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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侍卫的熊先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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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梁侍卫的熊先生》
作者:游马里

当梁侍卫掉落山涧的时候以为自己会被摔死,当然他一定没死;
当梁侍卫看到大灰熊的时候以为自己会被吃掉,当然他一定会被吃掉。

作品标签: 耽美 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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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1
  已经是第三日了吧。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壁,梁青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着。折断的左小腿虽然已用身上残破的衣裳简单包扎过了,但显然用处不大。身上其他四处分布数不胜数的伤口他即便有心也无力去顾及了,好在除了断裂的腿骨和可能伤及筋肉的右臂,并没有致命的创伤,一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想起当日的情形,还是让人不忍回首。这一想,思绪便飘得有些远了。
  当今天子于中原凰城定都,面朝平原背靠云岭,尽享天时地利人和。西面是漫漫森海,多为诸侯封地,再往西及北便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
  西南边上有座小陈山,小陈山下有个不上进的王爷,为人粗犷好客,不拘礼节不争权位,却最喜狩猎,常广邀好友骑马射猎,歇息时便就地摆案设宴,美酒鲜肉好不快意。
  而梁青便是小陈山王爷府里的一名二等侍卫,他十岁进了府,十五岁开始跟随王爷四处狩猎,年纪虽轻却思维敏捷,善于巧设陷阱捕获猎物,从不走空,且身手也相当不俗,深得侍卫头领的欣赏,而王爷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直言后生可畏。
  十八岁那年冬狩,得益于梁青的陷阱,侍卫们意外捕到了王爷一直求而不得心心念念的雪鹿。通体都是晶莹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健壮优美的身躯,修长有力的四肢,还有有如王冠的华丽鹿角,宛若下凡受困的神兽般被众人小心翼翼地关在铁笼中抬进来,掀起一片惊叹。
  主子盛悦,大手一挥,丰厚的酒食财帛犒劳众侍卫,更是赏了一头猎血给梁青,饶是向来克制自持的梁青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王爷好猎,费心尽力圈了数千亩山头做围场,还派了专人在府内设场驯养猎犬。府内驯养的猎犬可是从千里迢迢的西蛮运送过来的,天生凶猛好战,骨骼强硬,筋肉壮实,身形灵敏,是做猎犬的不二之选,而训犬场以不传秘法训成的猎血就是猎犬之王了。
  几年下来,王府里近千头优质猎犬也不过驯出了数十头猎血。府里常跟着王爷打猎的侍卫们谁不是做梦都想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猎血啊!怎奈僧多粥少,大多只能眼巴巴瞧着。
  所以此刻被魁梧的训犬师缓缓牵来的高大猎犬勾住了不知多少人的心魂,在梁青眼中,皮毛光滑黑亮身形高大矫健目露精光的猎血要比那只缩在笼子里凄怨哀鸣的雪鹿要美太多了。
  此后更是与这头猎犬形影不离,同吃同住,梁青还为他的爱犬取了个名叫欢儿。不过这个不怎么响当当的名字可没少遭其他人唾弃,那么威风凛凛的猎血居然叫这么娘们儿兮兮的名字,简直是暴殄天物。听见这样的话,梁青只但笑不语心中却颇为无奈。
  其实叫这名是有缘故的,别看梁青少年老成,不苟言笑,但身为这个年纪该有的热血却也不少,只是相比其他少年更稳重些罢了。原本打一眼见到这头霸气四溢的猎血时就开始琢磨着要取一个不俗的名字。
  然而世事难料,早被一出场就散发威武气势的猎血震慑住的梁青后知后觉地发现,在猎场上凶悍勇猛不失狡黠确如其名的猎血,私底下却撒泼耍浑、好吃懒做样样精通,且最喜追扑蝴蝶、蜻蜓这些小玩意儿,欢脱得比幼犬更甚,让梁青很是哭笑不得。
  想来这样的活宝猎血在训犬场也是独一无二的异类,训犬师也是看他年轻巴不得借他之手摆脱此等奇葩吧。这样说来,梁青为它取名为欢儿,也着实不算过分了。
  而这次的事件便怎么也与犯浑的欢儿脱不了干系。

  ☆、第二章

 
  2
  话说当日,王爷兴致勃勃带了大队人马开往小陈山的青兰围场打秋狝,正值七、八月的高秋时节,陈古的林子里潮湿闷热得很。梁青抹着汗仔细检查了遍陷阱,藏到隐蔽之所静候佳音。
  欢儿紧跟梁青身后,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细长的双眼眯起,偶尔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这番出色的表现引来梁青赞赏的目光,它便轻微晃了晃尖尖的尾巴以示得意。这一片方圆只有梁青与欢儿,其他人早已默契地埋伏在外围,耐心等候梁青的暗示。
  梁青静心屏息,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低低争鸣的夏虫聒噪不休。不待多时,传来咔嚓一声异响,欢儿竖起的耳尖微微一动,不声不响地弓起脊背、探出利爪,蓄势待发。
  终于来了。梁青心中暗道,背着手朝后方打了个手势,远远观望着的侍卫明了,悄悄将信息传达开来。众人行动利落娴熟,配合默契,俨然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尖锐的嘶鸣划破天际,紧跟着是梁青清脆的哨音,猎物已中套。侍卫们按照指示快速行动起来,一时间鸟飞虫走好不热闹。
  一脚踏入圈套的猎物有些惊慌失措,四蹄乱踏却始终挣脱不开束缚,反而拌得一个趔趄却堪堪躲过斜射过来的尖头木枪。胆小的梅花鹿吓得颤了音,哀鸣着颠了起来竟让它挣断了绳索,重获自由后慌不择路地狂奔出去。
  梁青顾不得反省自责,紧紧跟了上去。此时侍卫们已经完成了包围,虎视眈眈地向圈内逼近。眼见前方被堵,走投无路的梅花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强壮有力的后肢反向一蹬便转身跃起,动作利落,身形优美,即便是捕猎者也忍不住暗叹一声。
  只怪梁青追的太急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只觉头顶一暗,抬眼就瞥见了那双形状姣好的脚蹄,情急之下只得抱头横蹿,向旁边的草丛滚去。
  就在此时,另一边的草丛一动,闪过一道黑光,纠缠上尚在半空的梅花鹿的脖颈。刚出口的嘶鸣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戛然而止,余留几声不成调的悲鸣呜咽作响。欢儿松开绞进骨缝的利齿,冷眼旁观着猎物慢慢咽气。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果然不愧是猎血啊,一招制敌!”“那么牛,压根没咱哥们儿什么事了!”“就是,要是俺也能有一头……”“嘿,那人梁青下的套也是绝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得欢儿差点按捺不住心痒,要不是为了保持身为猎血的气势,那尾巴早晃上天了。而那头滚到一边的梁青,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有些郁闷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欢儿可是越来越会抢风头了。
  这已是第五头猎物。依照惯例,完成任务的猎血接下来就可以为自己猎食了。如往常一般,其他侍卫们抬着猎物前去大部队会和,原地只留下梁青和欢儿。人才一走空,欢儿便摇着大尾巴扑了上来,漆黑圆润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哈喇子稀里哗啦的就往梁青衣襟上淌。梁青无奈叹气,将出发前包好的鱼干取了出来。
  惯例什么的从来不是欢儿会去理会的,规规矩矩地完成任务已经是它极大耐性的表现了。等欢儿大快朵颐地饱餐一顿后,梁青还要趁集结号响前带着欢儿四处溜溜,这才是欢儿的惯例。
  而梁青的奇遇也才要开始。

  ☆、第三章

  3
  几近傍晚,偌大的林子过半都掩进了阴影中。暑气眨眼便退得干净,自脚底升起一股股氤氲的阴凉。血气方刚的梁青也不禁起了一层疙瘩,欢儿却不甚在意,东奔西跑反而乐在其中。梁青抬头看了看时辰,心中盘算着差不多该吹号了,转身就要唤欢儿回去,却哪里还看得见它的身影。四下一寻,只瞧见了一闪而没的黑毛大尾巴,二话不说紧追了上去。
  若说较起劲来的欢儿那是梁青拼上半条命也追不上的,只堪堪捕到它时隐时现的背影。不论他如何在身后呼唤都不见被激起猎奇心的欢儿回应,梁青苦不堪言,只得咬紧牙关加快步伐。谁料突然脚下一空,身子便直直坠了下去。脑袋晕眩着还不及回神就砰地一声撞上了嶙峋的山壁,尖锐的疼痛让他几欲吐血。然后又是一阵身体与岩石的撞击,等滚落到地面,梁青已然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梁青躺在地上辨不出时辰,只能勉力看到头顶远处漏下的点点光斑错落在阴暗的山涧内。等恢复了些体力,梁青费劲拖着残破的身躯靠上了山壁,简单打理了一番便气喘吁吁动弹不得,还好滚落时及时用双臂护住了头脑要害,不然后果难测啊。之后靠着石壁上的野草青苔和石缝里渗出的泉水,梁青苦苦熬到了第三日。
  伤痕累累的身体一阵阵地发热,合着胃腹处燃起的灼烧感内外夹击着梁青,他咽了咽枯涸的喉头,心下一片惘然。如果今日还未有人前来搭救他的话,这条命怕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只是有些不甘啊,明明前阵子侍卫头领余大哥还拍着自己的肩说等来年他就能进王爷的亲卫队了,多威风呐。
  还有秦管事,梁青自幼无父无母,自打进了王府便一直由秦管事关照着,虽比不上父母亲人,却也是用了心的,自己还答应过要亲手挖两支高品相的野人参孝敬他的。
  哦,对了,不能忘了最会惹是生非的欢儿,不知道它是否平安,不过如它这般聪慧狡猾,定不会吃亏。只是若它回头寻不到他,不知道会不会伤心。欢儿会来找的吧,不然谁给它小鱼干吃呢。梁青脑子混混沌沌地搅着,意识渐渐迷离。
  忽然,静谧的山涧深处响起沙沙的轻微声响,却把梁青半离的魂儿倏地拉了回来,他紧紧盯着那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喉咙口狂跳不息。不过几息又或是等了漫长的时辰,一个高大的阴影慢慢显现出来,越发清晰。梁青心下一沉,面如死灰,眼睁睁地瞧着朝自己渐行渐近的庞然身影。是了,自己怎么会想不到呢,这么深的山涧哪会有人来往,没料到自己最后的下场竟是葬身于野兽口腹之中。
  这头梁青已是万念俱灰,那边缓缓走来的灰熊却停下了脚步,半天不见动静。梁青疑惑,这才仔细打量起来,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他发现对方注视的地方竟是自己耗费不小体力布置的简易陷阱,虽威力不大,却能在他熟睡时提前警示,留一线生机。即便受伤,梁青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手艺,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敏锐,这还是寻常野兽吗?等等,不对!阴暗中对方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颅,梁青才惊觉,这是一个披着熊皮的人类!
  梁青惊喜万分,直起身子向对方行礼:“这位壮士,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不过了,小弟在此地困了三日,还以为……”不料他话未说完,那人却转身就要离开。梁青心中一凉,竟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着那人就要走远,梁青又急又气,摸到了身边的佩刀,咬了咬牙,声音嘶哑地喊道:“壮士,我这最值钱的便是这把刀了,你如果不嫌弃便收了它,只要,只要换我些治伤的药草便好。”那人脚步一顿,还不等梁青松一口气又朝远处走去了。
  等那人身影彻底消失,梁青才浑身脱力,颓然地倒了下去,一向隐忍坚强,即便受伤等死都未掉一滴眼泪的他,此刻眼眶竟有些泛红了。梁青紧紧锁住眼皮,用仅剩的气力攥住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几欲破开皮肉。
  可恶,还不如不曾出现的好!倏地,又无力地松了开去,在手心留下几弯殷红的小月牙。算了,这般不愿多管闲事、冷眼旁观的人也不算稀奇,只是自己命不好遇上了,怪不了谁。这样自暴自弃的想着,竟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像是有一只庞然巨兽朝自己扑来,一个激灵惊醒,睁开眼又被穿熊皮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着实恼火。但扑面而来的属于人类的温热气息及药草的清苦味道却让他莫名的安下心来。

  ☆、第四章

  4
  男人就站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脸埋在阴影下看不清神情,见梁青醒转便信手将包裹掷了过去。尚还迷糊的梁青呆呆地看着被兽皮裹得严实的包裹砰地一声轻微闷响落到脚边,一时疑惑竟不知如何反应,蹙起眉望向那人。男人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半天不见动静,便又抬起下巴指了指他的身侧。
  梁青随那人的目光注意到手边的佩刀,才后知后觉地解了下来抬手递过。男人前跨一步,弯腰接过,一大片阴影便当头笼罩下来,竟将相比较显瘦弱的梁青遮了个完全,梁青甚至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灼热气息,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脸。再回神,男人已收好了佩刀举步离开了。
  梁青注视着那人沉默高大的背影愈行愈远,开了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情绪颇为复杂,最终也只能目送那人的身影消融在漆黑的森林深处。那人居然回来了,竟真的只是应允了自己那佩刀换草药的交易,这让梁青不知是惊是喜。
  伸手扯过包裹,打开一看便是满满一兜草药,大致分类归置了,每株都是新鲜采摘的,且还简单打理过,上头尚沾着沁凉的水渍。
  梁青不禁心生喜悦,随手拨拉几下,竟在包裹底下摸出了几颗水灵灵的野果。他愣了一下,抬头望向男人消失的方向,抿了抿唇还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眼底的波光流转反倒显出了年轻人该有的活泼。
  梁青心想,他若是能得救出山,便算承了那人的一个人情。虽说一把王府专铸的佩刀造价不菲远远不是几颗药草、野果可以比拟的,但能在他性命攸关之际搭一援手便是天大的恩情了。可能此后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时,可梁青自认不是薄情忘恩之辈,这份人情总是要记得。只可惜还来不及请教那人的名讳。
  收回目光不再多想。野果果肉肥厚鲜美,汁水清凉甘甜,着实解了心头躁火。肚子里填了点东西,梁青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而打理过的草药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挑了几颗熟悉的药草简单配置处理一番便重新包扎了伤口,还好山涧下常年湿冷不致于让伤口恶化。虽因右手不便耗了不少时间,但也算大功告成。微凉的药液渗入皮肉内带来的舒适让他不禁喟叹一声。
  还有余力的梁青还就地取材做了根简陋的拐杖,看似不甚美观却胜在结实耐用。又重新布置了陷阱后终是乏力,一切也都准备妥当,眼下只等好好歇息待天亮便动身寻路出山。这一夜竟是意外的好眠,许是药草起了作用,伤口不似原先那般火烧似的阵痛;许是那人的出现让他重燃了活下去的希望。
  梁青醒来时,山涧内还蒙着灰暗湿冷的浓雾。嘤嘤呤呤的鸟鸣随着山风飘来,不知是早起还是晚睡的虫儿沙沙应和着。他侧耳倾听,感受难得的平静澄澈。
  直至第一缕晨光破开深锁浓雾的山涧,他才从容不迫地起身,简单收拾好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装进做工粗陋却相当结实的兽皮包裹中,杵着拐杖慢慢向前行去。虽说前路昏暗并不明朗,且艰险难测,梁青胸中却是意气坚定,无所畏惧,心想这总比等死要好得多。

  ☆、第五章


  5
  刚下过雨的山路很是泥泞湿滑,更别说这连羊肠小道都算不上的路了。初入秋的雨纤细chan绵,却似能扎进肌肤里,冷得刺骨。梁青身上的衣物早在摔下山涧时便残破不堪了,而后更是扯了大半下来做了包扎伤口的布条,如今真真算得上衣不蔽体了。
  他在山中已兜兜转转了一天,鞋子磨穿了底不说,连权作拐杖的木枝也生生磨平了一寸。又赶上说变就变的阴雨天,却依然四处打转,毫无头绪。梁青抬起头望天,唇色已然泛白。时辰不早了,若是天黑前好没有着落,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这个夜可不好熬啊。落力咬了咬略显单薄的唇,在齿印边缘硬生生挤出一抹异样的赤色,脑子反倒清醒许多僵硬地提起拐杖,继续朝前路探去。
  终是梁青命不该绝,在天色彻底暗下去前穿过了那片竹林,一间低矮的竹屋静静地出现在他眼前。拼尽最后一点体力快步朝那处走去,却在竹屋前不小的空地上刹住了脚步。那间分外眼熟的灰熊兽皮正安静地悬挂在门外的竹廊下,梁青深感意外却也知这是情理之中。能在这种老林中行走自如的本就不多,又能叫梁青碰上的有一个便是莫大的缘分了,再多是不会有了。
  许是听见外头的响动,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或是天色不算太晚,里头还未点灯,从一片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果真还是那人。梁青暗道。男人出来后便只是杵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盯着梁青看。梁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瞧,可合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个兽皮包裹了,就这还是人家送的。一时赧然,觉着总不好腆着脸皮去求别人施舍援助。
  “会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在梁青耳边落下,像一把铜锤不轻不重地击在牛皮鼓面上,沉着有力却不张扬,一声一声似是震得人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他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下套?”不是梁青不自信,在一个能剥灰熊兽皮做衣服的人面前他的这些小手段实在是不够看的。果然男人只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番,便下了决定:“明天晒药草。”
  言简意赅,梁青心领神会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吃力的杵着拐杖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屋子。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粗略打量一眼,梁青就看到房屋虽然只有一间却还算宽阔。屋中布置简单至极,草草分了两边。一边是挂了满墙的兽皮,堆了一地的兽骨、药草,另一边则是一床一桌,连多余的凳子也没有。
  梁青还在心中盘算可以在哪里划出自己的落脚之处,男人抬手指了指靠窗的床就转身出去了。梁青还没明白过来赶忙追了上去,那人已取下挂在竹廊下的兽皮披上了。
  他心中诧异更甚却也识趣的没有多嘴,只是迟疑地问了句:“这位……壮士,不知该如何称呼?”“熊。”丢下一个字不等梁青再问就阔步跨出了院子,徒留梁青在原地独自为难。
  熊?也不知是姓熊还是名熊。那叫熊大哥?又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熊壮士?怎么说也是要寄人篱下的,不好这般生分;熊恩人?梁青不禁抖了下鸡皮疙瘩,自己都觉得矫情……算了吧,这种事还是明日再作打算吧。
  赶了一天崎岖的山路,何况身上还带着伤,梁青实在有些撑不住,仰身倒在床上,一合眼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连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一概不知。
  男人回到竹屋,已是深夜,四合漆黑一片他却能行动自如。进了屋子阖上门才想起什么似得朝床上望去,在黑暗中看不见的冷硬的脸庞上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后个不随手将一大的包裹朝角落丢去。许是闻见了淡淡的血腥气,熟睡中的梁青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头。

  ☆、第六章

  6
  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以致第二日天已大亮,梁青饿得实在不行才恋恋不舍地爬了起来。还没等他彻底醒来,砰地一声又被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砸懵了,一个踉跄差点栽回床上。
  他抬头茫然地看了看颇有气势地挡住门口大半光线的男人,“醒了就干活。”熊说,话音一顿,又说:“先去后面水潭收拾一下。”大概背着光,梁青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也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喜悲,只好利落地拣起男人给他备好的衣物向屋后寻去。
  虽然男人的话说的不是很清楚,梁青也不多问,至少男人不爱说话他还是知晓的。梁青不是个长袖善舞、处事圆滑的人,却也不会鲁莽强硬偏于固执,寄人篱下的觉悟还是有的。
  掂了掂托在手里的包裹,底下的那层东西圆滚滚硬邦邦的,些微沁凉透着指尖传进手心。他想,也不全是那样的。
  等他七拐八绕地寻到那处从被藤蔓掩盖住的一人宽的石缝里延伸出去的水潭子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果然是个小水潭啊,像他这样的下去两个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吧。
  梁青嚼着野果打趣的想着,若是男人那样魁梧的一个就能塞得满满当当的,倒真像个澡盆子了。眼前似勾画出那样的好笑场景,心情反倒舒畅了些。
  伸手探了探水温,有些偏凉却不突兀,便很是痛快地除了身上的衣物,背向水潭,双手撑在潭边,发觉右臂还有些吃力便将身子往左手边倾了倾,再把右腿慢慢放入水中,受伤未愈的左腿便搁在岸上。
  梁青幼年时就进了王府,自小一直跟着大师傅学武,虽不似他人筋肉虬结、膀大腰粗的,平时看着反而偏于瘦弱,衣服下却是精肉内敛,力量非凡,且头脑灵活善变,一般几人联手都奈何不了他,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是王府的二等侍卫了。
  此时摆出的这个别扭姿势也没让他有多为难,绷起筋肉的双臂牢牢托住了他的身体,眼见着清澈的潭水一寸一寸自身下漫上,没过了精瘦结实的小腹,停留在宽阔硬朗的胸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这时他的右脚似是踩到了底,便慢慢收回双臂,稳当的站立水中,而袒露在外的左腿牢牢架在地上毫不吃力。
  梁青感觉到有水流从右脚面淌过,心道怪不得潭水这般清澈鲜活想来源头不会是地下暗流,不然水温不会如此适宜。这样一想,梁青的脑子又活泛起来,若是能寻到地表的水源,沿着河道就能走出去了。虽然有那熟悉山林的男人在,不过做好两手准备总不会差的。更何况他实在摸不清那男人的脾性也是无奈。
  美美洗了个澡,几日来堆积心头的抑郁总算清了干净,梁青很是愉悦。好好拾掇过的梁青也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略显清秀的脸庞因一双不过分粗厚的剑眉平添了几分英气。
  潭水滋润后的薄唇红润了许多,形状姣好且唇线柔和。而那对丹凤眼依旧如初见般幽深明亮,只是光彩更甚。换上短袖短腿的粗麻便衣后更显身材挺拔、四肢颀长,裸露在外的肤色如蜜,怎么看都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回到木屋已近晌午。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便径自在屋子另一边拣了些药草重新包扎伤口,心想反正堆了一地暂先取用几颗也不碍事,到时候多做些活补回去就是,这边想着,那边三下五除二就手法利落地处理妥当了。
  从地上爬起时刚一转身,差点撞上正好回来的男人,眼神竟有些心虚地飘开了。男人的目光在梁青身上顿了顿,即刻便不着痕迹地滑开,将手里的事物举到他的跟前,抬着下巴偏头指了指竹廊那头。梁青鬼使神差地接过刚断气的猎物,先是瞄到了男人线条刚毅的下巴与喉结,而后才注意到竹廊尽头的简易灶台。
  异样的感觉让他不敢多想,赶紧提了猎物,扶着围栏向灶台走去。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男人一直用幽暗的余光目送他一扭一扭地离去,别扭可笑的动作却透着别样的风情。

  ☆、第七章

  7
  王府众人除了对梁青的身手、机智赞不绝口外,都还要夸一声好厨艺。要说他的掌勺功夫有多妙,且看欢儿便知一二。欢儿本就生得高大威猛、气宇非凡,作为少有的猎血,驯犬场自然亏待不了它。
  但自从跟随了梁青,它那点青黑如墨的毛皮越发显得油光水亮了,其他猎血站它边上,绝对是相形见绌,这更是助长了欢儿得意忘形的劣性。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了这一遭,也不知欢儿还吃不吃得惯不是他做的食材。摇了摇头暂且将那点凭生的小惆怅丢到一旁,将已经收完汁的野兔肉出锅。虽说深山老林没什么调料,但好在食材新鲜,还有现成的草药做香料,甫一出锅便是肉香四溢,细闻还有药草的清香,对自己的手艺,梁青还是颇为自信的。
  只是这菜做好了,可眼下除了一锅一勺,连一只碗筷盆盘都寻不到,让梁青很是犯难。想了想,还是求助屋主人吧。又扶着墙拐回门口。
  此时男人正在门前空地上处理皮毛兽骨,梁青站在他身后,虽看不清他的动作,梁青却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利落大气、熟稔自如的。才要开口才发现,昨晚思量一半的称呼此时都还没着落呢,于是又是一阵苦思冥想。
  许是站的久了让男人有所察觉,男人便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青年薄唇半启,浓眉紧蹙,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只一眼便瞧出了梁青在犹豫什么。一出声,低沉的嗓音便打断了梁青的沉思,“熊。”
  “熊?”梁青不由地重复了一遍,见男人点头才明白过来。可这称呼倒让他有些新奇,不能说有多亲昵自然,但也不像是陌生人间的称呼。或者说,更像是一种表明身份的称号。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这个称号却也恰当。
  这一打岔,梁青差点忘了正事,赶紧言简意赅地表述了一番他遇到的用餐麻烦。熊听完他的话,难得紧了紧粗犷的眉头,沉吟一会儿才听他说道:“先用锅吃。”
  梁青着实惊了一下,回头想想觉得也实属平常。自称“熊”的男人常年独自生活于山林中自是不会那般讲究。幸好不致茹毛饮血,还有锅勺让他有余地发挥。
  最后两人竟真盘坐在锅前以手代筷将整只肥硕的野兔分食殆尽。熊是早已习惯所以吃的自如,而梁青实在是快饿昏了,即便烫手也舍不得放下。他的胃已经许久未填进这般火热的熟食了,所以此时既痛苦却也享受。
  熊看在眼里却不作声响,有意放慢速度,好让饿丢了吃相的青年多抢到几块。终于吃饱喝足的梁青显得有些慵懒,脑子也不似平日的灵活,席地而坐靠着竹栏消了半天食才想起什么似的朝男人望去。
  熊已经开始干活了,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大半个侧脸。像是有人用刀比着量尺刻出来的冷硬线条衔接起来却是意外的自然,张弛有度且不突兀。
  想了想还是略带紧张地开口问道:“那个,熊,今天的菜你觉得怎样?”声音不大,熊却听得分明,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惜字如金地回道:“以后你做。”梁青的心莫名地雀跃了一下,这算是对他厨艺的肯定了吧?随后一直都保持着不错的心情打扫清洗了灶台、厨具。熊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
  男人看梁青忙得差不多了,起身丢给他一包新采来的药草。熊的要求不算苛刻,只要做些初期处理便好。这对梁青来说并不困难,该剥皮的剥皮,该晾晒的晾晒,做得井井有条。偶尔遇上不熟悉的草药,熊便直接扔过来处理好的样本,实在麻烦才会开口指点两句,即便问的多了也不见他面露不耐。
  梁青有些得意的发现,熊不过是看着吓人、不爱说话罢了,其为人还是相当和善的,于是越发心安理得起来。自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至于熊到底是怎样的为人,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第八章

  8
  两人一忙便到了日落西山,黄灿灿的夕阳像一场金雨撒进了这片清风摇曳的竹林,落到熊的手心。他放下手头的活计,回屋取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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