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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忆之八苦系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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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汴梁忆之八苦系列by八漠四荒
佛曰:人有八苦
一曰生苦,诞生之痛苦也;
二曰老苦,老年之痛苦也;
三曰病苦,疾病之痛苦也;
四曰死苦,死亡之痛苦也;
五曰怨憎会苦,所不爱者而共聚集也;
六曰爱别离苦,不由己与所爱之人之事离别之痛苦也;
七曰求不得苦,有所欲求而不得满足也;
八曰五盛阴苦,由色、受、想、行、识五种因素组成,生灭变化无常,盛满各种身心痛苦也。
一.生
景佑二年。
二月朔,谓之中和节,民间尚以青囊盛百谷、瓜、果子种互相遗送,为献生子。
汴梁城内一派祥和繁荣景象。
于开封府借调护卫展昭而言,离江湖,入庙堂已然一载有余。
当年数度救助包拯于危难之中,出于一个侠字,舍逍遥自缚于官场,出于一个义字。到后来耀武楼献艺,被官家封为“御猫”则实非本意,却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古以来的说书桥段,对于那些被招安绿林豪杰,纵有嘉许之意,也是暗贬多过于明褒。被江湖视为鹰犬所不齿,被官府归为草莽所不容,好比老猫钻风箱——两头受气。
好在展昭认为凡事皆需尽力而为,但求俯仰无愧,不在乎虚名利禄。对于昔日江湖故友的指责挑衅和割袍断义淡然处之。
众好汉也因畏惧官府的威仪和开封府在百姓中的地位,不敢太过造次。加之当事人的冷处理,久而久之,群情激奋就被哪家的媳妇跟个货郎跑了,抑或哪家的王孙又纳了谁家的女儿等街头话题所淹灭。本来么,凡夫俗子,逃不过油米柴盐的琐事;家国天下,自当以家事为先。
就在展昭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陷空岛五鼠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杀上了开封府,指名道姓要和他一决高下。当夜明月当空,一袭白衣随风轻扬,剑眉微挑,剑锋略指,说不出的清冷孤傲。
原以为时间一长白玉堂也会随过往挑衅者一样自觉无趣,知难而退。熟料他见武逼不成,改作文逼,夜闯皇宫,盗佩留书。少不得展昭亲往松江府,去寻那白玉堂,找回三宝。后来的事就像茶楼小巷说板书津津乐道的那般,卢方的大义,三鼠的协助,加上包龙图的作保和展护卫的一力维护。白玉堂金殿之上有惊无险,却拂了官家招揽的好意,改作留京半年以作薄惩。
临行前,翻江鼠蒋平眨着精光四射的小眼,将厚厚的一沓账本交到老幺手中,关照道:老五啊,踊路街的清风楼,潘家街的潘楼酒店,南门大街的金银铺,还有九曲十八巷的各大杂货铺就靠你了。
卢方亦是不忘叮嘱:五弟,你在此好好的修身养性,切勿再添乱子,这可是天子脚下不比他处。
穿山鼠徐庆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掌,抹了把脸,多有不舍:老五,半年后,咱兄弟在陷空岛为你接风。
彻地鼠韩彰素来沉默寡言,却在四鼠中与白玉堂最为亲厚,此刻一拍他的双肩,道声:珍重。便翻身上马。
四人四骑在南薰门前频频回首,最终扬尘而去。
望着官道上渐渐落定的尘土,陷空岛五员外随手将账册抛给贴身小厮白福,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汴梁虽说是皇城重地,却也是繁华去处,名胜古迹新鲜事物数不胜数,自然闷不着五爷。
此时此刻,他却忘了汴梁城中有个天敌和一切烦恼的存在……
每日的卯时,申时一过,展昭必会带着一众衙役,沿着东西走向的潘楼街,穿过马行街至汴水,自汴河大街巡街回开封府。一日两次,每次一个时辰,风雨无阻。
正值太平盛世,百姓安家立业,极少有打家劫舍的恶性事件发生,邻里的矛盾纠纷无外乎短斤少两,或是王家占了李家几分地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每遇上开封府衙的官差,也大多心平气和的听从调停。少数闹上大堂,打上官司的,在包大人一张黑脸的威仪下,任尔平日里再欺行霸市,也不敢放肆。何况包龙图青天之名在外,自然公正廉明。
可惜和谐的平衡终究多了些不和谐之音:“哟,这是哪个官家养的猫出来遛弯呐?”一如既往的清冽慵懒,展昭不回头也知清风楼二楼的雅间凭栏处,一白衣人凤眼微眯,举杯浅酌,似笑非笑的华美俊颜,不知迷倒多少闺中少女,但在展昭看来,说不出的欠揍。
无奈顶着打理自家生意,待罪思过的金华白家二少东,暂住的客栈恰恰斜对着开封府衙,每逢见着展昭必定冷嘲热讽,还不带重复的,只是“猫”字不离口。
偶尔同行的衙役看不下去,都被展昭轻轻拦下:无妨。——好比无理取闹的小童,你越是搭理他,他就越是得势。想到此间展昭不由微微一笑。
那厢白五爷更为不岔:“猫大人好足的官威!”
原是想在这京城中闲暇数月,限期一过大家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偏偏一看到那张万年不改的官猫脸,酝酿许久的心平气和顿走无形,通天窟龙飞凤舞的“气死猫”三个大字不停的在眼前晃荡,未加思量便恶语相加。
上楼添茶小二不解:“五爷,开封府新来了位毛大人么?小的怎么没有听说?”
白玉堂冷哼一声,衣角一扬落在大街上,一个闪身已消失在巷子口。
整套动作转瞬之间,看的小二目瞪口呆:这就是盗三宝的轻功么,果然是武林高手。
开封府衙位处汴河以北,城池以西,多为寺庙和府衙,相对清净。过了御街一直往东,则是交通往来之地,从酒楼店铺到秦楼楚馆,上三门和下三门的大多汇集于此。坊巷间为自家生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行人匆匆为的是这一日之计在于晨,俨然一副繁忙的清明上河画卷。
白玉堂一路兜兜转转东行至太庙,百般无聊进庙一观。只因未到节日,也无祭祀活动,整个城池的百姓在清晨伊始忙于各家生计,倒落得庙宇冷冷清清。
说到牛鬼蛇神,白玉堂是星点不信;玉帝王母,那是日理万机,哪管得过来你凡间琐事。不过他白五爷虽桀骜不驯,但也识得大体,懂得敬畏之心。一株清香略表心意。转身欲走,忽闻若隐若现的抽泣之声,断断续续的从后院飘来。
太庙的后院因来客稀少,不注重修葺,已初现破败迹象。几株红梅倒是开的热热烈烈,全然不顾世间的宠辱变化。院落一角一棵歪脖子树显得尤为突兀,想必已是栽种数年,却无声无息,不生不死。歪脖子树旁,一个四五岁小童哭得煞是伤心。
“喂,小鬼。你哭什么?”白玉堂环顾四周,不见一人,暗道:莫不是走丢了吧……
那小童听见人声,抬起头来,将面前谪仙般的人物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番。白玉堂此时也看清了小童的面目,头上挽着两个鹁角,交领短衣,大大的眼睛含着一汪泪水,圆圆的白脸蛋画上了几道泪痕,像极了一只遭人遗弃的花猫——啊呸,去他的花猫。
就在白五爷努力把猫字赶出脑袋的时候,小童的两个爪子早已印上了他的衣摆,留下了两片墨迹。一脸求助的看着他,原本含着的泪水如决堤河水,泛滥成灾。
想那白玉堂少年成名,端的生了付七窍玲珑心,明枪暗箭里来去潇洒自如。可是哄孩子这类的技巧,却半点不会。只觉右眼猛跳不止,随即大吼一声:不许哭!
小童被吓得一愣,定定的望向他,突然眼一红嘴一扁:呜哇~~~~~~~~顺道将花脸也埋进了白色锦帛中。
白玉堂顿觉胸闷气短,真气乱串,少林方丈的狮吼功也不过如是。他风流倜傥的白玉堂千栽万栽,今日居然栽在一个四岁小童手中,日后岂不被江湖群雄所嗤笑?!
瘟猫!都是遇上了你才这般晦气——白玉堂心中恨恨,不免又将展昭狠狠腹诽一顿。
开封府内,展昭出得中厅,没来由的突然面红耳热一个喷嚏。自己久居江南虽不习惯北方的寒冷,却也是习武之人有真气护体,甚少感染风寒,莫非老家有人念着?正疑惑间,衙役小六仓促跑来,见他一喜:“展大人,你在太好了,前面……前面出事了!”
此刻前厅正是人仰马翻,包大人上朝未归,主簿公孙先生也出诊在外。偏偏一身怀六甲的妇人哭得声嘶力竭,旁人规劝的丝毫无用。只听得随行的丫鬟说了个大概:贾家铺子的长子贾欣不见了。
贾家铺子的东家不过三旬出头,原是做瓢羹的走货郎,本着勤劳苦干,和略胜一筹的经营手段,几年内已由小本买卖发展到拥有自家的铺子。可惜发妻不曾生下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六年前巧遇落难的李氏,好心收留救助,后渐生感情纳为妾侍。次年便开枝散叶,为贾家生下一子,单名一个欣字。
如今爱妾又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可谓春风得意,羡煞众人。但贾家甚少与人结怨,生意上也老实本分,开封府内也无拐卖儿童的人口贩子。众人开始以为只是走丢了,派了家丁亲友遍寻不着,才来开封府报案。
那妇人泪眼朦胧中瞥见一红衣官员走来,知是四品以上的大官,当下小声啜泣,道了个万福,不敢造次。
展昭上前温言相慰:“可知你家公子何时何地走失的?”妇人欲答,忽闻厅外衣物翻袂之声,抬头望去,一白衣人怀抱小儿从天而降,稳稳落于庭院正中。
来者正是白玉堂。
太庙中好不容易安抚了情绪激动的小童,想来想去还是交由开封府比较安妥。爷爷不是信那贼猫,信的是包大人——白五爷自我说服。真真面对那面漆金黑底的匾额,还有那硕大的鸣冤鼓,白玉堂还真的敲不下去。
江湖人对于官府多半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一来自认为官府多贪婪迂腐,不屑与之同流合污;二来官字两个口,一个酸书生的背后可是整个朝廷,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但对白玉堂而言,真正的原因却是怕麻烦。试想一群衙役卯着劲喊着威武将你团团围住,过堂审问,口述画押,还有没完没了的程序要过。不消一刻,白玉堂便打定主意翻墙而入,将这个孩子往那猫的怀里一塞。啊不,应该是往包大人的面前一送,就可以继续他的“修身养性”了。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短短一个上午,展昭已是第二回遇见白玉堂,此刻的他与清晨独自凭栏的华美相去甚远。一脸黑气更显煞气,胜雪白衣已被蒙尘,依稀能看见斑斑泪渍,前襟被怀中哭花脸的小童紧紧拽着,皱皱巴巴已不成形状。
借调护卫想过在苗家集劫富济贫的少年侠客;想过月下遥指宣战,一如江湖所传般狠绝无情的锦毛鼠;也想过金銮殿上被迫委屈低头的陷空岛五弟。却不曾想过此情此景。
如公孙先生在此……若公孙先生在此,想必会说:年纪轻轻,一脸黑气,恐有隐症。让学生为你把脉施针如何?
展昭深吸口气,眨眨眼转过脸去,却掩盖不了微微上扬的嘴角。——被他看见又不知要有怎样的闹腾。
白玉堂是何等的眼力,自然不会落下展昭脸上细微表情。一个小鬼已是将其耐心消磨殆尽,偏偏这副模样让一个死敌瞧了去,嗤笑了去。断没有忍让的理由。白玉堂脸上黑气更甚,正欲发难,怀中小童“啊”了一声,挣扎着跳落在地上,迎上冲出前厅的妇人。
“娘亲!”
“欣儿!”
一对母子相拥而泣,生生打断了白玉堂“报仇”的机会。
“白少侠。”展昭上前一步,欲出言道谢,便对上白玉堂冷冷一哼,身形一展,一跃一落间已消失在高墙之后。
翻墙还翻得如此恣意潇洒,理直气壮,除了白玉堂不做第二人想——展昭默默目送远去的身影,抱臂看着感人的重逢:怎么就觉着这妇人气血两虚呢?
沐浴更衣,一展手中金泥折扇,依旧是翩翩佳公子。折腾了大半日,也觉得腹中饥饿,不如去自家的酒楼尝尝菜式如何。潘楼是陷空岛在京城最大的产业之一,平素都是蒋平来回奔波打理。好歹是自家生意,既然来了开封地头,也当帮衬帮衬——五员外如是想。
周遭是坊巷瓦市的鼓乐声声,夹杂着三姑六婆的家长里短。本不欲多做停留,却被两个商贾妇人的私语,引的不由放缓了脚步。
“听说了么?贾家的儿子找到了。”——原来那小鬼姓贾。
“是么?要说贾李氏还端的好福气。本来差点饿死街头,被贾官人好心捡了回去,现在母凭子贵,以后贾官人攒的家业还不都是她的?”
“那是,她也是旺夫,自入了门后,贾家便发达了。”
“只是听说那原配贼恶毒,扎小人,下毒咒,差点一尸两命,现在报应来了,在开封府大牢里关着呢。”
…………
也算天理昭昭终有报吧,白玉堂不欲再听,当下转身离去。
待酒足饭饱,出得潘楼,已是月上柳梢头。街道两旁的小贩早归得家去,一家团圆。喧哗如昙花一现,终究回归平静。
白玉堂并不着急着往回赶,溜溜达达去护城河边看看“汴梁八景”之一的州桥明月,顺道逛逛夜市,挑些个好玩好看的物什给远在陷空岛的侄子卢珍。
想起陷空岛,五员外心中不免一阵气苦:一向惯着自己的四个兄长,现在却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啊不,是只外“猫”——跟自己过不去。那猫有什么好?整介里踩着法度过日子,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踏错了边儿。生生的猫性儿……
正想着,耳边突然闯入些细微的响动,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影越过片片墙头,消失在眼前。就算当夜黑灯瞎火,白五爷也自信不会认错,更何况那时月色正浓。
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正是让他提起就有些牙痛的对头:展昭!
那人的轻功灵动迅速,如猫一般轻盈,也如猫一般优雅。用的便是南侠名动江湖的三绝之一“燕子飞”。
倒对的起皇帝小儿给你的“御猫”之名——白玉堂忿忿,但逃不过年少气盛,当下起了争斗之心,头一热,脚一动,便不管不顾的追将上去……
两个时辰前,开封府迎来了同一家苦主。
贾门李氏带着小童千恩万谢的回家之后,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面色苍白,下身见红。众人急忙寻了稳婆和郎中前来救治。好不容易稳住病情,稳婆却说事有蹊跷,恐背后有人施以邪术。一干人等细细搜寻,果然在原配王氏的房中搜得小人一个,上面写了各种巫咒和李氏的生辰八字。
人赃俱获,众人将王氏扭至开封府发落。
民间传言日审阳夜审阴的包大人,对于巫术害人的手段并不尽信。本来么,一捆稻草能随意控制人的生死,何须那些热血男儿誓死保家卫国?只将嫌犯押监候审,还需细细调查取证。
展昭心中却是隐隐不安,满脑浮现的尽是饷午时分那重逢一幕。贾欣的眼中除了如释重负,闪过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究竟是什么,他一时间也不明就里。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夜探贾府。
贾府位于南门大街东侧的闹市区,此时是夜深人静,加之展昭身法敏捷,倒也不怕被人发现。打定主意准备上房揭瓦的时候,贾家里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四下探了探,便直往东去……
展昭咬紧牙关,一路提气紧追不放,却没拉近半分距离。只见前方人影左闪右拐的在瓦上飞驰,轻功之高令人匪夷所思,身法诡异如鬼魅般飘忽不定,仿佛风一吹便散了去。
正疑惑不定间忽闻身后风动,错开一步,伸手一捞,一颗纯白浑圆的石子捏于掌心。那种白得没有定数,圆的几乎完美的石子,像极了某个人的嗜好。
“白玉堂,你跟着我做什么?”饶是南侠再好的脾气,此刻对着害他跟丢了嫌犯,还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祸源,着实动了真怒。
“笑话!白爷爷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汴梁城又不是你猫大人的,这青砖红瓦也不是猫大人你独踩的。”白玉堂继续着他气死猫的大业。
展昭扶着眉角叹气,忽而心念一闪。
“白玉堂,今日那小童你是何处寻得?”
白玉堂剑眉一挑,双臂抱胸:“猫大人,虽说在下是奉皇命带罪思过,却也不是你的犯人,无需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展昭只得敛气抱拳:“还请白少侠不吝赐教。”抬头再看时,白玉堂已是笑得十分的高深莫测。
十八卦:山风蛊(蛊卦)振疲起衰
中中卦象曰:卦中爻象如推磨,顺当为福反为祸,心中有益且迟迟,凡事尽从忙处错。
下巽上艮,久安而衰败,衰败则新生,混乱终归平静。
太庙后院内,贾欣站在那棵歪脖子树前,淡淡的看向二人:“你们终究还是追来了。”
展昭踏前一步,横剑胸前,问:“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加害李氏母子?”
贾欣凄凉一笑:“展大人听说过其人无罪怀璧其罪的典故么?我就是欣儿,却也不是欣儿。”
他顿了顿:“应该说我根本不是人。”
两人皆是初次遭遇此事,不由得一愣神,正当他们思索这些话的真假之时,贾欣微叹一口气,将事情始末缓缓道来:
我本名沈业欣。六年前,家乡涝灾,全家十余口只剩下我们母子逃难至此。那时我已病入膏肓,母亲身无分文无以为继。将我掐死后埋入这棵梅树下,我本应入轮回之道再世为人。却因心有执念,魂魄附于梅树而不散。两年后听闻母亲再嫁生子后,心灰意冷准备离去之际。母亲却在一日夜里来此哭诉。原来新生小儿得了重病药石无效,母亲觉得是自己的业果报应,故而来求我原谅,希望能一命换一命。
其实我心中有怨是真,但却也恨不起来,也知当时她是无奈之举,有一半思量也是不想我再在人世间受苦。她哭得声泪俱下,我便尾随她回了贾家一看究竟。可惜我们回去后,贾欣已经身死。沈业欣是欣儿,贾欣也是欣儿。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们再续母子之情,便附于贾欣肉身伴其成长,只可惜……
“只可惜,李氏再度有孕,你便起了嫉恨之心,想独霸母亲是也不是?”白玉堂怒目而视,“怪白爷爷我有眼无珠,当初就不该帮你!”
“白兄,”展昭一臂虚拦于白玉堂面前,“我相信贾欣并无歹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在此间徘徊。想必终是人鬼殊途,事难两全。”
贾欣略一点头:“正是如此。一般人阳气旺盛,足以自保。但胎儿无所依凭,极易受到阴气的伤害。”
“难怪我看那李氏气血不足,”展昭接道,“是你的缘故。”
“嗯,本来我下定决心,却不由想见母亲最后一面,不料差点铸成大错。”贾欣转身轻抚梅树,“现在是时候该走了。”
一时三人相对无言,四下寂静。
白玉堂莫名心中窒闷,想五爷我仗剑江湖,怎样的生离死别不曾见过,怎样的大风大浪不曾熬过。如今却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小鬼伤怀。
不由向前几步,右手在半空停留了片刻,终还是轻轻的落在了贾欣的头上。
“小鬼,没想到你还真是个鬼,”白玉堂轻叹,“安心的去吧,下辈子记得找户好人家。”
没想到你白五爷也会用因果轮回这样的话来宽慰别人么——展昭动了动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如此气氛下实在不想和这白耗子短兵相接。
那厢小鬼拉了白玉堂的衣袖,道:“大哥哥你表面凶巴巴,却是个难得好人,可惜无人懂你。我走了,你要保重。”
说罢便消失在梅树中,一阵风吹过,树梢微微一抖,绽放出满枝梅花,暗香涌动,春天已悄悄临近。
尾声:
又七日,白玉堂带着一坛子上好的梅酒和一炷清香出了门,想人若死了,其他还好,没酒喝实在太过无趣。
路过贾家铺子,听闻李氏几日前诞下一幼儿,煞是可爱。可惜李氏不知是产后忧郁,还是中了邪气,抱着初生婴儿痛哭不止,当夜悬梁自尽了。贾家大儿子也莫名身死,好好的一家人家破人亡。
一说是遭人嫉恨中了咒,还有一说是那李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遭冤鬼报复。
白玉堂不由摇头:比起真相,市井小民更关心的是趣味性而非真实性。因为现实往往太过伤痛和难以承受。
转眼间后院就在眼前,却见红衣一角迎风而动。白玉堂没来由的心慌闪躲,转念思量,不由恼怒起来。
白爷爷什么时候需要如此鬼鬼祟祟,更没道理怕一只官猫!——思罢,乎的一下转身而入。
梅树前的那人不知想什么如此专注,完全没了习武者该有的警惕性。凭风而立,挺拔如松,红梅红衣更是衬得那人眉目如画。
恍惚间白玉堂觉得:那猫……穿这身红衣,并不是那么的讨厌……
二.老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有道是:三月三日上巳之辰,曲水流觞。
无须忙于生计的闲人,正好踏青赏花。
近来九曲十八巷的媒婆都蠢蠢欲动,各家待字闺中的适龄少女也频频打探。只因张驸马家的三公子准备纳妾。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深深庭院困住了多少少女的青春年华,却挡不住一群群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为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为的是半世荣华享受不尽,为的是人比人气死他人。
原本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在众人寻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核算生辰八字的时候,传出一则惊天消息:
张公子迷上了一位琴姬,且这位琴姬初来乍到,无人知其来龙去脉,身家底细。
一时间成了茶余饭后,众人揣测和论道的话题。
驸马府自然不会允许这般败坏门风的事情发生,熟料那张公子如同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一意的非卿不娶,差点闹出了父子恩断义绝的戏码。一气之下,张家公子离家出走自立门户,终日流连于琴馆之中,旁人百劝无用。
倒是长公主自有见解:“想他也是一时兴起,就由他在外边吃些苦,到时候迫于生计会自己回来的。即使不回,那女子见无财可图,也会离他而去。”
既然是公主发了话,其他人也不敢违背,事情就这样拖了一月有余。
说起那琴姬,白玉堂也是认识的。
一日,他祭拜完梅树,经过甜水巷,闻得一曲古乐便循声而去,不想寻得巷子深处的一家琴行。酒香不怕巷子深,曲高不愁无人赏。他白五爷是懂得品酒之人,亦是懂得欣赏丝竹之人。
只会舞刀弄枪,那是莽夫;只知吟诗作对,那是书呆。文武双全,六艺皆通那才是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玉堂。
琴行乍看上去朴实无奇,正门“吴越居”三个大字,是仿柳公权的楷书,瘦劲之余,透出一股清秀之气。想必是出自女子之手。步入堂内各类琴,弦,松膏品种齐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女童拿着尘扫,以手为枕,睡眼惺忪。
白玉堂一笑,随着琴声径自步入内堂,曲径通幽的竹林尽头,一女子约莫双十年华,正悠然抚琴。只见她柳眉凤眼,带着江南女子的灵秀端庄,高挽发髻,玉簪为饰,一袭青衣出尘脱俗。一如她的名字:茗烟。
一来二往,两人引为知音。闲暇之余,白玉堂多了个品茗论琴的好去处。
后来出了张公子事件,多少风流才子和自命风流才子的,挤破脑袋,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睹伊人风采。都让白玉堂给一一挡了回去。
那夜闯皇宫,盗宝留书的主,不是谁都敢惹,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纵有那么一二个仗着自家财大气粗,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每每骚扰过后,不是发现自家的花园一毛不拔,便是金库的钱财被劫富济贫了去。几次下来,再笨的人也看得出端倪。苦于没有实证,金银也多是不义之财,只好有苦往肚子里吞。
往往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在乎,越是看不清的就越想看清。
“吴越居”顿时声名鹊起。没闲钱的图个热闹,街头巷尾的越说越神乎;有闲钱的争相送自家闺女来此处学琴,有幸能被哪家王孙公子看上,可保半世衣食无忧。于是“吴越居”堂外依旧保持营业,堂内却改作了教坊,专教女子琴艺。
比起白玉堂的逍遥自在,展昭这些日子却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只因城东出了几件无头公案。
先是陈家的女儿无故失踪,后是梁家,黄家接踵而来。几个案子的共同之处在于失踪的无声无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问及去过何处,苦主们抽抽搭搭的一商量,比出三家:
张驸马府,大佛寺,和吴越居。
驸马爷倒是相当配合,只说为了小儿纳妾之事,见过三家的姑娘。
“后来……”张驸马叹道,“后来的事情想必展护卫也有所耳闻,小儿自立门户,至今未归,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张驸马的证词倒也无漏洞可循,出了驸马府一路北行至吴越居,却被茗烟的贴身女童告知:小姐和友人一早去大佛寺许愿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怎么都赶到一块去了——展昭心想,只是这友人……
茗烟的友人当然非白五爷莫属。
自太祖开国以来,崇文尚禅,大小寺院遍布,沙弥僧人常遇。
汴梁作为京都,繁华自然远胜他处。寺院僧侣只多不少。在众佛寺中,最大的,自然要推相国寺。
相国寺位于汴梁城的中心,宣德门前。除了皇家一年固定的祭祀外。每月总有几次庙会,庙门内各式摊子琳琅满目,殿前百戏尽显人间百态。若逢初一、十五,香客更是络绎不绝。
官家的佛堂么,当然要气派出众。
不过这城西的大佛寺,却是个幽静的去处。有僧舍一百单三间,僧侣二百余人。避开了勾栏瓦舍的聒噪,却也与世俗比邻,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白玉堂素爱凑热闹,但也不喜走寻常之路。品位独到,另辟蹊径才是他白五爷的风格。
试想,平常人家找人打个架,斗个武,需要抬出皇帝逼人就范的么?且不论他人是作何感想,以白某人的标准而言,这才是风雅和富有创造力的表现。当然,这架最终还是没有打成,白某人独特的行事方式也无人欣赏,还被冠上了不识大体,任性胡闹的名号,让他颇为受挫。
前几日,白玉堂觅得好茶来找茗烟品评,无意间聊起了汴梁城中各大寺院道观。五爷自告奋勇的当起了护花使者兼向导,择吉日陪伴伊人礼佛许愿。
面对肃穆的大雄宝殿,此刻白玉堂倒也虔诚。至于许愿么……无非是愿亲朋好友诸事顺利,干娘身体安康,珍儿快快长大,习得一身好本事。末了,再加上一条:愿五爷能有机会锉锉那臭猫的锐气,好让江湖人都知道,老鼠怕猫,那是谣传!
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带出了一丝笑意。看得一旁的茗烟心中重重一跳。
要说那白五爷,自然是极好的。且不论相貌生得万里挑一,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远胜过自命才子的贡院后生千百倍。重要的是为人自有一套原则,不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背后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可惜这样的出色男子却似月色般清冷,与人相近却又似相隔千山万水。就连那笑容也是不带半点温度。却不知方才那样的笑意,是想到了怎样的佳人?
若是被白玉堂得知,茗烟以为的佳人,正是他口中的臭猫时,估计得吐血三升。
这厢茗烟正思绪万千,却听得耳边一声佛号。从偏厅里走出一个和尚。
本来寺院中遇到僧人好比皇宫中遇到宫女,不值一提。只是这僧人长的实在太过瞩目:寛眉圆脸圆鼻头,膀圆腿粗眯缝眼,配上裹得略紧的粗布僧衣,让茗烟不由的多打量上几眼。
想那僧人也习惯了这种目光,倒也不以为意。与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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