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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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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色又有什么错的,这才是男人嘛,草虫。”关翎半只耳朵听着秦烈的话,打了个哈哈,对身边的钟凛指了指那个漂亮的歌女。“哎,小子,你看她是哪个阁子里头的?”
“这爷我怎么知道,得去问嘛。先别说这个,你看看那个啊,打着把伞立在桥头的那个,那可真是绝色啊绝色……”
“小子,那女子确实漂……诶,那好像是个男人啊。你奶奶的,你原来喜欢这种的。”
“男人又何妨?你瞧瞧,标致成那个样子,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说得也满有几分道理。你小子果然是色中饿鬼,有些眼力见儿,那个确实挺好看,不晓得抱在怀里又是个什么感觉……”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那两人还是副迷迷瞪瞪的模样,秦烈忍不住恼了起来,眉头一皱,一手提起一个。“之前也打听了,华麟阁是这条街最繁华鼎盛之处,你们两人还不快去查查该如何混进去再说。还有你……”他给了钟凛一个暴栗,皱起眉。“你以为我是为谁才跑这么远,又是谁给我惹了这一连串麻烦?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有点出息。”
“还要怎么进去?走进去呗。”关翎怔了怔,回头对他呲牙笑道。“我们上门是客,他们还不让我们进去不成。”
“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姓梁的也想必正醉死在温柔乡里头呢,难不成他还是去青楼里悬壶济世的么?”钟凛被猝然一敲,捂着脑袋吃痛的倒抽了口冷气,看见秦烈脸色发黑,连忙挎了他胳膊陪笑。“秦兄不要太严肃,我们就扮作客人混进去,在里头住上十天半个月,再怎么也能弄清那姓梁的身在何处嘛。不要那么严肃啦,笑笑。”
“想得好美。”秦烈撇了撇唇角,一指头弹上他脑门。“以前我就曾听那些惯跑四方的商贾同僚提起过,这华麟阁早就名声在外,只有身家万贯的高官贵贾才能进门。若有新客人想上门,还需要熟客介绍,才能得其门而入,否则必定都会吃闭门羹。”
“怎么,这青楼的排场也真够大的,还有这等事。”关翎眉毛倒竖,抱着胳膊自言自语道,但片刻脸色又明朗起来。“藏得这么紧,老子料那里的人儿肯定漂亮得跟仙子下凡似的,否则也不敢撑这么大排场不是。”
“关兄说的有理。”钟凛一听,急忙颇为赞同欣赏的点了点头。“既然能撑这么大排场,想必那里的人肯定比这街上流连的那些还要标致,哎,真不知能让人销魂蚀骨到何种地步……”
秦烈脸色更黑了黑,丢下两人大步往街道更深处走去,两人面面相觑,知道他肯定是前去找那华麟阁究竟在何处,连忙迅速跟了上去,动作比之前懒懒散散走山路时猝然迅捷了不只十分。既是最为鼎盛繁华之处,那本该是不难找的,但走了半刻,深入街道,路旁两侧也渐渐越发繁华喧闹起来,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华麟阁的招牌。
天色渐渐暗了,路边两旁楼阁里的差使下人走到街上燃起门前灯笼内的蜡烛,檀香的气息混合着脂粉的香味漂浮在空气中,渐渐在暮色间馥郁起来。街上的人慢慢多了,其中不少是来此取乐喝酒的客人,街道两旁的楼阁窗间隐隐传来笑闹畅谈,觥筹交错之声,钟凛左看右看,一路望来都未曾找到目的地,不免有些疑惑。
“那华麟阁树大招风,应该好找才是。这里该是最繁华的地儿,怎么都没见那招牌呢?”关翎也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望了眼秦烈,后者耸了耸肩。
“华麟阁既然不同于那些开门迎客的地方,又接待的都是些掌了权的高官贵贾,免不了有些要避人耳目之事。在这繁华之处太过招摇,或许反而会在僻静些的地方也说不定。”秦烈思忖了半刻,眼睛环顾四周,慢慢斟酌道。“虽有可能如此,但毫无头绪,不知从何找起才好。”
“你早听那些生意人提起过那华麟阁,自己竟然都从没去过?”钟凛听他说道,忍不住不可置信的叹了口气。“秦兄你好生浪费。要爷我知道还有这么个趣致去处,早就忍不住去一饱眼福了。”
“我可不像贤弟你,只要是标致的,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一并照单全收。”秦烈看他还是冥顽不灵,怒极反笑,伸手揶揄的捏了捏他脸颊。“满肚子龌龊念头,真是生错了这张脸。”
“我就当你在夸我。”钟凛拍开他的手,一把搂住他的腰。“怎么,秦兄吃醋了是么?没关系,老子说过要对你负责,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他说得口滑,正打算继续胡掰下去,肩头突然被人用力一撞,他一低头,看是个穿得破烂,一脸脏兮兮的孩子,对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擦身便走。
秦烈和关翎对视一眼,也只当是那孩子走路不小心,但钟凛却不甘罢休,一伸手就抓住那孩子的后领提了起来。
“怎么,撞到大爷我就想走?好大胆子。”他从那孩子凶神恶煞道,那孩子吓了一跳,几乎扁嘴欲哭。没想到他会和一个孩子如此计较,秦烈蹙了蹙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贤弟算了,不过是孩子,怎么跟他计较起来?”
“爷我怎么不能跟他计较?”钟凛盯向他,皱起眉。“这种小鬼有人生没人管教,爷我就是要教教他厉害。”
秦烈微微愣了愣,他还总觉得钟凛是那种大大咧咧,心思却不算坏的人,没料到却如此蛮不讲理。“阿凛,你怎么了?”他低声喝道。“不过被撞了一下,又未曾伤到筋骨,和个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好吧,若是秦兄你说的,我也就暂且算了。”钟凛摇了摇那被他提在半空中的孩子后领,俯身逼视着他。“爷我就不揍你,钱袋还给我。”
“……你、你又怎么知道我……”那孩子怔住了,猛然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还是个毛孩子,偷东西的技艺倒挺熟练的。”钟凛挑了挑唇角哼道,朝他伸出手掌。“可惜这套老子十年前就玩腻了。呐,既然那边的大哥帮你求情了,钱袋还给我,爷就放你走。”
那孩子磨蹭了半天,看实在避不过去,只能老大不情愿的从口袋里掏出只锦绣盘花的钱袋扔到他手上,脚一沾地就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秦烈眯了眯眼,看着朝孩子不甘示弱狠狠回了个鬼脸的钟凛,不由得哑然失笑。他倒是还真未注意到那孩子的手脚,这种歪门伎俩,也就是钟凛这种在街坊厮混惯了的人才心知肚明,精通得很。想到钟凛果然不是平白和个孩子过不去,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钟凛紧赶几步上前,一把又从远处的人堆里把那孩子提了出来,不禁也有些愕然。
“嘿嘿,这小鬼在这街头厮混,不知道扒了多少人的钱袋,肯定知道那华麟阁究竟在何处。”
看秦烈和一直一旁看着的关翎都有些诧异,钟凛灿烂的笑了笑,把那孩子用力推到身前。“喂,小鬼!想要钱的话,爷我就给你个机会……”
那孩子本以为早已脱困,却又被那满脸流氓相的凶恶家伙猝然逮到,脸色吓得有些发白。望望一旁的关翎也是副魁梧的凶恶模样,只看着秦烈倒是比起那两人好上几分,又记起秦烈曾为自己求情,连忙一溜烟躲到他身后胆怯的拽住他袍子,偷偷探出头去看钟凛。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呀!钱袋都还你了,我身上也没钱了!”
“你怕个屁呀,爷我像是那种会抢小孩钱的坏人吗?就是想找你带个路,咋呼什么,带好了路,到时候就给你报酬。”钟凛看那孩子的手紧紧拽住秦烈的袍子,稍微有点不爽。
再没有谁比你更像会抢小孩钱的坏人了。秦烈和那孩子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各自不约而同在心里想道。
“小鬼,我们不为难你,你知道那华麟阁在哪么?带我们去,保证不动你一根汗毛。”关翎在一旁按捺不住,推开钟凛,上前朝那小孩说道。那孩子转了转眼睛,看到身后钟凛一脸凶恶瞪着自己,面前那个大汉又魁梧得像座山,想必贸然拒绝自己肯定要吃苦头,不得不点了点头。
“——唔唔?你们三个要去华麟阁呀?听说那里的头牌花魁都一夜千金哩,贵得很。”
几分钟后,那孩子舔着秦烈买的冰糖葫芦,十分满意的在前面带路,摇着脑袋说道。钟凛跟在后面,看这家伙小人得志,世故油滑得很,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
“原先那里是这街最繁华的地方了,怎么,华麟阁不在那里么?”秦烈跟着那孩子的步伐,看着街边两侧逐渐萧条清冷下去,几个歌女轻抚琴弦,倚栏低唱,丝毫没有刚才街道的繁华,不禁问道。
“看这位爷是个好人,我就不妨直说了吧。”那孩子转头看秦烈,笑了笑,大咧咧伸手去拖他的手。“华麟阁都是些大官才去呀,自然选在些个僻静地方,据说里面也有些新奇东西,反正是不能被一般客人看见的。要是你们有意向找个地方过夜,我倒觉得原来那地方有家叫霖湘楼的馆子,里头姑娘好看的多,价格也比较公道哩。”
“你这小鬼,怎么敢平白牵他的手!”看那孩子竟敢蹬鼻子上脸去扯秦烈的手,钟凛更不爽了,上前就想敲他脑袋。“他是我的,手就只有爷我一个人能摸,懂么?!再乱摸,剁了你爪子!”
那孩子朝他一吐舌头,一路跑开,站在路口朝他们指了指道路尽头。钟凛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他指的那地方两扇高耸的朱漆描金大门紧闭,门口挂了两排五色灯笼,门庭气势恢弘,琉璃飞檐高耸入云,门楣上一面黄花梨木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华麟阁」三个乌金大字,不得不呆在了原地。如此财大气粗,这哪是平常青楼楚馆,简直像是高官富贵人家花费金铢无数堆起的豪宅。
“怪不得会摆谱,果然豪气啊!”关翎在他身边不由得赞道。
“唔,确实是不错的地方。”秦烈摸了摸下巴,拍上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钟凛的肩。“想必贤弟你阅尽欢场,这倒也未曾见识过这般光景吧?”
“没见过,这一定要进去见识见识。”钟凛回过神,当即摩拳擦掌道。环顾四周,那门庭旁就是围墙,几乎和门庭一般高大,大门又牢牢关着,与其他楚馆青楼不同,在外面听不到一丝内里的管弦丝竹之声。饶是他兴味十足,如今却也有些无从下手。
“这门口怎么连个引门的也没有。”关翎在一旁皱眉道。“难不成老子还要自己去敲那大门不成?也太丢份儿了。”
“这就是给有钱人摆谱的呗。”那孩子冷眼在一旁说,嚼着那串冰糖葫芦。“他们乘车来,自然有仆人帮忙代劳敲门开门,我看过好几回了。”
“就算带了仆人来,这贸然恐怕也是进不去的。”秦烈遥望着那挂着灯笼的门庭,饶有兴味的思忖了半刻。“若需要熟客引荐才能进门,我倒是有个熟识的人或许可以带我们进去,只不过……”
关翎和钟凛同时转身看着他,视线之急切几乎能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秦烈看他们伸长脖子听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唇角,故意拖长了音调。
“我们总得先知道我们要找的那梁征是不是还在此处,若是大费周章,却发现他早已回去了,那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得先想办法打听清楚才行?”关翎愣了半晌,迟缓的问道。“但这门关得这么紧,里头又没有熟人,哪能这么简单打听清楚。”
“等明天再来,看有在里头做事的仆人出来,我们再朝他打听不就好了么?”钟凛想也没想,推了把关翎。“你脑子是实的啊,这么简单的事也要想。”
“华麟阁做事的人都口风严着哪,这是华麟阁的规矩,不能透露里头的事的,否则就要被割了舌头。”那孩子不屑的驳道。“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事,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就是体面点的窑子,整得这么麻烦。”关翎听到他的话,更是不耐烦的咒骂道。“难不成里头有九天玄女不成?”
“老关,你就别肖想了。”秦烈扬起唇角,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钟凛。“我想来想去……若是有个人手脚敏捷油滑些,先混进去探听清楚的话,这事估计就要好办多了。”
关翎愣了愣,看秦烈的眼神幽深,像是别有意图,不禁满头雾水,拉过他低声问道:“我说不用这样吧?明天我们去找那梁征的铺子问问不就行了,搞得这么麻烦?”
“你懂什么。”秦烈瞥了他一眼,眸里闪过一丝嘲弄的神情,挑起唇角低声道。“我家贤弟许久未做过这翻墙的勾当,我怕他手生,给他找机会练练呢。”听他慢悠悠的语气,摆明了就是看钟凛哪里不爽要故意摆他一道的。
“嘿嘿嘿嘿,草虫你真是坏透了。”关翎捅了秦烈一手肘,他自己也唯恐天下不乱,自是心领神会,转过身来,望向钟凛的眼神也同样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只看他们背过身去嘀嘀咕咕,钟凛全然蒙在鼓里,却骤然被两股突如其来的视线盯的如坐针毡,两边看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们都看着我干吗?爷我绝不会去的!”
三十七、华麟阁
浮世夜话 浮世 三十七、华麟阁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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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奶奶的。钟凛一边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攀上高墙,一边啐道,不知道在心里把墙外那两个人全家老小问候了多少遍。
他好久未曾做这翻墙越户的勾当,有些手生,但好歹还是攀上去了。蹲在墙头,他居高临下的望了望在墙下负手对他灿烂而笑的秦烈和抱着胳膊望着他的关翎,对他们投去发自内心的蔑视一瞥,翻身就轻巧的跃进了墙内。
那墙比一般围墙要高,他猝然落地,顺势在院内的长草中一滚,轻车熟路的压低身子,隐藏在院内花木下的阴影中。这么想来,秦烈那般脾气恐怕是做不来偷偷摸摸翻墙入室这等事,而关翎又过于招摇敞荡,怕打草惊蛇,想想这事也就只有自己能做。不过管他呢,自己既然先进来了,先去饱饱眼福他们也埋怨不得。
两个提着灯笼说笑的男仆在院内一角走过,他屏住呼吸,侧身躲入院内一棵树后,探头看他们走远了,急忙循着阴影遮盖的宅院小径,往院内另一头悄悄而去。
这院子极大,放眼过去望不到头,石径纵横,让人迷路的程度近乎和秦烈那宅子有得一比。他贴上身边最近的一堵屋墙,那屋子二楼开着一扇描花乌木小窗,里面隐隐传来歌舞之声和女子的娇笑。忍不住心里一动,他掐了把腿定了定神,反复提醒自己是要来找人的。但事情远远没有他起初想像的简单,翻越门庭而入,院内的楼阁密集缭乱,如同重峦叠嶂,大小楼阁朱红的飞檐翘角从近处看几乎连成一片。视野里无数雕栏画栋,浮华流丽的亭台游廊,其间闪烁的万千灯火明亮晃眼,叫人分不清该往何处去。
这华麟阁果真豪气,钟凛在心里暗想道。他藏在树后,看着一队玄服带刀的侍卫穿过庭院,想这地方富丽堂皇,有武人守着也是情理之中。仔细观察,那些侍卫举手投足间呼吸沉实,足下稳健,恐怕都是有些本事的人,在此闹出乱子自己也讨不到半点便宜。因此他小心翼翼贴在墙边,等那些人走过,绕开那些灯火明亮的地方,暂且伏身躲进另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径,避开他们的视线。
环顾四周,他一眼望见一角飞檐在前方灯火阑珊的树间探出,他看了看两侧,快步往那方向而去。灯火明亮的地方不好藏身,先暂且藏在那里观察情况,等摸清这院内侍卫巡逻的路线后再做打算,要避过纷争风头,恐怕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在那条昏暗小径才走到一半,他又看见一队侍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心念一急,前方墙边一扇月亮门正巧映入他的眼中,门穹通向另一个灯火黯淡的别院,想也没想,他跨过那门,一闪身背贴墙壁,躲在墙后。
“哎,你们知不知道,咱们这次的新头牌是有多标致啊!”
他屏息而待,那队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见其中有个粗厚的声音如此说道。
“切,这阁里头漂亮的多哪,当不当得上头牌还得有手腕和讨人喜欢的本事,只有张脸的还不是得坐冷板凳。”另一个声音笑道,惹起一阵哄笑声。
“不,不,这次阁子里的新头牌……我告你们,就只靠那副皮相,他就值得坐上那头名花魁的位子!那身姿真是绝了,说是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哦?难不成就是传言老板从南海带回来的那个……”
“嘘,这可说不得的。”
那队侍卫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了,钟凛探出头来望了望他们,有些奇怪。听他们言谈间说那新头牌标致也就罢了,这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忌讳?他知道这些欢场里的规矩,落了势入了青楼楚阁,身价一轻,哪怕原本家世再显赫,别人在背后说起闲话来也是照样肆无忌惮的。尤其是风口浪尖的花魁头牌,少不了被人在后面议论纷纷,但看这些侍卫对那头牌身世却三诫其口,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妙。
他正思忖着,忽然听到身后的楼阁传来脚步声,他忙一压身躲在那偏院的树丛之中,抬头往足音传来处望去。
月光静静洒在院内,如同流银般澄澈。一个肩上披着黛青长袍的人从那院内的阁楼侧门而出,伫立在廊前,抬头望向那璀璨明月,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猝一看清那人,钟凛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都几乎停了跳动。那人一头青丝散在肩上,如同黑色锦缎般直泻而下,肌肤在月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身形纤长柔弱,衬着肩头那件黛青色长袍,超脱尘世,如同轻轻一触就会消失的水中幽影。
片刻,那人侧了侧身子,倚上廊前,即使侧脸隐隐拢在黑暗中,也看得出眉目极为精致。但美则美矣,身上还是少了分女子该有的媚气,钟凛仔细眯了眯眼端详了半天,终于在心里敲定了这人是个男子的想法。但虽如此,这人身形却单薄,步伐间有些摇晃不稳,隐约带着几分病态。
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人,钟凛咽了咽口水,难以克制心里那副想看清楚些的冲动,他伏身慢慢走过树丛间的阴影,往那人身边再靠近了几分。
靠得越近,他就越能清晰感觉到那人身侧环绕着的一股奇异的氛围。虽是置于此地,那人的眼神却空灵幽远,仰望着月亮的身影如同幽雅凝止的水墨帛画,叫人不忍心打破这一佳景。钟凛看得入神,他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这般美态,不是惑人的柔媚婉转,也不是夺人眼球的艳丽绝伦,那人身上笼罩着一股空谷幽泉般的孤寂感,让他看上去仿佛不属于这繁杂俗世,更像精雅却又易碎缥缈的幻觉。
他看得有些发怔,脚下一不注意,一脚踩中了树间掉落的枯枝,寂静的院内猝然咔嚓一响。那本在出神的人猛地惊觉过来,从廊前立起身子,一抬眼就看清了压身躲在树丛间的钟凛。
“……哎,等等!我不……我没恶意的。”
看那人惊惧不定的表情,钟凛连忙从那树丛中站了起来,赶紧结结巴巴解释道。那人似乎听懂了,小心翼翼往后退了半步,审慎的看着他,眼神有如警惕的动物。
看他后退的步伐笨拙,足间仿佛有些牵绊,钟凛不禁低头望去,这才看到那人的脚边拖曳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银色锁链,两端锁在那人的苍白脚踝上,锁链尽头通向那阁楼屋门的黑暗之内。
他终于知道这人的步伐为什么摇晃不稳了。就算是男倌,犯了错要处罚,主人也大多都是直接关在房内禁闭,他从未见过有青楼楚馆会这么把人像畜生般用链子锁着的。这华麟阁的主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心里一动,他小心走上前去,在离那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试探的指了指他脚上的那锁链问道。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他们锁着你?”
那人愣了愣,张口欲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捂住自己的喉咙,对他摇了摇头,只用犹疑不定的眼神望着他。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会说话?钟凛皱了皱眉,望着那人的眸子。他注意到那双眸子并不若凡人般呈现出惯常的墨黑,而是一种奇异的暗蓝色,如同深海中的海水。
被那双眸子吸得目不转睛,他不禁靠近了半步。他还是孩子的时候,跟着家人离开京师,来到青城的路途中曾第一次见过了大海,至今都未曾忘却。这人的眸子让他想起了那深蓝冰冷,泛着白浪的大海波涛,他仿佛又记起了那湿润的海风拂过耳畔的触感。
“……唔……你有没有听说过「大海」啊?”钟凛看他似乎不那么怕了,忍不住放缓了声音试探着问道。刚问出来他就不禁觉得自己傻,这话没头没脑,都是自己脑子里随便胡乱联想,人家估计恐怕会觉得满头雾水吧。
那人看了他很久,摇摇头,暗蓝色的眸子仔细盯着他的眼睛,表情有些困惑。
果然是这样啊,人家怎么就一定知道。钟凛不禁自嘲的摇了摇头。“哪,就是暗蓝色的,有很多很多水,风吹起来很湿润,经常卷起大浪的地方……”他思忖了半刻,比划了几下,努力用最易于理解的句子磕磕巴巴解释道。那人侧头认真倾听着他说,怔了片刻,眼睛在那瞬间一下子亮了起来,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用力点了点头。
“你知道?”看那人一脸喜悦之色,钟凛也起了劲,兴奋的朝那人追问道。“你难道原就住在那附近的么?那里漂亮着呢,你……”
“你呀,干什么的!?是最近新来应征的吧?还不快去做事!”
一个尖利的声音猝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钟凛一回头,一个穿着朱色褂子的管事模样的人正跨入侧墙的月亮门,抱着几本账本,满脸恼怒,径自走到院内来对他吼道。
“你他妈敢……”钟凛刚想回骂,却突然意识到这人是把自己当成在这里做事的其他人了,倒省得贸然暴露惹出争端。因此暂且没有回嘴,只是忍气吞声的点了点头。
“这里闲杂人等不能进,你知不知道!既然是应征来的,就不要乱跑。缺人手缺得紧,这最近招来的人啊,都是……还不快来!”
那管事絮絮叨叨说道,一路出了院子,钟凛不想多生事端,转身正想暂且跟上对方,那暗蓝色眸子的人却急迫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求你……救……救我………”他仰视着他,嗓音柔和奇异,吐字却不清,语调中带着古怪混沌的尾音,像是根本不适应言辞交谈。
他会说话?钟凛不禁惶然一愣,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已经走到门口的管事一回头,看钟凛还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开口连声催促了几句。那人小心的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管事,又望了望钟凛,轻轻放开了扯着他衣袖的手,眼神中流露出几丝怯意。
想到也没有其他选择,钟凛咬了咬牙,狠心站起身来跟上那管事的脚步。走到门口,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正倚在廊前,有些呆怔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迷惘和困惑。
※※※
“新来的,不要乱走,要是老板知道你进了那院子,恐怕棍棒之责是逃不了的。”
那管事领着他走过几条石头小径,急急穿过纵横相连的楼阁走廊。一路上走廊两侧廊柱上都镶着黄铜灯台,其中明燃着烛火,放眼望去,廊中足有几百几千盏灯火并行摇弋,把周围照得有如白昼。钟凛跟上那管事的步子,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在这如同迷宫般缭乱交错的浮华行廊之上,他甚至有种置身梦中幻境的错觉。
抱着弦琴,衣着素雅的琴师,穿着五色丝绦儒裙,肩裹纱绸的歌女,一身玄服,打扮干练得当的仆人,来去匆匆,次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衣着华美的人潮熙熙攘攘,喧杂热闹,让这条浮丽行廊鼎盛如同世间街市。满眼所见皆是浮华极奢的胜景,头脑不由得一阵恍惚,钟凛自嘲般的笑了笑,这地方奢侈至此,近乎在夜间极盛的绚丽幻境,怪不得那些高官商贾甘愿为此一掷千金。
进来开了开眼界,这真是不亏。他想道,视线掠过行廊一侧,那里正倚着几个披着妆花云锦曳地长袍的人,姿容皆是世间无双的妍丽精致,其中有一个觉察到他的视线,随意望了他一眼,唇角轻蔑一勾,眼波流转间带着隐隐傲然之色。
那管事回过头来,看见钟凛盯着那几人看,暗暗伸手拽了他一把,低声诫道。
“别乱看!那几个你也是惹得起的?这里的人仗着背后有威权恩客护着,都恃宠而骄得很,若是惹他们不高兴了,恐怕你到时候逃不了多受恶罪。”
不就是几个陪客的男倌么?好大的派头。钟凛随口应了句,瞥了眼那几个人,心中有些不屑。那些人姿颜确实非凡,但却冷漠高傲如坚冰,饶是他对美人最有兴趣,对这种冰山似的冷美人倒也提不起几分胃口。那些客人兴味都如此古怪么?浪掷金铢万贯就为了看那冷若冰霜的脸色?皮囊漂亮没有笑脸也就是个好看的摆设罢了,让人抱上床的冲动都没有。
他这样想着,倒也没有什么兴味去看其他人了,只径直跟着那管事往前走去,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把那梁征的事打听清楚。如果自己在这乔装扮成仆人,这消息大抵是迟早都能打听到几分的,就不知秦烈和关翎在外面是否会等得急了,总得想个办法给他们捎个信才行。
他跟着那管事一路出了行廊,走到那高大围墙边上。对方行事匆忙,只径直顾着往前走,钟凛正苦苦思考着如何给那两人带信,脑袋上却被什么飞来的东西砸了一下,他下意识抱住头,往上看去,却一眼看见关翎正蹲在那高大围墙上,半边身子藏在身后楼阁投下的庞大阴影中。
“小子,打听到什么没有?”他俯身冲钟凛笑道。“挺厉害嘛,老子还以为你进去不到半刻就要被逮个正着呢。”
“这里正缺人手,那管事的把爷我认成了新来应征做事的。”钟凛瞥瞥那管事行色匆忙,自顾自往前走去,暂时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动向,就抬头朝他说道。“这里面大得跟迷宫似的,找起来毫无头绪,一时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那咱们就先撤退吧?明天让那草虫托熟人带咱们进来。”关翎咂了咂嘴,朝他伸出手。“这里头确实叫人眼花缭乱,来,老子拉你上来。”
“好,等……”钟凛刚想把手伸给他,在半空中却停住了。他骤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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