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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闻落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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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到第一只鸟的带领,顷刻之间,大批的黑鸟从树上飞驰而下,朝着萧越冲过来。
  与此同时,马僮也瞧见了跑出来的萧越,大喊一声“萧大人”,跑了过来。
  “把他送上车!”萧越大喊,将殷落尘交给马僮,继而抽出剑来,回身朝鸟群挥去。
  马僮这时候才看见萧越身后飞来的那么多黑鸟,还有殷落尘手臂上和萧越肩头的伤,不禁大惊失色,急忙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殷落尘推上马车,自己也坐回了驾马的位置上,就等着萧越上来了。
  “萧大人,快上来!”
  马僮朝萧越伸出手。
  被铺天盖地而来的黑鸟遮了视线,萧越根本看不清楚方向,也招架不住,更看不见马僮向他伸出的手。身上已经被啄了无数下,每一下都痛入骨髓,手中的剑也是毫无章法的乱挥,那些黑鸟数不清有多少只,一拨上来了还有一拨。身上的痛楚几乎快要麻木,罢了!罢了!死有何惧!萧越念到,不禁心中无所畏惧起来,手中的力道瞬间也足了许多。
  “你带着落尘先走!”
  “萧大人!”
  
  忽然,在纷乱的鸟鸣声中,忽然传来一阵笛声,悠远,绵长,清清泠泠,如泉水从高处落下,激起一片水花。如同是许许多多人都在从四面八方吹着笛子一般,这笛声响彻九天。鸟群仍是怪叫着,但不再对萧越发起攻击,接着痛苦不堪似的都纷纷散开了。萧越浑身乏力,跌倒在地,仰头,看见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子正在吹着一只白笛,长发飘散,颈间斑斓。
  萧越睁大了眼睛,站起来朝他走了几步,而那人的身影却离他总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不清面容。
  “九指!你可是九指?”
  那人不答,笛声依旧。
  “若你是九指,请你救救落尘,哪怕是拿去我的身家性命都可!”
  笛声戛然而止,黑衣人朝月亮望了一眼,声音幽渺而来:“我要你身家性命何用。”说罢,脚尖一点,身影顿失。
  再望四周,夜色依旧寂寥,树林依旧可怖,而刚才是否出现过那个人,竟已像是幻梦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萧大人,快上来吧,我们快点离开这儿!”
  马车未走,马僮一再催促,他想起殷落尘的寒疾,知耽搁不得,便急忙上了车。
  
  “快马加鞭,赶往重川!”
  
  萧越全身已如血人,他从行李里拿出纱布,先替殷落尘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又燃起了马车中央的暖炉。天气本就炎热,萧越的汗水混着血水一齐留下,汗水碰到伤口时腌得极疼。扒开衣服,身上被啄的地方已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小孔,他将血迹擦干净,再一一裹上纱布,有些后背上的伤口处理不到,便也放在那儿不管了。
  马僮关心道:“萧大人,您没事儿吧。”
  萧越摇摇头:“没事,都是皮外伤。”
  “那殷先生呢,他怎样?”
  萧越不言,低头凑过去看他,见他的嘴唇已经和面色一样苍白,身上还微微打着颤,再摸了摸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萧越把他抱了起来,让他横躺着,头倚在自己的腿上,接着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担在他的身上。若非受伤,从不曾这么肌肤相触,萧越一手揽着他,在颠簸地车厢里尽量让他舒适些,另一手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握着殷落尘的手,带它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身上的伤的确不疼,疼在这里。
  不只那一番惊险,不只殷落尘的寒疾,而是听闻了他的过去。
  然后忽然就难受到无以复加。
  
  静静地这么看着他,然后埋下头,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落尘,已让我尝到一次险些失去的滋味,莫要叫我痛彻心扉。
  抬起头,又看了看殷落尘的面容,然后轻轻闭上眼睛,俯□子,在对方的眼睛上做了一个浅浅的印记,顺着眼睛,又吻上了他的唇,柔软与柔软相碰,一时荡漾起一池春水,柳絮飞扬,涟漪四起。
  
  萧越想不起,也不想去想,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总是想着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出现的,偶尔是他的笑容,偶尔是他的背影,偶尔是他的长发,偶尔是他的睫毛,可是,都是他。
  曾经也惊慌失措过,但是,一见到他,便成了极懒散的人,克制与自律都成了摆设,心境再也宁和不起来。
  落尘,你说此番纠葛,又怎说不是断枝发芽,浮草开花。
  
  直到马儿嘴里跑出了白沫,天才渐渐亮了,耳边传来的,是鸟雀的轻啼,不再刺耳。不远处,草木映着一座灰色的城墙,来往各路人等,有挑着担子的,有带着孩子的,有背着书篓的。
  被和煦的日光刺到了眼睛,殷落尘的双眼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先看见的是马车的顶部,然后是萧越的倦容和一身的血迹。
  马车一路摇晃,有些头晕。
  他扶住额头,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萧越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当听到殷落尘的声音,才乍然连忙应道:“我没事,你醒了?觉得好些没有?”
  殷落尘还有些迷瞪,说出来的话声音也不大:“熬过那一阵,便好多了。”
  “重川已经到了,我们马上找一家医馆。”
  “好……”
  二人都不再言语,殷落尘的头还是枕在他的膝上,萧越还是握着他的手,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街市上你来我往,热闹纷繁,而彼时车厢里虽安安静静,其实又绝非如此。终于,你一抬眼,我一低头,双目相对,便知情动。
  殷落尘猛然从萧越的身上坐起,萧越也慌忙松开了握着的手。
  各朝着两边望去,耳中不自觉却将对方的呼吸声听了个清楚,心跳如擂鼓,此起彼伏。
  车子停了下来,马僮说:“萧大人,殷先生,医馆到了,你们下车后,我去趟驿站。”
  
  进了医馆,掌柜倒是先被萧越的伤吓了一跳,萧越摆手说自己不打紧,让他先看殷落尘的病。殷落尘和上一次一样,报出了几种药材的名字和份量,说只要照这个熬制就可以了。
  掌柜皱着眉听完,说:“这位公子,我看您这药方,怕是不大对吧,不然还是让老朽我帮您看看?”
  殷落尘拒绝,道:“你只管这么熬,回头若出了事,我担着。”
  吩咐学徒下去熬药,接着又开始看萧越的伤势。上身的衣服皆都褪下,便发现身上大大小小尽是伤口与紫青,殷落尘目光流动,他本来能言善辩,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便转过了身子,看那噗噗翻滚的药罐子。但静了片刻,还是像被药香袅袅呛住了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记忆总是烟雾般朦胧。
  五年前,逸嵋渊,浅浅的一池碧水,植根于碧水中的红杉,红杉间的窄窄的木桥,木桥下碧水里的月光。
  他问:“九指师父,落尘出去了,是不是就可以杀人了。”
  那一头长发,险些就要垂入那碧水中。
  “落尘有想杀的人?”
  “有。”
  “那落尘打算怎么杀?”
  “扒皮卸骨。”
  摇了摇头。
  “落尘,为师教你一招。”
  细细碎碎的杉树叶子落了满身,鱼儿在脚下游过。
  “什么?”
  “见血封喉。”
  




15

15、第十四章 桃夭尽芳华 。。。 
 
 
  第十四章
  
  七月初七,本来是因为都受了伤,想要休息几天再走的,可恰巧就赶上了七夕节。一大早店小二来送早点的时候对他们二人分别介绍了重川晚上的面具花灯节,说男男女女都带着面具去赏花灯,若是碰巧认出了,或是遇到了心仪的人,便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对方,因是带着面具,便没有什么可丢人的。还说重川的姑娘都是落落大方,不像江南的姑娘秀气忸怩,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本来是打算今日启程的,但是萧越听了觉得颇新奇,不忍错过,于是吃过早饭后到隔壁来敲殷落尘的门,问他是否愿意晚上一起去赏花灯。殷落尘咬了咬指甲,应了下来。
  
  整个重川看上去都在为晚上的花灯节筹备着,夏日天黑得早,萧越便约着殷落尘顺便出来吃些重川的小吃。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见着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边也开始流光溢彩了。许多年轻男女都带着面具,手上拎着花灯,四处寻觅的样子。
  看见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殷落尘的脚步停了下来,朝那里走了过去,萧越便在原处等他。他挑了一番,为萧越和自己各选了一副面具,然后付钱,走回萧越身边。
  “我们玩游戏吧。”
  “什么?”
  “猫捉耗子。”
  “谁是猫,谁是耗子?”
  殷落尘一笑:“自然是我是猫,你是耗子。”
  “那好,怎么玩?”
  殷落尘帮萧越把老鼠的面具戴上,然后走到他的背后推了他几步:“你我分别走到人群中,看我能不能找到你。”
  笑一下,似是由着他突然的孩子心性,就这么背着他朝拥挤的人群里走去,走了几步,再一回头,迎面而来的人纷纷从自己的身侧走过,脸上皆戴着面具,已瞧不见殷落尘的身影。
  
  只好又这么空着手信步走着,游览当地的风土人情,看到好看的花灯,总想买一个送给殷落尘,却想着不能将他当姑娘家看待,便又作罢。走在路上也看见不少姑娘或公子将手里的花灯送与对方,动作自然间带着些羞怯,让萧越藏在面具下的嘴唇扬了扬。
  再往前走,过了一座桥,便快要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了,站在桥上,朝人群里望,想要找到那个一身白衣的公子,却在往来络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无所获。
  突然就有些紧张,好像担心那个人自此就消失了了似的。
  于是匆忙下桥,想要重新走回人群里,袖子一挥,却忽然在身后被谁拽住了,然后一扯,不禁回身。
  殷落尘抬手把萧越的面具掀起来,“找到了,”隔了会儿,又有些赌气般道,“哪有你这样做耗子的,站这么高等着猫来抓。”
  对方脸上的面具没有下下来,面具上画的是一只猫,两边还画上了长长地白色胡须,惹得人想要伸手去捻一捻。萧越一开口,问出的话带了几分宠溺几分责备:
  “你几岁了?”
  “呵呵,”殷落尘笑,“今日心情好,返老还童一次也无所谓。”
  “又乱说话,你若算老,叫那些耄耋老翁怎么办?”
  仍是笑着,在萧越看来,倒真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在桥上站了会儿,看桥下的花灯沿着街边挂了一溜,人人手中一簇光亮,街上便如移动的璀璨繁星一般好看。萧越觉得那面具戴着,呼吸都像是不顺畅了,便取了下来,接着又看了一眼殷落尘的侧面,依然是一张面具,只不过双眼灵动,透出些淡淡的光,像是新研的墨汁。
  
  “公子。”
  刚刚走下了桥,本想着回客栈收拾行李,明天一早赶路进京,不料走在半路,竟被一名姑娘递来了花灯。见那姑娘伸手,萧越也不知该不该接过来,双方僵持之间,竟又引来了不少路人起哄围观。
  脸上挂起一丝苦笑,下意识地便去看殷落尘,怎知他抱着双臂一副打算看热闹的样子,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想面具下必是笑意吟吟,叫人急也不是气也不是。
  只好抱拳,行了一个礼,十足的歉意:“抱歉,承蒙姑娘抬爱,只是在下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这花灯确实是收不得。”
  闻言后有片刻怅然,但是也没有多做纠缠,那姑娘将花灯收回了身边,只因戴着面具,看不见脸上表情,那姑娘道:“能作为公子的意中人,那位小姐真是好生福气,奴家倒是想要听听,是什么样的小姐能得到公子的垂怜,也好叫奴家学学。”
  真是大胆的姑娘,不仅是萧越,连殷落尘在心中也不禁叹道。
  “他……”刹那迟疑,萧越顿了顿,目光想朝别处看去,可最终眼帘一垂,只道,“他很好看,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夜里的月华,他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皮肤也总透着婴儿似的莹白,还有,他总像是在笑,却又不知在笑什么。其实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我的意中人,在下此刻描述,却总觉得浅薄万分,一字一句未触及他的万分之一,想来惭愧。若究其原因,想来只能以‘天意如此’四字回答了吧。”
  轻轻点了点头:“世间竟有这般人物,看来奴家的确是万万不及这位小姐,今日是奴家唐突了。”
  “姑娘不必过谦。”
  “听公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那么还祝公子在重川玩得开心。”
  “多谢姑娘。”
  悠悠地打了个千儿,便告辞了,萧越舒了一口气,侧过身子看殷落尘,不知他何时手中又多出了一把扇子,也不知是何时带在身上的,此时正看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摇着,只是目光中多了一层复杂,含了些深意似的。
  想到他刚刚把自己的一番话全都听了进去,萧越的耳朵上微微起了些热意,慌忙收回了视线,只说了声“走吧”,便自顾自地继续朝着回客栈的方向走。
  殷落尘三步并两步地跟了上来,扇子和着脚步扇得挺有节奏,接着身子朝萧越稍稍偏了偏,打趣儿他道:“好一个痴情种。”
  萧越的耳朵越发的热起来,此时正经过一处空地,道:“不过是……随意敷衍罢了。”
  “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自己已有家室,而偏偏说是有了意中人?”
  清咳一声,他道:“都是一样的。”
  “啪”一声,在掌心合了扇子,殷落尘背着他负手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面对着他倒着走:“你说的意中人,可是舒晚遥?”
  萧越偏过头去不看他,无奈他与自己面对面又离得太近,自己的表情都被对方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说话?”
  萧越局促极了,只怕自己在低眉抬眼间被眼前的人偷去了心思,仍是抿唇不言,遥望远处一片黄澄澄的流光。
  “难不成是紫晓,我看也是,那舒晚遥整天一副管家婆的样子,看长了时间也会腻的。”
  有心替舒晚遥辩解,便开口三个字:“不是的。”
  “不是的?”殷落尘的声音朝上一扬,扇子在掌心一拍又朝着萧越一点,下了结论,“这么说还是舒晚遥!”
  便任他胡乱地猜测去,萧越心中淌过一抹怅然,看着殷落尘就在自己前方三步远的距离里径自走着,虽只有三步远,可那毕竟也是一段距离,哪怕是伸出手,也碰触不到对方的一根发丝。
  
  如此想着,脚步不经意间慢了下来,殷落尘走了许久,才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已离了很远,回头,看见萧越走得极慢,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他走回萧越身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耳边却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响,接着是身边人群的欢呼声和掌声映着那“噼里啪啦”的烟火声纷纷响起。
  烟花绽开,殷落尘的白衣上映着那缤纷的颜色,他抬起头,又是一朵烟花在他的瞳孔里盛放。
  萧越也朝天空望去,但是眼角看见殷落尘的面色有些不对,又是一声响,萧越只觉得胸口猛地一震,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殷落尘对自己说过的记忆。这时再看对方,见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恐惧,连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于是走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双手,帮他把耳朵捂上。
  “你只管看便好了。”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烟花炸裂的声音消下去,殷落尘仰着面,笑意被凉爽的清风携起来。
  “蒲县可有放过烟花?”
  萧越摇头,又道:“若你再回蒲县,我便与你放一次烟花。”
  殷落尘身子向后一斜,背靠着萧越,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给他的胸膛:“那好,萧越,我们一言为定。”
  那笑意在脸上淡淡的浮着,可是当烟花散尽,那笑意,便也如来一般,被风轻轻地一拂,便又默默地褪去了。
  
  




16

16、第十五章 眉间染思量 。。。 
 
 
  第十五章
  
  第二日清晨,离开了重川,换了一匹马,又匆匆踏上行程,一路驶向京师。夏日已至,七月流火,马车里闷得叫人难受,好在北方比南方要凉快上不少,从车窗里吹来的风也算是解暑。殷落尘把袖子拢了上去,撑着脑袋看窗外飞驰的景色。
  偶尔的时候,殷落尘会突然说出类似于“我想喝菊花脑汤”之类的话,让萧越有些接不上来,然后他又会解释,说因为菊花脑一到秋天到处都是啊,做出来的汤绿油油的很好喝。
  于是萧越便记住了,殷落尘喜欢喝菊花脑汤。
  
  又这般风尘仆仆行了十日,才终于到达了京师。
  高大威严的城墙,历经了岁月所以墙面斑斑驳驳,灿金的朝霞扑打上去被砸得支离破碎。守门的士兵在严厉的检查每一个过往的市民,而虽身在城外,却也隐隐听得城内传来的吆喝叫唤声。马僮减慢了马车的速度,难掩兴奋地说:“萧大人,殷先生,咱们到皇城了!”
  萧越抬头,看朝霞下的城墙,心中感到说不出的大气磅礴,他从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感情,便只是抿口不言。
  
  “车上什么人,下来!”
  马车慢慢驶入城内,却被士兵拦了下来。马僮刚要开口解释,可抬眼间看见前方急步走来了身着官服的二人,再仔细一看,走在左边那位不是家中的二少爷么?
  走在右边的那人喝止住了守卫,像车内躬身行礼,问道:“这车,可是从江南蒲县而来,车中坐的,可是萧越萧大人?”
  萧越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殷落尘。
  “正是在下。”
  “哥。”萧业岑唤道,随即目光很快便又落在了殷落尘的身上,眼睛虚了虚,流露出少许讶然,。殷落尘含笑看着他,头微微地侧着。
  “果然再见了。”殷落尘道。
  萧业岑亦回之以笑,言语间一缕刘海搭落在眉眼之间:“看来我颇有占卜算卦之能。”
  萧越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语,二人早已认识是显而易见之事,而怎么认识的,他们若不愿解释,萧越便也不问。
  也许是因为离开了家,萧业岑原先纨绔不已的样子被收敛了许多,一身色调厚重的官服压在身上,扑灭了原来桀骜的锋芒,言行之间也比从前规矩多了。
  “哥,这位是当朝榜眼齐唯易齐大人。”
  齐唯易再次抱拳行礼:“卑职见过萧大人。”
  齐唯易与萧业岑官拜同一职,皆比萧越低了一个品衔,此时便自称为“卑职”。
  “哥,一路舟车劳顿,早朝已过,今日是不便入朝了,不如先到我那儿休息半日,明早再入朝谢恩吧。”
  萧越回头看了眼殷落尘,然后才又回过身子来,道:“那就这样吧。”
  
  京师很大,小小蒲县自是不敢与其相比,走了许久才到了萧业岑的府邸。这间庭院乃是皇上所赐,虽不能说是深宅大院,但是倒也宽敞得很。入门一座荷花池,这个季节正开得争奇斗艳,满目馨芳。
  各自都安置好了住处,萧越与殷落尘是真的劳累极了,于是先在房内睡了一个午觉,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沉得差不多了,连耳边的蝉鸣的声音都哑下去了许多。
  府内的周伯也来喊他们吃饭了。
  这顿饭算是接风洗尘,萧业岑特地叫来了京城有名的厨子,满桌鸡鸭鱼肉,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只单单一眼望过去,便叫人食指大动。可是殷落尘偏偏无视了那么多珍馐美味,倒是对那不大有人动筷子的红薯拔丝喜欢得紧,第一口下去的时候还被烫了嘴,急得萧越慌忙端来茶水。
  而那拔丝冷掉之后又变得尤为坚硬,殷落尘却还是坚持不懈,站起半个身子来,用筷子使劲地捣。萧叶岑和其他一些官员看得津津有味,萧越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做主将一盘拔丝都端到了殷落尘的面前来,让他吃得还轻松些。
  “殷先生从未吃过拔丝?”
  殷落尘抬起头来,不知是哪位官员发问,萧越伸手帮他把嘴边的一点糖渍擦去。
  “没有吃过。”
  大家都笑起来,萧业岑道:“殷先生若是喜欢,回头我带先生去京城有名的禾木斋,他家的拔丝做得可比这位大厨好吃多了。”
  殷先生眯眼一笑:“好啊。”
  
  饭后,萧越与齐唯易等大人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谈着些诗词歌赋。殷落尘与萧业岑出去散步,缓缓地就散到了护城河边,一地青草,幽幽河水,皎皎月光,北方之地,倒也有了些江南的柔情风色。
  萧业岑站住了脚,负手,此时他穿着一身深色衣服,从背影看,像极了他的哥哥。殷落尘有一时的恍惚,竟以为和自己散步的是萧越,有时差一点就要这么喊出来。
  “你看到我的时候,不惊讶么?”萧业岑问。
  殷落尘摇头,走到他的身侧:“叶岑,萧业岑,不过一字之差罢了,我早就猜到了。”
  “你以前就听过我的名字?”
  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想来过多的矫饰还不如那“是的”二字。
  电光火石间,萧业岑抽出身侧佩剑,架在殷落尘的脖颈边,硬生生地擦出了一条血印,“殷落尘,你到萧家,究竟有何目的!”
  颈边冰冰凉凉,殷落尘的眼里掠过一抹暗沉,他轻轻抬手,双指夹住剑身。萧业岑一惊,抽手想收剑,那剑却被殷落尘的两根手指紧紧控制住,再也动弹不得半分。手指微微一扭,剑身断了,剩下的半截剑仍夹在殷落尘的指间,他的手垂落下来,手指一松,半截短剑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你!”
  一滴血迹顺着他的脖间流了下来,流入衣襟:“我的师父,是九指。”
  萧业岑的眼睛,陡然睁大。
  “我来萧家,不是因为目的。”
  “那是为何?”
  也不怕萧业岑知道,殷落尘眉毛一扬,笑得有些肆意:“我受雇于萧家,要完成一次暗杀。”
  萧业岑有些不敢相信:“不许骗我。”
  “骗你何用。”
  “萧家谁雇佣了你,我哥吗?你又要暗杀谁?”他急急问道,事情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殷落尘直直逼视着萧业岑,眉目中已是寒光毕现:“我受雇于萧尚,他要我杀的,是当今圣上,赫连尹。”
  
  执一柄断剑,仍是再一次指向殷落尘,萧业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天子脚下,殷落尘,你可知你刚才说的话已是大逆不道!”
  殷落尘不动,任他指着自己:“你知道杀不了我,所以便只会说这些话来吓唬我么?”
  “殷落尘,莫要执迷不悟!”
  剑身上流动着河水潺潺的波纹,殷落尘嘴角一扬,虽是一笑,却有说不尽的冷意:“现在你倒是一点不像你了,还是原来公子哥儿样的好,你我如此争锋相对,不如原来相处得自在。”
  “休要多言,你所言若是真的,我就算杀不了你,也要在此尽力一搏!”剑身步步紧逼,断剑之处直接抵上了殷落尘的胸口,撕裂了外面一层的薄衣。
  殷落尘哼笑几声,手指在剑身上一点,只闻得清脆的一声响,剑身自手指点处开始断裂,接着碎裂成残破的几块,一一落地,唯留剑柄在握在手上。
  “杀了我又有何用,我不想杀赫连尹,是你爹要杀,我一死,你爹又会找其他的杀手,你倒不如直接杀了你爹来的干净利落。”
  萧业岑气极,将剑柄重重摔入河内,“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住口!”
  “现在你可相信我了?”
  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殷落尘,萧业岑似是流出一抹颓然,但言语间仍是一字一顿:“你说我爹要杀皇上之时,我便信了。”
  殷落尘不语,抱臂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顽皮,偷偷跑进过爹的院子,爹养了一只画眉鸟,一直都用一个蓝布罩罩着,我从没看过那只画眉,于是一日好奇,打开了那个罩子,发现里面的画眉竟然已经死了。那时我以为是因为我揭开了布罩它才死的,一直没敢跟爹说,可是过了几天,我看见爹居然仍拎着那个鸟笼子逗弄着,才疑惑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只画眉是前朝景逸帝赏赐给他的,那只画眉就和前朝一样,早已亡了,只不过是爹还放不下罢了。爹不让哥哥考取功名,不让我到城里念书,都是不想让我们为当朝出一点的力。你此时说他要杀了皇上,我相信,并且不惊讶。”
  “那只画眉……我也见过,如今只剩下几根白骨和残羽了。”
  “还记得那日你为我测字么,你说我头顶有座大山压着,难以施展抱负,我一开始以为是我哥,后来我才知道,这座山不是别人,是我爹。”
  “不过,”萧业岑话锋一转,“我并非为赫连尹说话,前朝之时,因执政者昏庸,不只赫连一氏,其余外族入侵甚繁,多少生灵涂炭,百姓生活水深火热。到皇上登基以来二十余年,虽是外姓,可百姓生活安宁,再无战事。若是此时赫连尹驾崩,又少不得一番腥风血雨。我爹是糊涂了,你不能助他犯错,成为千古罪人!”
  似有片刻动容,殷落尘噤声半响,走了几步,脚底摩擦着草地发出簌簌的声音,沉思之后,他的声音低沉:
  “抱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不怕我禀明圣上?”
  殷落尘闻言,掸了掸身上沾到的尘土,再一抬头,嘴角翘起:“我在途中,曾救过萧越一命。”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萧越,在我手上。
  我既能救,也能杀。
  萧业岑双拳紧握,呼吸也一下一下听得分明,“我知道自己阻不得你半分,这杀是不杀,望君思量。”
  “杀……是不杀……”殷落尘念道,闭上眼苦涩地笑,摇头,“怎可由我思量……”
  




17

17、第十六章 隔畔已氤氲 。。。 
 
 
  第十六章
  
  逸嵋渊内,又是冬季,杉树细碎的叶子落尽,平平整整地铺在木栈下浅浅的,清冽的湖水里。远处,隔着层层光秃秃的枝桠,可以看见青山远黛,只不见人烟,如此再飘逸的美景,二人独享,食之无味。
  “师父,你在看什么?”
  一座竹藤摇椅,摇懒了人一身的筋骨。
  慢慢收起手中的纸张,原封不动地叠起,塞入怀里。
  “故人的信。”
  殷落尘坐在木栈边,脚来回的摇晃着,脚底一下一下地擦过水面:“什么时候寄来的,落尘怎么不知道?”
  “很久以前就寄来了,只是等我收到,却太迟了。”
  殷落尘不解:“怎么个迟法?”
  九指遥遥望向远处,雾气飘渺的天,闭了闭眼:“那人……已经故去了。”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不该问……”
  摇摇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地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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