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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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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明白了,从前陈明瑞拿给他看的那些:“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高高的山/密密的林/红红的笑脸/黑黑的眼睛/深深的思念/浓浓的友情……”是为谁而写的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全体赶顺子场。
太阳爬上山顶。头上是明朗的蓝天。脚下是茫茫云海。迷迷蒙蒙,起伏翻滚,直到天际。西沐河边的顺子场,就在云海深处。童童们在故乡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人在云上,云在脚下;人到山腰,又入雾中;人到谷底,云在头上。
赶场大路绕着一耪一湾的梯田梯土下降。五个人边走边开玩笑。不时有赶场的社员匆匆超过他们。
童童问陈明瑞:“最近又在写啥?”
陈明瑞苦恼地说:“还是那个玉石围棋的故事。本来好好的一个传奇,在心中完整有趣,离奇动人。一落笔就变了味,写不下去了。”
陈明瑞家族是兴盛大户,历代出了不少高官显贵,鸿儒才子。明末清初,因一副墨玉白玉为子,紫檀嵌金为枰,象牙雕琢为罐的围棋,演出了一场民族搏杀,家国兴亡,官绅兵匪,才子佳人,血泪悲欢,离合生死的人间传奇。解放后,陈明瑞父亲在大操坝镇压后,母亲被撵到城郊破屋里,当小菜贩子,缝补浆洗,供他和哥哥读完初中。不能升学。哥哥拉板车。他下乡,立志要将族中口耳相传的故事整理成书,流行于世。为了迎合时局,能够出版,必须加上封建社会的阶级斗争,封建家族的腐朽没落,劳动人民的反抗起义,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爱国主义等等等等内容,越写越觉文笔艰涩,灵思壅滞,神气全无。写得他呕心沥血,失眠怔忪,背弯发脱,深度近视。
童童关切地说:“文豪也有写不下去的时候。写不下去时不要硬写,放下笔,出去走走,散散心。等灵感来了,下笔万言,痛快淋漓,不伤身体。”
陈明瑞叹口气说:“我也晓得该这样,只是心头像有个鬼催命样,不写就坐立不安,睡不着,吃不下。”停了一会,说:“我们这种人,别无他法脱身苦海,我的命运,我的前途,都在这部书上了。”
童童听他这样说,隐隐为他不安,也不忍心告诉他,这年头,有一书成名,飞黄腾达的;有因书获罪,陷身文字狱,含冤屈死的;有书未刊发而搭上身家性命的。但愿他能书成名就,平安健康。
四十多里山路,到顺子场已是中午。在鲢鱼溪草顶廊桥上,碰到一群河对岸瑶池公社的兴盛知青。他们近,赶了场准备过娃娃渡回家了。大家打着招呼。一个皮肤白嫩,面容娇好的女知青大声喊道:“童无逸!”
童童看她也戴着“终身战斗在农村”的红字草帽,惊奇地问:“刘妹,你也下来了?”
徐艳秋说:“就是,你第一批先下来,她第二批跟着就下来了。”
瑶池知青们纷纷起哄,说刘韵蓉“阿哥追”,“追阿哥”,还有说她是“孟姜女千里寻夫”的。刘韵蓉红着脸,星眼迷蒙,含羞带笑,望着童童,不说话,不反驳,不制止,不辩解。看来,她为了童童下乡,在瑶池公社的知青中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可是,快一年了,童童竟然毫无所知。童童心中一阵悲怆:“我害了一个好姑娘!”茫然失措地呆立在那里。
蓝瑛惊谔地望望他,又望望刘韵蓉,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一言不发,绷着脸独自向街上走去。刘晓英,张信智不满地白了童童一眼,跟着蓝瑛走了。陈明瑞想跟去,又不想丢下童童,踟躇着扯了童童一把,说:“他们走了。”
童童回过神来,对刘韵蓉她们说:“我要去买米,先走了。二天来耍。”
刘韵蓉说:“粮站在河边,同路。你走反了!”又急急地说:“你妈妈给你带了东西来。你跟我去拿!”
童童心想:“我才离家几天,妈妈会带啥子东西来?妈妈又认不得她,这傻丫头还真会撒谎!”忙说:“我有事。你明场把东西带到邮电所。我托乡邮员来拿。谢谢你了!”边说边拉着陈明瑞,追蓝瑛去了。
失望和难堪堆在刘韵蓉脸上。她含着泪水,眼巴巴望着童无逸一溜烟跑了!
众知青议论纷纷。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痴情女子无情郎”;啥子“枉自你为了他下乡”;“可惜了你的城市户口”;“你太值不得了,为了他毁了前途!”有的大骂童无逸这个无情无义的“花花公子”,“花心大萝卜”……说得刘韵蓉泪水“哗哗”地流下来,站立不住,蒙着脸蹲在地上,强压悲声,呜咽抽泣。女伴们蹲下围着她劝了一阵,扶着她到娃娃渡上了船。船到江心,刘韵蓉不哭了,说:“我真想从这里跳下去。”
大家忙拉住她。徐艳秋骂众人说:“你们玩笑开得没个分寸!要是童无逸真有急事,你们不是冤枉了他,又害了刘妹吗?”
大家又纷纷附合徐艳秋,劝解刘韵蓉。上岸后,见她平静下来,各自回队作午饭吃。下午还要出工。
不知内情的童童,急慌慌追上蓝瑛。蓝瑛不理他,径直走进一户民居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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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伯爷,过午了。”
“还早,还早。”王大伯爷笑迎她们,拖板凳,递茶水。
蓝瑛是这户人家熟客,伸手抱过王大伯手中的小女孩,摸出几颗蛋条说:“妹姑儿乖。喊幺姑。”
岁多点的小妹姑儿鼻流鼻搭的,抓起蛋条就往嘴里送,奶声奶气地咕噜着说:“幺姑乖,幺姑乖。”
大家笑。童童也跟着笑。蓝瑛抱着小妹姑儿,拉刘晓英走进吊脚楼,“砰”一声关上房间门。童童没法,只好对陈明瑞说:“你跟幺妹讲,我去买了米回来给她解释。”怏怏地到粮站买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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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果 (12)
六.哪有世外桃源?
“全国粮票搭40%的粗粮。”开票的张姐提笔问他:“买不买?”
“粗粮是啥子?”
“包谷,麦子。”
童童犹豫了,问:“地方粮票呢?”
“省票30%。县票20%。”
这种土政策!
童童手中全是四姐寄回的全国粮票。咬咬牙说:“买!”
陈大姐走进票房,问童童:“买粮吗?”
童童说:“恩。30斤国票只买得到18斤米!”
陈大姐给张姐说:“开37斤县票的单。提30斤米。我给你县票平账。国票和粗粮给我。”
童童称米出来。陈大姐拿来半瓶菜油插在米背篼里说:“全国粮票带油的。”
童童知道25斤国票带2两油。这瓶里少说也有半斤。童童要给钱。大姐说:“慌啥子?不关事的。二天再说。”
童童执意要给。大姐执意不收。童童只好作罢。谢了大姐。大姐说:“古正云,吴镇东他们,都在我那里。你不去耍会儿?”
童童心中惦记着幺妹,又不好拂逆了大姐的盛情,心事重重地跟她去了。
陈明贵大姐是顺子区粮站会计,三十多岁。单薄的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不是很漂亮,但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着长长的上翘的睫毛,聪慧传神。短发黑亮。白地碎蓝花真丝短袖衬衫,黑色真丝百折长裙。清新富贵,风韵十足。丈夫林志雄是顺子区委副书记,分管青、妇、政工,寡言敦厚,口碑不错。大姐人缘极好。对兴盛知青亲如弟妹。她在粮站大门边的家并不宽余,却专门留了两间房给赶场的知青们落脚、住宿,甚至留饭招待。很快,兴盛知青中数得着的人物,全聚集在了陈大姐家。油嘴陶启明,童童送过他一个雅号:“陶宝林”就戏称这里是“兴盛知青办”。童童心中也暗尊大姐为“女信陵”。
“知青办”里笑语喧哗。陶启明正拿吴镇东、赵渝、洪玉山合做20大寿开涮。他说:“三个昨天打伙做大生。几个小组来了十多个人。宰了一头大山羊,剐了几条乌稍蛇,打了一只狗,杀了一个猫,刨了一大箩筐芋头。借了一口煮猪草的头水锅。啷大!”伸手一比,哄堂大笑。“装得下一个大人。炖得下一头肥猪。在敞坝头挖了个地灶。煮了一大锅猫狗蛇羊芋头汤。比慈禧老嬷儿的珍珠翡翠白玉汤香得多!周围的社员闻到香了,一打听,原来是吴镇东们做大生。这个撮一碗包谷。那个抱一个南瓜。有的装一点米豆。有的包一包盐巴。只有队长少爷提了十个鸡蛋。都送礼来了!我们原来以为,这一大锅猫狗蛇羊芋头汤,十多个人怕不吃安逸!看到恭生的社员越来越多,整个队的男社员都要来齐了。还不快吃?一哄而上。先来的有碗筷。后到的把瓜瓢、洗脸盆、漱口盅、空盐罐、甚至泡菜坛子的盖盖都揭下来当碗用了。还不够,就两三个打伙用一个家伙。还不够,就直接在锅头整。洪玉山跟赵渝打伙用一个瓢。洪玉山要吃饭。赵渝要喝汤。直喊中间扎埂埂。没得筷子就削树枝、划竹片儿。不怕烫的干脆五爪抓。都来不及嚼,啷大坨的羊肉,颈子一伸就吞下去了。开后门打来的三斤包谷酒,等瓶子传到我手头,瓶底朝天也没滴出半点来。连酒气气都遭他们闻干净了!”陶宝林不辱雅号,动作表情,严肃认真。大家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长流。
“最安逸的是,猫狗蛇羊芋头汤吃完了,连锅巴也铲干净了的时候,公社书记马家合来了。三个寿星受宠若惊,趋前恭迎,满脸媚笑说:‘马书记,难为你老人家想得到,亲自来关心我们。只是啥子都吃完了,你该早点嘛!’
马家合站在地灶边,严肃地说:‘吴镇东!还有赵渝!几个鬼鬼儿也要做生?地主娃儿做啥子生?没改造好的四类分子子女也是专政对象!’
气得吴镇东哭了一个通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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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吴镇东笑道:“油嘴陶宝林,谣言加工厂!哪个哭了?还一晚上?”
“你一晚到亮都翻来覆去,叽里咕噜的,不是哭是在干啥子?”
“没吃饱,半夜就饿了。肚子在叫唤!”
大家又是一阵暴笑。笑完,古正云叫李问菊、夏理诚说:“走了。”
大姐说:“走啥子?我给食堂打了招呼,煮了你们的饭。一个都不要走,刚刚一桌。”
陶启明说:“大姐,我跟镇东昨天饿齐今天,要吃很多哦!”
大姐说:“量你这个瘦猴子也吃不垮大姐!”
古正云说:“大姐,你不晓得。我们兴盛有句话叫‘身小(lang)精精,瘦壳壳,一顿要干两钵钵!’”
大家又笑。大姐说:“废话多!快走。菜都冷了。”
童童心中有事,正想给大姐抱歉告辞。镇东拉着童童出来,说:“你才从兴盛回来,难得见面。走啥子走?”
大姐顺手关上门,“咔嗒”一声,把童童的米锁在了里屋,带着大家向食堂走去。
身姿单薄,步态袅娜的大姐,带着一群生龙活虎的知青,浩浩荡荡开进了粮站食堂。几个吃了洗碗的职工,招呼过,匆匆走了。
回锅肉、南瓜汤、茄子、海椒、四季豆,略有几颗包谷渣子的白米饭。知青们吃得喜笑颜开,感慨不已:“哪一天才能调工作,过上这种单位职工的好生活啊?”
这一桌,大姐自然被尊为上席。对面陶启明、夏理诚。左古正云、李问菊。右吴镇东、童童。童童看大姐这顿饭,在座的几位,都是兴盛知青中的佼佼者,深为佩服大姐的眼力。
古正云和李问菊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红红的苹果脸,健康丰满,一笑就露出满口白牙的李问菊,对她的正云,不但是爱在心里,还挂在口头。时常在人前夸耀:她的正云,才华出众,品貌过人。除了稍嫌身长腿短外,硬是无可挑剔的了。
也难怪李问菊对古正云夸在口头上,爱在骨头里。古正云五官端正,隆准丰颐。作为兴盛世家长子,素秉家教。自幼描红临帖。一手赵体骨肉停匀,圆熟秀雅。民办草亭溪初中毕业。辞藻华丽,颇有文采。聪慧机智,举止端方。是兴盛知青中公认的三个“精灵鬼”之首。更是兴盛知青中无人能及的男高音。
陶启明清秀干瘦,小鼻子小脸。一双眼睛灵活精明。他思维敏捷,行事老练。口才极好。幽默风趣。更拉得一手好二胡。高大英俊,聪慧沉稳的吴镇东和他,都是兴盛一中高63级的尖子,都因为地主成分与大学无缘。
高度近视的夏理诚年龄最大。大家都随夏翔和夏理瀚尊他为大哥。他也以众人的大哥自居。久而久之养就了大哥的道貌岸然,少言庄重。处事尽力作到宽厚仁爱、正直公允,以名实相副。
这六人中,古正云父亲供职于兴盛县商业局,成分是工商业;李问菊生父是国军军官,在台湾。继父是拉板车的。和夏理诚一样是贫民成分。这三个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一下乡就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戴上了金灿灿,红艳艳的团徽,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助手,肩负起对广大下乡知识青年团结,教育,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历史重任。对可以教育好的地主子女陶启明,吴镇东,和对“杀、关、管”子女而成分又是资本家的童无逸,自然会按照毛主席的阶级路线,作阶级分析,制定不同的策略,进行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阶级斗争。童童自然就和吴镇东,陶启明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较深的情感联系。来往也密切些。童童每次翻贵岭赶顺子场,都要到大利4队,和镇东静静地听启明把“二泉映月”、“江河水”、“光明行”、“三门峡畅想曲”……一支接一支地拉下去。直到夜深人困,方才罢休。根本不顾外号“聋四”的洪玉山提抗议。启明也乐为知音拉得手麻指僵、肩酸腰痛。如果不是惦念幺妹,童童今晚一定要跟镇东,启明到大利听一晚的二胡独奏,摆一晚的龙门阵。
童童匆匆赶到王大伯爷家。说蓝瑛她们早就买好东西回去了。童童背着米猛追。一路上坡,赶过了无数散场回家的社员。累得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到碧山7队,已暮烟四起,归鸟噪林。陈明瑞一人在家吃稀饭,说幺妹她们到礼信1队走人户去了,耍几天不晓得。稀饭不够吃。童童淘米又煮,将就剩菜吃了,晚上给幺妹写了封信:
幺妹:你好。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刘韵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是莫名其妙,一无所知。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其中一定有隐情。请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搞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我和刘韵蓉是在兴盛黑岭井场工地认识的。大家都叫她刘妹。她们北固街分队没炮工。中队派我去当技术指导,帮她们定炮位、装炸药、放炮。除了一般的点头招呼,我甚至没和她说过工作之外的话。下乡时,临上车,她送了我一个日记本、两双鞋垫。日记本上写了:“生活是一个大熔炉,炼去了人们的虚伪与软弱,留下真诚与坚强。”
你知道,下乡时送我东西的人很多。我都写信感谢过的。我给她的信,也只是一般的感谢话,和大家的差不多。只是由于她的赠言我觉得比较好。我也写了如“你的鞋垫,让我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走得更平稳。”“我将在生活的熔炉中,把自己锻炼得更真诚,更坚强。”之类。她后来回了封信。说她要向我们学习,踏着我们的足迹走革命的道路,和我们一起战天斗地,终生战斗在农村。我没再给她回信。她这封信我还找得到,你看了就知道我没撒谎。
请你一定不要再生气了。冤枉了我,也气坏了你。看到你生气,我真的很心痛。你问陈明瑞吧。她叫我到她那儿去拿妈妈给我带的东西,我都没去。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昨天晚上我就下了决心,直到我生命的终点,我都只爱你一个人。我永远是你值得信赖的哥哥。你永远是我唯一爱护的幺妹!
别生气了吧,幺妹!一想到你生气的样子,我的心就痛。别让我痛心吧,幺妹!信任我,一如既往!
再见。祝
好
童童
把信封好,给陈明瑞,请他转交蓝瑛。安心睡下。第二天中午赶到常富场,在邮政代办点拿到三封信:妈妈一封,瑞琥一封,还有一封是洪玉聪俊秀的笔迹。
把甲背靠在柜台上,童童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妈妈的信:
……你到瑞琥家去那天,有一个叫刘韵蓉的女知青来找我。她是瑶池公社的,马上要回去,问有没有要给你带的东西。她说她跟你关系很好,离得也近。很方便的。这个姑娘我认得。上个月她大姐在这里生娃娃。她是她幺妹,回来侍侯姐姐坐月子。姐姐满月了,她今天回去。她是北固街的。她妈妈我也很熟。你走得慌,换洗衣服都没拿。我让她给你带来。还跟你带了20元钱、20斤粮票。我拿了两元钱给她路上用。她到碧县没有?如果她没空给你送来,你自己去拿,不要人家多跑路……
童童深深地叹口气:这个刘韵蓉,真是用心良苦。瑶池是五个公社中,离柳信最远的。走捷径都有八十多里!还“离得也近,很方便的”!
瑞琥信上说:
……殊途同归。明天我们也将赴碧县。山水相连。工农相亲。人不远。心更近。促膝抵足之日,屈指可待矣……
一行稚嫩的字迹附在信后:
你的问题难不倒我。我要让你大吃一惊!
没有落款。童童知道是小妹。
自前晚作出决定后,童童已无退路。无论她有什么惊人之举,都以不变应万变。因势利导,顺其自然吧。
看着聪聪信封上俊秀的字迹,童童心绪难平。原想坐上火车,进了深山老林,远离喧闹的城市,山长水远,人海茫茫,永难再见。却不料原始迟慢的邮传驿递,还是把伊人书信送进了穷山恶水。情缘难断!
Friend:我还是要这样称呼你!
你真狠心,借故溜走,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冷清清的大街上。你知道我哭了整整一晚上吗?我的枕头湿透了。眼睛也哭肿了!
你说过,我可以上任何一所大学,有美好的前程。你这样对待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睡不好,吃不下,眼前总是你这个狠心人在晃来晃去。如果长此以往,开学以后,我上课精神不能集中,老师讲的什么都记不住,书也看不进去,我还能考上大学吗?
你总是拿你的出身成分,政治条件,当知青等等作借口,伤害我们的友谊,伤害我的感情,侮辱我的人格。其实,只是充分暴露了你的怯懦、你的软弱、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自甘沉沦、不求上进。我还妄想你会有绚丽的青春哩!
我又哭了!
写不下去了。为了我的美好前程,为了你自己的命运,你好自为之吧!
Cong
看着信笺上的斑斑泪痕,童童心潮汹涌,热泪盈眶,无声哽咽。天哪!我该怎么办?
心事重重回到柳信7队。吃过晚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摇曳不定昏黄的煤油灯光。身边蚊子在“嘤嘤”地飘忽盘旋。老鼠在墙上房草中“悉悉嗦嗦”地乱窜。对面房里杨、柳时而传来模糊的低语。窗外福狼偶尔警觉地唁吠。他伏在用两块粗糙的枞木板搭成的书案上,给聪聪回信:
cong:你好。
请不要再伤心了。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借故溜走”的。
也许我的确怯懦、软弱,而且的确是不可救药的对自己不负责任、自甘沉沦、不求上进。但我决没有卑鄙无耻、恶毒到有意找借口来伤害你、侮辱你!
你是我心中圣洁的女神;是这个悲惨世界中一切美好、崇高的象征。我伤害你,就是伤害我自己;侮辱你,就是侮辱我尊崇的一切。我能这样做吗?
Cong,我想,你也不愿意我那年迈的母亲,又无辜地受批斗、受侮辱吧。处在你的地位,你的确很难设想作为被管制的右派分子,和作为“杀、关、管”家属的我们,在这个社会的底层是怎样生活的。别怪我又拿出身成分、政治条件来作伤害你的借口。如果我们生活在世外桃源。你就会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我会让你无忧无虑、幸福终身。我的才华,将因你而焕发;我的青春,将因你而绚丽;我的一切,只为你而付出;我的生命,只为你而延续。
Cong,哪里有世外桃源?
Cong,我发誓,我今后决不会让你伤心,决不会再让你为我流一滴眼泪。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定永远珍惜我们宝贵的友谊。你永远是我心中圣洁的女神,世间一切美好崇高的象征!
Cong,为了你的美好前程,快乐地生活,幸福地微笑,努力地学习吧。我在遥远的他乡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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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祝
好
你永远的friend
晚
附:惭愧,我没学过英语。“friend”是什么意思?望不吝赐教。
聪聪信封上留的是“四川省,兴盛一中,高66级3班”。童童把信封写好,装上信笺,放在书案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静静心,定定神,又给妈妈报平安,说自己会尽快把刘韵蓉带的东西拿回来。装信封时想,是该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尽早了断,别耽误了她。虽说菩萨对世人“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但自己决不忍心害了这个惹人爱怜的好姑娘。
既然瑞琥已到莲花矿区,不用回信了,等见面再给他谈瑞珀的事。
想不出小妹会做出啥子让自己大吃一惊的事,一笑了之。
拖着疲乏的身子洗澡刷牙,上床睡觉。天没亮就醒来,翻身起床,檫把脸,从磨子岩翻瓦窑墚子,穿过横山老林,到常富邮政代办点交了信,在胖伯娘小店吃了半斤米饭,一碗葵瓜汤,原路返回。到队这么久了,还没出工。队长不说,大队支书蒋银贵晓得,又该“刮胡子”了。
打早起身,忘了戴草帽。穿的背心,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皮焦肉疼,头昏脑胀。急慌慌钻进阴森森的横山老林,顿时透体清凉,浑身舒坦,巴不得这老林一直长到家门口。可惜到磨子岩又该顶着太阳下山了。
磨子岩,几十丈高。上扇、下扇、磨盘,三层巨石叠成一副巨大的石磨,嵌在斑鸠砂红石骨子峭壁上。盘山小路就在岩边石缝里弯来绕去。时而直上直下,行人需手脚并用才攀爬得过。踩着风化的红石骨子石蛋蛋、浮土、流沙,就像踩在豌豆、滑梯上。一不小心就一滚到底。轻者皮开肉绽,重者骨断筋伤,甚至丢掉性命。半坡上柳信3队的包谷地,年年有人摔死摔伤在岩下。
上山容易下山难。童童小心翼翼地爬下石岩,在站不稳的滚豆子路上,放大胆子一溜小跑。好多女知青刚来时走这些滚豆子路,都只有蹲在地上,或者干脆屁股坐地,坐滑梯样梭下来。裤子磨破总比丢命强得多。
转过下扇石岩,在磨盘上,童童和柳信大队支书蒋银贵一个大碰头。两人面对面站住。蒋支书扶着岩壁,肩膀一耸一耸,胸口一起一伏,气吁吁喘了半天,才说:“你……回来……几天……了……到处……跑……不……出工……干……活……路……”
童童望着他紫黑的嘴唇,青灰色的脸,满头大汗。大热天,一身油腻发亮,灰不灰,蓝不蓝,看不出颜色的旧中山服。栓条青布围腰帕,粗针大线,补了几个不同颜色的疤。全然没有了当年公社书记的威风。想起他当年砸锅挖灶,抓人斗争整死人的劣迹,不禁令人厌恶;看到他现在的惨相,又觉得他实在可怜;想到他光屁股钻热灰过冬,“建设社会主义”六个娃娃,又令人啼笑皆非。他当年是斗地主,挖浮财的积极份子。
等他断断续续地说完,童童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们小组断粮了。我借粮去了。下午吃了饭就出工。”侧身让路。
蒋支书却并不急着动身,扶着岩壁,闭着眼睛,脸憋得像猪肝,喘了许久,终于撕心裂肺地咳出一口带血的脓痰来,长长地吁了几口气。一手捶胸,一手扶岩,说:“哎!……养身……残疾……跟毛主……席……干……不到……几……天了……”
童童说:“这么陡的岩子,我们爬起都恼火。你还……”不忍心说完。
蒋支书说:“区上,开,三干会,布置,双抢。不去,不行。”拖着脚步,一步一喘,一步一歇地转过岩子去了。
没等大春收起来,蒋支书就比毛主席先见马克思去了。
童童天天出工。铲草皮、烧灰、薅红苕、传粪,拢屋就忙慌慌地烧火煮饭,洗澡睡觉。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几乎忘了山外的现代文明。一天,队长安排到称坨岭挑石灰补晒坝。爬上石屏山墚子,站在坳口上,右面是紫黛森严的铡刀岭,左面是群峰叠翠的莲花山。脚下是绝壁对峙,宽不过百米,却深陷千米,乱石嶙峋的白岩沟。称坨岭在白岩沟右壁半山腰。沟外是一马平川的检司坝子。远远望去,一片片高楼,一座座厂房,一根根烟囱,一条条公路,星罗棋布,交错纵横在黄灿灿、绿茵茵的田地间。比火柴合还小的汽车来来往往,高高地扬起灰尘。这就是莲花矿区。瑞琥、夏翔他们就工作在那里。
杨忠贵愤愤地说:“挖煤炭,开汽车,老子哪样不可以干?偏偏要老子下乡!”
童童自然也羡慕工人们住楼房、点电灯、关工资、吃食堂,有劳保用品工作服,上班有交通车,老了拿退休金的生活。但埋藏心底的期盼,却总是在大学校园、科研院所里。虽然这比海市蜃楼更虚无缥缈,却像毒蛇样牢固地盘踞在他的心灵深处,挥之不去,磨之不灭,时时啃啮着他的神经,折磨着他的灵魂。
满头白灰,一身臭汗,把百多斤石灰挑回队,倒在公房晒坝里,太阳已经落山。闹山雀们吵得人心烦。拖着疲乏的脚步,慢慢爬上自家敞坝,正在和迎上来的福狼亲热,突见夏翔和曾彦荷笑吟吟地站在大门口,他真的吃了一惊。
夏翔上穿桃红底白园点小褂,下穿米色长裤,桃红塑料凉鞋,额前刘海,脑后双辫,细腰园臀,明媚娇艳,满脸得意的笑容,大睁着迷人的桃花眼:“我说要你大吃一惊的嘛!”
曾彦荷月白衬衣,青布长裤,珠光白塑料凉鞋,依然清新淡雅。苏格拉底氏的前额下,意味深长地眯缝着丹凤眼,微笑不语。
杨忠贵望望她们,又望望童童说:“哪股风吹来的两个仙女?是你的客?”
柳明琴从屋里出来说:“找童童的。”和杨忠贵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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