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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的美味食客作者:凌豹姿[出书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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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像打哑谜的话让陆鱼儿彻底傻了,而她从对方眼里得知,这四个问题皆有深意,并不是胡编的,只是现在的她无法意会,所以就无法报仇。
无法报仇四个字落在心里,却让她整个人顿时轻松几分,她不是不愿报仇,而是无力报仇,这样爹亲应该不会怪罪她。
当夜,她就默默的离开国师府,夜色昏暗,雨丝轻落,她湿了发丝,一身憔悴,却洗涤了心境,地上的小水窿反射着光,她的脸不再扭曲。
她没有了恶鬼之相,出现的是张小姑娘所该有的青春面容。
「嘿呀,李兄,好久不见,你就被你那婆娘管得那么紧吗?这么久都不曾出来喝酒。」
「小声些,我那婆娘刚回娘家,我终于可以喘口气,我一时失言说要娶个小妾,这些日子险些被她给折磨死。」
哄笑声瞬间传开。
张雅君进茶楼时已无雅间,座位之间都只是隔着帘子,若是另一桌话说得大声些,就能听见。
他等着林为和,便只点了一壶茶、几盘茶点,静静的启唇品茗。
「哎,你说张雅君呀。」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他不禁望向声音来处,那是另一桌的客人,也被帘子给挡住,而这声音有点熟。
「不、不,张雅君虽然是御用画师,但依我之见,他弟弟张幼君的画技出神入化,更胜一筹。」另一人发声。
「也许吧。」那人有些迟疑,显然是平日个性和善,并不擅长与人争辩。「我也知道张幼君的画一气呵成,宛如画仙降世,但是、我就是喜欢张雅君的画。」
听到这里,张雅君记起了,这是曾向他买画的一个白肤圆脸的中年读书人,看起来不甚得志,却花了银两买了他一幅秋菊图,他见他衣衫普通,又真心喜爱自己的画,便以比一般行情更低的价钱卖给他。
「这画中的菊花孤立暗夜中,没有强烈光芒照耀,它却兀自绽放美丽,每当我心情烦闷时,只要看到它,我就觉得还可以努力下去,总有一日,我会闯出一片天来。」他声音渐渐激动。
他的朋友们安静了下来,随即有人轻声开口,「能的,子破兄,你能的,今年科考的榜单上,一定有你名字的。」
像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呀,子破兄,那个嫌贫爱富、不顾奉养你老母亲的女人走了也好,你若是金榜提名,她一定半夜爬墙都要回去你家,到时兄弟们一定守着你家的墙,不让她进去,顺便告诉她什么叫覆水难收的道理。」
那叫子破的男子被安慰得笑了起来,气氛似乎转好。
听到这里,张雅君胸口一阵激动,连忙结了帐,往店门外一站。
见了他,几个结伴出来玩的锦衣小公子连忙过来行礼。「师傅,您怎么站在这儿?敢情是里面没位子吗?我叫人去帮你跟掌柜说。」
这群世家公子仆从前呼后拥,声势十足浩大。
他连忙摇头,以免他们进了茶楼惹是生非。「我等人,那人等会就来了。」
一个世家公子已经毫不客气挽住张雅君的右手,大概在他的世界里,也没人敢得罪他,接着另一个不甘示弱的挽住他的左手,太矮的,挽不到他的手,便气急败坏的扯他的下摆,甜甜的唤道:「师傅,我爹说我的画大有进步,还赞你教得好呢。」
几个王府、公爷府的小祖宗越大越调皮,大人们突发奇想,习画说不定会让小孩子心性定下来,便聘请张雅君到府上教画。
结果这一教口碑甚好,几位王爷还为了抢张雅君给家里的小祖宗教画险些大打出手,甚至闹到皇帝那里。
没想到皇上一听几个皮得无法无天的孩子,上了张雅君的课后都乖了不少,双眼发亮,也将几位难以管教的小皇子交给张雅君去教画画。
「爷爷说我现在竟能在椅上坐一个时辰,太了不得了。」小候爷鼻子一扬,自以为这话是用来称赞他的。
之后,其余人更是七嘴八舌的夸赞自己,张雅君无可奈何,只好失笑的陪着他们说话。
「是呀、是呀,张师傅不只画得好,教得更是好。」
仆从们谄媚的在一旁点头附和。自家小主子上别的师傅的课都是叫苦连天,要不然就是呼呼大睡,就只有张师傅还未到府,小主子就墨也备好,笔也洗好,纸张也铺好,恭迎张师傅的大驾。
看着这群小公了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张雅君脸上始终带着笑,直到林为和来了,一群人才不甘不愿的放他离开。
见他心神有些恍惚,林为和柔声问:「怎么了?雅君?」
他幽幽启唇:「为和,我的画完全比不上幼君,他那轻灵飘逸的笔法我一辈子也学不会。」
这是情人最沉重的心事,林为和隐约知晓,自从雅君被他爹刺中腹部后,好几次都在梦中痛苦的呻吟,那些断断续续的呓话,拼凑起来的事实竟教人不寒而栗。
爹爹嫉妒幼子的才能,甚至将其禁锢,意图以自己的名字发表幼子的画,而长子也同样为幼弟的才能痛苦,做出恶鬼般的决定。
他不愿相信雅君会这样做,只能想,至少幼君活着回来,雅君也在自己身边,兄友弟恭,那些事都过去了,希望雅君能够早日走出来,不再受其影响。
他握住情人冰冷的手。他对画虽无鉴赏之能,但他毕竟是尚书公子,也会听到他人对这两兄弟的画评,幼君的名声日渐扬起,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他虽不懂画,却知道从那一日起,雅君的画风变了,仿佛他心情有变,画也跟着转变。
张雅君漾出浅笑,牡丹是花中之王,璀璨娇艳,那就代表着幼君的绝世画技,而自己不过是一株想要睥睨世间,却平凡无奇的菊花。
他眼中泛出淡淡的水光,他们都困于自己的平凡,过着平淡的日子,又有几人是真正的天才呢?
难道这样的自己,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吗?
第八章
「呀,师傅!」
一声叫唤传来,比刚才几个世家公子更加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小公子,看到他急忙奔跑过来,他后面服侍的仆人脸都绿了,跑得比他还慌急。
「祖宗呀,你别绊了脚,奴才受不起呀。」
「七皇子。」
七皇子一头钻进他怀里,扯着他的手,开始说着自己学画有多认真,想要讨好师傅。
几个世家公子绕了回来,见到竟有人这么大刺刺的抱着自己亲爱的师傅,前仆后继的也冲上来,抱手的抱手,抱脚的抱脚,抱不到的就扯着衣摆,一时间吵翻了天,路人都为之侧目。
林为和被挤到最旁边。
在七皇子看来,尚书公子算什么,还不是自家老爹赏他家饭吃。简言之,也是奴才,只不过位阶高一点而已。
比着这些世家公子,林为和笑了起来,「雅君,你教画能教到这么受欢迎,这事幼君一定做不来的。」
说到张幼君,这些世家公子毫不避讳的抱怨起来,虽是童言童语,但就因为是孩子,说的更是内心实话了。
「是呀,师傅的弟弟笨死了,问他为什么这样画,他竟然说不知道,听得我差点想要捏死他。」
「幼君师傅不行啦,他画得好快,然后就叫我学着画,我连他怎么画的都看不懂,哪学得了,我不喜欢给幼君师傅教,我喜欢雅君师傅一笔一画都教得仔仔细细,画画变得很有趣,我现在很喜欢画画。」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张雅君顿时恍然大悟。
幼君的画也有名气了,当然有人聘请他去教画,只是反应似乎不佳,幼君教得十分挫败,好在他生性乐观,这事也没太往心里放,但这个月几乎就没人请幼君到府内教画了,他这才知道原因。
也是,幼君的画是神来这笔、兴之所至,哪能讲得清楚明白,大人都未必能懂,更何况是理解力更差的孩童。
而自己不过是个平常之人,常为那一笔一捺思索个半日之久,就是因为如此用心,才能明白学画之人的瓶颈在哪,帮他们克服学画的难关。
夜色黑了,一群公子在奴才的哀求下,依依不舍的跟师傅道别。
与张雅君一起踏上回家的路,林为和悄悄观察着情人。纵然今日要去游玩的地方都没去,但没关系,因为雅君的脚步轻盈不少,近来少带笑容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的温文与微笑。
他不知道雅君心情何以转变,但他看得出来,雅君的心结解开不少,显然是那些公子的话,让他若有所悟。
张雅君比着天上的明月与繁星,「这世间如此开阔,我怎会拘泥于一角?为和,我真笨,月季公子说的对,这世上的花朵成千上万,各有各的娇美,我的画就算比不上幼君又如何,我有我能做的事呀。」
林为和紧紧握住他的手,重重的点了个头,仰望夜空,天空何等宽广,但明月永远只有一轮,繁星却是点点,占据了最多的位置。
自半个月前脸色铁青的从小红楼出来直接出府后,魔傲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国师府里人心惶惶。
阿狼好几次带着张幼君到魔傲现在住的地方求他回家,魔傲却别过脸去,怒道:「有那个女人,没有我,有我,没有那个女人,你回去这样跟月季说。」
阿狼苦着一张脸,「国师,鱼儿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种话我、我说不出口。」
魔傲砸了手里的杯子,吓得阿狼抱头跑了。
舞衣白嫩双手轻抚魔傲的胸口,「国师息怒,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气,我来跳舞,让你开心些。」
舞衣献舞,那柔韧的腰肢、抹胸下的雪白,再加上妖娆的姿态,只要是男人怕不马上压在她身上翻云覆雨,魔傲却暴怒得一口饮尽酒,喝完就砸。
他在舞衣这里住了半个月,为什么月季还不亲自出马找他回去?
唔,自己该不会做了蠢事吧,留着月季跟那个陆鱼儿一起,万一陆鱼儿勾引月季怎么办?
魔傲越想越是心烦。
其实两人会吵架,起因是一件非常小的事,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有点可笑。
前些日子,陆鱼儿无缘无故消失,阿狼急得满头大汗,说要去把她找回来,月季也同意,说她一个小姑娘在外恐怕辛苦难捱,但若是她坚持不肯,也别勉强。
想不到第四日,陆鱼儿回来国师府,没向他这国师府的主子请罪,反倒先去小红楼见月季,当夜,月季就对他说,不让陆鱼儿当婢女,他要收他为徒。
他正抱着他的身子,加上为自己擅自惩处了孙氏夫妇的事不安,怕月季恼他,所以点头同意。
之后陆鱼儿就常到小红楼,有时月季下不了床,在床上休息,她就贴身服侍,渐渐他发现,自己与月季相处的时间,硬是被这个女人给瓜分了。
为这事他发起脾气,但月季眉一抬,丢给他两个字——
幼稚!
他差点没气死,心情更恶劣,又见那女人仗着学咒的时辰到了,进了房间,月季要他离开,他当场翻了脸。
学咒就学咒,为啥要孤男寡女在一起,他知道在自己之前,月季并无那方面经验,但该不会跟自己在一起后,他想要跟女人也试试看吧?
这样一想,他顿起杀意,只说了一句——「我弄死这个女人,看还有谁敢挡在你我之间。」
他咒还未使出,只是抬起手臂,月季已经脸色大变,拿起茶壶,泼得他满头满脸的水,他错愕不已,月季却难得对他发了脾气。
「出去!」
他被月季施的咒给震出房门,差点摔得四脚朝天,呆了一会,随即愤怒得火冒三丈,月季竟为这个不知哪来的女人,不但泼了他满脸的水,甚至还把他逐出房门,他魔傲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踏出国师府,扬言月季不向他道歉,他一辈子都不会回府,然后就在舞衣香馆住了下来。
结果月季这半个月来非但没来请罪,甚至连托人带话都没有,只有阿狼拼命求他回去。
没见到月季本人来道歉,他心情恶劣,说的话更决绝,但其实他心焦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
忍不住的,心头泛上他最深的忧虑——月季是不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是他半强迫月季欢爱,也是他半强迫月季活下来,从头到尾,月季可有对他说一句喜欢或爱?
没有!
他只是无可奈何的叹气,与用像在看小狗的眼神看他。
魔傲五内俱焚,越到三更半夜心上那缺口越凉,他担忧烦恼、心情苦闷,但到了隔日,依旧装成一副唯我独尊的国师派头,心里却暗暗祈求月季快来接他。
只要月季肯来接他,就算他不说一句道歉的话,他也会乖乖跟他回去,到时关起房门,任他要怎么打、怎么骂,甚至罚他跪,罚他一辈子只能睡在地板上,他也绝无二话。
但显而易见的,上天并未听到他的祈求,因为月季不曾来过。
他做错了吗?还是他对月季的爱已经让他昏头?
不知第几次,他悄悄的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行人的眼神,也充满哀怨,为何月季还不来接他?该不会他真信了他对阿狼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吧!
有时候也会忍不住一丝悔恨涌上心口,他这张嘴为什么不能诚实些?
他垂头丧气,不管舞衣跳多美的舞,手捧多好的酒,他也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每日除了叹气,他便无事可做了。
这种日子,他过得快要发疯了。
国师府小红楼。
月季慵懒的看向窗外,最近他又丰腴起来,气色也好多了,他不禁想自己的身体变化恐怕跟心境有关。
随侍咒王的时候,不论身中多少咒与毒,他都咬牙坚强的活下来,只因他想回去见于七娘。
见了于七娘之后,他一心求死,身子骨瘦如柴,一副油尽灯枯模样,直到进了国师府,被傲傲给疼着、宠着,他现在已经不再吐血,甚至开始长肉,青白的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他知道这不只是因为傲傲不断的渡给他举世无双的护身咒,更因为自己已经贪恋这个世间、眷恋傲傲的体温,他想活下去,与傲傲在一起。
「师父,您还在气国师对孙氏夫妇的处置方式吗?所以才这样为难他?」
那日离开国师府后,她始终不能想通师傅所出的题目,所以再次回来的讨教,她要弄清楚爹亲到底是哪里不如魔傲?
师父见她年纪轻轻却胆识不差,也不忍她一个孤女在外飘泊,便收了她为徒弟,说她总有一日会知道答案是什么,不如就先在他身边磨练一番吧。
师父倾才而教,减少了与魔傲相处的时间才演变成今日的局面。
望向秋末难得的好天气,月季摇了摇头,「不,傲傲这样处理很好,我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了。」
傲傲没有杀了孙氏夫妇,只揭露了真相,已是看在他不喜杀人,他为他匡正名声,回来不邀功,也不提那两人的事,还不是怕他再伤心。
他对他的好,他又不是木头,怎会不知。
「那为何还不去接国师?那舞衣姑娘与国师原本就是情人……」
月季神色微变。
陆鱼儿机警的住了口。以前她只是知晓国师宠着师父,等到她成为师父的徒弟后,渐渐明白那不只是宠而已,两人同床而眠,几乎就像夫妻一样,国师从未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而师父看着国师的眼神,总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光芒在。
月季掩去哀痛的神情,换上淡淡的微笑,「我进府时,就已知魔傲与舞衣姑娘之间的关系。」
静平郡王送来的华衣布料,傲傲命人一箱箱的送到舞衣那里,他离府而去,住在舞衣的舞香馆,由此可见舞衣姑娘在傲傲心里占着一席之地。
这事明明朗朗,大家都知晓,也算不了什么,傲傲身为魔兽,性欲旺盛,自然需要女人,舞衣姑娘艳寇天下,傲傲风流倜傥,两人站在一起,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他与傲傲算什么?
以前傲傲这样问他,他脱口而出「孽缘」两字,现在这两个字却困死自己。
以前傲傲在身边缠着、腻着,好像非自己不可,现在半个月住在舞衣姑娘那里,他才惊觉自己夜半孤枕难眠,他难得的失眠了。
没有傲傲的体热,他竟睡不着了。
他们算是什么?
最近这问题总是浮上脑海,傲傲炽热的体温、无畏的眼神,紧紧搂住自己时喷在耳边的呼吸,若是他再也不回来,自己该如何?
腹中阵阵难受的烧灼,他呼吸不稳,甚至有些头昏。自己在惊恐傲傲万一再也不回来的未来吗?自己竟在害怕,竟如此的没有把握?
他们到底算是什么?
是敌手?却同床共枕;是情人?他离家出走,与艳冠群芳的女子同居一室,弃自己于此。
是什么?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
月季夜半三更自问,竟心颤声哑的回答不出。
有的时候,误会只是由一件看似寻常的事端所造成的,有的时候,善心之举也会酿成错误的后果。
魔傲五内俱焚,阿狼口拙舌笨,竟闹得这事越来越大,一个月后,一顶软红小轿抬进国师府,舞衣揭帘而出。
国师府少了主人,这些日子冷冷清清,阿狼成日唉声叹气,张幼君也被他传染得毫无精神,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他,而小红楼内多半寂静无声,偶尔会传出喁喁声响,正是月季在教咒,只是那嗓音听来萧瑟寂寥。
陆鱼儿晚进府,所以只耳闻过舞衣的名,未亲眼见过她本人,她以为她是为魔傲当说客来的,想不到一奉上茶,就见她从袖中一一拿出东西,放在桌上。
舞衣一张张的排,陆鱼儿立在一旁,越见桌上的物事就越是惊疑,甚至还不时偷观自己师父的神色,但他脸上平平淡淡,丝毫不见惊异,就像他不知晓桌上的东西有多贵重。
偌大的桌上排得几无空隙,但月季像看不见这些东西似的,他捧茶而饮,不急不躁,也不惊讶,倒让舞衣有些急了。
「月季公子,可知这些是什么?」该不会他不识字,或是不懂京城土地的行情吧。
「阿堵物。」
他的回答让舞衣一怔。
而陆鱼儿识字,又念过闭书,是知晓阿堵物的典故的,不由得轻笑出声,刚才屋中的严肃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原来,古时有个人不爱把钱这个字挂在嘴上,所以他调皮的娘子就想试他,故意趁他睡着时,叫婢女在床的四周撒上钱,等那人起来见了还是不说钱这个字,只是大喝着,把这些阿堵物拿开。
所以之后阿堵物就变成了钱的代称。
舞衣绝美的脸蛋一阵扭曲。这月季公子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竟让情势气氛瞬间转变。
平复着胸口难言的气闷,她娇声道出来意,「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国师大人不善理财,就将身家财产全部交托于我,为不负国师重托,我将这换成店面、土地。」桌上摆开的,便是一张张的房契、地契。
一句男主外、女主内,加上表明她管了国师府的钱,这分明是来示威的。
「嗯,有劳你了,傲傲确实不会管理金银俗事。」
轻抿口茶,月季回话一贯的淡然,还婉言道谢,就像家里的女主人,对客人所说的客套之词。
看他仍是云淡风轻,像是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舞衣咬了咬唇,传言月季公子聪慧过人,这时莫非在装傻。
「月季公子,咱们摊开来说吧。你我同侍一个男子,我是姬妾、你是娈童,是也不是?」
「娈童?」
月季愕然,似乎对没姿色,也没身价的自己,竟可以被称为娈童有些难以适应。「原来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呀!我这把年纪当娈童倒也有些老了。」他自我更正道:「不是有些老,应该是太老了。」
情况忽然变得有点好笑,陆鱼儿觉得自己不该笑的,因为这舞衣定是仗着国师近来住在她那儿得了胆子,才来国师府耀武扬威。
但她还是掩嘴笑了。明明她该为师父担心国师离家不回,如今这女人又上门来,情况对师父太过不利,可她忽然觉得这情景很像——外头的女人跑来跟失宠的正妻示威,而失宠的正妻还一脸不明所以,也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事,反正相公是出外散心走走,难不成就因为他想散心,便会写休书休了自己不成?
「我不是说笑,月季公子。」舞衣怫然不悦,声音一沉,「你与我,谁才是真正的贤内助,能助国师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该是显而立见。」
「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听了她这两句话,月季陷入沉思。
舞衣这才微微露出笑容。
她容貌美于白月季,心机高于白月季,但从他住进国师府后,国师竟不再召她进府,她失了宠,却仍等待机会。
直到一个月前,国师大发雷霆来到舞香馆,讲的全是他白月季如何的不识好歹,她嫣然巧笑,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一个月后,两人继续僵持,她心里有了主意——白月季知书达礼,她运用手段让他知难而退,所以她今日带来契约就是要在他面前显摆,让他知晓国师有多看重她,也让他明白,她才是这个国师府当家的人。
「你走吧,你对国师百害而无一利,难不成要让人传言国师养着娈童,令他神人降世的好名声被污得一文不值。」
「难不成他养着一个名妓,名声就会好听些吗?」月季眉眼困惑的上挑。
「红袖添香是风流,狎玩娈童是淫乱,只要你肯走,淫乱的名声自然沾不上国师大人。」
眉头就像解了惑般的舒开,月季忽然露出足以夺魂摄魄的微笑,他脸色仍有青黄,却比当初入府好看许多,仿佛身体已经滋养起来,连心境也与往常大不相同,这一笑胸有成竹,让舞衣竟有些不安。
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国师,连陆鱼儿都听得不耐,见师父轻轻点了头,唯恐他真认同了这话,正要插嘴,却听他叹了口气。
「这地契、房契舞衣姑娘尽可收入袋中,我原本还一直想着我与傲傲到底算是什么?」
「料想你已经深思过你与国师的关系确实不妥,若你对国师大人真有丝毫的爱护之心,请即刻离去,莫再回来。」舞衣急忙插话。
见了满桌子的金银,这白月季既不争抢,也不发怒,与她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她心急起来,恨不得把这人给扫地出门,而且越快越好,他这样难以捉摸的人更加可怕。
状似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月季只是瞧着眼前的茶水,自言自语道:「我们到底算什么?孽缘吗?可这也是缘呀,他若没有我,必还茹毛饮血;我若没有他,必还是哀枯等死,我们两人的缘分呀……」
他的眉头越加的皱起来,不过这次是对眼前的美女而皱。
「你讲淫乱、娈童,又说什么富贵荣华、平步青云,你一点都不懂傲傲的心,傲傲哪里在乎这些,这国师之位不过是个幌子,他随时都能舍弃,就因为你说的这些话,我更不能把他让给你,他真正需要的是我。」
这话一说出来,他这些日子烦乱如麻的心竟如水波渐渐的沉静下来。
「你说什么?」她来此示威,却被反将一军,舞衣脸色铁青的恼道:「难不成你就不怕国师因为你被污名化。」
「污名化就污名化,大不了傲傲不做国师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像国师之位根本不算什么,既然不算什么,何必在乎。
月季心知肚明,这国师之位不过是魔傲为逼出他才坐上的,他对这位置厌烦得很,说不定没了这位置,他不怒反喜。
舞衣更加惊怒交加。白月季看似和善可欺,却比她以前遇过的任何对手都难缠,竟想说服国师不当国师,这一人之下的位置,谁不是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得到,他怎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国师不当国师,难不成就能跟你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吗?他那张脸蛋凡见过的没人会忘记!」她语气尖锐。
「那就叫他再换张脸不就得了。」他说不定还觉得好玩呢。
月季一副这没什么的语调说,像是筷子掉在椅下,再叫下人换一副不就成了的样子。
舞衣听得目瞪口呆。
陆鱼儿大吃一惊。国师竟能想换脸就换脸,这是什么诡异之能,怪不得师父当初会出那四道题目。
到现在,她还是不懂他们四人哪里和别人不同,就说阿狼好了,那个青涩少年见了她就满嘴姐姐叫个不停,她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月季站起来道:「钱财俗话说是身外之物,对傲傲而言也是,他眼里根本就没这些,料想是你要管,他就随手交给你,你不懂他,哪里懂他的心事。」
他唇边忽然漾起一抹笑,衬得他那青黄的小脸霎时发起光来,竟神逸俊雅难言。
「我真是愚蠢,我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只要我们想要变成什么关系,那我们就是那样的关系,我何苦纠结于此,忧思到今日。」
也不顾舞衣在场,他开了房门,一股清新空气扑面,他深深吸了几口,只觉胸口这几日积存的闷气一扫而空,他大声叫唤,「阿狼,我们去接国师回府来。」
阿狼像风一样的冲来,他满脸喜色,却又马上变成苦瓜脸。
「国师说、说要月季公子你向他下跪道歉,他才肯回来。」
「是吗?要我下跪道歉?」月季轻语。
阿狼在旁猛点头,一边还露出更哀怨的神色。他想不出月季公子下跪求着国师回来的画面。
「那就只好……唉,这是下下之策呀。」
像是下了极难的决定,月季声声叹息,带着阿狼出了门。
舞衣僵坐在花厅里,面如死灰。她一辈子都在争男人,从没争输过,所以她成了京城第一名妓。
白月季所料不差,她略向国师提及金银之事,国师就将全部的钱财交给她,仿佛完全没想过这笔钱落到她手里代表着什么。
是因为他不懂,或是如白月季所言,他不但不懂,而且一点也不在乎。
为了争男人,她什么事都做过,现今为了争当朝国师,却被另一个男子给狠狠数落,她不只颜面尽失,还怀恨在心。
她嘴边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白月季真能下跪求国师回府吗?
她不信!
而他若不下跪,国师又哪有台阶可下,纵然她得不了这男人,也没有被个男子给夺去的道理。
她缓缓的收着桌上的房契与地契,她还没有输,国师府的金银还全掌握在她手里,月季公子不掌家,国师不管钱,但国师府上上下下难不成不吃不喝吗?
白月季真是太小瞧她了,她多得是办法兴风作浪。
第九章
舞香馆立在闹街巷内,附近满是酒楼、勾栏,是京城著名的烟花之地,白日是市集,到了夜晚便是狂蜂浪蝶流连之处,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声无不传进附近人家的窗内。
魔傲倚窗而立,无聊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忽然一阵甜美的气味传来,他立刻用力的吸了几下。
这味道好香呀。
这不是普通的花香,也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咒与毒的味道,他从小吃那些长大,对这些味道特别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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