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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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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喜欢。”
“立妃之后,我就带你去游览人间美景,如何?”
“如果我沉迷其中不想回来的话,我们就在选一处住下好不好?”
“总有一天,我会将那无边江山呈于你眼前,到时候你想住哪都行。”
“那多遥远,我等不及。”
“不会让你久等的,只要拿下灵界,就不会有太大阻碍。我打算……”
“……人界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流景宫,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哪都不去。”
“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有吗……可能是困了……”
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藏在棉被下的脚无意识的摩裟冰焰的腿,享受那有些麻痒的触感。但不多时,冰焰的手便压住了我的脚。我不解的抬头,看到他墨紫色的眼眸,才倏然惊觉自己的行为具有十足的调情意味……再这么任由发展,我的作息时间绝对会变得晨昏颠倒。
“呃……我先睡了,明天早起给你做莲子羹。”我迅速几个翻滚,合着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
冰焰干脆将我整个儿一团拽进怀里,一边用下巴磨蹭着我的头发,一边三分散漫两分委屈五分引诱道:“现在就抛下我不管吗?我还睡不着,多说会话好么?”
我警惕的露出两只眼睛:“只是说话?”
“你还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那算了……”我重新缩回去:“我就想睡觉。”
“好吧,可我有点冷……”
隔着被子,我听见冰焰的嗓音有些暗哑,几声轻咳后,他不再说话。
心一软,压着被子两端的手松了些。结果,还没等我探出脑袋,被子就离开了身体,在薄凉的空气侵入之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炽热的胸膛,与此同时,一只手灵活的滑进了衣衫,引起无法抗拒的战栗。
“你是装的……”我几乎惊跳起来,本能的去抓冰焰的手,略一挣扎,肚兜便被自己蹭了下来,身子一僵,冰焰的手已从颈后游走到胸前,仍在不甚安分的移动,俊美的面容扬起一丝邪魅的笑:“是你先邀请我的。”
听不清戏侃,没机会辩解,唇瓣相接,阵阵热流从下腹流窜到四肢百骸,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欲望。他灌输与我甘美的麻痹,我情不自禁的抬腿勾缠住他的腰,在他缓缓进入时,身体沦为无穷无尽的虚空……
昏昏沉沉中,他亲吻着我的耳根,喃喃的说着情话。我无力睁开眼,却一直在微笑,笑到后来,泪水沁湿了鬓角。
落儿,不许离开我。
落儿,给我一个孩子。
幸福总是伴随着疼痛,患得患失的疼痛。
我能如你所愿,只是,宏图霸业与逍遥隐世,你选哪样?
华丽的紫檀木床稍嫌过大,两人的睡姿都不是很好,冰焰早上醒来时经常发现自己抱着的其实是只枕头,真正的老婆此刻必定酣睡在床的另一头,甚至连被子也给蹬得没了影。
如此剧码反复上演,冰焰终于爆发,命人给寝宫换了张床,窄的仅剩一人翻身的余地。在三番五次的险些跌下床后,我只得像八爪章鱼一般的挂在冰焰身上或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在我的抱怨和抗议声中,冰焰愈发的得意洋洋,说这样睡的夫妻感情才不会变,会日复一日的更加珍爱对方。于是,每日在冰焰均匀的吐息中入睡,两人相拥的温暖抵过了料峭的春寒,尽管单衣薄被,也常在睡梦中热醒,四目相对后的无奈往往引发的是一轮盖过一轮的激情。
八十二 学艺
“落儿,我怎么老觉得周围有股特别的气味?”
“……错觉错觉。”
“不对,”冰焰走到香炉前,揭开盖子闻了闻:“你最近是不是换了种熏香?”
“啊,是的……哎,能把流星火雨的要诀再重复一遍么,我忘了……”
冰焰闻言走了过来,我的心跳才平稳了些,忙将他往寝宫外推:“我们去后花园练习吧,这里太闷……”
未免被螭梵的乌鸦嘴一言中的,我在随身的香包里装了块能降低受孕几率的龙葵香,按说这香味极淡,也不知怎的就被冰焰发现了。搪塞之余,偷了个空将它藏进了床脚的被褥下。
风卷着一些稀稀落落的花瓣,细碎的撒在泛黄的纸张上。冰焰捧着本法典,极有耐心的给我讲解古老的炎系术语。我听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说话的人,完美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白皙的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的敲打着鼓点,间或停下来翻动书页,偶有花瓣扑面时,修长的眉头微蹙后展开……细小的动作被我尽收眼底,说不出的可爱。我喜欢这样的他胜过在圣坛上风华绝代的王。
“弄懂了吗?”冰焰抬眼看看我,见我点头,笑道:“让我检查一下。”说着,轻轻扬手,百米外的空地上出现一个白圈,他朝那指指。
“就在这里不行么?”我懒懒的往石桌上一趴,余光瞅瞅冰焰:“要不再近点……”
冰焰不置可否的合上法典,只见精美的银锻封面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黑洞,露出被烧糊的内壳,我立刻噤声,唰的站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还是远点的好。”
十来岁的时候,我凭着三分热情七分好奇的跟着冰焰学过各系法术,谈不上精纯。眼下早被忘得零零散散,更因操作不熟练而难以收放自如,犯下的最严重错误就是差点一把火烧了神族自创始就传承下来的法典,好在冰焰手快,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之所以如此专注于我的法术修习,无非是为选妃一事,四系的初审完毕,参选名单已正式张榜公布。神族的王妃并非是养在深宫无人识的宠眷,她必须参与国事治理,承担着比四系领袖更重的责任。王座之侧,美貌与实力同等重要,前者是门槛,后者是武器,藉此两样才能说服元老团,赢得子民的拥戴。显然,霓裳在号召力上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冰焰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簇簇火苗和着雪白的梨花在半空中纷扬,随后缓缓下沉,以我为中心,灵蛇般盘旋。我抬起手,火蛇似离弦之剑疾冲而出,地面裂开,带着土腥味的草皮翻卷如菊,长长的红光顺着裂缝飞驰,远处的几颗参天古木轰然倒塌,繁盛的枝叶顷刻化为灰烬。
“嗯,掌握了八分,可以接下来修习星沉地动了。”冰焰悠闲的踱了过来,赞许道:“你的功底很强嘛,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那是当然,我本来就是以你的灵力为基础,如果不是结界所限,这一招释放的威力会更大。我往他身上一靠,仰起脸享受午后暖暖的阳光:“星沉地动!炎系的顶级法术?我总算可以解脱了……不对,我还听说过炎帝之术,不会是在那之上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炎帝之术?”
“啊?”我看看冰焰,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索性耍赖:“道听途说的,就是不知道才勤学好问么。”
“哪条道哪个途上听说的?”冰焰被我的无赖劲逗笑了:“炎帝之术只有我会操纵,难不成是我说梦话被你听了去?”
“果然很……高深……”我懵懵的看着他,想起我曾被霓裳施了赎魂咒之后听到的那段对话,冰焰正是用炎帝之术才将我转世到另一个时空的元神召回。
“炎帝之术可以直接夺人魂魄。但是稍有差池,在场的一个都逃不掉,它不适用于竞技。”冰焰沉吟道:“想学的话我还是教给你,究级法术可以抵御其他任意级别的攻击……就当是以防万一吧。”
“万一……我没能被选上?”我小心翼翼的接过话来:“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办?我们不如私……”
一个“奔”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冰焰打断,他的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这个可能。我说的万一,是怕你受伤。”
“那如果我被选上了……”我继续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有没有被废的可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艰难的措辞:“我成为王妃以后,会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地位之类的原因……或者还有其他你不能容忍的事情,而被废掉。简单的说,休妻。”
冰焰一怔,看了我好一会,冒出一句很突兀的话:“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面对他猜度的目光,我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什么事情?”
“我今晚应该让你早点睡了。”艳丽的紫眸慢慢弯了起来:“神智不清的人是比较容易胡思乱想。走吧,现在就带你回去补眠。”
“我很清醒……啊……”一声尖叫,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我奋力扑腾:“放我下来,会被人看见!”
“看见也只能当没看见。你再乱动……”冰焰抱着我走向寝宫,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我可不保证还能留有时间给你睡觉。”
初春午后,风暖香飘,我乖乖的倚在冰焰胸前,竟然很快就有了倦意,伴随着轻微的摇晃,沿途的草木慢慢模糊了起来……
繁花深处,前行的男子放慢了脚步。他低头看着怀中恹恹欲睡的女子,俯首在那粉腮旁印下一吻,觉得不够,又是一吻,然后那些碎碎的轻吻爬满了她柔嫩的脸颊和嫣红的双唇。她在睡梦中频频蹙眉,神态极为惹人怜爱。他的叹息在草长莺飞的馥郁中起落飞舞。
“落儿……不要背叛我。”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黑白颠倒的生活,朦胧中醒转,翻了个身继续睡。隐隐觉得不对,睁眼一看,原来已是掌灯时分,冰焰却不在房中。
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呆,最近一直都没回紫宸宫,方圆十里的小黄鹂被我招了个遍,每日给螭梵报平安。他的回信很简单,说的不过是卿婉的淘气顽皮事,我却总能从中听出一些欲言又止的忧虑。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却又拿我没办法,只好自我解嘲说自己养了两个女儿。此言不幸被云渠长老听到,螭梵再次回炉接受君臣礼仪教育,从那以后便乖巧的闭口不谈主上的私事。
我很乐观的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事态发展与原计划大相径庭,我没有机会解开玉佩之谜,也打探不到更多火神秘籍的踪迹,但冰焰总归是回到了我身边,彼此相依相偎的时候,心是平和宁静的。等到时间久了,信任随着爱意加深,我会用合适的方式告诉他那些被遗忘的真实。获取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他愿意,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哪怕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寻了一根简单的紫玉钗别起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飞扬的眉,如水的眼,红润的唇畔噙着盈盈笑意。上一次这么快乐的时候,都久远得难以回溯。
安安告诉我冰焰整个下午都呆在书房,不知在忙些什么,只吩咐说等我醒了就让人回个话。我本想立即过去,转念一想,直奔厨房。
脚下生风的拎着一只紫砂罐踏上花间小径,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冰焰。他对我上次抢吃了半碗莲子羹的事情逢提必笑,要我赔给他,却又嫌一个人无聊而不让我去厨房。趁这机会做好了带去,正好赶上吃晚饭的时辰。
我拐过画廊,才踏入书房的前院,就看到八个护卫守在门前,肃然而立。对方同时看到了我,站在最前的两人有些错愕,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见此情景,我当下明白了几分,将紫砂罐递上:“我不进去了。这个……主上忙完之后,让他先填填肚子。”
为首的护卫迟疑了片刻,躬身道:“还是劳烦浣玉姑娘亲自送去吧,主上总不能因国事亏欠了身子。”
“这……似乎不大好。要不我就等等……”
踌躇间,书房里传出冰焰的声音:“谁在外面?”
门应声而开,锦风的脑袋探了探,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头说了句什么。
“这就睡好了?”冰焰站在我跟前,有些讶然:“那是什么?”
“嗯,我给你送了点莲子羹来……你继续忙你的,最好抽空吃一点,凉了就味儿就变了。”我一口气说完,又加上一句:“晚上还想吃点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准备宵夜。”
“想吃……”冰焰看着我,似乎还在思量,见我凝神倾听,他微微一笑,薄唇轻扬,吐出一个字:“你。”
脸上“腾”的一热,我把紫砂罐塞到他怀中:“吃完这个再说吧……”
“哎,别跑……夜凉也不知道多穿点,手这么冷。”冰焰拽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搓了搓:“你等我一起走吧,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好让他们见见你。”
“我?”
冰焰点头,握紧我的手,不再多话。
书房里除了锦风、清妍和羽城,剩下的就是几位元老级的长者。数道犀利的目光打到身上,我回以恬淡的笑,不卑不亢的屈膝行礼。
还未直起身,便听冰焰开口道:“她就是浣玉,该说的我已说过,就不再重复。”
几位长者默不出声,挑剔的神色褪了些,但也不难看出冰焰强压众议的痕迹。一时间无人接话,忽听羽城问道:“那霓裳怎么办?以她的傲气,是定然不会屈居人下的。”
“屈居人下……”冰焰平静的说:“羽城,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满堂皆静,羽城的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沉默了下来。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冰焰松开我的手,低声道:“落儿,你在旁休息一会。”说完,走到桌边:“锦风,你接着刚才中断的地方继续。”
我这才发现桌上摆放着一个沙盘,其间穿插着山水建筑。那东西再熟悉不过,瑜和宫的大厅里就有比它还要大上几倍的模型,螭梵就算闭上眼也能描绘出神族的每一寸土地。而眼下正好相反,沙盘上赫然罗列出的,是灵界的全貌。
八十三 风云
“……不必拖泥带水,将东军尽迁,绕过苍原直取天都,打他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信螭梵还有三头六臂……”
冰焰的话字字清晰,初时的惊愕过去后,茫茫之感肆泛。恍然不觉中,羽城和清妍也围站在沙桌边,共同商量着速攻灵界之策,议来议去,大意就是由风北土南两军入驻苍原正式宣战,将炎系东军调出,取道蜀山,由人界发兵,前后夹击。为隐秘起见,还打算把军队化整为零,分散而行,一来可以避人耳目,二来也免去了打草惊蛇的风险。
听他们胸有成竹,想出的计谋无一不是留有后招,攻守兼备,我竟也有些暗生佩服。独自倚坐在窗前,华灯下茶香四溢,沉夜里簟冷月明,两重天地。心如潮,起伏不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没错过什么吧?”
忽闻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谈论嘎然而止。我转过头,立在门边的男子微微一笑,淡如春风:“好久不见诸位了。”
“臭小子,”锦风脱口而出三个字,自觉不妥,清清嗓子,几步蹿到冰煜跟前:“你都躲哪儿自在去了?也不叫上我!”
“解语林,温柔乡,瞧你这么激动,下次一定叫上你同游。”
“好……啊?不是,你……”锦风顿时矮了半截,偷瞄一眼脸色转阴的清妍,乖乖的缩回老婆身边,临走前不忘撂句狠话以示清白:“回头再找你算账。”
冰煜走向桌边,袍角被露水沾湿,随着脚步怡然飘动着,整个人如柔云霁月般风神俊朗,比起颂神大典时的他,多了几分沉稳。尤其是嘴笑眼不笑的德行,跟冰焰学了个十成十。
“臣弟愚问,王兄为何急着对灵界开战?”冰煜的语气谦恭有礼,光洁如玉的脸庞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灵界十部初整,气候未成。选妃的风声早已放出,对方会认为神族上下必定因忙于此事而无暇言战,难免懈怠,殊不知我军自退出苍原后一直严阵以待。”冰焰顿了顿,目光淡淡的从我身上掠过:“而且,我也不想等了。”
“王兄准备让霓裳自毁百年灵力解约还是另寻他人替代?”冰煜话中有话的看看羽城:“第三者解约的代价是其五倍,就算有人愿意,霓裳也不会允许。有些情,欠不起。”
“盟约在谁手中便由谁来解。”冰焰答得轻描淡写:“你与其操心这个,不如考虑一下怎样率军通过蜀山故道,一旦进入人界,灵力的消耗便难以控制。这一关才是目前最大的障碍。”
“途径人界的时间不长,我可以用护壁将他们分批送过……”好战是男人的天性,冰煜的注意力慢慢转移到沙盘上:“灵界后方薄弱,只需一支精锐部队突击就能捣得他们阵脚大乱,前方苍原之战势必夺下辽州,如此里应外合……”
冰煜后面的话我都已听不到,第一次觉得在流景宫的时间有些难熬,我绝非大义凛然心怀天下的人,王座在我眼里比不上婉儿的一次投怀送抱。但,家国有难,隐月在手,我如何能视而不见,又如何能安之若素?
正值无所适从之时,冰焰的声音遥遥响起:“落儿,你觉得呢?”
心知他是想向几位首席元老证明什么,尽管身子有些不听使唤的发抖,我仍迅速调整好表情应对:“辽州地处边境,却是灵界的主城之一,历来在螭梵的亲自管辖下,是为防守重地。短时间内强攻下它,不大可能。”
锦风道:“正是如此,他若离开,士气必然受挫。但如果我们兵临紫宸宫,他还会留在阵前吗?”
“出其不意的前提是炎系东军能安然通过蜀山故道,冰煜殿下的灵力纵然强大,运送完百余人也不可能维持原状。倘若需要休整,士兵便只能留在人界,那样便是得不偿失。若强行军至紫宸宫……”我慢慢平和了些:“想必梨落也不会束手就擒,有什么必胜之法?”
“你的想法没错。这也正是我要说的,擒不擒梨落是次要,只要毁掉碧瑶树,哪怕是螭梵,都会失去与普通士兵抗衡的能力。”冰焰不慌不忙的说:“四系领袖只需拖延交战时间,剩下的,由我来。”
逃无可逃的时候反而不再六神无主,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冰焰。他没有留意到我,清妍已接过了话题,言语中尽显对主上亲征的担忧。诚然,冰焰的灵力要想恢复到从前那般还需时日,但用来对付我绝对绰绰有余,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因为我根本没有还击的勇气。
慢慢走到他身边,看向沙盘中精巧的模型,星云环绕下的紫宸宫不过是米粒大小的一点,谁还记得曾经当窗许下的,年少时单纯的心愿,以及那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有时候,就连我也怀疑只是走过了一场绮丽的梦境。如果没有它,我们会不会都比现在幸福。
我真的不怪你。
莲步轻移,我正想悄然离开,手却被冰焰重新握住,衣袖遮掩,牢牢的不肯放松。抬头看处,他神情自若的与清妍交谈,丝毫不理会我的讶异。我只得立在原地,不经意间,与红玛瑙般的眼眸对了个正着,两人俱是一怔,没等我有所反应,冰煜已匆匆偏开脸,端起茶盅浅酌一阵,迟迟未放下手来。
好在密谈已尽尾声,严肃的气氛显见松缓。到最后,神族最具人气的夫妻档在众目睽睽之下隆重登场,那对小冤家的打情骂俏让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微笑,就连冰焰也在数次摇头后笑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按照方才的部署,四系在三天内整军,拿出各自的作战计划——最为详尽的,任何一个细节都要万无一失。”
“惨了,我这三天都没可能碰枕头了。”锦风哀叹。
“风,就算回去要罚跪,你好歹也给自己留点面子不是?”冰煜摸着鼻子,笑得极不厚道。
“谁说……”锦风瞪了他一眼:“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两份作战计划试试……啊!”尾音化为一声惨叫,锦风捂住自己的耳朵,满脸幽怨:“老婆,很疼的。”
“你再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要你插手水系的事务了?”
“不是你要,而是我想。”锦风夸张的呲牙咧嘴:“女人考虑问题太过细致,这么一来你免不了又是几日不眠不休,我心疼也不可以吗?”
“谁要你心疼?”清妍脸一红,音量也小了很多:“你就会编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被你看出来了?”锦风腆着脸凑上前:“其实我想说的是,长夜漫漫,寒月如霜,你怎舍得让为夫的独自一人……啊……我错了!老婆,我的头很硬,小心打疼了手……”
眼前的一幕如果搁在平常,我也会发笑,可现在我只是很羡慕,羡慕一种随心所欲,羡慕那般长相厮守。
烛残月移,茶烟轻细,几位长者率先告退,四系领袖也相继离开。冰煜行至门边,忽然侧过脸,却只盯着地面,带着几分犹疑轻唤道:“哥……”
冰焰神情一动,我深望他一眼,等他手松开,我便径直走了出去,替他们带上门。
小院中一片寂静,惟独轻风吹过,锦灯微晃,烛火明灭。寒凉袭面而来,全然失去了房中的香暖,冰煜的声音隐隐传出来:“……紫宸宫……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仰首看向独挂空中的勾月,半晌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脚步声响起,渐近,渐缓,最终,擦肩而过……
看着融融月辉下远去的身影,冰煜的气愤与不解尽收眼底,我却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既然终是要离开,你就不要原谅我,他日再见时,也许都会好受得多。
“落儿,早就等不及了吧?”
冰焰从我身后伸出手臂,搂住我,微凉的唇在我额上碰了一下。
“没关系,我也等不了多久了,”我笑得有些无力:“就当是还你的。”
“还说没生气?”冰焰揉揉我的头发,拎起紫砂罐晃了晃:“你的心意我不会辜负,如此美味得找个匹配的好地方仔细品尝。我这就带你去。”
强烈的白光让眼前一花,等视觉恢复正常时,我们已经站在了流景宫的露台上。
高处的凉意更浓了些,脚下万家灯火,迷雾环绕,美得有如幻境。
“这是我自己发现的好地方。”我扁扁嘴,翻身坐上栏杆:“你就算是借花献佛也不诚心。”
“啧啧,看来落儿今天气大了。你就说吧,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你补偿不了,”女人果然是容易被宠坏的,他这么一哄,忍了好久的委屈全被引了出来,我眼圈一热:“我要的你都给不了!”
“第一次在这里,你不是说你要的只是我吗?”
“我要的是一个爱人,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像锦风对清妍那样,像所有平凡的夫妻那样,像……”嗓子紧涩,每说一个字都分外刺痛:“像从前的……他对我那样。”
“落儿,不要太过分了。”冰焰的眸光一冷,口吻也不自觉的强硬起来。
“过分的是你!”我冲到他面前:“你心里只装着天下,我算什么?女人嘛,没了这个也还有下一个!对了,灵界的美女多不胜数,毁了碧瑶树,她们便都是你的奴婢,随你招惹……”
“那不是我的目的。”冰焰明显压抑着怒火,简单的制止了我的滔滔不绝:“落儿,别闹了,让你久等的确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
“我没有觉得自己在等你,我想的一直是他!”心痛如潮水般涌上来,全身都已麻木,所有的感觉只剩宣泄。眼睁睁的看着他即将再次走远,却不知怎样才能挽回。我的声音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尖锐得像把刀子,狠狠的刺伤他,仿佛这样,才能触摸到彼此的内心深处。
“每天看着你的样子,我想到的只是他!他曾经也是那样对我笑,那样唤我‘落儿’,那样温暖的怀抱……”
“啪”,一声脆响在静夜里分外清晰,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时间随之停止。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冰焰,怔怔的无法出声,直到他颤抖着手抚上我的脸,才让我如梦初醒般的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手腕被他抓住,玉钗落地,碎成两截,长发和着泪水粘了满脸,我使出吃奶的劲暴跳挣扎,伤心欲绝之下,语无伦次:“你滚开!你……你居然敢打我,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别碰我,我不认识你!冰焰……他不可能打我……你怎么舍得打我!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紧紧抱着我,任我在他怀里拳打脚踢,哑声道:“爱的,落儿,我怎会不爱你?”
八十四 命舛
深蓝苍穹上,银汉横波,繁星闪烁如碎银,如细沙,如水光,如残泪。
他的瞳孔比水月星光更为清澈,夜风中,眉目如画。
他静静的看着我,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空洞而落寞。
我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的力道并不重,让我震惊以至无法接受的,是他会对我动手。从再见他的那时起,我总是习惯性的将他当作是我最熟悉的那个人,事实上,他早已不是。忘了我们的过去,他已不再是他,不是完整的他。那样的痛苦,也是我不能体会的。两个人的微温,温暖不了彼此的寒冷。
脸上零碎的长发被他一点点拨开,玉润清泽的声音有些疲惫:“落儿,我之所以急于求成,都是为了你。早日完成该做的事,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陪你。这样,也不好吗?”
我微微饮泣着别开脸:“不好。等你完成了那些计划,我……我都不知道去了哪!”
“你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冰焰的手臂骤然收紧,抑不住的激动,勒得我有些呼吸不过来。模模糊糊的,我想起那个在镜湖底的拥抱,灵魂深处抽丝剥茧的痛。
犹记自己的誓言,不管你今后还要不要我,我都只会是你的。
也许,真的是我贪心了,要得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也许,千年的孤单聊胜于无望的痴缠。
怔忪间,冰焰用唇轻触着我湿热的脸颊:“不要再用他来试探我的心,我也会疼,疼得快要疯掉。我守在你身边,却还敌不过那人的影子,你让我……情何以堪。”他喃喃自语:“你还有他,而我只有你。”
泪痕风干在了两腮,我下意识的回抱住他,他的脊背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唤:“落儿……”
“不要说话,让我抱抱你。”我踮起脚,把脸埋进他的肩窝,疲倦的闭上眼:“抱抱就好……”
不管多少年,离不开的只是这样一个拥抱。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你怀中,笑看风起花落,直到天荒地老。
所剩不多的时间,还被我拿来争吵,真是傻得可以。
“冰焰……”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嗯。”
“你到底饿不饿?”
“有点。”
“那一点是多大?”
“……很饿。”
“这一勺是我的……不够,还要多点……”
“落儿,你真的没事吗?”
“什么事?”
“刚才,我确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哭闹过了,又没地方上吊,再加上也有理亏的地方,所以现在化悲痛为食欲……你如果内疚,就都给我好了。”
我搬过紫砂罐,冰焰手心里的白光消失,莲子羹冒着汩汩热气,入口的温度适宜。我含着几颗莲子哼哼唧唧:“谁要是娶了我可算有福,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冰焰笑了起来:“会做莲子羹就美成了这样,平日里没少跟人炫耀吧?”
“我只做给心爱的人吃,而且,就做过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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