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的触感-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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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大人。”奥维克修脸色已经泛白，但他也同样镇定，飞身离开了。他要去阻隔屏总控制室，为封印争取时间。
　　
　　伍利西亚知道自己赌输了。原本，他希望的是萧庞鸿能压制住已经变成怪物的尸体，在得知真相以後，他一直希冀著王和裁决者之间的联系能把影子世界的隐患消弭於无形。
　　
　　是的，当初他没办法消灭这尸体怪物，只能将他封印，但现在，他是完完全全地赌输了。
　　
　　既然输了，他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用生命换取影子世界的安宁。
　　
　　他是无数资格者之裁决者的集合体，有著王之影子的骄傲和自尊。他一直守护著影子世界，绝对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就算死去，他也会长留在影子世界，继续守护的职责。
　　
　　趁黑渊里的黑影还没聚合在尸体表面，造成更严重的後果前，必须采取行动。
　　
　　他身先士卒跃了上去，除了吓得不敢动的其银，众属官默默跟随著他，也加入战团，蓝希当然也不在话下。最後一个跟上去的是梅纽卡洛，临走前他对铁触说：“老男人快晕了，你顾著他就行，但是不许勉强，也要保护好自己。”
　　
　　“铁……我该怎麽办……”萧漠觉得一阵阵眩晕，他想拿起黑权作战，但是身体好像没有力气。
　　
　　铁触抱住他，说：“不要紧的，漠，你要救你父亲，是不是？”
　　
　　“嗯……他……太可怜了……我不要这样……”他挣扎著俯下身躯，试图拿起黑权，却被铁触抓住了手。
　　
　　“我来吧，漠，你拿著白权好了，说不定能有用。”他脸上身上的纱布呲呲呲地裂开，优蓝季皱起眉头，沈声说：“小鬼，不要勉强自己──”
　　
　　“不要紧，奥维的药，好像很管用。”他已经把黑权握在手中，一阵金属悦耳的轻响，杖头的蓝环飞脱而出，落在优蓝季面前。
　　
　　“大人，你的武器，这一阵子多谢你照顾。”他身上的纱布完全裂开了，脸上的脱掉了一半，露出坚毅的漂亮下颏来。疤痕还没消退，但依然能看得出，他的样子真和原来不同了。
　　
　　萧漠抬头要看的时候，被他一把搂进怀中。
　　
　　“漠，保护好自己，听初代王的命令行事，我去挡一下。”
　　
　　萧漠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倏地不见了。之後，半空传来了凄厉的怪叫。
　　
　　小鬼……
　　
　　他抬头看著那无所畏惧的身影，好像黑色的闪电，在晴空与乌云间穿插，留下轨迹。
　　
　　萧漠，不要慌，我会阻止这一切的，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耳边传来韫丘的声音，他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萧漠，这是历代王的王力，收回来以後，我进行了分离，拿回了自己的武器，剩下的力量都给你。里面有历代王的心意，他们本可以在我之後，扫平黑渊中千万年来积累的恶气，但是，却因为我制出的王器，扼杀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恨我，我很清楚，但是他们能帮你，所以，我把这力量给你。
　　
　　谢谢你，韫丘。
　　
　　身体中有什麽奔涌著，很灼热，但却并不痛苦，那是历代王的情感，他切实地感受到了。
　　
　　之後，又有什麽东西拉扯著身体，有点痛，但是还能忍住。他知道韫丘正在慢慢出来，通过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支撑著脚下的光屏慢慢消散了，他浑然不觉，向下坠落。
　　
　　漠！
　　
　　铁触早就看到了，再也顾不了其他，飞身坠下。
　　
　　有人在他之前接住了萧漠，是优蓝季，他猛地停在空中，朝他点点头。
　　
　　“谢谢你，优蓝季大哥。”
　　
　　“看清楚，我是在接韫丘。”优蓝季好像对大哥两个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瞥了他一眼，轻轻抖手，怀中抱著的人已经一分为二。
　　
　　他把晕过去的萧漠一甩，冷冷地说：“接住，小鬼。”
　　
　　“蓝，别那麽粗鲁。”韫丘无奈地数落一句，然後朝铁触抱歉地笑笑。他怀中抱著个东西，鲜红色的，形状像个装水的胆瓶。
　　
　　铁触接住萧漠，看了那东西一眼。
　　
　　王器的原形吗？优蓝季的肉身还没长出来，不过看来是快了。
　　
　　“蓝，我要吸取黑渊的恶气，你的肉身恢复，可能要延後……”韫丘有点心疼地看著优蓝季，抚了抚他的脸。
　　
　　“说什麽呢，我的王，做你想做的吧。”优蓝季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然後放开。
　　
　　黑渊有韫丘坐镇，伍利西亚和众属官都放心很多，接下来就是专心对付尸体怪物了。
　　
　　萧庞鸿被贯穿以後，一直垂著脑袋一动不动，伍利西亚和戮科试著想把他救下，却无工而废。铁触看到这样的情景，抱著萧漠飞到其银身边，说：“喂，帮我抱一下漠好吗？要是有危险就躲开，前辈。”
　　
　　其银因为刚才光屏的碎裂而稍稍回过神来，他点点头，接过萧漠抱好。
　　
　　铁触放下心来，又提著黑权冲了上去。
　　
　　至少，也要把漠的爸爸救下来。
　　
　　但就在这时，尸体怪物忽然狂吼著膨胀了，贯穿萧庞鸿的手状物，片刻之间已经把他撕裂扯碎。铁触停在空中，一下子呆住。
　　
　　紧接著他听到了萧漠的惨叫声。好死不死，萧漠就在这时醒了过来。
　　
　　惨叫过後，萧漠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推开其银，紧攥著白权，发疯一般朝怪物奔去了，他速度很快，铁触试图拦住他，却被他一下子撞开很远。
　　
　　漠！
　　
　　铁触也冲了上去，既然阻止不了，就只能竭尽全力保护他。
　　
　　这时变故又发生了，原本正在膨胀的怪物，突然急剧收缩，变成碎片的萧庞鸿片刻之後已经被吸收殆尽。
　　
　　“爸……爸爸……”萧漠失去攻击目标，停在空中，不知所措。
　　
　　伍利西亚知道事情绝对不会那麽简单，他召集众属官围拢在萧漠身边，以防不测。
　　
　　怪物急剧收缩之後，渐渐变成了人形，众人的心都跳了起来。
　　
　　会是谁？他们一下子不能分辨清楚，但是过了不久，人形渐渐显露了真面目。
　　
　　居然是萧庞鸿的样子。
　　
　　伍利西亚护在最前面，看了一会儿，问：“是谁？”
　　
　　“……”
　　
　　前方的人顶著一张呆滞的面庞，而且双目都是完整的。他知道自己不用再问，就算变成了完全的人形，怪物还是怪物。为了弥补由於自己的失策而造成的恶果，伍利西亚已经决定要和他同归於尽了。他在刚才的对战中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只求最後一击，只是，他一直顾虑著萧庞鸿，现在萧庞鸿死了，他再也没有顾虑。
　　
　　“……我不要这样啊，我想要你复活，你却连给我补偿的机会也剥夺了。我活够了啊，小空，你这个傻瓜……”面前的人忽然说话了，悲伤的面容，一副又要哭泣的样子，却怎麽也流不下泪水。
　　
　　“庞鸿……”伍利西亚绝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也呆住了。
　　
　　“你把什麽都给我了，你叫我怎麽办……”
　　
　　萧庞鸿动动眼睛，看著黑渊，以及正在专注地吸取那旋风的韫丘。
　　
　　扭曲的命运，要不是因为你，小空何必为了我死去。对了，小空要我活著，就是要我挣脱宿命，我想起来了。
　　
　　他笑笑，闪电般冲了下去。
　　
　　萧漠手上的白权骚动起来，他知道萧庞鸿要做什麽。优蓝季早已挡住了韫丘後背的空隙，但是萧庞鸿来势汹汹，他虽然挡住攻击，却还是猛地後退著撞上了韫丘。
　　
　　力道太大了，韫丘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刚刚复活，情况还很不稳定，这一下子让他吐出了一口血，身躯已经卷进了旋风中。
　　
　　“韫丘！”优蓝季伸手拉他，但这样却把要害让给了萧庞鸿，他很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开，只好紧紧拉著韫丘，闭上了眼。萧庞鸿淡笑著抬起手，萧漠已经奔到近前，看到他虚捏著的手中好像闪过什麽。
　　
　　而在同时，萧漠感到手上拿著的白权，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行，不能这样──
　　
　　噗的一声，是肉体被穿刺的声音，优蓝季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但他没感觉到任何的痛楚。
　　
　　有什麽东西滴在了他的衣服上，热的，紧接著他闻到了血腥味。
　　
　　“真是……傻孩子……”萧庞鸿低沈而又内疚的声音传了过来，优蓝季马上明白怎麽了，他咬牙把韫丘从旋风中拉出，回过身来。
　　
　　萧漠的动作很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插进他们之间，但是，他没有武器，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凌厉而又可怕的力流从背後划过，萧庞鸿眯了下眼，从萧漠身体里抽出白权来，挡住。
　　
　　“冷血──！！你这样也算父亲──！！”铁触咆哮著把黑权按下，充满血丝的双眼是满是煞气，好像想用黑权将面前的人切开。
　　
　　“铁……住……手……”萧漠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身躯，粘腻的血霎时沁进了他怀中，烫得怕人。
　　
　　“漠……”心一下子软了，铁触再没了战意，收起黑权，反身把他搂进怀中。
　　
　　萧漠笑笑，点点他额心，说：“笨……蛋，我有历代王的力量护体哦，没那麽容易死的……我答应过你让你永远跟在身边的，哪能失信？笨蛋……”
　　
　　“漠，漠你不要说了……”铁触慌了手脚，怀中的人早就血染半边，虽然受伤的位置不是心脏和肚腹，但白权是王的武器，就算真如萧漠所说，他有历代王的力量保护，可是伤口的血流却根本没有减缓，反而有加大的趋势。
　　
　　“别担心，我能救他。”韫丘咳嗽几声，擦掉嘴角的血迹，款步走过来，又瞥了萧庞鸿一眼：“但我不能分心，与此同时我还得平息黑渊的恶气。要是有人再来偷袭，这孩子有几条命也不够赔。”
　　
　　萧庞鸿微微一笑，哑著声音说：“不用了，你专心救这孩子吧，黑渊交给我好了。”
　　
　　“你的话，不能让人信服。”韫丘俯身把手放在萧漠的伤口上，暖洋洋的光把他围住，过了一会儿，血流渐渐减慢。韫丘抬头盯著萧庞鸿，又说：“你平息？你怎麽平息？要是你关心自己的儿子，就乖乖站著别动。”
　　
　　他捧著王器又走到旋风旁边，说：“伍利西亚大人，这次是你的失误，请不要再纵容这家伙了！”
　　
　　伍利西亚没说话，来到近前抱住萧庞鸿。
　　
　　“我知道小空为什麽会变成怪物。”萧庞鸿挣了一下，回头看他：“他到死也在担心我，所以被黑渊的恶气影响，现在他把身体都交给我，但是恶气还在，我不会让黑渊中的黑影再糟蹋他的身体……”
　　
　　“庞鸿……”
　　
　　“让我试试，我也是王，伍利西亚大人，你不会忘了吧。而小空的心愿，还有一个，他不希望我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压制黑渊的使命上，因为我有这样的力量，只是当时我还没成为完全的王，就被王器侵蚀了。”
　　
　　恢复了清明的眼神，却藏著无尽的愧疚，不知道是因为小空，还是因为被自己伤害的儿子。
　　
　　“韫丘，让他试试。你的武器可以吸收恶气，但却不能修补。”
　　
　　韫丘脸上掠过怒色，他瞪著眼和伍利西亚僵持了一会儿，却还是让了步。
　　
　　但他依然守在黑渊边上，盯著慢慢走过来的萧庞鸿。萧庞鸿笑笑，停在旋风边，举起白权，插入。
　　
　　震耳欲聋的轰鸣好像响彻了整个影子世界一般，片刻之间，阻隔屏已经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白权也消散了，萧庞鸿在烈风中笑著，对萧漠说了句什麽话。
　　
　　众人都来不及躲避了，阻隔屏已经碎裂，萧庞鸿再次背叛了他们。
　　
　　躲到哪里都好，这是众人的想法，但是萧漠和铁触却没有动，因为萧庞鸿刚才说的话，透过白权传了过来。
　　
　　对不起，小漠，我不是个好父亲。这是我做的最後一件事，帮助你挣脱宿命，你有小鬼照顾，我很放心。
　　
　　轰鸣太响，让他们反而觉得周围是一片宁静。
　　
　　强光很耀眼，但是却犹如黑暗，什麽都看不见。这一瞬间好像什麽都消失了。两人紧握著对方的手，都留下了眼泪。
　　
　　所以在轰鸣和强光都消失以後，反而感觉不到真正的安静了。
　　
　　但是他们依然感觉到，黑渊已经消失。
　　
　　暂时性的失明退去时，所有人看到底下的黑渊变成了一片洁白的世界，在天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莹而又炫彩的光芒。
　　
　　中间拱起的位置最顶端插著一根东西，那是开放状态的白权，杖头的花形是殷红的，在一片洁白中十分醒目。
　　
　　但凡生主和裁决者死去，武器就会消失，可是白权还在。然而，萧庞鸿已经不知所踪。
　　
　　爸爸……你去哪里了……
　　
　　萧漠紧握著铁触的手，泪水凝在眼角，将落未落。
　　
　　“漠……”
　　
　　什麽都不要说，我不想听。
　　
　　萧漠猛地抬头，努力地对著他笑：“呐，铁，爸爸他没有背叛我们，对吧？”
　　
　　“嗯。”铁触也笑，把他拥在怀中，低声说：“你说得对，漠，他从来没有背叛过任何人。”
　　
　　谢谢你，铁……
　　
　　这里不是他安息的地方，其实，他还在这洁白世界的某个地方活著。只是为了小空，不愿意醒来而已。对吧，铁。
　　
　　嗯。漠，你不要再说话了，你流了很多血……
　　
　　是的，我有点累了，你的怀抱真温暖，铁，我什麽都不害怕……
　　
　　快睡吧，都结束了。
　　
　　嗯……啊，对了铁，我想好了，其实作为王去开咖啡店，好像也不错啊，你要不要当学徒？
　　
　　嗯，好啊。漠的手艺真的很好，我爱死了。
　　
　　那，就说定了。一辈子跟著我，不许反悔。这是萧漠的意愿，不是王的。
　　
　　我也是啊，这是漠的爱人铁触的发誓，跟你一辈子，也代替你父亲，照顾你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