开门,看样子是早就不想听我说下去了。不过,等我看清了来人,仅有的一点小气愤也给抛到脑后,跟着站起身,张口便问:“你的腿好些了吗?”
瞿牧走路的步伐很稳,不用回答,也看得出他恢复得很好。他递给星璇一张信笺,星璇打开看了看,脸色微变,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
我正莫名其妙,忽闻走道里传来幻琦的笑声:“哥,我可要逮到你了,你答应过陪我逛夜市的,别赖了啊!”下一刻,明眸皓齿的美人旋风跳到大家面前,幻琦朝屋里张望了一番,疑惑的看向星璇,星璇无辜的指指我……互动之后,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幻琦先发话了:“李姑娘,穆府管家说我哥陪你来碧荷园访友,怎么没见着他的人?”
“他可能觉得无聊,去附近走走了。”我也纳闷,不是说好等我回去的么?
“这样啊……”幻琦漫不经心的应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不知何时开始围着瞿牧的面具打转,满是好奇的样子。瞿牧似乎很不习惯被人盯着看,他侧转身子,对星璇点点头,疾步走了出去。
“哎……那个谁。喂,说你呢!”幻琦哪还顾得上我,跺跺脚就追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的下楼,嗓子忽然有点发紧。星璇反应比较快,探身朝窗下喊了一句:“他没法出声。”
我的身子轻轻一晃,顾不上多想,人已奔向楼梯:“她没听见,我帮你转告,去去就来!”
初夏的碧荷园不负盛名,往日看来稀疏平常的沟沟渠渠已被接踵并肩的翠绿圆叶填满,数座小石桥横跨其上,粉白莲花点缀其中,大都还是含苞的骨朵儿。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的铺陈开去,燃亮绵延碧波上漂浮的花灯。
我无心赏景,飞身掠过几处荷塘,终于看到幻琦。她百无聊赖的蹲在水边,拽着根柳枝胡乱挥舞。我走到她身边,四下看看:“瞿牧呢?”
“他叫瞿牧?”幻琦立马来了精神,扔掉柳枝站起来:“你认识他?”
“不太熟,只见过两次。”我犹豫着说谎:“你为什么急着找他?”
“我也不知道。”幻琦摸摸鼻子:“就是想认识一下,好奇呗。那面具挺别致的,而且,他的轻功太棒了,我明明跟他没隔几步,怎么一下就不见了。”说着又兴奋起来:“等我哪天再碰上他,一定要借他回去打击大哥,他老觉得自己的轻功天下第一。”
“就为这个?”
“暂时就为这个。”幻琦笑得不怀好意:“其他的要等我先看看面具后的脸再做决定。他越是拒人千里我就越感兴趣。星璇身边的应该是静王府的人,我这就回去向大嫂打听一下。”
幻琦想到哪做到哪,眼下早把弄月忘到了九霄云外,当即跑开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大声说:“李姑娘,就我看啊,弄月还是比星璇更适合当夫君。不信你问问星璇,他这辈子打算娶多少老婆?是一个呢,还是一城?”
我怔了怔,她对我扮了个鬼脸,轻巧跃过高高的院墙。
我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楼台,心想她这一嗓子未免太响亮了点,而且完全弄巧成拙。到目前为止,我根本没看出星璇对王位有多大兴趣,相反,他还很有些排斥,之前连金丝笼一词都用上了。估摸着他还是向往他老爹那样的生活,没事到江湖上行侠仗义,有事就回来精忠报国。但是,先帝的一纸遗诏已经使他无路可退,倘若不能入主金銮,怕是连葬身之地也难寻了。这种状态下,还能牵扯儿女私情给他添乱么?我该怎么给他解释清楚?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我发了一会呆才慢慢往回走,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握住。我惊得弹跳起来,转过头,依依垂柳下站着的男子竟是瞿牧。
空气有些湿热,瞿牧的手心也布满汗珠。他牵着我蹲下来,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你不希望她找到我?”
我一眼看去就犯晕,是啊,我不希望幻琦找到你。因为你太像我最熟悉的那个人,虽然小梵肯定你不是他,虽然那个人现在已经开始试着接受婉儿带给他的全新生活,但我仍然有一点难言的私心,我仍然贪恋你在我身边的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刻骨的伤痛与铭心的思念交织,让我上瘾般的沉湎,甚至不希望那么快就被人夺走。
只是,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提醒我,你不是他。他足够自信,足够骄傲。如果他深爱一个人,绝不会用别人来试探她的心。他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
“你多想了,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他收紧不放,我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冷冷的说:“瞿牧,那晚你为我受伤,后来疼得神志不清,做了些糊涂事。我能够理解,也请你理解我的宽容,仅此而已。我有爱人,我和你……什么都不是!”
苍白的骨节凸显在瘦削的手指上,穷途末路一般,看上去让人心酸。他固执的扣着我的手腕,我同样固执的掰着他的手指。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满心绝望与悲怆,似乎只要挣脱出去,便能获得全部自由。
时间走得分外缓慢,我费了很大力气都没成功,渐渐的,手腕由疼痛变得麻木,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殆尽。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百一 长生(上)ˇ
“放了我。”我无力的低喃:“求你……我真的很累……”。
脸上淌下的不知是泪还是汗,“吧嗒”滑过他的手背,他浑身一颤,猛地甩开我的手。
我就势坐到地上,将头埋进臂弯。据说,缺乏安全感的人最喜欢用这种姿势,自己拥抱自己……可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对,记忆中,他也喜欢这样枕着自己的胳膊,笑着听我叽叽喳喳的说话。风云在握的王者,也会没有安全感吗?破晓晨曦般的笑容,好像只在几千几万年前出现过……
我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奔腾旋转,怎么也控制不住。空气又闷又热,知了叫得心烦,有人在模糊的说话,而我什么都听不清,知觉渐行渐远,抬头的瞬间,午后阳光隐没进黑暗的云层……
傍晚的浣玉林,淡金的光晕从浓密的树叶间漏下来,地上铺满厚厚的花瓣,香气馥郁。我独自从一棵树下走到另一颗树下,心里空空的,感觉丢了要紧的东西,可是找不到,也想不起来要找什么。
飞泉叮咚,我循声穿过重重花幕。天边云霞似火,斜阳在水面的光,映在白衣男子身上,他回首浅笑,紫眸潋滟。
落儿,你来了。
我呼吸骤停,而他的目光却轻而易举的越过我,停在我身后。
淡香袭人,手捧大束鲜花的女孩与我擦肩而过,明媚的嫩黄薄纱卷起片片飞红。
她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豆蔻枝头的甜美笑容,未经霜雪的梨花妆。
我微微一怔,抬手轻抚自己的眉心,薄凉。仍见细细的银链绕过指端,似在无声的提醒,你我之间,缘尽千年,爱已成殇。
恍惚中,泉边的两人已携手远去。晚风送来笑语如丝,缠绕着无尽的温柔。
女孩将花束忘在水边,我走过去轻轻拾起,清凉的花露沾上指尖,空气里散发着一种愉悦而甜蜜的气息。
那应该是……幸福的味道,
我淡然一笑,慢慢坐下,安静的等待梦境消失。
夕阳的余晖在水面漾起温暖的橙色光晕,虚幻而绮丽,明知无法触及,却觉得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浮云沧海,所有的幸福眷念,不过是源于年少时浅握双手的回望。从那以后,再也参不透花开花谢,走不过潮起潮落,生生世世,得不到,放不掉。
一无所有的时候,连心都成了灰烬,只在此刻,才有勇气面对。
还好,看到的,仍是良辰美景,如花美眷。
时光永远停在这个角落,可我却回不去了。
风和日丽的天空似乎下起了雨,雨丝飘到我脸上,湿漉漉的。
闭上眼,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反反复复,说着同一句话。
原谅我,原谅我……落儿。
我侧耳倾听,良久,微笑。泪水渗入心房,咸苦。
我无法回应,因为我忘了自己是谁。
被你唤作落儿的她,已经离开。
而我,只想一个人躲在这里,试着原谅,原谅被她带走的永远。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上方忽然犹如针扎,我闷哼出声,手臂用力一挥,人也清醒过来。
睁开酸涩的眼睛,跃入视线的竟是星璇,他焦灼的看着我:“你觉得怎么样了?”见我一脸困惑,他无奈道:“这还没到酷夏呢,你竟然会中暑?”
“我没有……”我无意识的摸到嘴唇,痛得吸气,跳下床抓起镜子,尖叫:“星璇,你要我怎么见人!”
星璇如释重负的甩甩胳膊:“幸亏我下得了手,不然就耽误了诊治。你别仇视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师父说了,对昏厥不醒的人就要狠掐人中。”
左看右看,留在皮肤上的紫印活像一撇小胡子,我欲哭无泪:“我只是困了睡一会,你叫醒我不就行了?”
“算了吧,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还嘴硬,追个人都能追趴下。我找到你的时候,瞿牧都被吓傻了,抱着你不知道松手……”星璇递来一颗薄荷丸,示意我吃下去,自言自语道:“他最近像是变了个人,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一贯镇定的人,今日怎就乱了分寸?”
我不知哪来的当机立断,脱口而出道:“或许是连日来压力太大,加上刚受过重伤,你不如考虑换个人吧。
“嗯,我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星璇对我的提议表现得心不在焉,他犹豫着看了我一眼:“瞿牧下午刚打探到一个消息……”见我聚精会神的听,他反倒含糊起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这次回宫,可能,会被安排去甘露殿侍寝。”
我暗暗吃惊,却也不便多问,只得将目光移向别处,略略颔首。
“你……如果……我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上次我没有机会征求你的意见,只凭着对你的了解,你并非真有心于……”
听出星璇难以启齿的顾虑,我冲他笑了笑:“你的意思我懂,没问题的,该来的迟早要来,我不会委屈自己……嗯,总之你放心好了。”
星璇默默点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正琢磨着该告辞了,窗外忽然“砰”的一声闷响,吓得我立刻跳转身。下一刻,不由自主的惊叹。
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在眼前绚丽绽放,越来越饱满,越来越明亮,几乎点燃大半个夜空。紧接着,一朵更大的璀璨烟花被引爆,琉璃碎丝般的眩目弧光割裂深远的天幕。
惊心动魄的美,即便与己无关,也让人暂时忘却了烦恼。
我回头招呼星璇来看:“又是哪家皇亲国戚在操办喜事呢?”
星璇走到我身边,嘴角噙着笑:“原来你喜欢这个?”
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到大街上,欢呼喝彩。
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在空中绽开,将夜空点燃如同白昼。各色弧光交替喷薄,旋转、盛开、璀璨……空中划过无数道流丽的痕迹,就连每一次凋谢也那样绚烈。
凝望着满目的火树银花,我淡淡的说:“喜欢,一辈子就这么一瞬间,却美好得没有丝毫遗憾。很多年后,留给人们的依旧是初见的心动与震撼,多好。”
“不好。”星璇侧过脸,眸中倒映着小簇花火,流光溢彩:“我觉得什么都经历过才称得上完美。酒醉方晓情浓,淡极始知花艳。如果世间皆是万紫千红,谁还会眷念这一刻。”
“也对。”我想了想,点头笑道:“你记住今天的话,以后无论经历什么,都要和现在一样,乐观、坚强。”瞥见星璇不解的神色,我“啪”的关上窗户,若无其事的拍拍手:“好了,观赏完毕,我要早点回去休息。”
星璇转过头,欲言又止。
我的懒腰伸到一半,见状忙缩回手:“你还有事吗?”
“没。”星璇垂下眼帘,快步走向门边:“我这就送你回去。”
我紧跟几步,又转回来,指指桌上的药箱:“哎,赶紧弄点消肿祛瘀的灵丹妙药给我涂涂,不然我回去肯定会遭盘问。”
星璇停下脚步,瞅瞅我,忍不住笑了:“好像没有,我找小二要的都是些清热祛暑的常见药。”
虽然我不该有小人之心,可他未免笑得过于幸灾乐祸了。我在药箱里翻腾了一阵,果然没有,愤然指责道:“你是故意的吧……啊?”
星璇闻言笑得更加厉害,我威胁的挥挥拳头,房门忽然开了。
“小王爷,寿宴马上开席,您再不回府,属下们恐怕难以交差。”
房间里异常安静,烟花爆破声中夹杂着隐隐的礼乐传来,我讶然的看看门外垂首躬身的护卫,又看看星璇:“今日是你的生辰?”
星璇不理我,敛了笑容,正经八百的吩咐道:“备车,我去趟将军府就回。”
“穆将军已经去了静王府。礼炮一过,宫中的贺礼就该到了……”
“我心中有数,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备车!”
我第一次看到星璇发火的样子,估计别人也是。那几名护卫不敢再出声,匆忙去了。
我清清嗓子,小声调侃:“那个……小寿星心情不好呀?”
“谁小?你能比我大多少?”
得,踩了雷区,引了炸药。我索性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趁他没反应过来,胡乱抓起颗薄荷丸就往他嘴里塞:“小王爷最大,别是给热晕了,先降降火!”
星璇猝不及防的中招,含着药丸呆了呆,小脸慢慢泛红。
“星璇,”我认真的看着他:“生日快乐。”
星璇“咕咚”吞下药丸,极不配合的斜睨我:“然后呢?”
“然后……你听见别人的贺寿总该笑笑吧,还板着脸?像谁欠你……”说到一半,我恍然大悟的摸摸荷包,想起来时路上撒了一车的零碎玩意儿,顿生后悔,忙堆起笑脸道:“贺礼回头补给你。你先忙你的,我沿着大街晃悠回去,给你淘件宝贝。”
“不必了。”好整以暇的寿星大人开了金口:“我只在乎你是否诚心。”
“当然……”
“那好。”寿星大人对我的回答表示满意,不慌不忙的提出要求:“我要吃你亲手做的长寿面。”
得寸进尺,绝对的得寸进尺。
“我不会做!”抗议。
“没事,我找人教你。”微笑。
“我做出来的一定很难吃。”实话。
“不要紧,心意最重要,我勉为其难。”保持微笑。
“我……”搜肠刮肚的找借口。
“那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继续微笑。
“厨房在哪里?”缴械投降。
……
半个时辰后,我系着围裙,乖乖的跟着位胖大婶学揉面,十指黏满面糊糊,像极了鸭蹼。我叹口气,添了些干面粉进去,一不小心幅度过大,扬起的粉尘呛得我只想打喷嚏。
我有些泄气:“看来我到明天早上都学不会,就拿你做的这份送给他算了。”
胖大婶憨厚的笑:“那可不成。长寿面向来都是由最亲的人做,一边做一边祈福,吃的人才能长命百岁吉祥如意哪。”
最亲的人?我加重了揉面团的力道,唇边不知不觉的泛起笑意。
星璇,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你一定要如我所愿才行。
终于只剩最后一道工序,胖大婶替我烧水,我小心翼翼的端着满满一盘长寿面放上灶台。店小二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边张望,目光锁定我。
“请问是李公子吗?”他走了进来,递给我一个包袱:“有人托我转交你。”
我疑惑的接过包袱,里面是件银缎披风,旁侧的信笺上落着一行字:“替我问小寿星好,夜凉加衣。”
“他人呢?”
“很早就走了,说是陪小妹逛夜市,请公子不要挂心。”
我一言不发的穿好披风,转身继续忙活。
炉火欢快的跳跃,银色缎面泛起柔和的光,暖暖的,直铺心底。
万众瞩目的寿星大人忙到深夜才隆重登场。我精心烹饪的长寿面都结成了块,连葱花都变成黑乎乎的。我可怜巴巴的瞅着星璇,生怕他一时兴起,又让我去做一碗。没想到星璇很开心的埋头就吃,还细心的将粘在一起的面条挑开,好脾气的冲我笑道:“长寿面就要一口吃到底,中间不能断的。”
“好吃吗?”我本来不想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但他实在是吃得很香,使我对自知之明一词产生了严重怀疑。
“饿了,什么都好吃。”星璇含糊不清的发音。
“你娘没有给你做长寿面吗?”
“有啊,但我想着留着肚子吃你做的。可皇伯伯一直不走,我就一直没法脱身,”星璇转眼就将碗里的面一扫而空,满怀歉疚的看看我:“我不是故意让你久等的,原以为……不过,我也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星璇神秘兮兮的笑着朝窗下指指。
我探出半个身子看了半天,面无表情的回头:“豪华马车?”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一一 长生(下)ˇ
“星璇,你再不来就没有了。”
我偷笑着低头,继续把玩手中精雕细琢而成的夜光杯,杯壁薄如纸,在月光下色泽通透,内盛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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