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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柔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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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田老挤眉弄眼,干咳了好几声。“轻一点,抱女人哪能用那么大的劲儿啊?”

  啧,说这小子傻,这回他倒满会乘机的嘛!

  “田老——”水柔杏脸全红,挣著要逃脱。

  “啊!”贺羲平这才惊觉他怀里搂著是……他慌张地推开她。“我……不……不是故意的,我是……太高兴,所以……才……”

  “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搞定吧。”才刚教过他,他又推那么大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田老翻著白眼。

  “田老!”水柔含羞答答地跺著脚。怪了,以往别人怎么闹,她都无所谓,怎么这回她会……“剩……下……什么事?”贺羲平讷讷地问。

  “你去问她呀。”田老诡谲地努起嘴比比水柔。

  “剩下……什么事?”贺羲平果真回头问她。

  “这……”水柔尴尬地咬著下唇,沉鱼落雁的雪肤染著妍红,那欲言还休的西施美貌让他不禁瞧痴了。

  田老笑得更大声,他低声对她说:“选羲平没错,在工作岗位上,他绝对会令你刮目相看,在家庭生活中,他绝对会是个好老公。”

  “不……”水柔想反驳,田老却已拍拍屁股走入。

  “你……”贺羲平挨上前来,嘴巴才刚张,水柔便赧然地娇喝。

  “我不知道啦!”她逃之夭夭,奔回对面的家中。

  “我只是……要……告诉她,她……很……美嘛!”望著那仿佛会随风飘逝的水蓝色身影,贺羲平扒扒顶上的鬈毛,满腹无辜地嘟嘟囔囔。

  阳光下,一鬈鬈独立的自然发卷,发出层次分明的黑亮炫芒,继而产生七彩的耀圈,然后折射在他不曾被人开垦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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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喔,好累。”水柔用手按摩著发僵的颈子,离开看了一夜的电子显微镜,走到窗台旁倚著,俯瞰外面的庭园和远处的山,习惯性利用这抹柔和的绿,来放松、休息一下视神经。

  她一直很喜欢这里,四邻没什么人家,所以安静、干净,放眼望去全是是绿油油的一片,距市区也近。

  深深地呼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余光忽然瞄到贺羲平在她家的门前晃来晃去。

  “这傻小子要干么?”水柔低吟。

  他看上去似乎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一只想敲门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就这么举起放下地重复著,仍犹豫不决。

  因为好奇,她居高临下注视他好半晌,才出声唤他。“喂,你找我吗?”

  “呃?”贺羲平闻声抬头,一见到她,他霎时满面通红。低下头,他看看左再看看右,接著又抬头,以食指指著自己问:“你……在……叫我吗?”

  “你身边还有别人吗?”水柔用单手支颊,好笑地瞥著他,他额上贴的两块绷带,竟印有史努比的图案,看起来实在很滑稽。

  “这……”贺羲平又低头东张西顾,仔细地确定了一番,才再仰眸对她摇头。

  “没……有。”

  “那你觉得我在叫谁?”水柔朱唇微启,双肩因忍笑而轻颤。

  “不……不知道。”贺羲平老实回答。

  “就是你啦。”上帝呀,不能再逗他了!水柔噗哧发出银铃般的笑语。

  “我?”贺羲平痴了。她好美哟,长长的秀发自然披散在两侧,那蛾眉皓齿,剪水双瞳,天姿掩蔼,若是月亮现在还在,必会自惭形秽地躲避。

  “进来吧,门没关。”水柔轻柔的笑声四溢于整个庭园。

  “喔。”贺羲平畏怯地推门而入。

  基本上坚,她的房间隔局比他的更简车,客厅、厨房之外,就是一间医疗室和病房,他暗叹:好棒呀。

  “上来。”她在工楼楼台招手。换是其他男人一定会想歪,但粗线条的他想都没想就踉上去,不过这也是她和他在一起能完全放松的缘故。

  “走这儿。”水柔带他进入卧室旁边的房间。

  “哇!这是……”贺羲平当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近乎五十见方的坪数,摆著各式各样精密的检验仪器,里面应有尽有,绝不输给任何检疫单位,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为了方便,我另外弄了间实验室,欢迎你随时来使用。”水柔有很多案件便是在这儿找出谜底的。

  “超音波……震动器、光……光谱仪、离心……机……”贺羲平狂喜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并边摸边喊著它们的专有名称,最后他抚著那一排钜资的仪器。“你……还有……基因扫描……设备?”

  “你喜欢吗?”水柔扬眉。没想到他真的有一套,看来她要对他重新评分。

  “嗯。”贺羲平用力地点著脑袋,趴在冰箱的透明玻璃门前,他盯著那一排排的试管和培养皿,目光炯炯有神,他兴奋地问:“我真……真的……可以来?”

  “真的。”水柔保证。

  “常……常喔。”贺羲平憨气地睨著她,惟恐她反悔。

  “没问题。”水柔保证再保证。

  “唷呵!”贺羲平抱著她又叫又跳。

  “你脚好啦?”水柔消遣他。

  乍昂首,她眸光直接对上了他的唇,昨日在厨房的意外登时侵占她整条思路。

  她就是想忘掉,所以才会埋在实验室内,存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不料他这么一挑,好不容易抛诸身后的杂念,瞬息间又钻了回来。

  她不自觉抚著双唇,上面仍有他残留的余温呢。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初吻,会这么经易地丧失在那样唐突的接触里,如今细思,她既无分毫后悔,也不介意,反而有“还好是他”的松懈感……怎么会这样?

  “我——”贺羲平想向她致谢,却恰好对上她若有所思投来的秋波,刹那间,他迷失在她深深邃的粼粼星眸中。

  时间跟著停止,两人的视线交缠,在贺羲平的眼底,世界全退褪成了黑白,仅剩下她的菱唇,散著魅人的瑰艳。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寻找那唯一的色彩,用自己饥渴的唇,以前所未有的大胆和柔情来回轻刷著。

  铃——离心机的定时器大响。

  两人如梦初醒地弹跳出对方的怀抱,水柔转身关掉仪器,好遮掩她的羞躁,贺羲平则慌手绊脚地跌坐在椅子上。

  “对、对……不起。”他像做错事的小孩,绞著双手不知该怎么办。

  “对不起什么?”话出口,水柔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问得好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贺羲平红著脸,回得更蠢。

  “这……”水柔一下子不晓得要如何接腔。

  “你……很生气?”贺羲平谨慎她问。尚未得到答案,他清澄的瞳孔已涌著乞怜的水光。

  “我没有。”水柔轻叹。他的心思其实不似他的动作来得粗枝大叶。

  “那……就好。”提挂著的心于是稳妥了下来。

  “对了,你原本找我是有什么事?”水柔记得他在门口徘徊了好久。

  “啊,我……来是想……请你……去我家……吃饭。”是嘛,他老觉得有事没做,接著,他惊叫:“糟啦!我……的肉……还……在炉子上……炖。”

  语未定,他已用万夫莫敌之势奔回家去。途中,他蹬著腿哀了几声,不时还磕磕撞撞险些摔跤,但英勇的速度未减。

  也对,这样才像他。

  水柔见他尚称“平安”地入了家门,才接住胸脯为他吁了一口气。

  ***

  尝过贺羲平的手艺后,水柔庆幸还好她昨天没掌厨。

  “哇,就我们两个人,你做那么多菜干啥?”水柔扫视著这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不禁食指大动。

  “好……吃吗?”贺羲平狼吞虎咽了一阵,才想到要招呼客人。

  “好吃?岂止是‘好吃’,简直是‘太’好吃了,一点也不输给五星级饭店的大厨。”水柔毫不吝啬夸赞。

  “嘿嘿。”贺羲平高兴到只会傻笑,两朵红晕不忘爬到颊上。

  “尤其是‘你的肉’炖得入口即化,不油不腻,美味极了。”水柔有个美食表哥,也就是“天枢”邵伊恩,没事会烧一手好菜来进贡她的五脏庙,她灵敏的味蕾便是因而磨尖的。

  “我……的肉?”贺羲平沉思了片刻才顿悟,那是他刚刚情急口误,实际上他炖的是一锅牛肉。俊脸霎时全红,几乎要整个埋入饭碗中。“你……你……在嘲笑……我。”

  “哪有?”水柔笑。“想不到你这么多才多艺,连炒菜都不含糊。”

  她原以为像表哥那样爱下厨的男人,已经绝迹,谁知她有幸又遇到一位。可是她仍难联想,一个粗手粗脚、两百多公分的大男人,立在天砧板前耐心地切出如此薄的肉片和细丝。这两个男人要是见了面,不晓得会有多投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我……做的菜。”贺羲平绽著璀璨的笑颜,有点不好意思。

  “那一定是你不常请人家嘛。”水柔顺手帮他挟了块糖醋排骨,见他马上就口

  吃了起来,她心里头暖洋洋的。

  瞧他俩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新婚夫妻呢?哦,天呀,她在想什么啊?

  “你是……第一个。”贺羲平腼腼。虽然吃过他烧的菜的人很多,不过没有一位是他“邀请”的,他也从未主动想要邀请谁。

  “真的?!”突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奋,水柔干咳几声,连忙低头喝汤。“那真是我的荣幸。”

  “你真的……喜欢?”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骗你干么?有奖品拿吗?”她嘲弄他。

  他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但……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可以吗?”他是在做某种暗示吗?水柔心跳加速。“你不怕你大太反对?”

  “为……什么?”他怔愣了一下。

  “因为……你没事干么做饭给陌生人吃。”水柔莫名感到黯然沮丧。

  “你不是陌生人啊。”他一根肠子通到底。

  对于他的答覆,她下晓得该哭,还是笑。“你这么棒的厨艺,是打哪儿学来的啊?”

  “我……在家……常做。”贺家的三餐,早先是他那爱妻甚笃的父亲在料理,后来,就换成他接手。

  “哦,真的假的?!”水柔又丢来一个惊叹号。

  这年头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女孩在家都不怎么下厨,何况她记得他是独子。“对了,你家还有哪些人?”

  资料上有写,可是她当初全部跳过没看,因为她先前认为,只要他会办案就好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怪咧,这会儿她干么又认为重要起来啦?

  不不不,她只是觉得同事嘛,彼此多熟悉是应该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同事之间理当相亲相——爱。

  “我有……五个……姊姊,两……个妹妹,妈妈说……她们是……七仙女。”

  贺羲平的眼神立即变得好柔和。

  “这么多?那不是很热闹?”水柔好生羡慕呀。她有一个哥哥,但有跟没有差不多,好在有“七圣”的弟兄陪她,不然她肯定很寂寞。

  “对,中……中间的……姊姊……是……四胞胎,所以……更热闹。”贺羲平扒了两口饭继续说。

  “四胞胎?”水柔的脑门里,已呈现那种混乱的画面。

  “嗯,加上妈……就……成了八……八婆,我……和爸……在家都……没有……发言权。”自嘲的笑语中盈满对家的眷恋。

  “可以想像。”水柔小有戚戚焉。

  就拿“七圣”来说吧,每次聚会,七张嘴——不,扣掉鲜少发言的“天权”时焱……也不,别说是六个人,光是王佑鑫和“玉衡”拓跋刚就能把总部掀翻天,如今其中五人又多了另一半,那浩大的声势教人想插嘴都插不上。

  “你……会排……排斥吗?”贺羲平如履薄冰地试探。

  “怎么会?我一直很喜欢一堆朋友围在一块儿喝茶、聊天的感觉。”这或许是隐藏在她独立自主外表下的那一面。

  “太……好了。”贺羲平窃喜咕哝。为什么高兴他不知道,也没去想那么多,仿佛他提的问题和高兴,均是天经地义的反应。

  因为心情好,他又多吃了一碗饭。

  水柔没想到他在轻哼什么,倒是看他吃得这么快乐,胃口不由得也增加了,结果两人把桌上的菜全部吃得精光。

  ***

  别瞧贺羲平粗枝大叶的,在尊重女性这方面,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地方,倒是做得一丝不苟。

  就拿进出水柔家吧,水柔丢了一把钥匙给他,好方便他随时出入,使用她的实验室,可是他每一次来,仍会敲门等她说请进,他才会开门进入她的势力范围。

  昨天她上午医院有门诊,偏巧病人特别多,她忙到下午雨点多才离开,回到家就见他坐在她家门口打瞌睡。原来,这愣小子从上午就窝在那儿等她。

  所以刚刚贺羲平才一敲门,水柔立刻跑来为他开门。

  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进来,他说:“那……怎么行?你……是……女生耶。”

  要是在他家,未经同意进入“七仙女”的闺房,是会被判凌迟死刑的咧。

  “女生又怎么样?”她反诘。

  “女……生……应该要……有隐私啊。”他不可思议地咋著舌瞪她。

  当场说得水柔面红耳赤,马上关起门来检讨,她是否太不拘小节。

  “你那边怎么啦?”水柔指著他嘴角贴著的oK绷,今天上面的图案换成了米老鼠,但是爆笑的效果是一样的。

  “刮……胡子……刮到了。”贺羲平憨红了俊脸。

  “以后用电动的嘛,那就不会刮伤啦。”他不说,她一时还忘了他也是个大人喽,会长胡子呢。

  “用……不……惯。”他扭怩地以掌抚过鬈发,自然卷的鬈发让他拉直了,又很快地弹回去。

  “你的oK绷很可爱。”她一直想问他。毕竟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就算会选这型的绷带做收藏,但显少有人敢贴来示众。

  “我小妹……送的。”他骄傲地挺起胸。“你喜……欢,我请……小妹也……送一些……给你。”

  “那就先谢啦。”这个傻大个儿,真败给他!不过从他用“请”的小地方,就不难观察出他对女性的彬彬有礼,看来他的家教不错。

  “你……在……看什么?﹂真义平兴致勃勃地挨过来。同样是对医学狂热,他俩常会互相分享彼此所得。

  “病人的病历。”水柔继续埋首研究。

  “伤……脑筋呀。”贺羲平拿起x光片看过后,遂发表感言。

  “没错。这名患者需要立即进手术房,不过对方因同时罹患其他疾病,在无法一次动刀切除所有祸源时,我和几位医生的确是伤透了脑筋。”

  “嗯……嗯……嗯……”贺羲平很明显的已沉溺在个人的世界中,他摊开所有的x光片,脑袋瓜踉著游走的视线点个不停。

  “怎么样,你有对策?说来听听嘛。”水柔虽然年纪轻轻就当院长,扛下自家开的大医院,但她一点骄气都没有,依旧是求知若渴,不耻下问。

  “你……可以……”贺羲平于是提出他会用的开刀步骤。

  水柔听后,旋即圈出几点争议处。其实他讲的方法她也曾考量过,可是几经斟酌,她觉得有点冒险。

  贺羲平取出学富六车约两把刷子,咻咻咻地,便把问题的危险性降至最低。水柔听完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小时之后,她已将解决方案,传给病人的主治医生。

  “你为何不当医生?你的医术铁定能救活不少人。”水柔匪夷所思,他刚才的表现是骗不了人的,他简直是医界的天才,光当法医太可惜了。

  “我……不擅长……与……人……交谈。”贺羲平因为她的赞赏而感到不好意思。

  “可以慢慢训练嘛。”水柔游说。认识他愈多,她挖掘到的惊奇亦愈多。

  “人多,我……就……会紧张。”贺羲平摇头。

  这倒是。水柔领教过好几次,每一次都震天动地,不过她不愿放弃。“还是可以训练的呀。”

  “不能……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贺羲平义正辞严。

  “喔,也对。所以你才会选择不用交谈、不用面对‘人’的法医职务。”依资料上说,他进行鉴识调查工作时,素来是独立作业,没有搭档,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水柔吐吐粉舌。“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立场。”

  “别……”贺羲平反而难为情了起来,一双手又跟多出来似的,两条长腿也不晓得该怎么摆。

  最后,他决定耍帅地踩出三七步,右手插进裤袋,左手撑在桌沿上。

  “你……”水柔正想揶揄他几句,不巧他靠著桌子的手放得太边,身体的支点一下子滑空,整个重心跟著左倾下坠。

  “啊——”他本欲抓住什么来稳住,猝然思及,实验室中大多是不容碰撞的精密物,故他收敛所有的救助行动,任自己摔向地。

  转念间,他又发现即将撞上后面的仪器,说时迟,那时快,他以平常不太可能做到的姿势,勉强扭曲壮躯,改变了落点方向,结果机器是没撞到,他的人却因此而跌得更重。

  “啊,没怎样吧?”水柔抓空的手,心焦地又挪过来。

  “我……没碰坏……仪器。”贺羲平嘿嘿地笑著。

  “我说的不是仪器,我关心的是你!”水柔溜眼白了上帝一眼,她怀疑人真的会因摔跤变笨;而摔较,或许会成为一种惯性。

  “没……”虽然屁股和背部都很痛,但听她一说,他的胸臆却是喜孜孜的,可是这对受损的机能,没有多大帮助,他突然僵住起身的动作。“啊——”

  “怎么啦?”水柔慌乱地蹲下来。

  “我……扭……到腰了。”贺羲平皱著剑眉。

  ***

  明月如水,沉静地高挂在夜空的正中,几颗寥星,孤零零地闪烁。

  水柔躺在床上,一直看到斗转参横,旭日东升,才叹著息爬起。

  接著整个早上,她半点工作的情绪都没有,理由不明,心总觉得有什么在晃,却抓不住个所以然。

  “懊——”水柔烦躁地推开成叠的病历和警方未结案的资料,让桌面多留出一些空间,她蜷手趴在这方空间内。

  还是烦。

  她走出实验室,不能定下来的视线,掠过窗台和绿草如茵的庭园,直射至远远的正前方,思潮骤然飘到对面,贺羲平的卧室便在那里。

  他昨晚睡得可好?腰的扭伤状况如何?脑袋没再撞到门槛了吧?他现在在做什么?

  想到她昨天扶他回家的情景,他侧著身子,手低腰杆的拙相,她不禁莞尔。

  叭叭──窗外有人在按喇叭的声响,切断了她的思绪,接著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洋腔洋调的女人声音。

  她好奇地探头望。

  计程车停在大门,一名妙龄访客扭著水蛇腰,吹著口香糖的大泡泡,正在按隔壁的门铃。时髦的装扮,小可爱、迷你裙、长筒靴,金黄色的头发闪闪发光,手里还拖著行李箱。

  门开了。贺羲平扶著腰走出来,女郎见著他,不由分说地便跳到他的身上,勾住他的颈子又亲又吻。

  “哎哟——”他惨呼,大概是腰又扭到了,不过他没有拒绝女郎的热情,反手搂住女郎,就像他之前拥著她的那样。

  水柔下意识地抱住双臂,一颗心不断地下沉再下沉。她甚至捂住耳朵不去听他俩欣喜若狂的尖叫。

  “我好想你呀!”女郎用英文说。

  贺羲平不晓得说了什么,女郎发出格格笑声,圈著他不愿下来,他只好托住她的重量,拉著她的行李步入屋内。

  不一会儿,他们又以同样的姿势出现,他又说了什么,女郎高喊,然后埋进他的肩窝中撒娇。“不管啦,不管啦!”

  他想了想,抬头往水柔这儿看来,害她吓一跳,连忙藏至窗帘背后。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但女郎催他,他于是打开计程车车门,女郎高兴地在他脸颊印了好大的一个吻,才得逞地跳下来坐进车,仰颈又朝她的方向眱了一眼,他跟著进去。

  计程车一个大回转,又咻地往市区驰骋,直到完全看不见。

  “我这是在干么?”水柔几乎是瘫软地坐在地毯上,她愣了愣,不懂刚刚为何要躲。

  女郎与他的亲密,形成庞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胸口一抽一抽地泛著疼痛,她揪住衣襟,久久不能恢复。

  想不到他在朝她笑的同时,背地里却和旁人勾搭!难道是她错看他,他其实是只表里不一的两面虎,而他对她的特别也只是她的自我陶醉?

  陶醉……呃,陶醉?!

  “嘎!”水柔赫然跳起来。

  她明白她早先心不在焉、心乱如麻的原因了,答案很简单,就是贺羲平。

  “喔,老天——”她又颓然坐下。

  这个贺羲平呀,他以他的忠厚憨直一点一滴地蚕食她的心,且不知何时在她的心中植下爱苗,而待她想要防备之际,它们却已萌芽,所以她才会耿耿于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是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瞧他们一点也不“陌生”的样子,他和女郎的关系肯定匪浅,那么她……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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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干么老在看窗外?”贺妙仪甩著一头金发,环胸靠过来斜睨著贺羲平,典型的美式英文,自含著棒棒糖的嘴里泄出。

  “没……没。”贺羲平连忙放下窗帘,坐到沙发上,摊开报纸,把躁热的面庞隐入一堆铅字里,结巴的中文,流露著秘密让人洞彻的不安。

  “是吗?”他越是否认,贺妙仪就越好奇。她向旁跨一步,移到他刚刚站的位置,掀起窗帘左眺右望,然后不解地嘀咕:“啥都没有啊?”

  蓝色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她从椅背那方,由后朝前环住贺羲平的颈子,巧致的下巴抵著他的肩膀,仍是满口英文。“我刚刚——看到对面的,站在阳台那边往这儿瞧ㄝ。”

  “真……的?”贺羲平跟著就把报纸一丢,人便往窗边冲,定眸一探,对面的景象和他适才看的一样,乌漆抹黑的,水柔要是还没回家,就是早已入睡。

  “嘿嘿。”贺妙仪贼笑。

  “妙、妙仪……”贺羲平晓得被拐,他鼓著绯红的腮帮子,瞪著这自小就爱黏著他、与他差了八岁的小妹。

  “做、做啥?”贺妙仪戏弄地模仿他。

  两人一英一中的对话,轨如同他们的血统。

  贺羲平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道道地地的台湾美女。妙仪遗传到父亲的蓝眼金发,他则接收了父亲的高挺宏伟,不若其他姊妹的混血外型,他们两人分别是家里长相最中式,和最西式的对照版。

  因此,酷爱中国文化的父亲,便常夸贺羲平的容貌最漂亮,不过为避免引起公愤,他也只敢在私底下赞美。

  “你……你……我……我……”贺羲平越急就越说不出话来。

  “羲平在恋爱喔,对象是隔壁的小仙女。”贺妙仪用手圈成筒状,顽皮地大声广播。她刚到的第一天,就曾瞄到水柔在隔壁看他们,虽是匆匆一瞥,但水柔的娟秀,令人印象深刻。

  “恋……爱?”贺被平怔忡地坐回沙发,他让这个辞汇给震撼了。

  他一直很喜欢和水柔在一起,她博学多闻、温婉高雅,对他也有耐心;当她靠近时,它的心会乱蹦,血液循环会加速,肌肉会紧缩,但全身又有说不出的快活,整个情绪也很放松。

  这样矛盾的感觉是恋爱吗?

  “不会吧?!”贺妙仪兴味盎然地蹲坐到他旁边。

  “恋……爱……”贺羲平拧著眉峰,表情慎重,依旧在沉思。

  他真的从未去留意自己与水柔的关系是什么。同事吗?同事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如此吗?他不大清楚,因为他向来独来独往,与同僚只有公事上的接触,且还是透过传真机。

  “真的假的?你真被那位穿古装的小龙女电到啦?”对她这年方双十的Y世纪女孩而言,细肩带、滑板裤、大球鞋、异色怪眼影和指甲油,才是“正常”人的打扮,像水柔那身水篮色的长衫、直亮乌黑的长发,和不食烟火的清纯,简直是蛮荒年代才会有的古早人。

  “不……不知道。”若是恋爱,为何又和他前五个女友的感觉不同呢?

  噢,好难想通哟。

  “不知道?要是没电到,你会在每天出门前:还非巴著人家的窗户,瞧瞧她是不是会突然出现?”贺妙仪瞠目,仿佛他是钟楼怪人。“贺羲平,你这蠢蛋到底有没有神经啊?”

  “怎会……没有?我……我的……脊椎神经……有……三十一对,中……枢神经……有……”

  “够了,够了,我投降认输好不好?”贺妙仪舞手翻眼,这时他脑筋又灵活得很,嗟!

  “爸……打电话……叫你……回家。”贺羲平笑。他晓得他赢了。

  “我才不回去呢。”她跷著二郎腿,开始磨指甲。男人在贺家是没地位的,贺爸的话是仅供参考用。

  “你……不可以……离家……出走的。”他当初接到爸妈的电话时,差点没吓死,后来才想到──她就在他房间。

  “谁叫爹地不买车送我。”放暑假的谎言被拆穿,贺妙仪抿著下唇发牢骚。

  “我……已经……买啦。”贺羲平弓著指头,溺爱地轻敲她的前额。

  他一直很羡慕她的头发,不是它的颜色,而是它的柔顺,不像他自己一头自然卷,卷得一点也不“自然”。要说秩序,只是卷的方向皆朝上罢了,因此“自然”

  形成这令人喷饭的鸡窝头。

  “那不一样,爹地是爹地,你是你。”贺妙仪娇嚷。

  “有……什么……不……不一样,都……是车。”她那种逻辑,并非他这种憨人能理解。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贺妙仪发嗲耍赖。

  “不许……任性。”贺羲平揉揉她的脑袋。

  “你……你凶我?”贺妙仪也知道是她任性,可面子硬是拉不下,她恼羞成怒了,于是抬出家中的权威做靠山。“我要告诉妈咪!”

  “我哪有……凶你?况且……妈咪也……叫……你回去。”贺羲平好冤哟。所以他最讨厌当传话筒,里外不是人。

  “这……”若靠山也不让她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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