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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妖-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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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

    就这样,在月琼和严刹收拾妥当,拐了道弯从前府大门出来时,跟着他们一同进京的还有一头母老虎。和洪喜洪泰、桦灼安宝一一道别,月琼笑咪咪地让严刹扶着他上了马车,严刹把孩子放在月琼身边,对他的部下们点了下头,然后一句话也没有交代就上了马车。

    这次进京,严刹只带了熊纪汪、徐开远、三严和三百铁骑兵,把江陵与之后的大事交给了留下来的李休和周公升等人。若是以往,李休和周公升作为谋士怎么都得跟去一人,不过现在严刹的身边多了一人,他们去不去都无妨。

    在马车走远之后,其他人都立刻散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仍站在门口的李休小声问:「若他没有对王爷动情,他选的会是京里的那个吧。」

    他身边的周公升小声答:「所以我们该庆幸,庆幸他对王爷动了情。」

    李休笑笑:「我一直很好奇,京里的那个是如何做的,竟然会把他吓得逃之夭夭。王爷也是霸道之人,却能得了他的心。」

    周公升也笑笑:「他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自然知晓该把心给谁。这几日我总在想,以他的身分居然会走到王爷身边,这也许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他和王爷之间的缘分无人能比。」

    李休接着眯起双眼:「都说他毫无治国之能,这才引得天下大乱,朝臣纷纷投靠古年。若不是古年不想把他逼得太紧,给了他两年的时间考虑,怕是不出半年天下就会易主。可我现在有些怀疑了。」

    周公升拍了拍他的肩:「他想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咱们这些做属下的,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吧」

    李休笑出声:「也是。王爷都依着他糊里糊涂地过了,你我又何必想得那么明白?」两人相视而笑返回王府,这天下,也许从来都不是古年的。

    雾岛,一座隐匿在茫茫大海中只有极少人听过的神秘地方。有人说那只是一座小岛;有人说那是海上王国;也有人说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可是说归说,却极少有人亲眼见过,只知道那里终年被浓浓的雾气笼罩,所以称为「雾岛」。

    雾岛王宫的一处极其安静又极其美丽的地方,一名身着淡蓝衣衫的男子手执白玉的棋子,眉头微锁看着面前的棋盘。棋盘上,只有雾岛才有的稀有黑玉棋子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

    男子的头发从耳鬓分出一股,用银色的发带缠了披泄在身后。微风吹过,他额前的发丝飞扬,给原本就格外俊美的容颜又添了几分柔色。男子的脸色不大红润,也有些削瘦,但那双平日里总是温柔的双眼在沉思时却透出了几分凌厉。

    对面身着黑衣蛟纹的男子似乎觉得这盘棋自己赢定了,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上,而在举棋不定的蓝衫男子身上。他的眼里是能把人溺毙的温柔,唇角的笑不是面对臣子时的敷衍与心机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蓝衫男子想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两指间的白玉棋子稳稳地落在一枚黑玉棋子边,然后他淡淡地笑了,把被白子吃掉的黑子拿起来,他抬眼:「这局,我赢了。」

    黑衣男子并没有因此而恼怒,仅是挑挑了眉:「必之的棋艺越来越高明,我甘拜下风。

    「哦?」蓝衫男子也没有太大的喜悦,学着对方挑起眉,「我怎么觉得你今日输得比昨日还快?」

    「有吗?」黑衣男子拉过白衣男子略显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印了个吻,「必之整日钻研棋法,我却要分心处理俗事,自然会追得越来越辛苦。」说着他起身,却没有放开对方的手:「凉了,进屋吧。」

    点了下头,蓝衫男子站了起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侍者立刻上前送上御寒的披风。黑衣男子从侍者手里拿过披风给对方披上,系好襟口,然后毫不避讳地牵着蓝衫男子的手缓缓朝寝宫走去。

    走了一会,蓝衫男子古必之问:「许久没见到骁骞了,外头可是有了麻烦事?」

    黑衣男子徐离沧浪立刻回道:「那孩子玩心重,去了外头就不愿回来。你若想他了,我让人把他喊回来。」

    古必之摇摇头:「倒也不必,就是想问问他嬛玉和幽儿现在可好。」

    徐离沧浪的眼里闪过黯色,笑道:「怪我。前几日你受了风寒,我把这事给忘了。骁骞来信,说嬛玉和幽儿现在很好。」

    古必之的脚步慢了下来,幽幽道:「我对不住幽儿,让他一人……」

    「必之!」徐离沧浪打断他,眉心拧起。

    知道他不爱听,古必之歉意地笑笑:「我今后不说了。走吧。」握紧徐离沧浪的手,他向前回到寝宫,屋内是终年不散的药味。有侍从在两人进来后就马上端来了药碗,古必之接过几口喝下,然后一勺蜜糖喂进了他的嘴里。接着女侍们端来饭菜。在阎王殿里走过一回的古必之一日要吃五餐,每一餐都不能多吃,更要天天喝药。即便如此,整个王宫都没有人会认为他们的王有一日会厌倦了这个身子赢弱的异域男子。

    「君上。」

    徐离沧浪的贴身侍者走了进来,手上是一封密信。接过信后,一看信封上画着一只翻倒在地的乌龟,他就知这封信是谁来的。除了他那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儿子外,无人会如此无聊地在信上画翻不过来的乌龟。

    「是骁骞?」古必之问。

    徐离沧浪把乌龟拿给他看:「你说还能是谁?」

    古必之没有去接信,也不好奇信里写了什么,只说了句:「看看有没有嬛玉和幽儿的消息。」

    「好。」倒也不怕这人发现什么,徐离沧浪当着他的面打开信。

    古必之没有探头看,慢慢地吃他今日的第四顿饭。桌上摆着十几样精致的菜肴,但都不多,每一小碟,普通男子大概几口就能吃完一碟。不过他最多也只能吃下一半。死过一回的他,身子只能一点点地调理回来。

    信很厚,徐离沧浪越看心越沉,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分异样。待他全部看完了,古必之也差不多吃饱了。命人进来收拾,徐离沧浪说:「骁骞那孩子在幽儿面前天天嚷着幽儿是他的未婚妻,结果幽儿不理他了。说是幽儿编了曲新舞,把他迷得七荤八素,想让幽儿再给他跳一次,幽儿却死活不肯。嬛玉只管看笑话,也不帮他,这不写信来求救呢。」

    古必之笑了,这一笑令徐离沧浪离不开眼。他满是思念地说:「幽儿的舞天下绝伦,起初我还担心待他登基后,他如何稳定朝中的大臣。可嬛玉那年生辰,幽儿却是一舞定天下。只要是看过幽儿舞的人,谁都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只是幽儿的心不在天下,不在朝堂。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定会用心去做,但却是委屈了他。」

    徐离沧浪揽紧他:「要不你给嬛玉去封信,让幽儿禅位于古年?」

    古必之摇头:「年弟的性子暴虐,把皇位给了他,天下苍生怕是要遭殃了。而且……」想到什么,他肃了颜,「年弟……信上可说他现在如何?」

    徐离沧浪眼神闪了下:「骁骞提了,说是不大喜欢古年。幽儿也在躲他。」

    古必之蹙眉道:「年弟其实不能算是我的亲兄弟。他的生母是先皇的异母妹妹我的亲姑姑稳乐公主。稳乐公主那一脉多疯癫。年弟的生父是他的亲舅舅安阳王。安阳王和稳乐公主是同母兄妹,两人乱伦生下了年弟。这件事是皇家大忌,皇爷爷赐死了稳乐公主和安阳王,把年弟过继到了我母后的膝下。我不能把皇位给他也有这个原因。」

    徐离沧浪趁机试探口风:「你是怕古年血脉里也有这种疯癫之症?」

    古必之担忧地说:「这也是我为何不让他接近幽儿的原因。幽儿有倾国的容貌,年弟看他的眼神总是让我不能放心。只是不知道这几年他是否安生。」

    徐离沧浪立刻说:「若是古年对幽儿有不轨之心,这几年也该有所行动了。不过照你这么一说,他那样的人这几年也不可能安生。必之,若古年对幽儿……」

    「那我决不手软!」古必之厉声道,「若他能做个明君,我可以让嬛玉把皇位让给他,但他若对幽儿出手,哪怕他是我的兄弟,我也不会饶了他。谁都不能碰幽儿,除非幽儿自己愿意。」

    徐离沧浪点点头,试探地问了句:「必之,若幽儿实在不想坐那个位置,又绝对不能给古年,你同不同意江山易主?」

    古必之皱起眉:「这话是何意?」他有了不好的感觉。

    徐离沧浪立刻说:「必之,你别急,我只是随口问问。江山更迭,外头不是很常见吗?」

    古必之认真看着他,过了会后说:「沧浪,不要瞒着我。我的身子是不好,但我该知道的你要让我知道。我会注意自己的身子,这点你放心。」

    徐离沧浪也看着他,犹豫许久后说:「必之,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但你先不要急,我保证幽儿和嬛玉都很好。」

    知道这人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子,古必之点点头:「你说,我不急。」

    把人搂进怀里,吻了他一口,徐离沧浪说:「那我慢慢说,你不能急。」

    取下手腕上用来静心的佛珠串,古必之闭了眼:「好。」

    天色完全暗了,寝宫内的烛火亮起。一直靠在徐离沧浪怀里的古必之神色宁静,只是手里的佛珠串转得很快。待徐离沧浪全部说完后,他一把握紧佛珠,缓缓道:「给嬛玉去封信,一切听幽儿的。」

    徐离沧浪终于松了口气:「我就担心你今后知道天下易主了会受不了。既然你放得下,那我就让骁骞在外头全力帮幽儿。」

    古必之似笑非笑地说:「我已经死了。作为君王,我无愧天下、无愧先祖;作为父亲和大哥,我亏欠幽儿和嬛玉太多。天下是幽儿的,他要给谁便给谁。」

    想到什么,徐离沧浪笑了几声,在古必之耳边道:「还有一事,你保准高兴。」

    「什么?」古必之暗沉的双眸发亮。

    「幽儿他,」徐离沧浪抱紧怀里的人,「你可不能激动。幽儿他,生了个儿子。」

    「什么!」古必之猛然挣开徐离沧浪的怀抱,凤眼瞪大,「幽儿他,你是说?」

    「对,」把人搂回来,徐离沧浪笑道,「幽儿他以男儿之身生了个儿子,叫小妖。去年十二月初九生下的,骁骞说小妖活脱脱就是幽儿小时候的模样,漂亮极了。」

    古必之久久无法言语,他紧紧握着徐离沧浪的手,呼吸急促。等他能开口时,他哑声道:「让我见见,让我见见幽儿的儿子。我,我当爷爷了!」

    「是啊,必之当爷爷了。」吻上激动的人,让他静下心来,徐离沧浪这才说,「严刹要和古年开战,嬛玉怕波及到幽儿和孩子,想把他们两人带来岛上,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幽儿……」古必之又有些不安。

    「别担心,幽儿会认同的。不然他也不会和那个严刹在一起这么多年。严刹可对骁骞说了,幽儿是他的妻。骁骞想带幽儿走,幽儿也不肯,说是离不开严刹。必之,幽儿会祝福你我的。」吻落在古必之的脖子上,徐离沧浪解开他的衣带,探手进去,轻抚他微凉的身子。

    呼吸不稳,抱紧徐离沧浪,古必之点了点头:「也该让幽儿知道他的父皇与一位男子在一起。幽儿会认同我们。」

    「会的。幽儿那么善良,那么美好,怎会不认同我们?」把人放平,徐离沧浪覆了上去,轻吻身下人赤裸的身子,「骁骞说孩子的眼睛像严刹,绿幽幽像碧玉珠。幽儿认定了孩子是投错胎的小妖怪,宝贝得不得了。」

    「嗯……」承受这人的亲吻抚摸,古必之任这人缓缓进入自己,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幽儿的孩子,当然,是,勾人心魂的,小妖怪……」

    「对我来说,勾人心魂的只有一人。」吻住古必之,徐离沧浪以这人能承受的力道缓缓抽动,只要这人活着,只要这人愿意在他身边,这点隐忍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有一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幽儿的右臂……废了。

    摸了摸熟睡之人的脸,徐离沧浪起身放下床帐。立刻有侍从进来为他更衣,他叮嘱道:「让膳房把君侯的晚膳备着,等孤回来后就拿过来。」

    「是,君上。」

    「宣大都尉来见孤。」

    「是,君上。」

    掀开床帐又看了眼熟睡的人,徐离沧浪这才走出寝宫去了御书房。一个时辰后,大都尉徐离聪领着皇命离开了御书房。三日后,徐离聪亲帅十二万水军离开雾岛。

    站在皇宫的最高处,古必之眺望远方,他知道今日徐离聪率领十二万水军离开,也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捻动手里的佛珠,古必之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自从他来到这里后,他就很少再操心俗事了。他知道那日沧浪并未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但为了不让那人担心,他没有提问。

    他了解幽儿,那个只喜欢跳舞的孩子怎么会好好地与一名男子在一起,还生下了儿子。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投错胎的妖怪,他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吃了能让男人产子。那个严刹是如何与幽儿在一起的?孩子的事也一定与严刹有关。

    「必之,你怎么站在这里?!这里风大。」

    一件披风随着来人的担心裹在了他的身上,古必之──古幽已死去多年的父皇古瑟向后一靠,沉声道:「告诉骁骞,若古年顽固不化不愿放过幽儿,杀了他。幽儿心善必不忍,但祸患不除终究是祸患。」

    「我知道了。」把人揽入怀中,徐离沧浪把他带下去,「幽儿选了严刹,那古年死了也就死了,也免得幽儿晚上睡不安稳。骁骞说幽儿让严刹把古飞燕弄到岛上去了,还让人好生照顾着。幽儿还在宫里的时候,古飞燕没少找他麻烦吧。我也是担心幽儿不忍,你既然定了就好了。」

    古必之的脸色很冷,又是那种似笑非笑地说:「我从来都不喜欢飞燕那闺女,只是幽儿常说闺女就是让人疼的,我也就忍下了。当年她把幽儿推下荷花池,若不是汀洲及时出现,幽儿就被她溺死了。沧浪,在离开你的那段日子里,若非有他们母子两人,我怕早就心思郁结而死,等不到你来。」

    徐离沧浪搂紧怀里他亏欠太多的人,他们两人被各自的身分戏弄了一番,还好他最终决定去找他,还好他醒了过来。

    「我遇到嬛玉时,她才十六岁,正是女儿家含苞待放之时。她却把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十几年用在了我的身上,单纯地陪伴我这个她半道认下的大哥。还以处子之身为我生下继承皇位的幽儿。」

    对他和沧浪的事,嬛玉也是一如以往地那样祝福他,只为他活得好。她把他当成这个世上最亲的大哥,爱他、敬他、护他。他却没有保护好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沧浪,谁都不能让幽儿和嬛玉受委屈,哪怕是幽儿喜欢的人,哪怕是我的亲人。帮严刹取得江山,把幽儿和小妖带过来给我瞧瞧。十几年没见了,不知幽儿是否变得更漂亮了。」想到自己的小孙子,古必之脸上有了笑。

    见他笑了,徐离沧浪放下一颗心:「听你的就是,你只要为我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操心着急,我什么都听你的。」

    回头给了他一个笑,古必之道:「我会爱惜自己,陪你一直走下去。」

    「你能这么想最好。」忍不住吻了他,徐离沧浪索性把人抱了起来,大笑着走向两人的寝宫。为何当初他会犹豫要不要去找这人呢?他太该死了。

    虽然一路上严刹下令不必赶着进京,可七天之后,他们还是抵达了栗子口。起初月琼还担心小妖会晕船,还好小妖除了能吃能睡了之外,什么异状都没有。怀抱儿子,手搂月琼,严刹在船停稳后,这才带着人走出船舱。熊纪汪上前小声说:「王爷,司马骓带了五百骑兵在前方等着呢,说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接王爷和世子,还有几名礼部的官员。」

    月琼的大眼闪过亮光,他笑咪咪地说:「这样好,有人护着安全。」

    严刹低头瞧了他一眼,粗声道:「把兜帽戴上。」

    月琼乖乖戴上兜帽,徐开远上来抱过严小妖,三月的京城比江陵还要冷一些,严小妖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双大大的绿色眼睛。严刹又拿来小棉袍给他套上,戴上兜帽,这下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就见一只胖嘟嘟的小妖怪。

    朝三严及部下示意,严刹搂着月琼下船。已经跳下去的三严护着两人和跟在他们身后抱着世子的徐开远下了船。走到平地上后,严刹放开月琼,月琼与他慢了半个步子。久候多时的司马骓和礼部大步迎了过来。

    「末将司马骓奉皇上之命在此恭迎王爷。王爷刚刚下船本应稍作歇息,但时间紧迫,还望王爷体谅。」双手抱拳,司马骓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让人很难相信这人曾派人送来过密信。不过在行礼后,他瞟了眼严刹身后戴着兜帽的男人和孩子,还有那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

    另几位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也上前问候,严刹如常的神色严肃,不怎么热络地说:「有劳大将军及诸位大人,本王谢皇上圣恩。」

    「王爷请。」司马骓侧身引路,严墨牵来了严刹的「九夷马」。上了比最精壮的战马还要高壮了许多的神驹,严刹伸出手,一只骨节纤细如羊脂玉般白润的手抬起握住了他。严墨在下面一托,严刹一使力,月琼上了马。接着严牟举起世子,严刹接过把小妖交给月琼抱着,然后扯过自己的黑色大氅把月琼和孩子都罩了起来。

    看着严刹与以往的冷硬作风完全不同的体贴举止,司马骓眼里闪过什么,但也只是闪过,其他几名官员则明显地惊讶。在严刹准备好后,司马骓说:「王爷,掌灯时分,我等将在驿站歇息。」

    严刹点了下头,挥动马鞭。熊纪汪徐开远在左侧后方,三严在右侧后方,三百铁骑肃杀地跟在他们身后。整个栗子口就听到了马蹄声,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黑暗中,侧坐在马背上,右肩抵着严刹的胸膛方便抱孩子的月琼心也跟着马蹄声「怦怦怦」地跳了起来。栗子口,最快三天就可抵达京城了吧。

    什么都看不到的严小妖哼哼起来,小手去拉父王的大氅。月琼左手抓住他的手,低声哄:「小妖,乖,外面冷。父王护着你,你才不会吃苦苦的药。」

    「啊……」刚下了船,又骑马,严小妖不干了。严刹左手拉住缰绳,右手把两人圈紧,顺便轻拍了拍小妖。

    「哇啊……」不舒服的严小妖哭闹了起来。绿眸暗沉,严刹收紧缰绳。就在他要停马时,他怀里突然传出了低低的吟唱。这一瞬间,他身周所有正在行进的人都愣了。

    「唔……唔……娃娃不哭不哭,爹摸摸你的小手,爹在这里,在这里;唔……唔……娃娃不哭不哭,爹摸摸你的小脚,爹在这里,在这里;唔……唔……娃娃不哭不哭……」

    黑暗中,月琼边轻拍小妖边低声唱着歌谣,哭闹的小妖渐渐安生了下来,躺在爹爹的怀里,咿咿呀呀地哼着。

    「娃娃不哭下哭,爹摸摸你的小胳膊,爹在这里,在这里……父王很快就回来,带回娃娃的甜糕糕……」

    马鞭挥下,把月琼和孩子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中,严刹的绿眸沉不见底。熊纪汪等人可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们都知道月琼会跳舞,可从不知道他还会唱歌谣,唱得还挺好听。

    司马骓吃力地跟着严刹,不时向被大氅遮住的地方看,眼里是复杂的光,甚至带着不明显的水光。只不过在严刹回头时,他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很多年前,他在御花园里也曾见过有个人这样哄哭闹的孩子──他的女儿。只是那时候那人唱的歌谣不是这首,他不仅唱,还抱着孩子轻步起舞,说闺女是要疼要宠的。

    那种疼爱孩子的感觉就如现在这时。也就是那一次他对自己说:司马骓,你要誓死效忠皇上死而后已。可是,那个人给他留了封信后就自焚了,在他的眼前自焚了。他恨自己没有做到当初的誓言,更恨有人竟这般狠心把那个仙子一般美好的人逼上了绝路。

    在爹爹的歌谣中,严小妖睡着了,他原本就是只能吃能睡的小妖怪,如果不是长途奔波,他不会哭闹。在府里,小妖哭闹的时候哪里轮得到月琼插手,他更没有机会给儿子唱歌谣,不过现在他可没什么得意的念头,就觉得有点丢脸,别人都听到了吧。

    「还晕不晕?」耳朵贴着的胸膛传来声音,月琼一愣,随即笑了:「好多了。」可能是生了孩子的缘故,从来不晕船的他这次却有点晕船,虽不严重可总是不舒服。哪怕现在已经下了船,他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似乎还在船上。

    搂着他的大掌用力,月琼整个人依偎在了严刹的怀里,左手环过儿子抓住严刹的衣服,月琼嘴角含笑地闭上了眼睛,他,就要回京城了。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孩子也不哭了,严刹拉紧大氅。

    已经可以肯定严刹怀里的那个人就是皇上圣旨上所说的那位叫「月琼」的公子,司马骓不由自主地又多瞄了两眼,始终没有看到那人的长相。不过能被厉王如此疼宠的人一定模样不俗吧。又想到了那位公子刚刚唱的歌谣,司马骓有些闪神,他想起了那个仙子般倾城的人。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定心,司马骓加快马鞭跟上严刹的九夷马。

    不过其他人可没有司马骓那么淡定,下巴各个惊得合不拢,这是他们认识的厉王严刹?然后他们也明白了,皇上为何会召严刹身边的一位公子进京。这次三王入京,也许不仅仅是观礼那么简单吧。想到现在的皇上,几个人也不敢乱猜测,那个已然成了暴君的男人,令朝中人人自危。

    掌灯时分,严刹一行人抵达了驿站,驿站早已有人候着了,房间更是一早就打理好了。严刹下马后就抱着月琼和儿子去了自己的房间。毫不掩饰自己对怀里人的疼宠。圣旨一下,谁都知道有个叫「月琼」的公子对厉王严刹的意义非凡。既然这样他不如干脆些,也省得自己麻烦。

    进了屋,严刹才揭开大氅,把还在睡的小妖抱到床上,他让月琼在内间洗漱用饭,留下严墨伺候,他出了屋。外间,司马骓和礼部的官员已经候着了,桌上摆满了吃食。

    「王爷,明早天亮后我等就启程,今晚王爷您早些歇息。末将就不叨扰王爷了。」

    「下官不叨扰王爷,请王爷早些歇息。」

    司马骓和礼部的官员行礼后一同退了出去,没有多余的话、多余的眼神。在他们退下后,严牟上前把一封密信交给了王爷,附耳道:「刚刚送饭菜时,司马骓塞给属下的。」

    绿眸深沉,严刹把信收进袖袋,只道:「吃饭。」

    熊纪汪等人也不多言,拿起碗筷吃饭,这次进京他们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离京城越近也就意味着危险越大。

    几人在外间吃着,过了会严墨抬着托盘走了出来关上门后说:「公子的胃口不大好,吃得不多,已经歇息了。」严刹拧了眉,徐开远立刻放下碗筷进了屋,严刹跟上。其他人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等消息。

    不一会,徐开远出来了,他让严墨把王爷的饭菜拿进去,然后对其他人小声说:「没事,就是晕船还没缓过来。」其他人一听放心了,端起碗继续吃。

    内间,严刹坐在床边几口把饭吃了,然后让严墨把碗筷拿出去。月琼已经上床了,胃里不大舒服,小妖还在睡,等他睡醒了就得喝虎奶了。吃好饭的严牟严壮不必王爷吩咐,两人到驿站后院挤虎奶。挤虎奶是个力气手艺活,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让别人插手。

    粗糙的大手放在月琼的脸上,严刹的拇指轻轻抚摸。月琼的眼睛弯弯的,成亲之后,每每见了严刹心里都会有一种与以往不一样的感觉。他说不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没以前那么怕他了。不管他做了什么,严刹都不会再把小妖、桦灼安宝、洪喜洪泰弄走了吧。

    严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月琼。看着看着,月琼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呼吸也渐渐平稳。严刹抽回手,给他盖好被子,抱着小妖出了内间,免得他一会醒了吵到月琼。结果严刹刚刚坐下严小妖就醒了,开始哭。严牟拿来热好的虎奶,严刹亲自喂儿子。有吃的,严小妖就高兴了,大口大口地喝。若不看驿站外的几百兵马,单看此时此景,哪里有半点紧张肃杀之气?等严刹给儿子换了尿布,又哄他睡了,他把儿子抱回内间放在月琼身侧,他则和衣上了床,取出袖袋里的密信。

    王爷洪福:

    末将当年奉先皇之命辅佐皇上,纵心有不甘,但不能违命。然先皇竟自焚于末将面前,午夜梦魇之时末将都万分悔恨当初听从先皇之命辅佐暴君。太师请末将助王爷一臂之力,太师乃先皇尊师,此意也定是先皇之意,末将愿誓死效忠王爷,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罪臣司马骓

    下床把信烧了,严刹的眉头却是拧着。司马骓的信上透露出当年的一些内幕,不过却无法令他开怀。回头看向床上熟睡的人,这人嘴上总说会认床,可真要换了床,只要他在身边,这人照样能一睡到天亮。想到这里,严刹的脸色柔和了许多。

    小妖在也睡着,那双唯一神似他与月琼的眼睛闭起来就更看不出像谁了。严刹的绿眸暗沉,他走到床边放下床帐,然后脱去外袍。床上的人在他钻进被子后微微睁了下眼,然后继续睡,只是把还没有暖和过来的冰脚丫子塞进了他的腿间。把人揽紧,严刹用自己的粗脚掌暖和对方,合眼睡觉。

    宫里的那位似乎真的很着急见厉王世子和他宠爱的公子,司马骓下令除了晚上在驿站歇息外,就是中午也是吃过饭后就上路。严小妖哪受得了这样的奔波,哭闹的次数越来越多,月琼也显出了疲态,如果不是他一直安抚着,严刹怕早就拿锤砸人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司马骓也明白自己很过分,可皇命难违,即使他已经决定叛逆,可现在还不到时候。为此他由衷地感谢那位一直戴着兜帽让他看不到脸的月琼公子,看得出严刹真的很宠信他,不然他的三言两语怎能轻易消了严刹的火气,严刹的属下们可是各个都窝着火呢。他相信严刹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在这里跟着他反!

    第四天晌午,京城的城墙近在咫尺,司马骓松了口气,终于到了。城墙上的守卫早已发现了他们,派传令官火速进宫通禀皇上。被蒙在大氅下的月琼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刚安抚好哭闹的小妖,身下的马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他就听司马骓道:「厉王奉旨进京,还不速速大开城门相迎?」然后就是一阵骚乱及恭迎,月琼怔怔地瞪着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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