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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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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小楼道:“其他都不是问题,如今最成问题的是师源。”
  赵平桢道:“你只管放手去做,用刀架用绳子绑,在我的地盘里,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是你动不得的。”
  秦小楼弯起眼笑了笑。
  远方是剑拔弩张的局势,山上的气氛却是十分舒缓。
  赵平桢又看了一会儿,忽听身侧的人轻轻咳了两声。
  他扭过头,只见风将秦小楼红艳艳的巨大的斗篷吹得飞扬起来,好似鸟类的翅膀,即刻就要一飞冲天。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竟是如水的温柔:“过来和我同乘一匹马罢。山上风大,你身子弱,我为你挡风。”
  秦小楼闻言便不紧不慢地翻身下马,把手递向赵平桢。赵平桢捏住他纤细莹白得仿佛透明的手,轻松一提就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
  他紧紧箍住秦小楼,并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温暖秦小楼冰冷的手,道:“你是良臣。”
  秦小楼放松了全身的力气靠在他怀里,笑道:“良臣须有明主才能成为良臣。秦穆公为商鞅能杀太子,苻坚为王猛遇佛杀佛。若无明君,他们成不了良相之名。”
  赵平桢无声喟叹,扳过秦小楼的脸使他与自己额头贴着额头,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可真敢说。”
  秦小楼略略挑眉,毫无畏惧感。
  赵平桢微微一哂,道:“从前我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自然,也没想过为将为相。我活着,不知是为了什么,大约就是为了给别人找不痛快吧。如今遇见了你,我才开始想,若我是皇帝——”
  之后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秦小楼也不必再听下去。
  他们上山的时候是两个人骑着两匹马,疾驰而去。到了下山的时候,却是两个人共乘着一匹马,背着夕阳,缓缓归来。

  第三十三章

  因为双方都是太过保守的人,吴袆和宗弼都没讨着什么好处,最后两军只是略略撞了锋芒就退了,各自都没有多大损失,可算是和局。
  而这对于赵平桢或完颜昭来说都是一个打击,因为他们都认为第一仗自己是应该会旗开得胜的。
  秦小楼回到自己的营帐,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喝一口茶,只听帐外突然有人喊道:“大人,平城有您的东西送来。”
  秦小楼很是奇怪,命人将东西送进来,没想到送来的竟是一个锦盒。秦小楼看到锦盒的刹那就微微变了脸色,然他仅一刻就恢复如常,不动声色道:“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等帐中的人都离开,秦小楼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端起那枚锦盒,将它打开。
  ——锦盒里装的是一幅画。秦程雪寄来的画。
  自秦小楼离开他北上之后,秦程雪常常会给他寄画儿来。他从不写信,所以秦小楼不会知道他近况如何,但他会在画上提一些诗词以表明自己的心境。
  秦程雪的字只是平平,娟秀有余,笔力不足。他的画却是极好的。从前总是秦程雪画画,秦小楼为他题字,以至后来秦小楼收到秦程雪自己题字的画会暗暗惋惜这样平庸的字毁了一幅画。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这样想,是因为他想回到那个孱弱的少年身边,像从前一样,他画画,他题字。
  这一次秦程雪寄来的画上画的是一副空荡荡得房间,视角是从里向外望的,桌椅、书籍摆放的位置秦小楼无比熟悉——那正是秦程雪的房间。床头边放着一个碗,不知是吃什么剩下的,没有热气,显然已搁置久了。
  画的尾端照例题了一行诗——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秦小楼盯着画卷出了一会儿神,苦笑道:“无情不似多情苦……程雪啊,你这是怪我么?”
  他阖了画卷,在桌前展开一张干净的宣纸。举笔又搁笔,也不知反复几回,等他落笔想要在纸上写个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笔锋上的墨早已被风干,纸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墨痕。
  秦小楼再次搁了笔,将宣纸揉成一团丢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把秦程雪一个人留在临安,不仅仅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因为赵平桢讨厌秦程雪——事实上即便是赵平桢再讨厌秦程雪,只要他用了足够的手段,赵平桢是不会为难秦程雪的。而他这样做,实则还有旁的缘由——没有了他,他希望秦程雪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至少不再那样的依赖他。其实他心里还暗暗期望着秦程雪能回归征途,放弃对他那样的心思,即使他曾许诺了秦程雪未来。
  ——为什么?并不为什么,他便是这么想的。
  秦小楼想,他的心肠大约是要比秦程雪冷硬许多,因为秦程雪是那样地想他,而他心里虽也思念弟弟,却并没有多难受。只是每当看到秦程雪寄来的画下的离愁诗时,他会感到淡淡的心酸,偶尔也会动摇是否将他接过来,但不久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他正出着神,门帘突然被撩开,赵平桢走了进来。
  赵平桢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画卷,秦小楼来不及阻止,赵平桢已经拿起画卷并将其展开了。
  赵平桢从前见过秦程雪的画,故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画出自秦程雪的手笔。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赵平桢面无表情地将它念了出来。
  秦小楼嘴唇颤了颤,到底因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缄口不言。
  赵平桢抖了抖手里的画,表情依旧是漠然的:“你随身带着它?”
  秦小楼摇了摇头:“平城送来的。”
  秦程雪是照例将画寄到平城的。东西被守城的官员收了,因是京城寄来的东西,秦小楼又是重臣,他生怕延误了军机,故连夜差人将东西追着部队送到了前线。
  赵平桢略一思索,相信了秦小楼的话。但他还是有些生气,一旦他想到秦小楼和自己的弟弟竟是那种关系就不由感到烦闷,所以他将画随手丢到了桌上,一屁股坐下,讥讽道:“秦小楼啊,你比我想的还有本事。连你弟弟都对你心生爱慕!”
  秦小楼不免感到一阵心凉。秦程雪对他的感情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更不愿在别人面前承认,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有悖伦常的,即使他一向对伦常看得很淡。
  赵平桢见他面色不郁,也就留了情面没有再说下去。他把秦小楼拉到自己腿上,开始亲吻他。可是当即将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桌上那幅画,突然就没了兴致。于是他一把将秦小楼推开,也不解释什么,兀自沉着脸走了。
  之后的战争在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了僵局。
  两军隔着一条大江对垒,谁都不敢轻易渡河。赵平桢占据的位置是对骑兵不利的山谷丘陵,他不肯将自己曝露在平原上,完颜昭也不敢轻易发动对骑兵不利的丘陵战。
  对于金兵来说,消耗战是不利的。骑兵打奇袭战有优势,但由于马匹对于粮草的要求远高于人,战马必须吃精饲料才能维持体力,即使平原上长满了野草,对于战马来说也是没有用的。而且穆兵又是本土作战,穆国的富足程度更是远胜于游牧出身的金人,粮草对于穆军来说根本不是难题。吴袆对此再了解不过,于是不论完颜昭战书下了一封又一封,挑衅了一次又一次,他就是闷着不出战。
  一个多月后,无可奈何的完颜昭终于命宗弼领兵渡江。
  就在金兵弃马上船之后,穆兵突然发动袭击。在水上的金兵弱的仿佛是没了喙和翅膀的鹰,吴袆领着人马把丢掉了自己优势的宗弼杀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穆兵大获全胜,下了水的金兵几乎没几个生还,宗弼在亲兵的护卫下跟个落汤鸡似的逃回了北岸。
  完颜昭自出师以来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但他毕竟不是常人,这点损失不足以令他恼羞成怒,更不至因冲动而做出得不偿失的决定。
  两军再次陷入僵持。
  出乎赵平桢意料的是,打仗一向保守的吴袆在僵持一段时间后竟提出主动出兵。赵平桢一向钦佩他的才能,这时候也没有顾虑太多,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吴袆欲带一千五百步兵渡江,却向赵平桢要两万大军压阵。赵平桢经过考虑后,拨出一万七的军队,并亲自挂帅出征。
  吴袆带着一千五百人渡了江,迅速在河对岸组成方阵。而赵平桢所做的则仅仅是在河对岸用近两万大军为他压阵。
  有了后方的大军压阵,吴袆没有了后顾之忧,仅设三面防备,锋芒和兵力也足够集中。
  这一次完颜昭没有派宗弼出战,却派了另一名以勇猛闻名的副将宗干指挥战斗。
  这是这么久以来穆兵第一次在平原出战,虽然背后有江水为依托,但骑兵的优势并没有因此削减。
  金兵主将宗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发起冲锋,但穆兵方阵的牢固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黑压压的一千五百人组成的阵型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绞肉机,所有挥舞的大刀冲向他们的人都在瞬间被粉碎!
  仿佛只过了眨眼的功夫,金兵的伤亡人数已逾八百,而穆军的阵型未见丝毫凌乱!
  这不要说令金兵感到惶恐,连站在江对面的秦小楼和赵平桢都感到叹为观止。
  秦小楼白着一张脸,猎猎江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乌黑的发丝缠绕在惨白脸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血色的活鬼,在大军中异常出挑。他伸手拨开脸上的头发,喃喃道:“昔年陈庆之以此阵法千人破数十万人,我一直以为是史书夸张之言,今日一见,才知古人诚不欺我也。”
  赵平桢斜睨了他一眼,又迅速将目光投回对岸的战局:“哦?陈庆之?”
  秦小楼道:“据说陈庆之以七千人破尔朱荣百万大军……我原以为是汉人史家有意吹捧他,却是我孤陋寡闻了。”
  赵平桢难以察觉地挑了下眉毛:“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么?呵……”
  当金兵的伤亡人数过千之后,只听对岸一阵鸣金,却是完颜昭命令宗干收兵了。
  然而打仗就像赌博一样,眼看着自己已输了无数筹码,总以为再加更多筹码就能翻身赢回来。宗干没有立刻退兵,继续下令士兵进攻。
  江对岸的鸣金声越来越响,有一支骑兵从北方驰来,又是完颜昭派来强令宗干撤军的使者了。
  宗干到底不是兀术,在拖延了片刻后,还是下令部队撤走了。
  因为速度的差异,步兵无法追击骑兵,所以吴袆只是眼睁睁看着金人的队伍消失在平原的那一头,在确认无诈后,终于也带着他的铁甲兵们撤回了江的另一边。
  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使得穆兵士气大涨,而吴袆也因此自我膨胀到了过分的程度。当天晚上的庆功宴,吴袆喝多了酒,逢人便拽着问:“你可知道那完颜昭为什么不亲自领兵来跟老子打?”
  不等人回答,他就捧腹癫狂地大笑起来,并自问自答道:“因为他知道一定会输给老子,他怕的缩起来啦!哈哈!”
  赵平桢听了他这话,心里虽觉得或许的确是这么回事,却还是对着秦小楼不屑地哼道:“我看他是找不着北了。”
  秦小楼则是皮笑肉不笑:“恐怕一时半会他是不能死的——他对全局的统领能力,他的军事触觉,都是令人望洋兴叹的。”
  赵平桢则并不显得很介意:“噢?我并不急着取他性命。”
  秦小楼抿了抿唇,正在此际赵平桢突然转头看他,恰好捕捉到了他这个动作。赵平桢颇有深意地问道:“明栋,你急吗?”
  秦小楼不咸不淡道:“十几年我都等了,又有什么可急的?”
  赵平桢知道他说的是王丞相的事,遂微微一笑,叹惋道:“你啊——你心性坚韧又才智过人,可惜你却不能成做大事的料。做个韩信,已是足了。”
  秦小楼微有些惊讶地望向他,赵平桢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一字一顿道:“你的心胸,太过狭隘。”

第三十四章

  完颜昭在赵平桢手里连续吃了两个大亏,当即调整了战略计划,重新部署河岸的兵力。他把原先分成三路的军队划分成五路,不时来个声东击西,专打穆军防备薄弱处。
  如此一来,倒当真让他扳回点局势来,几次不大不小的摩擦中都是金军占了上风。
  赵平桢有意让秦小楼历练,就给了他一支部队让他调度,并且是十二万分的放心。秦小楼打输了他不责怪,秦小楼打赢了也没有别人领的赏赐多,但秦小楼和别的将领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赵平桢对他没有任何拘束,给他四千人,那这四千人的性命就是他的了,随他怎么折腾。
  从这一点上来说,秦小楼觉得赵平桢对于自己而言真是个天赐的贵人。赵平桢骨子里不是个安分的人,不够稳重,凡事易托大,可以说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赌。他仿佛没什么在意的,所以任何事都可以做,并不顾忌什么。他把赌注压在吴袆身上,把赌注压在秦小楼身上,把赌注压在很多人和事上……他一旦赌了,就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手里究竟有多少筹码,不会在意自己赌的是多么大的一个局,甚至不在意结果如何。但他的运气实在是够好,一路赌下来,几乎是只赢不亏。而秦小楼也是幸运的,因为赵平桢愿意赌他,就可以为他无限加筹码。
  这场仗比完颜昭预想的难打太多,据着南岸的的赵平桢几乎是寸土不让。而这一次对抗的铁甲军与从前被金人一碰就散的穆军是大相径庭,其勇武程度不输金兵。这要得益于吴袆练兵时狠厉的手段。铁甲军训练时的强度远胜于战场上真刀真枪打仗的强度,以至于对于铁甲军来说,打仗反倒是放松了。
  一转眼又过了三个月,天气渐渐转凉了。
  近些日子赵平桢将从前先皇御赐的狐裘大衣转赠给了秦小楼,因为赵平桢自己其实是不大畏寒的,而秦小楼体质虚,畏寒的厉害。那件大衣是由一百多条祁连山雪狐的皮毛做成,皮色是耀目惊心的白,在苍茫天地中异常扎眼。秦小楼的晶莹剔透的肤色恰好压得住这件大衣的白,衣服到了他身上,竟有种天成的感觉,仿佛他这个人就是只千年狐妖幻化的,毫无半点违和感。
  赵平桢原先没打算将这件衣服送他,只是见他抱着暖炉还冷得打颤就将大衣借他,孰料这件衣服到了秦小楼身上,赵平桢自己却舍不得他脱下来了。秦小楼自己也不舍得脱,因为这件衣服实在是暖和,于是他就常常穿着这件衣服在军营里走动。
  那件狐裘大衣的下摆刺了个“桢”字,以至于好几回有人从背后将秦小楼认成了赵平桢,对着他直喊殿下。为此,军营里颇传出不少闲话。赵平桢自己对于他和秦小楼的关系依旧是不避嫌的,秦小楼避也避不过人说,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反正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这日秦小楼和赵平桢一番云雨后预备出门去点收南方送来的粮草,赵平桢恰好心情不错,拉着他的手道:“莫急,再陪我一会儿。”
  其实这些事情原本就不必秦小楼亲自去做,但他总是不自觉地强迫自己将事情做到最好,这才事事躬亲。他觉得这事的确不急,于是也就不抚了赵平桢的心意,重新在床边坐下。
  赵平桢一边亲手为他穿狐裘大衣,一边问道:“平城的学堂办起来没有?”
  秦小楼道:“邓大人亲自督办,五天前第一批学子已入堂。”
  赵平桢点头赞许道:“不错。”
  他替秦小楼穿好了大衣,退开几步看了看,总觉得这件衣服虽是惊心动魄的亮眼,却素的令人感觉少了些什么。他觉得,这样的白是不能完全体现出秦小楼这个人的,还是要加点什么才好。
  他想了片刻,拿起自己的皂色金缕纹龙腰带为秦小楼束上,再看了看,依旧嫌不足,索性将自己那挂着红穗的玉牌也系到秦小楼腰上。至此,他才终于感到满意。
  一个王爷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佩饰亲手为一个属下戴上,这应当是无限的殊荣。然而赐予这份殊荣的人是赵平桢,而承受这份殊荣的人是秦小楼,这份殊荣也就不成殊荣了。
  秦小楼慵懒地靠在梳妆台前,随意捋了捋垂至腰际的长发,正待叫人来为他束发,赵平桢却制止道:“我来吧。”
  秦小楼略吃了一惊,漫不经心地弯着眼,脸上的表情是似笑非笑的:“你会么?”
  赵平桢道:“从前父皇最疼我,亲近的时候,总让我亲手为他束发。”
  秦小楼轻笑一声,摆出一份任君采撷的模样:“那就来吧。”
  赵平桢先把秦小楼的长发拢到一起,仿佛掬着一捧水般掬起他的秀发凑到鼻下,轻轻一嗅,嘴角微不可见地弯起一个弧度。
  秦小楼的并不是那种又乌又粗最受赞誉的头发,大约是他体虚的缘故,发丝也软软细细的,攥在手心里软若无物。但赵平桢就是喜欢。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只是见了秦小楼的,他就是喜欢了。
  赵平桢为秦小楼束好了发,秦小楼对镜比照片刻,笑赞道:“不错。”
  赵平桢在他身边坐下,道:“你也替我束发,束完了就去吧。”
  秦小楼的手法也很熟练,不几下就将赵平桢的长发齐整地束好了。然而赵平桢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反是逐渐流露出几分讥讽的神色来:“你从小就为你弟弟束发罢?”
  秦小楼没想到赵平桢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赵平桢垂了眼把玩自己的折扇,漠然道:“去做事吧。”
  秦小楼出了赵平桢的营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慨来——其实只要赵平桢愿意,他实在是个温柔体贴的好情人,也难怪杨莹嬅和孟金陵会对他死心塌地。但除了这两个人,赵平桢在情爱一事上似乎一直不大成功,秦小楼见过他府里收的其他侍妾侍童,明显各个都对他貌合神离,心思并不在他身上。不过转念一想秦小楼也就明白了——赵平桢乐意的时候,可以拥有无上的温柔;赵平桢不乐意的时候,却是比魔鬼更可怕的人。
  秦小楼到了收放粮草的军营里,士兵将清单呈给他,他仔细地一一核对,一直忙到天色黄昏才从里面出来。
  他正往回赶,路过一处柴垛的时候眼尖地发现有两个人正躲在柴垛后面窃窃私语。秦小楼倒也没多想,随口道:“什么人在哪里?”
  那两个人从柴垛后出来,目光同时被秦小楼腰间的束带和玉牌吸引住,迅速互递了个眼神,跪下朗声道:“参见瑞王殿下!”
  秦小楼略吃了一惊,心眼却迅速算计了起来——他在这里已呆了几个月了,为笼络人心曾几次劳军,敢说穆军里没有一个人没见过他。他穿着赵平桢的衣服,从前虽有人从背影将他认错,但只消看清他的脸,谁都知道他是秦小楼。更何况,哪一个穆军会不认识自己的主帅赵平桢?
  这个破绽实在太大,秦小楼能迅速想到这一层,他身后随行的官兵当然也可以。立刻就有人将手伸向腰间的佩刀,预备上前捉拿这两个混入军中的可疑人,但秦小楼在他行动之前更快地将一个凌厉的眼锋扫过去,手一抬,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秦小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憋了一阵道:“属、属下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秦小楼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说:“不要偷懒,最近又有粮草运到,勤快点,本王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道:“谢殿下。”
  秦小楼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再正常不过地领着随从走了。
  走出不远,秦小楼的表情冷了下来,对身边人道:“项将军,找几个最伶俐的人盯住他们,绝不可打草惊蛇,务必探明他们想做什么,并把所有细作都抓出来!”
  项云龙领命,匆匆领着亲信走了,着手去筹办相关事宜。
  过了几天,项云龙在这些细作起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人赃俱获地送到赵平桢和秦小楼面前。
  原来这群人是完颜昭派来烧穆军粮草的细作,一共十二人,分批插入穆军队伍中。完颜昭为此已经筹备了好几个月,眼看着届时趁夜派出部队偷袭,配合着细作里应外合就能断绝赵平桢的后路。好死不死,最新安插的两名细作让秦小楼撞上了,又好死不死的,他们将秦小楼错认成了赵平桢。
  被抓住的细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军队里竟能有官员随意穿着主帅的衣服、还挂着主帅的腰牌;在最崇尚儒教、注重礼法的大穆国,居然有个姓秦的连纹龙的腰带都敢佩戴!其实秦小楼虽不重礼教,但事后想来当时会当真系着赵平桢的腰带出门也是一时脑热,再重复一回,他未必还有这样的胆量在军营中如此放肆。然而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阴差阳错之间就为穆军避开了一场灾难。
  赵平桢秘密处死了十二名细作,设计了一个计中计,果然引来金兵一支偷烧粮草的轻骑。需知派来做这样重要的任务的部队必定是完颜昭的爱部、金兵中的精锐。吴袆和秦小楼设计了一个瓮中捉鳖之计,将这支金兵的精锐部队尽数销在黄河南岸,让他们有去无回。
  当消息传到完颜昭的耳中,这位年轻英武的皇子终于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大不小地病了一场。
  就在完颜昭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赵平桢搂着秦小楼坐在河边赏月。
  赵平桢收紧手臂搂紧了怀里的人,道:“明栋,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秦小楼望着残月,目光是如月下银辉一般的清冷,却弯了眼盈盈笑道:“这大约是天意吧。”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三十五章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一向不怎么耐寒的秦小楼也病倒了。
  秦小楼病的不算厉害,只是普通的风寒,然而因为他坚持带病操劳公务,小小的病却迟迟养不好。赵平桢几次提醒他让他将事情丢到一旁,先专心养病,秦小楼却总是阴奉阳违。
  赵平桢最看不惯他这样,总觉得他是在没事找事做——为什么不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凡事躬亲躬为,只能说明他疑心太重,不相信别人;又或者是他的目力不够,看不准人。
  为此赵平桢命令三天之内任何人不准用任何事务去烦扰秦小楼,给他三天时间好好养病。赵平桢这样做倒不是因为他心疼秦小楼,毕竟一个小小的头疼脑热也实在没什么可心疼的。当然,就算是秦小楼病得半死不活了他也未必心疼,他只要秦小楼活着那就足够了。他只是讨厌秦小楼和他犟着干而已。
  秦小楼骤然得了闲,实在是不大习惯。自从赵平桢开始重视他的才华、有意栽培他起,他几乎就没过过什么清闲的日子。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强迫着他把所有的心思投进公务中。他也曾和秦程雪置气,因为他让秦程雪不要再在回廊前等他,可秦程雪不听,于是他就故意捱到很晚再回家,想耗到秦程雪等不下去。可他从没有赢过他的弟弟。骤然想起这一层,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很可恶的哥哥。
  秦小楼连续第三觉睡醒,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他睡得头发昏,实在是闲的发慌了,于是命人送来一盘棋,自己和自己博弈起来。
  棋下到一半,忙完了军务的赵平桢前来探望他,见他正自得其乐,脸色又不大好看:“你真是个闲不下的命。”
  秦小楼实在是有些委屈,鼻子还塞着,嗡声道:“我已睡了一天了,再睡下去只怕要得褥疮了。”
  赵平桢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腿:“行了,我陪你下棋吧。”
  秦小楼正待将棋盘上的残局抹去,赵平桢制止了他的动作:“接着下吧。”
  两人就着半盘棋下到终了,秦小楼险胜。赵平桢若有所指地说:“从前总是我险胜你。”
  秦小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盘棋原先就是按我的思路布的局,贞卿半路接手,自然不利。”
  赵平桢嘴角勾了勾,缓声道:“你真当我看不出你一直在让我吗?”
  秦小楼怔了怔,谦虚道:“殿下多心了。”
  赵平桢盯着他的眼睛道:“若是和韩诩之下棋,你会让他吗?”
  秦小楼狠狠地一怔,脸色不自觉就变了。已经多少年没人在他面前提过韩诩之这个名字了?五年?六年?已经多少年没有想起韩诩之了?韩诩之走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有想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赵平桢这句话他的心里还是有如翻江倒海。秦小楼不承认这是爱,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心中的悸动。
  其实早在当年,秦小楼又何尝不知道韩诩之是在骗他。那个人三句真一句假,偏偏秦小楼这么聪明的人也心甘情愿被他骗,还暗暗期望是自己太过敏感,期望那人说的全是真心话。
  秦小楼只是不懂,韩诩之身上有他一直以来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企盼,有他缺少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样轻易的沦陷。直到至今,那潜意识里的渴盼也没有消散,所以他的心还是会为了那个负心人悸动。
  赵平桢见秦小楼难得的失神,暗暗皱了皱眉,转移话题道:“那顾肖峻呢?你弟弟呢?你会让着他们吗?”他表现的仿佛韩诩之、秦程雪与顾肖峻是一类人,都没甚么值得上心的。
  秦小楼嘴唇颤了颤,硬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有和他们下过棋。”
  正在此时,秦小楼的侍从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赵平桢也不想再和他探讨方才的问题,亲自端了药碗道:“坐好,我喂你。”
  秦小楼靠在他怀里喝了药,又重新躺下了。
  赵平桢是没了下棋的兴致,于是将公文搬到秦小楼的帐里来批阅。秦小楼躺在床上没什么事可做,一会儿盯着赵平桢的背影出神,一会儿望着烛火发呆,一会儿又看着床头喝完药的空碗想心事。
  突然之间,他猛地坐了起来,惊呼道:“天呐!”
  赵平桢被他吓了一跳,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不悦地扭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秦小楼急急忙忙翻身下床,连鞋也不穿就冲到柜子旁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赵平桢愈发不悦:“你在找什么?”
  秦小楼头也不抬地问道:“程雪的画!你把程雪的画放哪去了?”
  赵平桢用力挤了下眉头,不情不愿地指到:“在那里。”
  秦小楼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出锦盒,展开画卷仔细看了看,心突然就凉了:“原来如此……”
  赵平桢走到他身后,又瞅了瞅那幅画,莫名道:“原来什么?”
  秦小楼苦笑道:“程雪他一定是病了……”
  赵平桢嘴角抽了抽,再仔细看看那画,还真看出了那么点意思——画的视角是作画者躺在床上向外看;床头放着的空碗大约是药碗;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格外冷清孤零。
  赵平桢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或许是你想多了。”
  秦小楼落寞地摇头,依旧是苦笑:“不会。”
  赵平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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