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闹的鬼的名字作者:matthia-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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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哲只留意到了救灾这两个字。火灾……卫星八岁那年家庭聚会里的一场火，而程强恐怕就是参与扑救的人员之一？而关于多年前那件事，网络上似乎找不到。因为那个年代网络不如现在普及，恐怕只有旧纸媒体上还有消息。但古哲和他的朋友都没有任何渠道能找到那么久之前的新闻报纸。
　　凭这点平面化的只言片语，黑影还是不能想起什么东西。他坐在旁边看着古哲打字、抄录、对照记事本……突然开口问：“古哲，你现在觉得害怕吗？”
　　“现在？不，”古哲一边滑动滚轴一边说，“从在医院里那次开始，我就不再怕你了。”
　　“不是指我，”黑影低下头，似乎有点难为情，“我是说，对整个事情。对那两个女孩的事，对今晚，以及以后该怎么办……你等等再打字，听我说，这很重要。”
　　于是古哲把转椅转向黑影。
　　“你想查找当年发生了什么，对吗？其实，这很可能与现在即将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关系，”黑影说，“我从不抱希望能够想起生前的事情。大多数鬼魂都不能。即使是厉鬼，也只能感知自己的丧命场所和仇人，能够稍稍影响人间，除此外，也不能和这世界有更多联系了。就算我知道发生过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可能也救不了你们。”
　　“我只是想帮你。”古哲回答。
　　“你们几个人眼前面临的，是更严重的事。虽然现在我们不能确定那两个女孩在‘现实里’也真的不见了。她们去了哪里，遭受着什么，现在一切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一个个的也……”
　　“我只是想帮你，”古哲重复说，“你到底是想说什么，你想说，让我就先别管那些，遇到问题时，你来帮我们就好？”
　　黑影有点吃惊，又有点想点头承认，古哲摆摆手没让他开口：“面对那些奇怪的事你永远比我有经验，你连做饭都比我们做得好，可这不代表我就愿意什么都不干。我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你都不认识我，一开始还开我的玩笑，但接下来你却救了我。”
　　黑影愣了一下，知道古哲指的是扰灵那件事。
　　“坚持要我送你走时，你连自己是不是能安全都不知道，是吧？”古哲转回头，面对屏幕。他有点无法直接看着黑影说这些——尽管那张脸严格来说是卫星的，“你想帮助我，也想帮助魏初雪她们。我也想，但是我犹豫了，你却没有。为什么？”
　　“也没什么原因，我只是想这么做。没想过更多……”黑影说，“就像把筷子扔到你脸上时似的，没什么理由。救你也是，就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
　　“那我也一样。”古哲拿起那本笔记继续翻看。
　　“不管有没有用，我也就仅仅是想为你做点什么而已。”

　　19

　　那天，他又回到了那里。
　　那个在狭窄路旁的独门独院二层小楼，那个曾经被焚毁又重建起来的地方。
　　十三年前他曾经来过，后来又来了很多次。
　　直到这里重建并重新装修后被人买下，他就不再到这里来。也许这个地方已经安静下来了吧。
　　那天是十月三十一日，他一直无法忘记十三年前的这一天。不知不觉他就在附近停下车，远远看着这个地方。院墙上亮着小彩灯，小楼上窗户里流溢出温暖的光。
　　可是突然，几个年轻人从院子里夺门而出，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像是被什么追逐一般。
　　他坐在车子里惊愕地看着一幕，那些人的脸上可是写满了实实在在的恐惧，而不是仅仅在打闹。
　　于是，他又开始经常到这里来。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可能会成真。
　　这里多半时间都很安静，到下午和傍晚才渐渐有客人。所以他也在傍晚下班后才来。他见到了那个孩子……其实根本已经认不出来，他是从其他人叫他名字时认出来的。
　　卫星。让人很难忘记的名字。
　　但他没和那年轻人说话。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一次又一次从记忆里那个可怕的画面里挣脱，又再次被攫住。
　　又是几天后，这家店关门了。他还是每天来一趟，想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有几个人开车来了，接走了店里的老板和一个男孩。他去问了问，似乎这两个人得了什么病……虽然从模样上看不太出来。
　　周末时他在上午来了一次，看到有几个年轻人站在门口。
　　他认出来，这就是那天从院里逃出来的几个人。
　　他告诉他们水吧老板的事情，其中有个年轻人，目光里有一种带着恐惧的悲伤似的，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假装慢慢地走开，却从那几个人的谈话里听到了奇怪的信息：“她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可是昨天我们去的地方到底是哪？”“白天那个东西不会出来？”
　　他的脚步停住，思考着要不要回头。这些年，有太多人指责他、劝慰他、赞扬他，但却并没有人相信他。可他一直相信自己。这几个年轻人也许遇到了他所怀疑的东西。
　　可是他犹豫得太久了，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他看了一会他们的背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天晚上，他们又站在了那扇门前。
　　他们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尤其是刘粤京，因为害怕，他一直在打游戏，完全不记得自己下没下线、究竟怎么睡过去的。
　　古哲倒是很平静。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个恐怕无法避免。迟早得去面对。
　　“我们不进去成不成？”刘粤京问。
　　朱立业和古哲都知道他得这么说，就没同意也没否定。和昨天第一次进到这个屋子里时不同，现在他们做好了一点心理准备。用朱立业的话说就是：不就是闹鬼吗，我就不信人拿这些没办法。
　　他们打开门，进到院子里。刘粤京跟在后面，在他们要进门时再一次想阻止：“你们是疯了是吧？我不进去！绝不！”
　　“我也没那么想进去，”古哲说，“我们来都来了，更重要的是，不能就这么不管那两个人。”
　　“她们家人会管的！他们可以报警……”
　　“她们都不是本地人，家人不能立刻发现她们失踪！”朱立业不耐烦地说，“如果真的是绑架犯，我们当然得报警，但你觉得这是吗？你倒是告诉我，报警时我该怎么描述案情？”
　　说完，他已经打开了门。在院子里他和古哲还一人拿了一把铁锹，希望能多少有点保护作用。
　　“你实在不愿意，就在这等吧，我们肯定会出来。”进门前，“卫星”善解人意地对刘粤京说。后者想了想，还是一咬牙跟了进去。
　　屋里还是昨天那个样子，焦黑的人没在这里。
　　“你后来有查出来什么吗？”黑影一边看着那扇有磨砂玻璃窗的门，一边问古哲。
　　古哲还真的有找到一些东西。
　　下午时，黑影按照群里某人说的地方，去“魏初雪的学校”看了看。不过他白跑了一趟。
　　在这个期间，古哲不断不断地搜索可能有用的东西，然后通过某个能找回旧网页的在线功能，找到了一篇那个“程强”写过的东西。
　　他只是看了一遍，存了下来。他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什么的时候，自己竟然会不太想第一时间告诉黑影。于是，他没说，想着找个白天，坐下来和黑影好好地一起研究这件事。
　　看到古哲没回答，黑影以为他是太紧张，也就没再问。这一次，他们都没第一时间去向楼上走，而是都站在那扇门前。昨天从这后面出来跑出来一个怪物。
　　古哲回忆起，在水吧的结构里，这间房间是类似后厨的地方。虽然这里不提供正餐，但也要有存放材料和糕点的冷柜。
　　朱立业攥紧了手里的铁锹，猛地拉开门。几个人都做好了“这里不会是后厨了”的心理准备，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打开门后，出现的是一间普通卧室。
　　这间卧室的墙壁、地板、桌子、床铺上，都布满了密集、细小的割痕，像是被割开的一样。
　　除此外，这间房子另一面墙上有扇窗户，窗子向外打开，外面是细长昏暗的楼道。
　　这间水吧的面积没那么大，从屋外看起来，那扇窗户外应该是建筑后面的空地才对。
　　“这间倒不是复古风格了哈？”朱立业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站在门口壮胆般调侃了一句。
　　“什么？”黑影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
　　“你们看啊，”朱立业指指眼前的房间，“外面那些，看起来像八十年代似的。而这里看起来像现在的装修风格。除了全被割破了以外。”
　　古哲观察着这里。他说的没错，这间房间不是那种很古旧的装修，浅蓝色的墙壁，白色书桌和衣柜，床上的被罩还是卡通图案的。虽然被切割得乱七八糟，但从一些小的摆设来看，这里似乎是女性的房间。
　　他们试探着走进来，还不忘检查了一下门后面有没有躲着人。桌子上有个小书橱，俩面每一本书也都被割破了。黑影抽出来一本，刚想翻一下，却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另一个东西……杯子下面压着一张没有裁切过的大头贴。
　　“你们看。”他把它拿起来，给另外三人看。这里可能是肖诗的房间。这张大头贴上面，是肖诗和魏初雪。
　　这一点从书桌上的物品里得到了证实。有的东西上有名字。“看来她真的在这里……”古哲站在房间里，看着那些被切割得乱七八糟的摆设，完全没有走进了一个女生卧室的感觉。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肖诗的房间会出现，但他们几个都因此而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么魏初雪呢？她的一些……东西，是不是也会在这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她们两个本人又在哪里呢。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啊？”朱立业站在那扇通往昏暗楼道的窗边，“鬼屋也不带这样的，我们是穿越到什么地下城了吗？”
　　“你们要进去？要走那个小路？”刘粤京看着正在爬上窗框的朱立业、正在讨论爬过窗户技巧的古哲和“卫星”。他们都点头表示要过去。因为看起来也许和那两个女孩有关。
　　“我们不是应该上楼去吗？”刘粤京觉得，比起漆黑狭窄的小通道，楼上那个诡异的有天花板的大马路还稍微不那么恐怖。
　　“都已经到这里了，”古哲说，“而且昨天那个东西是从这屋子出来的，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先进来看看。没事的。”
　　这句‘没事的’其实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甚至连古哲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们从小窗户爬出去，沿着甬道前进。这种光线昏暗、空间狭窄的地方让人非常不安，有种无声的压迫感。古哲轻声对黑影说：“其实我昨天看到了点东西。”
　　“什么？”
　　“说来话长，我概括不好……”古哲本来没想现在就说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没控制住开始谈这个，“关于那个叫程强的人，还有卫星的。也和你有一点关系……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
　　长久以来，人们都不善于谈论死亡的话题。即使自己身后跟着的是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古哲也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才比较合适。
　　而黑影似乎是大概明白古哲的意思。
　　“那就等回去给我慢慢看，”他说，“以及，我想了想，其实我也有个事情应该和你们说。一开始我怕你们太紧张，就没提。”
　　他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而且用词不是‘你’，而是‘你们’。
　　“这个地方可能有凶灵。我只是猜的。”
　　可显然另三人都不怎么懂什么叫凶灵。古哲回头，看到“卫星”的神色严峻，显然这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凶灵？午夜凶铃那种？”刘粤京跟在后面问。
　　古哲倒是听黑影提过这个。扰灵、凶灵，鬼魂、厉鬼，这两两相对的四个，都是后者比较麻烦。
　　“扰灵就是以前影响过你的那个，”黑影继续说，“扰灵就像一般人说的‘灵异现象’，往往是一时产生的，可能存在的时间有几天、几个月、长的几年……日常中就可能产生它们。但是凶灵呢，就比如，被庙宇镇守着的东西，比如从古至今都存在的凶险，它们像扰灵一样，有的依附于一个人，有的根植于某个地点。”
　　“古代鬼楼、万人坑上建的学校什么的？”刘粤京在后面又怕又好奇地问。
　　“类似吧……”黑影只是懂得这些，也不是什么专家，其实不太会解释，“它就像被恶意供奉的凶神一样，积年累月可能不改变、也可能越来越强。但肯定不会无原无故消失。而一般的扰灵不同，它们弱得多，有行为、但没有意识。”
　　“那是什么意思？”古哲当然只见过一次扰灵，就是肖诗所产生的那个。
　　“比如，它们虽然能让电灯忽明忽暗，但它就只是要这么做，而不是想通过这达到更深的目的，”说着，黑影看了古哲一眼，“还比如，它能让人一晚上都在吐血，可并不是想要这个人通过吐血完成什么事……哦还有，它还能把人浮起来，很多鬼故事里都有吧？”
　　朱立业和刘粤京都笑了起来。显然他们也想到了古哲吐血的那次。而古哲在黑影耳边小声说：“连你都不能把人浮起来，你还得拖我！”
　　“我现在能了，有机会可以表演给你看。”黑影用卫星的面孔挑挑眉毛。
　　“卫星，你原来一直喜欢研究这些？”走在前面的朱立业突然停下脚步，“怪不得你整个人都很……奇妙。”本来他想说“很神经”的，但考虑到现在大家已经不那么关系紧张，“卫星”还天天做饭，他就换了个词。
　　突然停下也不仅是为了说这句话，他用铁锹指指前面：“凶灵什么的……它有坟墓吗？”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像墓室般的低矮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
　　不过，这不是那种看上去就神秘的石棺或古董棺材，而是明显的当代产品，甚至设计的样子……还有点中西结合。

　　20

　　棺材里传出了“咚”的一声，吓得几个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刘粤京躲在手持铁锹的古哲和朱立业身后，就像把他俩当做两扇门一样。
　　隔了不到两秒钟，他们都没来得及互相问一句怎么回事，又是“咚”的一声。
　　“诈尸……这是诈尸吧？”刘粤京从别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不，我觉得会不会是肖诗在里面？”古哲猜测。毕竟这里凭空出现了肖诗的房间，还有条奇怪的小甬道。不知道她自己家是真有这个结构，还是仅仅出现在这里而已。
　　棺材里咚咚咚的声音更大更快，还夹杂着闷闷的呜咽声。黑影向前走去，古哲也跟上，他们能清楚听到是个女性的声音。棺材太厚实了，她似乎在说什么，听不清。
　　“把它打开，这棺材没钉上。”黑影扶住棺材盖子的一侧。古哲想了想，把铁锹交给刘粤京，也去帮忙。可是他们两个人竟然搬不开这盖子，它看起来木质的，但像厚石板一样重。
　　“来帮一下。”古哲看着另外两人。
　　“我能把它打开……”黑影低声说。他现在不仅仅是个灵魂，能做到的事情比以前多。
　　古哲明白他的意思，就在刚才他们还谈过‘能把人浮起来’这类的问题。但是……要在那两人面前吗？这太像超能力了！古哲想提醒他这一点，但晚了，他看到，“卫星”的手指其实没有碰到棺材，从那双手的手心和指尖，又伸出来一双黑雾形成的手，它轻轻接触了棺材，然后沉重的东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慢慢被搬动了。
　　刚挪开一条缝，棺材里就传来一声大叫：
　　“别这样！别听他的！”
　　这声音不是肖诗，是魏初雪！黑影加快了动作，把整个棺材盖都挪开。魏初雪惊慌地坐起来，没有受伤，但满脸泪痕，虚弱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他们把她扶出来，想发挥一下男子汉的作用，安慰她一下，但她非常急迫地向外走。
　　“快离开！不能留在这里了，她被抓住了，她……”
　　“谁？肖诗吗？”古哲跟在后面。
　　魏初雪点点头：“是的。抓住我的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我昏过去了。醒来后，我在小菊……肖诗，的房间里。我还以为是自己得救了，但我错了。她已经不是她了。后来我知道，我还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而且她像藏东西一样把我塞进那个棺材里……”
　　她回头看了那间墓室一眼，浑身发冷地抱紧双臂。
　　“我能听到她说话，她……她说本来就没有人在等她，她就算像名字一样消失也没关系，但是她还是不想死，她在和一个男人对话，她说同意用我换她……”
　　魏初雪越说越害怕。四位男士里唯一从身高上适合拥抱她一下的就是朱立业，但他因为被刘粤京说了‘你喜欢魏初雪’，而避嫌般地不上前。结果是“卫星”走过去揽住她发抖的肩膀，并向着其他人无奈地皱皱眉……古哲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明明自己连人都不是。
　　“后来我又昏了过去，我一直都没有吃东西，肖诗也不见了。我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都不像人的声音……”魏初雪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我们得走。快点……出了门我们就能醒过来，是吧？”
　　其实我们也不确定……四位男士都没有回答。
　　他们紧贴在一起走路，还不忘拿好铁锹，细长的甬道越往前越亮，那是肖诗房间里的灯光。
　　回到这个房间，从窗户翻进来，这时他们看到，房门打开了。刚才几个人走进来时是把门关住了的。
　　“快走。”
　　突然另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在这间屋子的一角，是肖诗……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地板上。
　　除了有点邋遢外，看起来她全身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有种说不清楚的古怪。
　　黑影的声音在古哲意识里响起来，显然他似乎是不想让所有人都被这个吓坏：“古哲，她不眨眼。”
　　是的……她不眨眼！肖诗眼睛睁得很大，直直地看着他们，一下都不眨，就像……就像影视剧里那些死不瞑目的人似的，那种空洞的无神的眼睛。
　　“快走，”她又说，“我没多久能说话的时间了，快走。”
　　“小菊？你没事了？你……”魏初雪想向她走去，但肖诗刷地一下伸出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肖诗连讲话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就好像失去了这个能力一样：“你拿着桌子上黄色的笔记本，快走。他要来了。”
　　在书桌上确实有一个黄色的笔记本。朱立业替魏初雪把它拿了起来。魏初雪还想说什么……她之前已经知道肖诗的不对劲了，但现在她似乎恢复了正常？
　　“她被自己产生的扰灵反噬了。”
　　黑影的声音又响起在古哲脑子里，古哲只能听着，没法回答。他是人类，没有用意识传话的能力，要回答必须说出来，声音小点也可以，但必须说出来。
　　“扰灵被这里的东西留住了。那东西想把它吞噬，但还有‘源头’的扰灵是不能被彻底吃掉的。看来……他让扰灵直接把肖诗拖了进来。他连肖诗也想要。”
　　古哲回头看着黑影，后者也正看着他。
　　“我不能确定魏初雪是怎么回事。目前可以知道的是，肖诗的人类意识时有时无，会越来越弱，没有自己的意识时，她就会变成‘那个东西’的人偶。”
　　“那该怎么办！”古哲一不小心脱口说了出来。他话音刚落，肖诗一下站了起来，目光转向门口。
　　“快走！”她依旧面无表情，但声音听起来充满绝望。她冲向门边，拉开它，继续催促着。当他们几个人不确定地走出去时，却发现门外这间大客厅的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这边，只能看到他半个头。当五个人都站在大厅里时，那个人站了起来，并转过身。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特别是古哲。
　　这个人是卫星……
　　不，卫星的身体现在被黑影使用着，对面的这个人，至少是和卫星长得一样。随即，他又想到，这难道是卫星的灵魂……因为他看起来整体都很昏暗，在客厅充足的照明下，也显得像站在光线不足的地方。
　　朱立业、刘粤京和魏初雪也十分惊慌，他们看看这边的卫星，又看看那边的，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
　　“哈，这个小偷。”
　　对面的卫星冷笑着，看着黑影。显然除了古哲外，其他人并不明白到底发生过什么。
　　奇怪的是，这个卫星的声音很低沉，低得像那种古怪的变声一样，就像刚才魏初雪描述的那个男声。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观察着他。卫星没有继续谈论这个问题，又把目光投向站在小房间门边的肖诗。
　　“我答应过，你要想得救，就把你唯一的朋友献给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你是反悔了，想牺牲自己，还是突然想把这四个都送给我？”
　　“为什么是四个……”刘粤京又是躲在朱立业和古哲后面，小声嘟囔着。古哲知道是为什么，显然眼前这个家伙知道黑影不是人。
　　正想到这儿时，对面的卫星又说：“啊呀，不，是五个。虽然他不是人，但其实也一样。”
　　“谁不是人？”刘粤京又发出低声的哀嚎。
　　这时，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缓缓聚拢起一些像污渍痕迹的斑驳。它们扭动着聚集成一个个形体，仿佛要从平面里钻出来似的。发现了这一点的人们聚成一团贴在一起，连叫都忘了叫，只有黑影依旧直直站在那里，盯着对面的卫星。
　　那些痕迹真的开始从墙壁钻出……痕迹形成了人的形体，把它们的头、肩膀挤出来。离开墙壁的它们是一个个焦黑色的人，高矮不等。先是上半身，然后腿部，它们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并慢慢靠近这边。
　　古哲捂住嘴巴，瞬间一种愤怒感几乎超越了恐惧——七个。
　　焦黑色的人一共有七个。
　　他记得卫星那些疯狂的自白：八岁时还是个孩子的卫星把七个血亲献给了不知名的东西，用火焰……但是卫星又说过，说那东西骗了他，它还不想放过卫星，于是卫星一直都在寻找别人来代替自己……
　　卫星的七个亲人变成了这样的东西……惨死然后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古哲突然明白了，这个以卫星的形态出现的东西，可能并不是他了。而是那个恐惧的来源者。
　　这个东西对消失说“你要想得救，就把你唯一的朋友献给我”……这是何其相似。即使她同意了，即使她这么做了，最后也还是不能保全自己的。
　　黑影站在古哲面前大概三步的位置，古哲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身姿来猜测，他一定也想到了这些。唯一不对劲的是，黑影沉默得异常，他双拳紧握，头微微低着，像在思考一样。
　　古哲看了看通往屋外的门，不知道能不能找个机会大家一起跑出去。根据上次的经历看，如果有一两个人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现在面对八个人……不，八个不是人的东西。
　　就在他盯着门看时，突然发现门外似乎有一丝烟雾飘进来，很淡也很细，闻不到味道。
　　这时黑影突然说话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可是他的语气……不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平静，而是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回忆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是被你撕碎的……”
　　黑影抬起头，看着那七个沦为奴隶的怪物，以及抱臂而立、挂着人类形象的凶灵。
　　对面的卫星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沉重却震耳欲聋。他的表情是一种不似人类的疯狂，得意，满足。
　　“是啊！原来是你，孩子。我曾经愤怒过，因为你妨碍了我……但不要紧，”凶灵伸出双手，像是做出一个友好的姿势一样，“如果不是你，这些年来说不定我得不到这么多的收获！”
　　他的目光贪婪地望着所有人，而黑影自身的身形已经开始缓缓从卫星的身体里浮出来。
　　古哲想要让这一切结束，但又不认为黑影能够独自面对那个东西。他冲到门口，拉住门把手，那股烟雾迅速缠上了他的手指。
　　他正想挣脱，却发现，那烟雾顺着他的手钻进锁眼……门开了。
　　打开门的瞬间大家都像获得了希望般，黑影和那凶灵都非常诧异。
　　“快出来！跟我走！五秒之内！”
　　门外一个穿着短风衣的年长男人急迫地吼着。古哲看到他的手里拿着点燃的香。这个人就是前两天告诉他们这间店店主下落的人。
　　而黑影的身形又落回了卫星身体里，他讶异地看着门外的人：
　　“——程强？”
　　古哲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这个人的脸。但之前，明明黑影对这名字毫无印象……
　　他想起来了。
　　这时朱立业已经拉起身边同伴的手臂，按照程强说的，不顾一切地向外跑。焦黑的人在后面扑了上来，周围响起女孩子的尖叫和凶灵的怒吼。
　　黑影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自己的事了。古哲发呆的时候，被黑影从后面推抱着，两个人一起扑出门外。跌在院子地上时他感到背后传来一种类似爆炸的冲击，只不过那不是炽热的，而是由重压和冰冷构成。

　　21

　　身体像在黑暗中猛地下落一般，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身边其他人跌撞着跑出来，凶灵的眼睛变成血红色，焦黑的人扑向门口，但无法逾越一步。
　　古哲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醒过来后的几秒内，似乎四肢都不听使唤，像是失去了肢体感觉。这种体验以前他也有过，就类似所谓鬼压床，或者俗称“魇着了”。但这次似乎持续时间相当长，古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惊慌而分辨不出时间了。
　　一只手落在他胸口，帮他舒缓气息般轻轻拂了几下。平静一些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古哲认出那是黑影。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他都没先开口说话……古哲这么想着。
　　黑影一直都很乐于解释东西，不管是提出警惕还是安抚惊慌。
　　同套房子内其他两个房间也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大概是朱立业和刘粤京也在挣扎着起床。
　　古哲慢慢撑起身子，扭开台灯。他看到黑影的鬼魂形态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古哲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朱立业变了声的大叫：“我们醒了！醒了！醒了！给魏初雪打电话！打电话！”
　　然后是客厅里噼里啪啦踢到东西的的声音，似乎那两个人跑去打座机了。
　　黑影舒了一口气，缓缓退回墙里面：“古哲，等一下我要出去。”
　　“你去找那个人？”古哲马上说，“我和你一起！”
　　黑影笑了笑，回到了隔壁。
　　古哲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外面的朱立业和刘粤京正在冻得一边打转一边喝水平静自己。魏初雪接电话了，她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就像从没离开过似的。
　　回到卫星身体里的黑影也从房间走出来，同样穿好了外套。“我们出去一下。”他简短地说，然后直接开门走出去。古哲跟在他后面吧，向另外两个疑惑的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