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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之妾(出书版)作者:李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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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信息:
《药王之妾(出书版)》
作 者: 李葳
出版社: 狗屋
書籍編號: BK1016…10002864
I S B N # : 9789862406540
出版日期: 2011/9/30
上架日期: 2011/9/30
文案:
只因机缘巧合救了皇储一命,年纪轻轻便受封“药王”之号,
结果淳宇浪不仅卷入朝廷政争,还遭受同行相妒的恶意抨击,
看尽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后,他情愿将自己放逐荒山野岭间,
埋首钻研奇花异草的药理日子,一转眼就是十余年。
本以为自己会就此孤单终老,但仁永逢、仁永源兄弟的羁绊,
却让他断了七情、一片死水的心湖,掀起六欲的红尘波澜——
感谢录入组:卿家、yuanzhao1969、兰心赊月123、Catalyst、泪、凝碎手打录入。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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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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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生命,严禁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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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_(_)_| 违者必究!!!!!
楔子
眼睛张开的瞬间,那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会让人误以为自己眼睛还是处于紧闭的状态。
但是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感官,开始借着形相、气味与触感,分析着周遭环境。
双眼分辨得出自己被一根根轮廓模糊、矗立在面前的高大物体所环绕着;鼻端嗅到了脚下腐烂的树叶混合着泥土的草香;耳朵听见大叶小叶磨擦得沙沙作响、风声呼啸而过,还有透过自己的双脚踩在地面的触感——他明白了,自己是身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森林里面。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去哪里?
胸口间的困惑,宛如沙漏里堆起的沙子,时刻过去,就越积越高、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蓦地,自黑暗中投来的强烈视线,刺痛了后颈的皮肤,令人毛骨悚然,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自己被潜伏在黑暗森林里的「什么」给盯上了。
应该要拔腿飞奔吗?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煎熬,让时间的脚步慢得有如牛步;恐慌,却以蝗虫的繁衍力在瞬间增长;理智,在这判断力混淆的天地里面,彷佛不再存在。
就在狂乱吹拂的风,停歇的剎那——
来了,来了,「它」要来了!!
不知道哪儿生出的「念头」,打乱了他犹豫的心,一股没来由的盲目恐惧控制了他的四肢,在他意识到自己有所行动之前,已经没命、死命地迈开步伐,往前冲。
漆黑中,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哈啊、哈啊、哈啊……
一切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的喘息;一切的形影变成了泪眼婆娑下的渲墨;一切最可怕的鬼怪都在脑海里,全追在自己的身后,龇牙咧嘴地等着将他生吞活剥。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被吃!
哭着、怕着、抖着、腿软着,就是不敢停下脚步。
「哥——」
划破天际的呼唤,如同一道闪电,短暂踹走黑暗,自幼被教导要负起兄长之责、要保护弟弟的他,下意识地煞住脚,循声回头找寻弟弟的身影。
但是第一样映入眼帘的东西,不是他的弟弟。见到「它」的瞬间,他大大地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忽儿发冷、忽儿发热,颤抖从脚底一路窜到脑门,止也止不住。
「哥,呜呜,救我……救我!」
跟着,他才看到了弟弟的身影——黑影幢幢的森林妖化为巨大的怪,伸出了七、八条藤蔓在暗夜里张狂乱舞,其中一条卷住了一具小小的身躯,将他卷上了半天高——宛如倒扣的杯子吊在半空中,不停被甩来甩去的,就是他的弟弟。
「呜……呜……」
抬起那张平素任性蛮横的小脸蛋,弟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涕泗横流地在半空中,拚命朝他伸出手,叫嚷着「救我,哥!」、「拜托你救救我,哥!」。
救?
你要我怎么救呀?
看清楚,你身后的妖怪根本不是哥哥我能对付的呀!臭弟弟,你是个大笨蛋!怎么不跑快一点?为什么会被妖怪给捉住?
我才不要管你的死活……
咬咬牙,下定决心的握紧拳头,背转过身。
「哥——」
笨蛋、笨蛋、笨蛋……
强逼着自己跨出两大步,弟弟的哭声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他熊奶奶的,才是个大笨蛋!
闭上眼睛,恐惧输给了亲情,胆小输给了身为兄长的责任感,谨慎输给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他一反踵,突兀地往吓人的妖怪冲撞过去!
「放开他!放开我弟弟!」
自己弱小的拳头击打在巨怪坚硬如铁,长着瘤状突起物,流着腐烂、滑溜汁液的肢体上,细瘦的脚踹在巨怪捆缚着弟弟的长长藤蔓条上。他用尽一切方式,又抠又抓,甚至张口去咬……赤手空拳地和巨怪搏斗着。
终于,在一阵呕心沥血的奋斗后,他靠着咬下一口藤蔓的树皮,让巨怪喷出了黑漆漆的墨色体液,继而松开了已半昏厥的弟弟,撤回了巢穴。
砰咚一声,弟弟跌落草地上。
「阿源!」
他赶忙上前,一手抱起弟弟的肩膀,搀扶而起,一手轻轻拍打着弟弟的脸颊,大声唤着弟弟的名字。
「阿源,快醒醒!快点,我们要走了!」
他知道巨怪不会就此善罢干休,此刻休战是一时,他们兄弟只有短暂的时间可以逃出生天。
「啊……唔……」但是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弟弟,第一件事竟是揪住哥哥,放声大哭。「哥!哥!我好怕、我好怕……」
「别闹了!有时间哭,不如快点逃,保命要紧!」他一边训斥,一边拉着弟弟起身。「快走!」
「嗯……」
不知是方才吓软了脚,还没回过神的影响,或是天生如此,即使他已经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弟弟仍然动作慢吞吞地揉着红通通的眼睛,从地上翻身爬起来。
「快一点!」
他只好拉着弟弟往前跑。
「哈啊、哈啊……哥,等一下,你跑太快了,我好喘……」
他充耳未闻,脚步照旧迈大步往前奔。
「哎哟!」
一不留神,踢到颗石子,一个踉跄,弟弟整个人往前仆倒。
「你搞什么鬼?笨阿源——」
转过头,他怒瞪倒地的男孩,埋怨着。可是不一会儿,满腹怨言全消失在哑口无言里,因为比方才看到的巨怪更恐怖三倍的景象,就在面前展开——漆黑、庞大的巨怪从三方,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包围过来。
他圆瞪着双眼,咽了咽口水。
「哥,怎么了?你脸色好白。」
没有退路,他只有一个选择。
「……阿源,站起来,好好听哥的话。等一下,我喊跑,你就往前跑,不许回头、不准停下脚,就算跑到没气了也要跑,一路跑回家为止,知道吗?」
「嗯。」或许是他凝重的神情,让向来喜欢唱反调的弟弟不敢再造次,安分地点着头。「我知道了。」
他颔首,紧握拳头,弯下腰,摆出往前冲的姿势。「好,你做好准备。」
「哥,你跟我相反方向耶……」
如果两人都逃不了,起码他们要有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你跑你的,别管这么多。」紧瞅着那迫在眉睫的庞然大物,他耳膜鼓噪着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噢,好。」
来追我吧,怪物!
——放过我弟弟,我来做你的敌手!
「准备……跑!阿源!」
如弹丸般咻地射出,他们跑向彼此,擦身而过。
虽然这是同一条道路,但是一端是义无反顾开创出来的救赎之路,另一头却残酷地通往地狱之门。
黑暗,吞噬了他。
「求药得药」之卷一、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只要身旁的人一有个什么动静,仁永源便会立刻清醒。
因此,当他听见了那声含糊的喑呜,第一个念头是「又来了……」,发自内心的叹息则是无奈大过不耐。
他撑起身子,看向侧着身、宛如襁褓中的奶娃般瑟缩着手脚,蜷身而睡的兄长。一如往常地,虽然兄长在榻上辗转、翻来覆去,口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不要……放开……逃……快逃……」的梦呓,但丝毫没有脱离梦魇的迹象,反而像是禁闭在自己噩梦中的囚人,找不到通往解脱——醒过来的出路。
「哥……」源探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
这种时候除非将兄长叫醒,否则兄长在梦中的痛苦呻吟会越来越凄厉,就像是有人在梦中对兄长施行五马分尸之刑般吓人。
以前就曾经有过全家大小,在暗夜中被兄长的一声惨叫给吓得惊醒,衍生出一连串劳师动众的事件。
最初不知那是谁的叫声,只以为有贼闯入,爹、娘慌张地动员了全府上下的奴仆,到各房内探视。在确定一家子老小平安无事之后,他们转而寻找其它可能,最后他们认定有偷儿、强盗在附近犯案。于是顾不得深更半夜,派人去将衙门捕快找了来,彻夜在仁永府里里外外搜索,只是这回照样遍寻不到犯人的踪迹。
结果这谜样的叫声,连着第二晚、第三晚,一次又一次地传了出来。
此事也渐渐成了左邻右舍、奴仆之间茶余饭后嚼舌根的最佳题材,蜚言流语迅速流传开来。甚至有一说是仁永府上在闹鬼,他们过去害死的病患作祟,因此让药铺子的生意,一度一落千丈。
幸好在这传言闹大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爹娘派长工们彻夜不睡地守在府中各角落的策略奏效,终于找出了「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自家儿子。
那时候逢哥哥说什么都不相信,他会半夜作怪梦,还嚷到邻居以为自己家闹鬼,让爹娘伤透了脑筋。
因为逢哥哥不记得自己作了噩梦,自然不接受爹娘的规劝,让相识的高僧替他驱魔除妖。
因为逢哥哥不承认自己有睡不安稳的毛病,更不可能让人替他把脉、抓药,喝下安神定心的补品。
不像源的任性调皮、莽莽撞撞,爹娘一向放心、不需多操心、乖巧懂事的长子,这回却顽固得让爹娘束手无策,夜夜弄得全家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还记得当时看爹爹与娘亲每日追着兄长,一会儿劝他喝药、一会儿押他到寺庙收惊的情形。被追的人固然可怜,追着跑的人可也非常辛苦。
某日,趁着家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对兄长说道——
「哥,你就顺着爹、娘的心意去做嘛!有没有用处先甭管,只要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不会再来烦你了。大家耳根子都可以清静点,多好。」
兄长的眼神掩不住满脸讶异,表情更是露骨地写着「轮得到你这个一天到晚闯祸的捣蛋鬼来提点我吗?」。
「哥,你真不记得自己作了什么梦吗?可你在梦里确实嚷得好大声、好吓人,把睡在隔房的我都吵醒了。」
「啰唆!我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千篇一律的否认,但他眼尖地捉到了兄长的破绽。每当兄长口是心非的时候,贝壳般白嫩的耳廓,总会染上了春花般的红粉色泽。
「你耳都红了,证明哥明明就记得!为什么撒谎,说你不记得?」
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给台阶」、「做面子」的顽童,毫不犹豫地揭穿自己哥哥。
另一方面,被指谪的少年,蓦地瞪大眼睛,跟着眼底泛出泪花,即使倔强地忍着不掉泪,泛红的眼角已经暴露了脆弱的一面。
在那当下,顽童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少年。
周遭的玩伴们,只知打赤足在林子里灌蟋蟀、捉泥鳅的时候,早一步成长的哥哥,已经进学堂识字读书。其它同龄孩子连辨识自己入口的食物,是菜或果子都不懂得的时候,镇日在药草铺子里耳濡目染的哥哥,已经懂得挑出毒草与药草的不同,近千种的药经倒背如流。被视为神童、近乎无所不能的兄长……这会儿竟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而掉下泪来,怎不叫他饱受惊吓?
「哥,你……你哭啦?」
少年倏地满脸通红,出手刮了顽童一耳光。这一巴掌,打的力道是不重,顽童只觉脸颊被叮了一下。
「消声!哥哥我怎么会哭?笨阿源,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我这辈子再也不同你讲上半句话!」
没记住教训,顽童再道:「不讲半句……那讲一句不好吗?」
「你——咱不想理你了,你走!」拂袖而去。
如果别人叫他做什么,他会乖乖听从的话,也不会博得顽童之名了。
他巴巴追着兄长的脚步,边嚷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老实讲出自己作噩梦?哥可以不老实的话,以后我也可以不老实,对吧?」
即便是那扇门当着自己的面阖上,他仍死缠不休、滔滔不绝、一股脑儿地说个不停,不管对方听或不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以一个十岁孩童所能有的心机,试图将孤立在门内的兄长,威胁利诱地引出来。
「你不要再讲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管闲事!」门内,被他连番攻击攻到身心疲惫的少年,举白旗投降道:「是,我是作了噩梦,但是我在梦里已经被那些东西逼得走投无路,不要让我醒时也要想着那些……我不要去想、我不想去想,为什么要逼我去想!」
「……梦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逼哥?」
「……」似乎连挂在嘴边,都感到恐惧,门内一片静寂。
这时兄长放下心防的荏弱告白,霎时在他胸口填满了「我必须保护『脆弱』的哥哥」、「舍我其谁」的使命感。过去只会闯祸,不懂扛责为何物的浑小子,在这一刻大大地转变,对哥哥油然而生的保护欲,促使他一夜成长。
「哥,你不用怕。再有坏东西出现的话,这次由我来保护你!」拍着胸脯,他隔着门大声说道。
「……你发什么傻?那是梦,在梦里的坏东西,你要怎么对付他们?你要用什么东西对付他们?刀、枪、鬼画符的符水?」挖苦的声音相较于方才的无助,已经多了点元气。
「我只要把哥叫醒就行啦!」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这就叫做丈八灯台,照亮别人,照不亮自己。盖世聪明的兄长,也有当局者迷的困扰。梦境就是梦境,再真实的梦,一旦醒来就无须再面对梦中恐惧的「东西」,这是最简单的、也是唯一的,对付梦魔的无双武器。
「我一听到哥在睡梦中叫『救命』,就飞奔到你身边,把你从坏东西手中救出来!放心交给我吧,哥!」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下,这提议总算打动了兄长,也打开了那扇拒他于外的门。
但是性格谨慎的兄长,不忘和弟弟先行约法三章——
一是他作噩梦的时候,无论在梦中说出了什么话语,都不可以告诉其它人。
一是他接下这叫醒自己的重责大任之后,就必须有始有终,一直做到自己不再发噩梦为止。
最后的一条,也是最最重要的是,未来、永远都不可拿「此事」当成把柄,对付自己。
对这些「条款」的约束力还懵懵懂懂的小鬼,毫无心机地一口答应下来,顺理成章地,两人开始了同居一房、同睡一床的日子。
现在想想,哥还真是太小心眼、太不信任我了吧!
不满的嘟了嘟嘴,仁永源瞥看着兀自紧皱着眉、仍被睡魔缠身的兄长。
连「守口如瓶」这四字都不懂的小鬼,不但硬要他打勾勾许承诺,最后还要他白纸黑字地打契约写契纸呢!
——哼,就算没那些玩意儿,男子汉大丈夫,我仁永源才不会违背自己一言九鼎的诺言!
看,一年又一年,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再是黄口小儿,仁永源可是一日都未曾间断过,每天都陪睡在哥哥身边,照约定在兄长作噩梦时,将他由梦魔手中拯救出来——像现在一样。
时光荏苒,十年的岁月转眼就过去了。如今府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兄长的梦中求救声所闹出的事件,更不必说是他们兄弟俩成了年还同床共寝的真正原因。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名老奴才知道之外,众人都以为是他们「兄弟情深」,不分时地都要腻在一起,才共享一房。还被嘲笑未来娶了妻,搞不好一旁还躺着大伯(小叔)呢!
……拜托,咱兄弟有那么疯癫吗?
虽然他不否认十年前开始扛下「保护兄长」的这一层关系之后,他们兄弟间的羁绊,远比一般人来得深。此事纯看外貌,会认为只有逢哥需要他、少不了他,其实这照顾兄长、被人需要的感觉,更是拯救了源他自己。
和优秀的哥相较,我在医道上是既没才华又少天分,连他的一根小指都比不上。我之所以没有因为自己一无是处而自甘堕落,全是因为哥需要有我陪在他身边,这一点就足够弥补我的信心了。
天生我才必有用。绝对不能小看,能够「派上用场」对一个人的自信,能发挥多大的鼓励作用。
「啊啊啊啊……」
源的思绪被兄长的凄厉叫声给打断。
——糟糕,差点忘了先办正事要紧!
他动作迅速地扣住开始在梦境中挣扎乱动的青年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因为青年比一般人作梦时更难叫醒,因此什么都不做的话,他是无法单靠自己的意志,从噩梦中醒过来。
「哥!醒醒!哥,你在作噩梦,醒一醒!」
话说源对于缠上兄长的梦魔,竟然一缠就缠了十年这么久,也感到非常吃惊。孩童时期容易受惊吓,不时作个噩梦是正常的,他自己也不是没经验过。但兄长的梦显然与众不同。
通常作了噩梦,在「事过境迁」后,大家多半会谈论一下噩梦的内容。可是以前到现在,逢哥对自己的噩梦是绝口不提。本以为等自己长大一点,哥会愿意让他一块儿分担这份恐惧,可是逢哥依然故我地拒绝在清醒时面对它。
另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源自己的怀疑,从未获得兄长的证实。他怀疑哥哥这些年反复作着千篇一律的梦境,重复着同样的噩梦。
为什么他会这么认为?谁叫哥哥口中呓语的话,始终大同小异。最开始是叫某人「快逃」,接着是自壮声势的「我不怕你」,再然后就是一迭声的惨叫与哀号,彷佛在梦境中被怪物生吞活剥地凌迟着。
不过不管在梦中哥哥叫得多惨,从来没有半句「饶了我」、「求求你」或「放过我」的乞饶声,只有「救我!」的求救声,可以感觉得出哥哥不向梦魔低头的决心……当然,这些都是源自己的想象罢了。
什么样的梦,可以一作十年都不换?源说不好奇是假的,然而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哥会作这样的噩梦?难道这背后毫无理由?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说是偶然,但是十年这说短不短,说长也够长了的时间,再要说偶然实在过于牵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魔由心生。
哥的心魔究竟是什么?想要打败这没有形体的敌人,首先源得先让敌人原形毕露才行。
「呃啊啊啊……」
在梦中痛得脸部扭曲,仍未苏醒的青年拚命挥舞着抽搐的手脚,似在空中泅水,也像脖子被吊起而挣扎求生的人。
看样子,今儿个哥睡得很沈、很难醒。偶尔遇到特别难以叫醒的状况,源就得采用更激烈的手段来叫醒他。
他揪住兄长睡袍的衣襟,将人从枕上提起,「啪!啪!」连着两巴掌,清脆地落在雪白的脸颊上,烙下红痕指印。
「哥!你醒醒。」
紧合的眼睑搐动着,长睫缓慢地掀起搧落了几次……彷徨的黑眼珠才好不容易凝聚在源的脸上。
就在兄长看似清醒过来的一刻,黑瞳急遽缩起,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嘶」声,喘不过气。
源想也不想地,一左一右地扣住逢的手,将环绕脖子上的十指硬扯开来,再以自己的嘴堵上逢的嘴儿,以徐缓的方式将自己体内的气,缓慢地吐入逢的身子里面。
「唔……嗯……」
源一心不乱地引导哥哥吞吐着自己的气息,直到体内的气几快用罄,这才松开嘴儿,大口吸气,然后再度低头,嘴对嘴地送气给哥哥。反复做了几次之后,源观察到哥哥的状态有了变化……
紧张僵硬的四肢,在源暖和气息的吹拂下,松弛软化。
紊乱的吸气吐气回到了有条不紊的步伐。
苍白的脸庞也取回了红润的色泽。
「行了。」
——当然,还有一样东西也跟着生气勃勃地活回来了。
撇开头、推开源的嘴,完全清醒的仁永逢一脸不悦地说:「熏死我了!梦到妖怪都比忍耐你的臭嘴要好上三倍!」
「哥,太过分了!我如果嘴臭,还不是为了你才得的?日日睡到三更半夜被你的惨叫声吵醒,肝火不旺也难。再说,我的嘴一点儿也不臭,外面一堆姑娘家争先恐后地想吃我口水呢!」
「海畔有逐臭之夫,大街上有逐臭之女,我能说什么呢?」冷嘲热讽。
仁永源嘴一噘,甚表不满地说:「哥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知书达礼、温文儒雅的公子模样,怎么在我面前,讲话比郎祈望还毒?甚至有时比华钿青还脏!根本人前人后两个模样,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瞥了瞥弟弟发拗的模样,仁永逢一扯唇角,揶揄道:「你大可以在众人面前揭穿我的羊皮,我不会阻止你的。」
「吼,咱虽没哥的聪明,但也不是没脑的傻子。哥的假面皮早已经根深蒂固地黏在众人的印象里,拔都拔不起来,我说破了嘴也不会有人信我的!」
「呵,你还知道什么叫徒劳无功,不错嘛!」
知道仁永源的埋怨,仅止于耍嘴皮,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哈欠,仁永逢坐起身,准备下床。
「好了、好了,辛苦你把我叫醒,你去睡回头觉,我不会再吵你了……连着两个月,你的耳根子可以好好地享受享受清静日子了。」
两个月?这下换仁永源神情不悦地皱起眉。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刻了?
「你又要去找那个自称药王的糟老头子?」
仁永源不屑地哼了哼。方才的埋怨只是口头说说,此刻的忿忿不平则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真话。
「够了吧?咱们药铺子五年来已经重振名声,不需要那个什么药王的新秘方,靠着这几年累积的独门药,就可以屹立天下数十年了,哥又何苦大老远地跑到那种荒山野岭,浪费宝贵的两个月,讨好那个孤僻老人?」
下床更衣的兄长,背对着他不回答,这增添了仁永源心中的怒火。
「你就这么喜欢去当老头的奴才?你这样和花街柳巷里卖身的妓子有啥两样?人家赚饱了银子,还知道替自己赎身从良,咱们已经不必巴望援手,可以自立自强了,你还继续去找他——他眼中怎么看你?不是贪婪无度,就是喜欢被人糟蹋的贱骨头,你知不知道?!」源知道自己讲得过火、逾越了哥的底线,但他不吐不快。
转过身,仁永逢面无表情地说道:「哥的事,不容你置喙。总之,这两个月我不在家,你好好地经营『仁永堂』,别给我造什么乱子就好。」
「我怎样反对,你都要去就是了?」
不理他,仁永逢拉开房门欲离开。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想作践自己,那么又何必麻烦他人?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来践踏哥就好了!」
这草率鲁莽的一句话,为仁永源的皮肉招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仁永源哀怨地瞟了瞟屈身在自己面前,手拿着一条方巾蘸着水,替他擦着唇角的标致丽人,道:「格老子的!咱知道咱不是你相公,你没必要对咱嘘寒问暖,但你也别这么粗鲁地擦,擦得我痛死了,冬生。」
「我肯让他替你治疗,你就该心存感激了。要不是冬生要我网开一面,就算你在我面前流血至死,我也不会同情你。」一旁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挺拔俊逸的男子,懒洋洋地以一手撑着下颚,代替邬冬生接话。
「咄!萧证,你这算什么知己好友!」仁永源转向专心替他治疗的邬冬生,寻求盟友地说道:「你听见了没?像这样子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恩人』,讲出这般狼心狗肺的言语,不忠不义的男人,你还要把终身托付在他手上吗?我劝你再想想,邬冬生。」
「他不是『还要』,而是『早已经』把终身托付在我手上了。」
认真地纠正,萧证挑起半眉,再道:「你不提自己天未亮就侵门踏户,扰我夫夫清梦在先,倒恶人先告状、挑拨我夫夫情感。我还想问你是何居心?碰上你这种损友,我不叫人把你撵出去,实在说不过去。」
卷起衣袖,萧证圈起两手,作势要招随从们。
仁永源不甘示弱地嚷嚷:「你撵呀、你撵!最好让我曝尸你家门前,让人瞧瞧天下第一首富的长子,是如何对待他的好友,让天下人来议论你的残酷无良、寡情寡义!」
他们俩唇枪舌战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这头邬冬生已经替仁永源上完了药,端起水盆转头离开。
「我的身边有冬生在,他明白我的冤枉,他相信我的清白,我已死而无憾。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听说会把恩爱挂在嘴边的夫妇,通常不怎么恩爱。我看你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冬生嫂子一定对你很冷淡,让你得靠自吹自擂弥补不安吧?哪天嫂子要是给你戴绿帽,咱也不感意外。」
「哈!我和冬生水乳交融,日夜恩爱,没有你见缝插针的地方。」
「那你嘴角为什么在抽搐呀?」
两人斗得口沫横飞,没注意到去了又返回的冬生,捧着茶盘回到花厅内。
「仁永少爷,请用茶。」
「谢谢。」正好渴了,喜获甘霖,仁永源不疑有他地端起茶杯。
「证少爷,你的茶。」
「多谢我的好冬儿。」给爱夫一个微笑,萧证忙不迭地接下,嘴凑上杯缘,喝上一口。
几乎是同时「干杯」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惨叫,直喊「烫死了!」、「这什么茶,分明是白汤!」。
始作俑者的邬冬生,不慌不忙地以温婉的微笑说:「怎么会烫呢?两位的舌头都战出火花来了,小的只好端白汤来,浇浇两位的热舌,免得战到烧焦了。」
前一刻战得不亦乐乎的男人,赫然发现闷不吭声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狠角色——他们互觑了一眼,决定暂时挂起休战牌。
他们俩的「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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