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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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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嗽几声,月琼难过地喘气,等他离开王府,他就到北方去,绝对不来东南,冷死他了。有药味传来,月琼抬眼,洪泰端着药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公子,先生来了。」洪泰把药碗放在桌上。跟着他进来的人坐在床边的凳子处坐下。

    「徐先生。」月琼出于礼仪,叫了声。

    来人徐开远,王府的大夫,四十岁上下。月琼遇到严刹之前他就在严刹身边了。可是月琼不喜欢他,甚至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他。因为就是这位和蔼可亲的徐先生想出的用羊肠折磨男宠的法子。月琼不愿这位徐先生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是第二个看过他屁股的人。他被严刹强暴后差点血流不止而亡,就是这位徐先生医好他的。可这位徐先生不仅不劝阻那人,反而助纣为虐,所以月琼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他。

    徐开远捋捋自己的长须,淡淡一笑。月琼公子不喜欢自己的事哪怕他一直在掩饰,他也十分清楚,不过他倒是不介意。

    「公子请伸出手臂。」

    月琼的右侧身子朝外,但他的右手几乎是废掉的,只有一点感知和力气。他翻个身,伸出左手。徐开远扣住月琼的手腕,查探他的脉象。过了一会他放开手,月琼急忙把冻坏的胳膊缩进被窝。

    「昨日开的药我再加几味,公子的汗只要发出来就好了。公子这两日要多喝水。」

    把写好的药方交给洪泰,徐开远对月琼深深一笑,起身走了。月琼对他那抹笑很是不解,想到这人不会又助纣为虐想到什么「折磨」他的法子了吧,他觉得更冷了。

    喝了加了昏睡药的药,月琼很快睡着了。在梦里,阴冷也不放过他。好冷,好想回去,等他攒够了银子,他一定要回去,远离这个阴冷的地方。睡了不知多久,月琼迷迷糊糊地醒了。屋里很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床帐放下了,洪喜洪泰好像不在。可他喉咙好干,想喝水。就在月琼张张嘴想喊人进来给他倒水时,他听到屋外传来噩耗。

    「召,月琼侍寝。」

    这一声比喝药还管用,月琼的冷汗汹涌地冒了出来。以前他生病的时候这人从来不会召他侍寝。

    「公子。」洪喜和洪泰进来,点起烛火,掀开床帐,就看到他们的公子一脸惊恐。洪喜和洪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的公子,洪喜轻声道:「公子,行公公说您身子不适可不必沐浴,我给您擦擦。」

    「水。」

    死也不能做个渴死鬼。洪喜扶起他,洪泰倒了热茶,端来热水。

    「洪喜,洪泰,若我死了,记得在我坟前放几个辣鸭头,放一坛米酒,放……」

    「公子,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洪喜拦下公子的胡言乱语,喂他喝水,洪泰仔细给公子擦了脸、脖子等容易受风的部位,然后两人合力给准备赴死的公子裹上厚厚的棉服,扶他下了床。

    双腿虚软的月琼可惜地看了一眼自己藏钱的地方,两眼冒黑地被「拖」了出去。软轿候在屋外,行公公打着伞,月琼几乎没淋到什么雨,上了轿。轿帘放下,催命符响起:「起轿。」夜雨中,月琼挥别自己最得力的两位侍从,来不及交代遗书。

    到了松苑,月琼勉强扶着轿子下来,还好两位小公公上前扶住了他,不然他肯定会跌在地上摔个狗啃那个。烧得两眼昏花的月琼被搀扶进那间可怕的屋子,两位小公公把他扶到床上后就离开了。月琼喘了半天才拾起头,一抬,他愣了。左右来回瞧瞧,床上没人,藤椅上没人,榻上没人。严刹宽大的卧房内就这么几样能坐人的物什。那人跟座山似的,他眼睛再昏,也不可能看不到。

    屋里很暖和,神奇地放下几盆炭火,月琼微颤颤地脱鞋上床,扯过那条看起来比他的被子暖和许多的大棉被。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冷,牙关都冷得打颤。月琼努力睁着眼睛等,可那座山一直没有回来。热度更凶地窜了上来,他不支地合上了眼。一阵甜香传来,月琼咕哝几声,彻底睡死过去。

    睡啊睡啊,月琼觉得身上越来越暖,越来越热,还黏答答的,他出了许多汗。有人给他胡乱地擦了擦,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后背脊梁骨那里热辣辣的,月琼动了动,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一只粗糙的大手在他背上摸来摸去,很暖和,可是太粗糙了,磨得他皮疼。

    「我……」开口,才发现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一杯温水喂进了他的嘴里,他饥渴地牛饮。这下,眼睛终于睁开了,月琼吓了一跳,嘴里的水险些喷出来──是那座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怦怦直跳,这人怎么会喂他喝水?可身下这具硬邦邦的身子,眼前这双绿幽幽的眼睛,除了这人还会是谁?

    在他呆愣之时,后穴里的羊肠被人抽了出来,月琼倒吸一口冷气:「我,病了。」

    严刹把羊肠丢到床外,捏住月琼的下巴,紧绷的脸透出他的怒火。月琼害怕地咽咽唾沫,谁又惹这人生气了?

    「我,病了,」被捏住下巴的人困难地张口,「会,传给,将军。」就可怜可怜他,放他回去吧。

    「跟了我八年,你的身子至今都不能适应;在江陵六年,每一年的冬天你都熬不住。」

    他是在怪我适应力差吗?月琼咳嗽几声,不是故意的,是忍不住了。

    「将军,天赋异禀……我,身子骨差。」解释了原因。「嘶!」有一个东西顶住了他,还没进去月琼已经怕得叫了出来。他是病人。

    不知是吓的还是刚才出了汗,月琼的眼睛突然没那么花了,耳朵突然也不叫了,头脑也清醒了,自然,感觉也回来了。可怕的东西退开了,月琼差些又很不给面子地松口气。

    「将军,」月琼舔舔干涩的唇,「我想,喝点水。」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了,他绝对不会开口。

    阴影罩了下来,被激怒的人咬上他的唇,蛮横地闯入他发苦的嘴里。月琼不敢挣扎,可是他要喝的是水,不是口水。惩罚够的人在对方快窒息前终于离开了。还在生病的人大口大口呼吸,接着剧烈咳嗽起来。粗糙的大手把他按在自己硬邦邦的胸膛上,月琼的眼泪口水和鼻涕来不及擦,全抹了上去。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月琼很是糊涂,和平日的他很不一样。他打算何时折磨他?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他送回去?毕竟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宜侍寝,不仅不会让他舒服,反而可能把病传给他。

    「严墨。」

    耳朵里是这人从胸腔传出的威严声,月琼吓死了,他干嘛好好叫人进来?每次他侍寝的时候这人从没叫过第三个人,难道他要换个法子折磨他?门开了,月琼想扭头去看看,可是他的头被按住了,他只能盯着墙。不过他只露了个头,身子其他地方都没有露出来,月琼又稍稍有点安心,如果让别人看着他侍寝,他宁愿死。

    进来的严墨手里拿着一个碗。他把碗交给严刹,对严刹点点头,严刹示意后,他放下了床帐。头上的手拿开了,月琼不动。可对方不允,强势地抬起了他的脑袋。一碗水递到了他的嘴边。为何他有不好的预感?盯着那碗清澈见底的水,月琼很想喝,但直觉告诉他危险。

    「喝了。」

    碗紧挨着他的嘴。

    「是,什么?」

    「水。」

    舔舔很干的唇,月琼不信地看着那双绿眼睛,在那双绿眼越来越沉后,他咬咬牙张开嘴。没什么异味,可月琼的心却越跳越快。这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喂完了水,严刹突然来了句:「你永远都不可能自己适应。」

    适应什么?这人的天赋异禀,还是江陵的冬天?就这样对视了好半晌,月琼也没有等到对方回答。

    严刹从两边床帐的缝隙中把空碗递了出去,守在床外的严墨拍了三下手掌,接过空碗。又有人进来了,是徐开远,他扶着一位老者,老者的眼睛上蒙着黑布。然后严壮双手抬着一张方桌走了进来,把方桌放在离床两步的位置。然后他又出去了。不一会,他又抬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五个碗,他把碗依次并排放在桌上,碗里冒出浓浓的药味,里面是熬好的汤药。

    一切都在极度的安静中进行,月琼只能听到脚步声,不同人的脚步声,心下越来越紧张,这人要做什么?

    「爷,已准备好了。」严墨隔着床帐道。

    准备什么?月琼险些喊出来,他惊慌地看向严刹。严刹掀开了被子,月琼打了个寒战。拿过床内的棉袄,严刹不怎么温柔地给月琼裹上,然后自己套上了长裤。接着把月琼翻了个身,让他靠躺在自己的身上,用棉被盖住他赤裸的下身,露出了他的腹部,拿毯子把他和月琼的上半身裹紧。

    肚皮凉飕飕的,张口,月琼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他要起来,更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这人给他喝了什么!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可严刹的胳膊一动,毯子盖在了他的脸上。眼前一片黑暗。月琼更怕了,果然他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人又想到新的法子折磨他了!

    「不要害怕,只是给您调理一下身子。」

    是徐大夫!

    床帐掀开了,严刹对徐开远颔首,对方会意。月琼想求饶,奈何说不出话来,更是无法挣脱。

    「过程中会有些疼,即使服了麻药,还是能感觉到,千万不能让他挣扎,否则前功尽弃。」那位老者开口。月琼吓得病似乎全好了,努力张嘴大喊,却只能发出「嘶嘶」声。一根手指塞进了他的嘴里,他想也不想地用力咬住,大不了,大不了他豁出去了!

    严刹没有把手指抽出,任由月琼咬着。徐开远把老者扶到凳子处坐下,他走到方桌前,取出一个布包摊开,里面是一根根银针。

    老者问:「药可是按我的吩咐熬的?」

    徐开远答:「是。」

    「可是按我吩咐的位置摆放的?」

    「是。」

    「好。」

    老者敲了下拐杖:「都准备好了?」

    「是。」

    「好!第一针,天枢,龙血。」

    徐开远取银针,沾取第二碗里的汤药,在月琼的天枢穴缓缓扎了进去。

    「地海,龟甲。」

    银针沾取第四碗汤药,扎进月琼的地海穴。

    「中注,气血。」

    第五碗汤药,银针缓缓刺入中注穴。

    「水道,女娲。」

    第三碗汤药。

    「中极,地藏。」

    第一碗汤药。

    徐开远在老者的口述下,将一根根银针扎入月琼的腹部和腰部两侧。喝了麻药的月琼刚开始只是怕,但没什么感觉,可渐渐的,他的肚子越来越热,热到最后竟疼了起来。嘴里的指头一直没有抽出去,月琼却没力气咬了。好疼,哪里是「有些」疼,是「非常」疼。

    汗水从额角滴下,月琼叫却叫不出,脑袋闷在毯子里,他喘不过气来,嘴里的手指抽出去了,毯子掀开了一条缝,月琼拼命呼吸。痛苦中,他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那双眼正看着他。

    到底在对他做什么?月琼想问。绿眼的主人只是看着他,不回答。调理他的身子是为了让他适应他的天赋异禀,还是让他适应江陵阴冷的冬天?粗糙的大掌在他残废的右臂上抚摸,月琼等着对方的回答。

    「唔!」

    喝了麻药的人,疼得发出了一点声音。绿眼的主人一直看着他,摸着他的右臂。月琼看不懂,看不懂他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

    当徐开远扎下最后一根银针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月琼疼得冷汗直冒,眼里也有了水光。严刹又把毯子稍稍拉开,让月琼能呼吸得更顺畅。桌上的汤药换了刚熬好的,还是按原来的顺序摆好。徐开远把第一碗药拿给严刹,床帐放下,严刹拉开毯子喂月琼喝下。药汁顺着月琼的嘴角流到了严刹的身上。月琼已经疼得无法反抗了,他也反抗不了。

    空碗递出,然后是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第五碗。

    「两个时辰后拔针。」老者叮嘱道。徐开远对严壮示意,他扶起老者,把他送了出去。严墨上前关了门。

    「再给他喝一碗麻药。」在老者进来后就没有开过口的严刹说话了,并掀开床帐。严墨出了卧房。

    「月琼公子,只要忍过这两个时辰,冬天你就不会再怕冷了。」徐开远看着王爷说。月琼大口喘气,耳朵里突突地响。若真如徐大夫所说,他忍;但结果他仍是会冷,他今后宁愿病死也绝不再让这位喜欢助纣为虐的恶大夫给他看病。

    严墨返回,拿来了放了麻药的水,严刹喂月琼喝下。喝了药的月琼又被严刹包回了毯子里,疼痛渐渐缓解,他闻到了一股甜香,意识飘远。

    月琼是在昏迷中被人从松苑送回来的,抬回来时,天已微亮。每一次他都是昏着出来,没有人怀疑府里最不受宠的他这一回不是因为侍寝。回到林苑后月琼开始高热,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徐开远在林苑进进出出,林苑内外充满了药味,洪喜和洪泰急得守在公子的床边不敢合眼。第四天,月琼的烧终于退了。

    洪喜和洪泰哭着跪在菩萨面前谢菩萨保佑,而月琼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把炭火盆撤了。」他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白受罪。

    洪喜和洪泰当然不会撤了炭火盆,而是给他端来早就煮好的菜粥。前后病了这么多天,原本就不胖的月琼瘦得只剩下骨头了。他胃口极好地吃了一碗粥一碟小菜,然后又昏睡了三个时辰,才算彻底地清醒。

    这回,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的皮怎么这么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他记得他那晚没有侍寝啊,难道那人在他睡着的时候……也不对,若他侍寝了,应该骨头疼,肉疼,而不应该皮疼。伸出胳膊,月琼细看,只见胳膊红红的,好像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磨过一样,都出红血点了。

    把凉胳膊放回被窝,月琼第一次生气地喊:「洪喜,洪泰。」

    「公子?」

    「从今往后,不许徐大夫踏入林苑。」

    「公子?怎么了?」洪喜急忙问。

    「他骗我。」

    「公子,徐先生怎么骗您了?」

    月琼瞪着床顶,非常非常生气。他怕疼,但想着今后将不再怕冷,他忍住了,可是他把胳膊伸出被窝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觉得冷,徐开远骗了他,根本不管用!

    「公子……」

    「不要问为何,总之今后我病了你们不许再去找他,他是庸医。」

    「公子……」洪喜和洪泰面面相觑。

    「答应我。」月琼很有威严地下令,左胳膊上冷出的鸡皮疙瘩还没消退。

    洪喜和洪泰立刻道:「是,公子。」

    这一回月琼是吃足了苦头,烧虽然退了,可他的肚子总是隐隐作痛。洪喜和洪泰想着法子给他做可口的饭菜,更是鱼翅人参的天天不断,让他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半夜去王府的库房偷盗去了,不然他哪能天天吃这些?不是都被他卖了吗?不过即使如此,那根可恶的羊肠还是每天都得放在他的体内。

    自从他的烧退后,黎桦灼常常会来陪他,不过一天只会陪他聊一个时辰,从不多聊,说是让他好好休息,养身子。但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他也怕了。

    屋外依旧阴雨不断,月琼屋内的炭火盆增加到了六个,洪喜还在外间生了一个火炉。月琼喜欢被褥衣裳都干干爽爽的,但江陵地处东南,夏天潮湿闷热,冬天湿冷严寒,对适应力极差的月琼来说简直是另一种折磨。

    月琼的鼻尖在冒汗,可他还是让洪喜把炭火盆生得旺旺的,这样被褥就会干燥一些,不然他的身上会起红疹子,奇痒无比,而且这样的话他的右手也会舒服些。泡在热水里,月琼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皮已经不疼了,不知被什么磨出的红点也不见了,他问洪喜洪泰,两人皆一副不解的模样,也许是他昏过去之后,那人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折磨他了。

    腹部还是如常的平滑,没有针孔。热热的,隐隐有些疼。蜷缩在热水中只露出头,月琼暗道:他好像错怪徐大夫了,似乎,真的管用。虽然身子还是不舒服,可他好像没那么怕冷了。可是……按上腹部,月琼深思,那人为何要好好地为他调理身子?难道是想他身子好一些,他好多折磨他几回吗?月琼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起来,脸色苍白,他要不要揣着他那二百多两银子逃出王府?


    第四章


    不等月琼应验他的猜测是否正确,厉王府迎来了它第九个年头。在他生病、扎针、养病的这段日子,年节来临。大年三十这一天,厉王府上下热热闹闹的,就连黎桦灼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挂了灯笼,贴了窗花。

    洪喜和洪泰也去行公公那里领了灯笼、窗花和爆竹,在公子生病期间,两人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逢年过节管家严萍都会给各个苑的公子夫人们分配布匹、银两等过节的赏赐。月琼虽是最不得宠的,不过也能分到些赏赐,只不过数量少一些。

    月琼的身子不舒服,过年的事就全部交给洪喜和洪泰打理了,往年他会跟着两位侍从一起忙活,今年却是没什么精神。

    从「财宝箱」里拿出五两银子让洪喜和洪泰到街上买来桃花、给菩萨的贡品还有香等过年少不了的东西,再把赏赐的布匹给三人做一身新衣裳,基本上分到的布匹也刚刚够三人一人做一身。今年月琼额外分到了些绸缎,他犹豫再三后,让洪泰拿去卖了。分到的年货他留下点稀罕和常吃的,也狠心地让洪泰都拿去卖了。这回洪泰很厉害,前前后后共卖了二十多两银子,让月琼笑开了花,连带着身子都没那么不舒服了。

    吃了午饭睡了一个时辰不到,月琼起来了。洪喜给他穿上新做的棉衣,道:「公子,行公公刚来说,今晚的年宴所有的公子和夫人都要去。」

    「哎?」月琼诧异,以往那人都是选几个人,今年为何要全部人都去?他不想去。冷不说,年宴上的饭菜又不好吃,还不如和洪喜、洪泰、桦灼、安宝窝在屋里吃火锅呢。而且,被扎针之后他很不想见那人。

    「行公公说是王爷的意思。」

    月琼皱眉:「你去跟行公公说,我又发热了,去不了。」

    「好,我这就去。」洪喜也不劝说,给公子理好衣裳后就走了。

    过了一会,洪喜面有难色地走了进来,月琼叹息道:「不行是不是?」

    「公子,行公公说王爷说了,谁都不能不去。」

    月琼隔着衣裳摸摸自己隐隐犯疼的肚子:「那就去吧。」

    酉时刚过,行公公手下的小公公就来传话了。洪喜和洪泰陪着自家公子出了屋,作为贴身侍从,他们也是要跟去的。小公公带着月琼主仆三人来到西苑的前院,西苑的公子们几乎都到了,月琼看到了桦灼和安宝。两人无奈地看了彼此一眼,月琼跟着小公公来到他该站的地方。

    西苑的公子共有十人,以楼舞「舞君」和叶聍「聍君」最为得宠。两人站在首位,最不得宠的月琼和黎桦灼站在末位。公子们站成一列,侍从们站在各自公子的身后,行公公带着三位小公公站在外侧。

    夫人公子们再得宠,也不敢轻易得罪东西南北四苑的掌管公公和嬷嬷。而和南北苑的嬷嬷相比,厉王府建府前就跟着严刹的西苑行公公和东苑魏公公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管家严萍。虽说只是掌管东西两苑的管事公公,却是诸位公子讨好的对象。

    诸位公子们站好彼此寒喧一番,再和行公公套套近乎,没有人搭理最不受宠的月琼和黎桦灼。两人在这种场合也没有闲聊的兴致,就低头闷不吭声地站在那里。

    见人都到了,行公公咳嗽两声,大家都安静下来。他不苟言笑地说:「时辰差不多了,诸位公子们走吧。」说着,他转身带路,精心装扮过的公子们带着侍从和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心思各异地跟上。落在最后的月琼头上一根戴了八年的桃木簪子,脚上一双最普通的布鞋,一件灰色的棉袍里面是厚厚的棉袄,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月琼,别管那么多,咱们到时候只管吃喝就是。」黎桦灼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月琼捂着肚子,怎么办,他突然想上茅厕。

    来到王府专门用来宴会的「露茗阁」,西苑的公子们遇到了东苑的公子以及南北苑的夫人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互相打个招呼。四苑的管事也互相打个招呼。十九位公子和十六位夫人跟着各自的管事公公和嬷嬷进了露茗阁。至于人数为何少了,很简单,被送出府了。

    其中有几张很新的面孔:东苑蝶庄大少爷送来的江苍岩「苍君」,东苑刚入府仅三日的阙融「融君」和张陵溪「陵君」。受秦夫人的影响,南北苑的夫人们备受冷落,讨严刹欢心的人也就不送女人了。相比东苑,西苑的公子们到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原来的那十个人。

    进了「露茗阁」的前厅,三十五个人来到正厅,正厅里很暖和,每张桌子的后方都摆着一个炭火盆。严刹还没有来,管家严萍已经在了,三十五人站在正中间,等着管家安排座位。每一年的年宴,座位代表着得宠的高下。从来没有参加过年宴的月琼不懂这些,他只想尽快找个地方坐下,他肚子不舒服。

    「西苑月琼。」忽然,严萍高喊一声。三十四个人心底皆一愣,怎么第一个会是他?!只有黎桦灼是因为担心。

    严萍喊了之后,见没有人出列,他又喊了一声:「西苑月琼。」

    行公公走到月琼身边,道:「月琼公子,请您出来。」

    一路上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茅厕的月琼呆呆地抬头,见行公公在对他笑,他愣愣地问:「什么?」

    「月琼公子,请您出来。」行公公做了个手势,月琼走出队列,纳闷:难道行公公看出他想上茅厕了?

    当行公公把他带到严萍面前时,月琼的直觉再次显灵:危险。

    果然!月琼就见严萍对他微微一笑,指着左侧的首位道:「月琼公子,您的座位。」

    他的座位?!月琼惊恐地瞪着严萍。没错,是惊恐。左为尊,那个座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吧。而且他的直觉已经察觉到身后嗖嗖的眼刀了。

    「严管家,您弄错了吧。」

    严萍笑着看向所有人说:「今次的座位是按照入府时日的长短来安排,月琼公子入府的时日最久,自然坐第一位。」

    严萍这么说,那就意味着这是王爷的意思,再不满的也不敢表示出来了。严萍对月琼示意:「请月琼公子入座。」忍着转身奔去茅厕的欲望,月琼低着头走到首位坐下,洪喜和洪泰走到他的身后跪坐在两侧。

    除了已被赶出府的秦夫人,月琼入府的时日最长,或者说跟着严刹的时日最长。厉王府建府才六年,月琼跟了严刹八年。按入府的时日排坐,谁都不是月琼的对手。只是仍有人很是不满,尤其是精心打扮想趁宴会时引起王爷注意的公子夫人们。

    「西苑,桦灼公子。」严萍捧着折子继续喊。

    黎桦灼立刻出列带着自己的侍从安宝跟着行公公走到月琼身边坐下。他入府时日为三年八个月,位居第二。有他在身边陪着,月琼的肚子好像没那么痛了,他可以忍到晚些时候再去茅厕。

    「西苑,楼舞公子。」

    一袭墨绿衣衫的楼舞带着他的侍从出列,他是三年一个月。

    「东苑,昌虹公子。」两年三个月。

    「东苑,宫瑶公子。」一年八个月。

    「西苑,叶聍公子。」一年两个月。

    一直到刚刚入府的三位公子,左侧的位置坐满了。坐在最后的几名公子很是懊恼。

    然后严萍开始喊右侧的夫人位置。第一位是入府已三年六个月的南苑涟水「涟夫人」,接下来依次是南苑郝敏「敏夫人」,北苑上官媚儿「媚夫人」……十六位夫人的位置也很快排好了。虽说右为卑,可能坐在第一,涟夫人也是极为高兴,和对面低着头的寒酸月琼不同,她可是精心打扮过了。

    酉时二刻,严刹出现,严萍立刻高喊:「王爷入席──」厅内的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礼:「奴家恭迎王爷──」

    月琼起来的速度很快,不过嘴只是动了动,压根没喊出什么,众人的声音都很高,别人也不会听到他根本没喊。他低着头,看上去恭敬极了。

    严刹山一般的身躯一出现立刻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坐下。严萍高喊「入座」,众人坐回,月琼的速度仍是很快。

    「上菜──」

    严管家充当了贴身公公的角色,扯着嗓子喊。

    月琼的左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揉啊揉,怕肚子不争气这个时候让他跑茅厕。下人们把一盘盘佳肴摆在王爷及夫人公子的桌上,月琼抬眼瞟了一眼,很丰盛,大鱼大肉,过年该有的都有了。他撇撇嘴,还是想回去吃火锅,热乎乎的出一身汗,多舒服。

    「举杯──」

    月琼左手拿起杯子抬头,不过却垂着眼,不想看那个人,他的肚子现在都不舒服。严刹的日光在两侧巡视一圈后,他喝下酒,众人立刻喊:「祝王爷身体安康,心想事成。」

    月琼跟着嘴唇动动,其实在心里说:祝你来年少生气,最好不生气,生气别找我,快快让我走。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喝酒,尝一尝,怎么是水?瞟瞟右边的黎桦灼,见他一副美酒的模样,他纳闷了。

    「歌舞起──」

    下面是歌舞。月琼喜欢看这个。洪喜给他夹好菜,洪泰给他斟满「酒」。月琼左手利索地拿着筷子一边吃菜一边欣赏歌舞。他很喜欢看歌舞,舞娘很漂亮,舞姿很优美。儿时,他不喜欢练武,反而喜欢跳舞,娘不许他学他就偷偷跟着舞娘学。每次随着音律旋转的时候,他就觉得所有的烦忧都被甩掉了,觉得自己飞上了天。不过自从右手废了之后他就没有再跳过了,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会跳舞,哪怕是洪喜洪泰、桦灼安宝,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十几位舞娘在中央翩翩起舞,薄薄的纱衣在旋转中透着妩媚。月琼如痴如醉地看着,六年没有看过舞了,记忆中最早的一次,是他六年前右手还完好时独自一人在皑皑白雪中起舞。现在,他怕是连旋转都会摔倒了吧。

    「公子,喝碗汤。」

    洪喜把汤递到公子嘴边,月琼左手拿着筷子,两眼盯着舞娘,习惯性地张嘴喝下。洪喜喂公子喝了汤,又道:「公子,您别忘了吃菜,不然一会菜凉了,您吃了又不舒服。」

    「所以冬天要吃火锅。」

    月琼夹了几道青菜送入嘴里,见没人注意,他把大鱼大肉夹到洪喜洪泰的碟子里,小声说:「快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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