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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闻落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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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了舒晚遥的后事,萧越疲惫不堪地撑手扶住身侧的墙壁,言语间带着歉意对垂着双手站着的殷落尘说:“我……想一个人……”
未等他说完,殷落尘便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多余,无立足之处,于是垂下了双眸,回身离开。
丧事办了整整七天,停灵之后下葬,回来后吃了香糕喝了蜜水,府上才撤了白绫素纱。虽已不见这些东西,萧府上还是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氛围,府上众人久久不见笑颜,直到一个月后,方才好了些。
这一个月里,即使住在一起,殷落尘也几乎没有怎么见过萧越,他难得安分老实地待着屋内这么久。
可就是这一个月后的那天,殷落尘走出了屋子,接着踏着初秋的落叶走进了萧府的后院,也就是萧尚深居简出的那个院子。他明白自己逃避不得,未带回赫连尹的首级,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这次刺杀失败了。
扣了几下门之后,闻得一声“进来”,殷落尘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很暗,几乎都没有什么光线照射进来,进去的时候只能闻到一阵霉味儿,殷落尘皱了皱眉头,四处看了看,才在窗边看见了拎着鸟笼子的萧尚。
那个鸟笼子依然还是用一个蓝布罩子蒙着,那个蓝布罩子已经有了许多年头了,边角都泛着黑。殷落尘知道在这个笼子里已经算不得一只鸟了,只是萧尚拎着它,待它如活物一般看着,便让殷落尘感到一股从脚至头的寒意。
“你回来了。”萧尚道。
“一个月前便已回来了。”
萧尚眉毛一扬,点点头:“对,越儿是一个月前来请安的,自那日之后老夫便一直等着你。”
殷落尘不语,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半边眼睛,他没有看着萧尚,而是看着萧尚身后那扇开着的窗户外,同样的一堵白墙,蔷薇花已经落尽了,藤叶边打着枯黄的卷,岌岌可危地悬着。他这么看了一会儿,忽然单膝跪地,却仍是一言不发。
萧尚走到书桌边,将那鸟笼子放下,继而大笑了几声,“老夫知道,赫连尹没有死,”他弯下腰伸手将殷落尘扶起,“因为你把老夫给你的木叶菡萏,下到了舒晚遥的碗里。”
殷落尘的眼睛闪了闪:“我不能杀赫连尹。”
“为何?”
他轻叹了一声,惹得窗外的树叶都被寒风携起,离了树枝:“萧业岑曾与我说了许多江山百姓的道理,想我从来是不会理会这些话的,但那一次,要下杀手之时,偏偏莫名地犹豫了,错失了杀机。”
听他说完这么些话,萧尚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这么说来,便是老夫原谅你这次,再叫你去杀赫连尹,你也不会答应了。”
“若是萧老爷有别的人要杀,落尘定当在所不辞,若萧老爷再无任务,落尘便任您处罚。”
萧尚沉默片刻,一时房间里安静极了,过了会儿,他未语先笑:“记得当年,九指刺杀失败,不仅赔了人家所出价格的两倍,还砍掉了自己一根手指。”
殷落尘心中一凛,却仍是答道:“不错。”
“你身无长物,相比是没有什么钱财能赔给我,这样吧,老夫要你一只手,不过分吧。”萧尚道。
怔了一下,殷落尘隐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或者,老夫要你去帮我杀了九指,又如何?”
殷落尘站着未动,眼睛却虚了虚,他勾起唇角,依旧是那样标志性的笑容:“萧老爷只是要落尘区区一只手?”
“老夫听闻,你在路上曾救过越儿一命,这次就也不要你的性命了。”
殷落尘道:“落尘身上从不带什么兵器,想向萧老爷借刀行个方便。”
萧尚朝殷落尘的身后扬了扬头:“刀就在你身后的架子上。”
回身便去取刀,从鞘中将刀抽出,把自己的手压在书桌上,刀尖抵着自己的手腕,扬声道:“萧老爷,您看好了。”
萧尚不为所动,只是点点头,等他下刀。
刀高高地扬起,“哗”地一声挥下,凌光闪过,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便只等着接下来鲜血四溅的场面。
刀重重地砍在书桌上,却只见殷落尘身影一闪,已至萧尚身后,右手环过来扣住萧尚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冷冷笑道:
“萧老爷,您大意了。”
萧尚脸色未变,开始虽是一愣,后来反倒眯起眼笑起来:“果然高招!老夫曾料到你会狗急跳墙,但兵刃在手,想你最多是拿刀砍来,所以在身上穿了刀枪不入的猬甲,谁想到你竟是徒手袭来,看来还是我考虑不周,毕竟杀人,是有很多法子的。”
殷落尘渐渐扣紧了手上的力道:“我不欲杀你,只要你说出来,当年下令炸山制造雪崩,灭了殷裴安满门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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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千般自飘零 。。。
第二十三章
“原来你还是要问这件旧事,你要问,说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萧尚呵呵笑道,额头上,脸上的褶皱挤作一团,虽说是笑貌,却难看得很。
殷落尘手上一点也没有放松:“你说出来,我不杀你。”
闻言,萧尚越发地笑出声来:“要老夫说出来,当然可以,只是问你打算把那个人怎么办?”
殷落尘淡淡道:“杀了。”
“杀了?”萧尚摇头,“只怕殷先生未必下得去这个手。”
殷落尘手指一紧,掐得萧尚咳了出来:“少废话!你只管告诉我那人是谁!”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萧尚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砍入书桌上的刀,刀身上映出自己的半张脸,接着缓缓道:
“那个人,叫赫连尹。”
殷落尘大惊,扣着萧尚脖子的手几乎就要松脱开来,他从未将惊慌如此表现在脸上,从未如此失态,只是低声喊道:“不可能!你骗我!”
“命都在你的手上了,信不信老夫,由你拿捏。”
“不会的!”殷落尘心神已是大乱,犹如一潭碧水被人搅浑,“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往事娓娓道来,萧尚失去了笑颜,一声长叹,幽渺绵长,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只不过,往事已成事实,萧尚先咳嗽了几声,像是抖落这旧事上蒙住的尘埃,使它重见这多年后的天日。
“二十多年前,大乾王朝还没有亡,老夫还职任宰相之时,便听过殷裴安的大名。他本是景逸帝一次下江南之时结交的好友,后来入朝为官,人人都知道他是景逸帝身前的大红人,便争相巴结。老夫曾在茶楼之上与殷裴安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便感叹此人的确是天降奇才,想有此人辅佐圣上,大乾江山定能更加稳固。
“可是有一日,不知为何,他偷了景逸帝的符令,叛逃大乾,竟然投靠了本不成气候的鲜卑赫连一族,助那赫连尹弑父篡位,夺我大乾基业。唉……那殷裴安智慧过人,可运筹策帷幄之间,加之他叛逃之后,景逸帝日渐萎靡,不理朝政,堂堂大乾,便这么亡在这个妖人手上!”
殷落尘加重手上的力道,眉头紧紧地蹙着,眼神中闪过一抹难耐的痛苦:“住口!”
“怎么?”萧越忍着喘不上来气的煎熬,戏谑地讽刺道,“殷先生不想听下去了吗?”
殷落尘闭上眼,缓缓定了定心神:“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哦,原来这殷裴安是令尊,那是我萧某无礼了。”萧尚故作恍然大悟状。
殷落尘冷冷道:“你只管继续说下去。”
萧尚一笑,继续说道:
“大乾亡了之后,本应将逆臣皆都杀了,可殷裴安却向赫连尹举荐老夫,说宰相之位他坐不得,世间唯有老夫可担此大任。老夫对大乾忠心耿耿,自然不愿一身事二主,可也是因为殷裴安这一席话,留了老夫一条性命。后来一天深夜,就如殷先生你突然造访一般,他来到老夫的府上,跪地恳求,说他时日无多,求老夫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赫连尹,为景逸帝报仇。老夫这才明白,哈哈!他这样的人物,不是为了辅佐君主,而是掌控住了这些至高至上的人物,非要搅乱这天下才肯罢休!
“不过也很好,老夫虽痛恨他入骨,但同样也知道,只有靠他的辅助,才能杀了赫连尹。于是与他彻夜商讨,他说,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杀了赫连尹,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杀手九指。老夫问他为何自己不动手杀了他之时,他却笑着说,他是发过誓的,手上一辈子不沾血腥。”
说到这里,萧尚大笑起来:“多么好笑,一个发誓手上不沾血腥的人,不经他手,死去了多少人,却是数也数不清!”
殷落尘心中隐隐作痛,记忆中的父亲,总是笑着,和山顶的积雪一般明亮得耀眼,和山麓的桃花一般温柔亲切。他从来不知道,父亲的笑容后面,居然背负了这么一大段沉重的故事。
“殷裴安曾对老夫说,赫连尹对他已有杀心,果不其然,半年之后,他隐居的云环山忽然被人所炸,山顶的积雪滚滚而下,掩住了他整座庄园,一代奇人自此从世间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也算是因果报应。他死后,老夫修书一封寄与九指,却五年未得到一点回应,后来才听闻,他已退隐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之前,本以为殷裴安满门已灭,却没料到你居然逃了出来,哈哈,而且成为了九指的徒弟,接下了这个任务,这不是天意巧合,又是什么,哈哈哈哈!”
萧尚狂笑不止,只笑得汗都流了下来。
可殷落尘却开口,声音淡漠:“我最终没有杀了他,以后也不会,天意巧合又有何用,不过是让我徒增伤心悔恨罢了。”
“伤心悔恨?不料殷先生竟也会有伤心悔恨之事。”萧尚讥刺道。
殷落尘知道以萧尚现在之力已是杀不了自己,便缓缓松开了箍住他的手,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很多,我曾经总想,这件或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就好了,可是,怎能由得了我,”说着间,他朝门口走去,“我说话算话,不杀你。”
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他说不上来,听完这场晦涩的往事,为何身子陡然间轻了许多,心里,也空了许多。还是因为这个秋日,天空开阔了开来,连带着人的心里都空虚了起来。
人字形的秋雁飞过,殷落尘抬头望着,往事如烟,俱已散了,故去的人们都得到了解脱。只是在这么多年后,这些事还必须在他的心头压着,怎么都释怀不了。
人啊,都太自私。
正打开门要走出去,但忽然之间觉得身后安静地诡异,在这安静之中,忽然听到凌厉的一声,划破了风声。
殷落尘猛然回身,之间那柄大刀已被萧尚自己插入腹间,血汩汩地流出,渐成一摊。
萧尚死的时候,和舒晚遥一样,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殷落尘。那样的眼神,纵是再冷漠无情之人,心中都要震颤一番。与舒晚遥不同的是,萧尚眼神虽凶狠,但是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仿佛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只不过,他把自己的命当做成了他所有的布置中的一粒棋子。
殷落尘就这么站着,独自怔了那么一会儿,随后,他从怀中掏出那块腰牌,走过去塞在萧尚的手里,这才带上门,离开。
那日晚上,下了一阵秋雨,雨滴淅淅沥沥,再不似夏日那般酣畅淋漓。雨丝间细细地缠绵着,坠上青瓦,在屋前叠成薄薄的,若有若无地雨帘子。叶片儿什么的皆被这细雨打蔫了,大大小小都裹着这雨水砸下来,飘入涓流之中。
第二日,雨未停,仍是下着。
天气阴湿,萧越正坐在案前,耳畔却听得“砰砰”急切敲门的声音。开门后,见是紫晓,刘海发梢都被雨浸得向下滴水,裙摆上也全是泥水,她急急道:“少爷,你快去劝劝殷先生吧,他在雨里已经淋了一个多时辰了,紫晓怎么劝都不行,只能来求您了!”
萧越心知因舒晚遥之事,前几日自己郁结在胸,总不愿再去看看殷落尘,每每想念得紧了,刚要出门,耳畔却好似又听见舒晚遥临终的凄凄叮嘱,于是再次收回了脚步,一心扑到事务之中。
可这一次,紫晓的话音刚落,萧越折了伞便冲了出去,脚下踩的都是枯黄的落叶,听见的都是踏着水的声音,只不见殷落尘的身影。
又走了会儿,才在那假山石旁看见殷落尘,一身白衣淋的湿透,全都贴着皮肤,墨黑的长发也根根纠缠在一起,全向下滴着水。
萧越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过他,将伞架在他的头上,为他挡住雨,喝道:“你做什么,这么糟践身子!”可当他将殷落尘拽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的时候,又不由愣了,心痛与愧疚皆都涌了上来,只恨不得一把将他搂住,细述几日来的想念。
殷落尘眼圈红着,脸上全是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他伸手挡开萧越架过来的伞,退后了几步:“你还来找我做什么,非要看到我这般狼狈样子才肯是么?”
萧越拉住殷落尘的手,不让他再躲着自己,不停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这几日……我……总之……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将殷落尘拉至伞下。
殷落尘甩开他的手,重新站回雨里:“我不要!”
“那好,”萧越也松开手,将伞扔到一旁,“你淋雨,我也陪你淋,你淋到几时,我便陪你到几时!”
看着细雨顺着萧越的额头流到面颊上,殷落尘咬了咬牙,浑身抖地如生了病一般:“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萧越颤声,雨滴入眼里,氤氲了一片,眼前的东西都模糊开来:“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只是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殷落尘摇着头,喊道:“不!我偏要说!萧越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从七年前秦淮河畔就开始恨你了,我真的恨透你了!恨透你了!恨不得将你杀了!杀了!”
雨骤然间下大了些,雨滴击打在假山石上,落入溪流之中,圈出万点涟漪,层层不休,淅沥作响。
萧越心中揪痛,见到这般失态的殷落尘,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有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把他圈在怀里,任他怎么挣扎都不松手。殷落尘不断捶打他,下手极重,萧越便忍着痛,哼都没有哼一声。打了一会儿,殷落尘喊道:“萧越,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太多事情了,没有人可以说,有太多事情让我难过,可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报不了仇!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紧紧地抱着他,感受到他像个孩子似的哭到浑身抽搐。
萧越感到喉咙口像被堵住了,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只是一闭上眼,温热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混着雨水,落在殷落尘的肩头。
哭了许久,似是累了,殷落尘在他的怀里疲软下来,除了偶尔抽噎一下,剩下是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了。
萧越低声许诺:“我萧越,此生任你打杀,绝不反抗。”
这么多年,第一次流了这么多眼泪,说了多少真话,说了多少假话,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后来的殷落尘回忆起来,竟都记不起了。只是觉得,那日哭过之后,胸口中多年的大石松动了许多,本来以为那块大石会永远与自己的身体连在一起,而那一次,居然松动了,甚至给了殷落尘错觉,这块大石,也许有一天,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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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沉霭颤梧桐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极少,但是放到下一章我又觉得不舒服~
第二十四章
那日晚,月影朦胧。回房后,擦干了头发,喝了暖身子姜汤,殷落尘才将刺杀赫连尹前后之事都告诉了萧越,讲述之中真假参半,例如将进宫那晚赫连尹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一概略去。
萧越听得惊心,未料到这一段日子来,父亲和殷落尘背着他密谋了这么一件大事,而自己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同时,他也从殷落尘口中听闻了当年殷裴安被赫连尹灭门一事,不过,殷落尘隐去了自己是从萧尚口中得知此事缘由,只说是师父告知。
“这么说,你不愿回蒲县,是因为你没有杀得了皇上?”
此刻的殷落尘已静了下来,不再哭闹,只不过鼻尖一直红着,惹人心疼怜惜,他的眸子冷冷的:“刺杀失败,总是是要付出代价的。”
“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去爹那里吗?”萧越问道。
殷落尘半晌无话,只抬头静静地看了看萧越的双眼,只一秒,便又垂下头去,闭上双眼,方才摇了摇头。
十指交缠,萧越握紧了殷落尘的手:“明日,我们一同去。”
殷落尘微微抿嘴,不发一言,只是点点头,他感觉手心里,萧越传来的温度,渐渐地冷下去,有些飘渺。
当晚,殷落尘歇在了萧越屋内,同榻而眠。
夜里,再没有听见什么雨声,院子里的秋海棠开了,今年年初凋落最后一朵秋海棠的地方,重新又开了一朵,倨傲地立着。
雨停了,地上,却还全都是潮漉漉的。
地上的落叶铺了厚厚一沓,下人们带了笤帚来清扫,有的落叶顺着溪流飘到院子的出口,淌不出去了,便聚在一起堵住了那个口子。
站在萧尚门前,殷落尘的闭了闭眼,心里更是和这初秋黄叶一般瑟瑟抖着,但是这番心思却全不外露,沉静自制,除了失去往日那般笑容,依然是一副安稳样子。
萧越带着他去叩门,正要上台阶,走了几步,却发现拉不动他了。
殷落尘就站在三级台阶下,淡淡道:“你先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萧越心里当他是不敢面对萧尚,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到门前,扣了两声。默然垂手等了片刻,没有回应,便又扣了两声,喊了声“爹”。
萧越侧耳探听,屋内沉寂无声,显出几分静谧的诡异来,于是不禁想到往日这个时候,爹是不会出去的,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念及此处,他这才一慌,推门而入。
殷落尘别过脸去,只恨不能捂上耳朵,四周寂静半晌,耳中便闻得那如预料里一般的凄惨呼喊,生生撞在他的心口上,只叫他嘴唇轻颤,浑身哆嗦。
秋风一扫,卷去大片梧桐落叶,阴沉沉的天,翻覆的滚滚灰色的云。
不经我手,有多少血腥?
那些伤心悔恨之事,又怎能由我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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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烟华挥残恨 。。。
第二十五章
萧府事经一月,再次办了一场丧事,应和这秋风扫落叶,正是无限哀凄。整个蒲县都听闻了这件事,不禁纷纷为萧越一月之内连丧父亲妻子而扼腕叹息。江南的秋总是短暂的,秋雨之后,萧萧的冷意一日比一日浓,没有一日见过纯粹的阳光,转眼,树叶落尽,唯剩光秃秃的枝桠,竟又要进入那潮湿阴闷的冬季。
蒲河在冬季里恢复了清凌凌的模样,虽能看得深了,却看不见什么鱼儿了。
记忆里总是灰蒙蒙的天,殷落尘坐在床榻之上,抱着自己蜷起的膝盖,然后,把头埋进圈着的手臂里。
萧尚丧事结束的那一日,天气仍是不好,乌鸦在枯枝上哀哀地叫唤着,被铭冉一个石块砸飞了,飞走的时候还是在哀哀地叫唤,声音虽远去,但是回声越来越大,挠在人的心上。凉亭之中,萧越问他:“刺杀皇上一事,你是否只告诉了业岑?”
他道:“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何须大肆宣扬。”
萧越似有片刻忡怔,随后手指弯曲抵上下巴,凝眉思虑,“我只愿不是他,他以前虽不成熟,总是胡闹,虽……”说到这里,他咬了咬嘴唇,“虽嫉恨于我,但万万不会做此伤天害理,心狠手辣之事。”
殷落尘惊疑般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伸出手来,萧越将五指展开,手心里正是那块腰牌:“这是我在爹的手心里发现的,他一直紧紧握着。”
“你是说,杀萧老爷的人,与刺杀我们的人是同一批?”
萧越点了点头,接着道,“在腾蛟阁之时,我曾询问过田斛,他告诉我,这块腰牌是皇家御用令牌,而这批刺客,应该是皇家所秘密培养出来的……”他闭上眼,喉结上下动了动,“所以,要杀你和爹的,是皇上,而谋划刺杀皇上的,就是你们。”
殷落尘陷入沉默。
他所有的布置,事情的发展,都如他之前预料地一样,没有丝毫偏差。
“落尘,我再问你一遍,刺杀皇上之事,你当真只告诉了业岑,并无二人?”
殷落尘半晌没了动静,只是垂着头,头发落下大半挡住了脸上的表情,过了片刻,竟是不摇头也不点头,像是没有听见萧越的问话一般。
痛苦的神色浮上来,萧越的手在殷落尘的肩头拍了拍:“我知道了。”
回忆到了这里,殷落尘□的双脚已经变得冰凉,他仍是埋着头,身侧的烛火亮着,将他弓着的身影灰扑扑地投在墙上,像一只困倦了的小兽。过了一会儿,殷落尘发出了低哑的笑声,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不可遏制。
蒲县是一如既往的安宁,十二月里,腊八节至,那一天,整个蒲县和萧府才有了些生气。街市上,孩童们手拿泥人互相追逐打闹着,还有的孩子,两手各执一个泥人,身侧为了一帮小伙伴,便开始一板一眼地模仿起说书先生来了,手上配上泥人间的动作,倒也是有趣得紧。山间一间小小的寺庙,僧人每到此时便开始赐粥,由住持一一为前来虔诚礼佛的百姓或是饥饿的乞丐盛一碗腊八粥。
晚上,喝了腊八粥,难得有空,紫晓和铭冉带着一群丫头和家丁出去逛夜市了,殷落尘与萧越也沿着蒲河河畔一路信步走着,见着家里久违的活泼气息,这几日来,殷落尘是头一次在萧越脸上看见这么开怀的笑颜。
走了一会儿,二人竟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原因,一路上什么对话也没有,其实心里心思又多得很。
渐渐走到没有什么人的地方,萧越忽然拉住殷落尘,把他拉到自己的身侧,道:“就这儿吧,别走了。”
殷落尘不解,疑惑道:“为何?”
把殷落尘揽到自己的怀里,萧越朝蒲河对岸的无尽的苍穹望过去,唇角噙着笑意:“这里看得清楚。”
怀中的人仍是眨了眨眼:“看什么看得清楚?”
话音未落,只听空中“咻——嘭”一声,流光溢彩在空中绚烂开来,映在殷落尘漆黑的瞳孔里,如清冽泉水中荡开的涟漪一般。一朵烟花落下,许许多多的烟花又相继在空中盛放开来,即使是站在这个远离街市,没什么人的地方,也可以听见远处人们兴奋地喧闹声,随着烟花的绽放和凋零,一起一伏。
萧越从殷落尘的身后环住他:“在重川曾与你一言为定,待你回了蒲县,一定与你放一次烟花。”
殷落尘不语,身子倚着身后的萧越,静静地看完这一幕烟花。
“喜欢吗?”萧越问他。
仍是不说话,只是转过身子,踮起脚来,轻轻啄上萧越的唇。萧越就着他,垂下头来,搂住他的腰,这个吻越来越深入,呼吸都在彼此间交错,热意渐沸,二人的身体都已是滚烫,□之间,一触即发。
忽然间,殷落尘浑身一震,心里已是大骇,接着唇角一痛,再一舔,满口血腥味道。眼前,萧越也舔舔嘴唇,离开殷落尘的唇,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温柔尽失,寒光毕现,冷冷地瞧着面前的人,仿佛不认识一般。
手腕被握得生疼,手中抓着的东西“砰”一声落在地上,他想用力挣脱萧越的钳制,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在……你在粥里下毒!”殷落尘断断续续地喊道,另一只手扶着脑袋,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萧越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萧越弯身下去,拾起地上的那只匕首,低声问道:“你想杀我?”
殷落尘的双腿已支持不住,他瘫软在地上,却还是挣扎地抬起头来,看着萧越,恨声道:“你……早就知道?”
将手里的匕首向蒲河里一扔,听见匕首慢慢下沉的声音,萧越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站起来,说话间像是要笑出来:“原来只是怀疑,现在知道了。”
“你!”愤恨地大喊一声,想要站起来,却再一次狼狈地摔倒。
殷落尘眼中所有的光都暗淡下去,他瘫软在萧越的脚底下,双手揪紧地上枯黄的杂草,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四肢越来越无力。他几乎要哭出来,可是仍用了残存的最后一分力气,缓缓地抬眼,看着高高站着的萧越,依稀的熟悉让他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怨恨,耳畔却似听得悠悠的歌声……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一道白光闪过,这样的光亮,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
金陵繁闹的街市,往来人物络绎不绝,钟山风景独好,淮河绿水长流。偶尔在那小小的桥洞底下,可以看见河的那一边的酒楼里,隔着一层白纱布幔,常有歌女遥遥的清音传来,像极了娘曾给他们唱过的歌。
“弟弟,来,过来吃点东西。”
哥哥朝自己招手,他愣愣地走过去,走一步就要咳嗽几声,那样咳嗽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发出来的,倒像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哥哥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只剩浅浅的一点汤面,面条还剩两根。哥哥将它递到自己的眼前:“来,喝了这个,能好一点。”
乖巧地点点头,刚要把碗端过来,他突然看见哥哥伸过来的手臂上露出了几道青紫色的伤痕,眼圈红了,眼中也渐渐泛起泪花:“哥哥,是不是人家又打你了?”
“不哭不哭,人家没有打我,是……是……”哥哥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只好笑着挠挠后脑勺,“是我被蚊子咬,自己抓破的。”
他一眨眼,眼泪便长长地流下来:“哥哥骗人,这才三月,哪里来的蚊子,咳咳,咳咳咳……”说完,他便急促地咳嗽起来,憋得脸通红通红的。
“哥哥没有骗你的,除了蚊子,春天到了,还有很多小虫子啊,咬得我很痒的,所以就只好一直挠一直挠,就挠破了,”哥哥慌忙帮他把眼泪擦干,解释道,接着又说,“你是男子汉了,以后不能总哭哦,再哭的话哥哥不喜欢了。”
抽噎两声,忍住不再哭了,他说:“我不哭了,还有,哥哥,以后你哪里痒告诉我,我帮你挠。”
“好啊,你快吃吧。”
他把碗端起来:“哥哥不吃么?”
哥哥摸了摸肚皮:“哥哥已经吃过了。”
他又看了哥哥半晌,这才把碗抱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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