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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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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雷米亚一把拎起他,“为什么?”
  尤佳突然厉声嚎叫起来,狠狠推开他,他挣扎开来向后躲去,拼命用手挡住自己的脸,痉挛着咬破了嘴唇。
  “因为那不是个姑娘!”他嘶哑回答,“那时候在‘夜莺的洞窟’里……跟你过夜的人是我!”
  
  萧撄虹看着尤佳,自从几天前那一次之后,耶雷米亚再没出现在披针馆。虽然他旁敲侧击,也只拼凑出一点不知所以轮廓。
  年少有为的年轻龙牙会辅使,刚出刑塔的卓根提斯少年。
  十七年前他们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五岁。
  人尽皆知他是刑塔师匠最为宝贵的徒弟,年轻一辈中最有资格竞争龙牙会御使的人选,而他只是刚化身出来的刑塔学徒。
  狼林终身不得出梵比多山,但只有狼林,是家族架构中同龙牙会最为接近的存在,三塔四典司中,唯有狼林,与龙牙会多有交集,某些时候——虽然是极少的时候——甚至得以比肩。
  就是这些,让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下定了决心。
  通过遴选,加入狼林,之后——大概就是同时,那一夜,从刑塔的旧相识那里,他听说龙牙会和狼林的老资格要带新加入的卓根提斯下山,去布加勒斯特——少有的几桩连狼林属下也可以随同离山的借口之一。
  “你说,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干呢?”萧撄虹神经质地摊摊手,像自问又像在问他身边的格拉齐安。
  格拉齐安一声不吭,他自得其乐地抚摸着萧撄虹的头发,感受着手指在亚麻灰的细软蓬松发丝里穿进穿出的细痒柔和触感。
  这是一大进展——萧撄虹允许他靠近,并且无所谓他做什么……反正也不会太过分。很多时候他爱上了格拉齐安的习惯,两个人一起盘腿坐在墙边,沉默地、或者萧撄虹一个人喋喋不休地待上很久。
  “他喜欢耶拉?那就去说啊,干嘛要这么干?当一个替身……不,甚至还不是替身,耶拉以为自己跟妓馆里的女人过了夜!”他郁闷地摇头,“我算是知道尤佳为什么不结婚了。”
  “他想做狼林总管。”
  “所以?这家里很恐同?”
  格拉齐安思考了一会儿,镇定地回答他,“不合规矩。”
  “这话去跟维锦说啊!”
  “不是所有人都像主上。”
  萧撄虹皱眉看他,“我怎么觉得这话味道不对?”
  负气地从格拉齐安手里抽回头发,他坐到一边思考,察觉格拉齐安又伸手过来,放到他后颈上一下下地抚摸,因为很舒服,所以他眯起了眼睛,并没抵抗。
  其实不需要任何解释他也明白尤佳的心思,耶雷米亚……那可是耶雷米亚,龙牙会与刑塔的宠儿,是他的话,是有多么容易令人自惭形秽……
  他忽然躲开格拉齐安的手,生气地说:“你越来越手欠。”
  不满地扫了格拉齐安一眼,他忽然发觉,少年眼中仿佛带笑。这吓了他一跳,再细看,仍然是那双苍白茫然的眸子。
  “怪胎。”他咕哝,打消了某个念头,喃喃地问,“阿梅代乌会醒过来吗?”
  “他中了毒,乌头碱就足够了,而且还有火鹤花粉。”
  “所以我们连个证人都没有。光凭他身上的豹子爪印可没什么说服力,顶多证明他当时也在火场……告诉我,水银桥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拉齐安知道他的疑问,“蛇不会放火,蛇狩师即使能控制人的身体,也不能让他变成超人。”
  “所以……放了火,又和小安打斗的那个人……他妈的,阿梅代乌究竟被多少东西附身了啊?”
  格拉齐安摇头表示不知。
  “真有趣。”萧撄虹喃喃说,“这家里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我死?”
  格拉齐安丝毫不受这个问题影响,又把手放到他手臂上,爱惜地一下下抚摸着。萧撄虹绝望地瞪了他一眼,“您可真是把瞎子的本质贯彻到极致了,先生。”
  ……
  “帮我个忙。”他开门见山,盯着尤佳的眼睛,毫不客气,“就算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尤佳,至少请给我个回收利用的机会。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不管谁做了那一切,安布罗斯总是因我而死,
  而我,想让那些操纵者尝尝相仿的滋味。
  尤佳轻声问他,“你不怕吗?”
  “什么?”
  “以命抵命,以血还血,尝过那味道的人……都回不来。”
  萧撄虹瞪着他,这几天来尤佳头一次同他说这么多话。他懂得那种自暴自弃的心灰意冷。
  “你和我们不一样,勋爵大人。你不是这山里的人,骨子里你不是个卓根提斯,你还有主上,有侯爵大人,有你的哥哥和家人,也许你的确有那个能力,可你真的能承受吗?”
  你真的能面对吗?那种全无悲悯、一意孤行的压力?
  这山里非人即兽,人与兽的界限并不明晰,而你,你只是在人类的世界里略微跨过了一点所谓残忍的界限。安布罗斯的死、那些卓根提斯的伤和死让你目瞪口呆,但事实上,在这家里,这算得了什么呢?
  谁没有自己的目的和邪恶的隐秘呢?
  萧撄虹沉默了一会儿。
  “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都以为小安下一秒就能推门进来,把我的蜥蜴扔到笼子里,教训我不该跟可拉海睡在一起。”他静静地说,“你觉得我不是个卓根提斯也好,觉得我没资格放狠话也好,我不管那些,尤佳,不管是谁弄死了小安和其他那些兄弟,我要他、他们,去,死。”
  尤佳久久地看着他,然后合上眼睛,“那一位勋爵大人还在这里。”他轻声说,“你哥哥不会接受这些。”
  萧撄虹想了会儿,笑了,“是啊,”他揶揄地点点头,“要是让他在我死和其他人死之间做选择,倒是还容易些。”
  他伸手盖住尤佳手背,觉出对方的畏缩,用力握一握紧,“我不甘心。小安的事,我就是不甘心。”
  尤佳重新睁开眼睛,凝视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我有条件。”
  我帮你,随你支配。
  所以这一次之后……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你在找这东西吗?”
  埃米尔猛然回头,萧撄虹安稳站在三公尺之外,举起那根银色的鞭子。
  他瑟瑟发抖,佝偻着背站在光影交错的走廊里,夕阳西下,石头墙壁上灯盏刚刚升起,自然光与灯光和在一起,空虚地温暖着长长的走廊。
  “我猜这鞭子根本是你给德拉的,对吧?怕他被蛇咬到。”
  他抬起一根手指制止似的嘘一声,“别紧张,他没有给我,这是我从他那儿偷来的。只不过,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喂,你知道他又去看我了吗?”
  埃米尔鬼火似的瞳孔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无话可说。他看着这面目精致的小少年,在对方脸上看见同样竭力的克制与厌恶,冷淡与轻蔑,不安与迷惑。
  是什么决定了这些?命运吗?那命运可真是太随意的东西。
  “最后一次机会。”萧撄虹微笑,“你说你没有放火,只驱了蛇……那么,是谁?附在阿梅代乌身上的,是谁?”
  埃米尔依旧死死盯着他。
  啪的一声,银沙鞭在空中打出个小小的鞭花,水银色火花四射。他催促且不耐烦地笑了笑。
  “不管那是谁……那是你唤醒的。把鞭子还给我。”
  “什么?”
  埃米尔垂下眼睛,“是你,不是我。”
  萧撄虹气得笑了,“这真是个好借口,不是吗?就算你想杀我,也用不着这样。”
  埃米尔重复,“是你唤醒的,那东西。如果我知道他是什么……”
  如果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鞭子猛砸过去,摔在他脸上,埃米尔蹲下来捡起,收进衣袖,对萧撄虹诡异地笑了笑,“你记住,你杀了我的蛇。”
  “你他妈的……为什么!”七年前你就想杀掉我,七年后一样如此,为什么?就因为我走到了德拉加身边吗?他又不是你的人!
  “你杀了我的蛇。”
  “你杀了小安!”
  “那是你的错。”
  萧撄虹死死咬住嘴唇,“谁帮了你?”谁告诉你尤佳的秘密?十七年前你也才不过五岁,当年窥伺了那桩秘事的人是谁?
  无论是谁,小安的死,他都罪无可恕。
  “你真的以为,这个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那你以为我他妈愿意回来嘛?!”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同时意识到了浮空中那个绝妙的死循环。
  一个色调鲜明的笑容徐徐出现在萧撄虹脸上,埃米尔看着他,少年墨蓝色的瞳孔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里镀上了浅浅的金。
  “你想要我死。想要我不存在。你试过了。”
  他并没有真切地说出来,但那宣示已经足够。
  ——现在,该轮到我了。
  我杀了你的蛇,现在,该轮到你了。
  埃米尔微微打了个冷战,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回去,萧撄虹停在原地凝视他背影消失,直到一个人走到他身边。
  他不抬头,“尤佳。”
  “都准备好了。”
  “要多久?”
  狼林总管苍白俊秀的脸孔上微微泛起一丝扭曲的笑,“您等着瞧。”
  
  萧撄城在房间里找不到弟弟,刚想去维琴秋那里,迎面撞上了格拉齐安。
  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个个子不高的盲少年十分诡异,更不明白维琴秋为何把他放在萧撄虹身边,相较起来,德拉加还显得更像话些。
  格拉齐安直直拦在他面前,“你是小宝的哥哥。”
  萧撄城露出莫名其妙表情,又想到他根本看不见,只好干咳一声,“没错。”
  “可以把他给我么?”
  “什么?!”盯着这黑皮白眼的小子,萧撄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醒过神来之后他立刻默默做了个决定——绝对要去跟维琴秋和二叔谈谈!
  “我会保护他。”
  萧撄城哭笑不得,“这个……格拉齐安,对吧,你……多大了?”
  “十六岁。”
  萧撄城原本只是带点讽刺,想不到他有问必答,认真得出乎意料,顿时又有些微微的内疚,叹口气,“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我会加入龙牙会,保护他,做他的卓根提斯。”
  萧撄城郁闷地看着他,“请相信,其实我很愿意听到这些,但是……哦,不,算了。”他放弃地摇摇头,“格拉齐安,我真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应该拿出来讨论的问题。”
  他惊讶地发觉少年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笑意,声音也随之放轻,甚至带上了一丝讽刺,“真的吗?”
  那个奇怪的似笑非笑,突然让年轻的勋爵有点毛骨悚然。他尴尬地耸耸肩,绕过格拉齐安,几乎是仓皇而逃。
  刚走出几步,楼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像一把羊角锤重重凿进了他耳膜。
  他稍一犹豫,身边人影突然掠过,轻如一公尺距离内某个人做了个手势带起的风声,他吃惊地看见格拉齐安的身影飘出多远,再一秒钟,已经从他眼前消失。
  
  那一瞬间,德拉加不能抑制地瑟瑟发起抖来。
  他撞开门,扑进埃米尔的房间,一眼看见地中间的那只箱子——埃米尔心爱的卧床,箱子依旧紧闭,缝隙里却潮水一样汹涌地冒出烟雾。与此同时他闻到了刺鼻焦糊味,比那更令人恐怖的,是箱子里不断传出的沉闷惨叫声。
  他扑上去,用力扳动锁扣,埃米尔从不上锁,就算锁也是在里面……他陡然惊恐地发觉,镶嵌在外面的那把早就坏掉的陈旧锁头,已经和箱子的金属包边死死融在了一起。
  有将近几秒钟的时间,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他突然跳起来,四下寻找足够坚硬的器械,抓起破旧椅子狠狠砸向箱子,企图从外面破坏坚实箱盖,椅子碎裂四散,他疯了似的又抓到一支烛台,一下,两下,铿锵声里混着他被浓烟和阵阵诡异的焦糊味道呛得涕泪横流的抽泣。
  “来人啊!来人!”
  走廊里几乎空无一人,少数几个卓根提斯探头窥视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耸肩,互相看了几眼又转身离去。
  德拉加扔下烛台飞奔出去,对着空荡大厅狂呼,“来人啊!救人啊!”
  他低下头就能看见自己的手……那不是一双成年人的手,细小,脏污,掌纹不明,手心里沾满了漆黑的炭粉,指缝里还散发着呛人硫磺味道。
  “不!不!”
  他惊恐得哭了出来。
  一切,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未来的一切……都在发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浓烟滚滚,像某种巨大而难测的轻盈怪物,堵塞房门,充盈了他步步后退时让出的所有空间,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疯狂地咳着,哭泣着,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四下摸索着努力想要回到房间。
  “是这个感觉吗?”
  那个声音在他面前轻柔冷漠地问。他伸手抓过去,握住了一把纤细身骨,抬起头,眼泪冲刷出的一点空隙里,他看见那张稔熟的脸。
  “……尤佳?”
  尤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尤佳!帮我!你的刀……”
  “替烧死的人流泪,是这个感觉吗?”
  “什么?!”
  “他该死。”
  尤佳轻声说完,一晃身消失在烟雾里。德拉加大声呼叫着,没有半点回音,直到他听见另一个惊愕的声音,“我的天!这是怎么了?快去告诉维锦!”
  那人冲到他身边,也已经几乎说不出话,咳嗽着勉强对另外的人说着什么,德拉加摸索着进了房间,找到闭锁多年的几扇窗子,抡起手臂狠狠捶打,一一砸了开来,浓烟冲出塔外,房间里总算清晰了点儿。
  刀光一闪,沉闷微弱木料断裂声之后,箱盖碎成几块。来不及看清是谁出手,德拉加扑过去用力推翻箱子,一团火炭般明暗闪烁的东西卷着呛人烟雾和漆黑碎屑滚了出来,碎屑一天一地飞散,黑蛾似的扑面而来。
  萧撄城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
  他骇然盯着地上的那团东西,还在抽搐挣扎着的……东西。
  那似乎也只能形容为东西。虽然他立刻意识到那是个人,四肢都被烧灼得抽搐收缩起来,头发全数脱落,五官看不清楚,但显而易见地……已经没了耳朵。
  萧撄城不忍地转过身,猛地吓了一跳,“你!”
  狼林总管就坐在门边的一张长桌上,姿势堪称优雅,他一条腿垂在桌下,脸颊垫着手腕伏在曲起的另一条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萧撄城本能质问,“你怎么不帮他?”
  尤佳理都没理他,长刀压在身边,他茫然地看着地上微弱抽搐的人,眼神里微微掠过一丝期待。
  门外喧哗声起,不一会儿维琴秋就咳着大骂起来,“这他妈怎么回事!”
  一脚迈进门里,冷不防看见地上的人,他微微一怔,“这……”
  他第一个反应是反手把萧未瀛推出门外,“这玩意儿你不要看。”再回过头盯着房间里的所有人,声线已经低沉妖艳得近于性感,“谁他妈把埃米尔给烤了?”
  “我。”
  尤佳跳下桌子,对维琴秋行了一礼,表情意外轻松,“我干的。”
  维琴秋皱眉扫他一眼,“说。”
  尤佳微笑着摇摇头,沉默地跪了下来。
  维琴秋挥手命人帮德拉加紧急处理埃米尔,皱眉端详看了看房间里情形,立刻明白,埃米尔那只箱子里盛满了蛇蜕,干燥易燃,简直是现成的燃料,只需要埋一个小机关就能让他中招,进箱子的一瞬间,身体压断引线,立刻引燃。只不过……他盯着半融化的铁锁,回头看尤佳,“这是你干的?”
  尤佳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萧撄城陡然吸了口气,双手下意识狠狠抹一下脸孔,维琴秋瞟了他一眼,轻声问,“小宝呢?”
  他问的是还提着弯刀的格拉齐安。
  格拉齐安一样沉默。
  “所以你们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维琴秋突然大吼,他嗓音本来动人,拔尖了却带了股近似兽类的妖异,“不声不响的就把药塔御使给烧成了干尸吗?!”
  格拉齐安沉沉地回答,“他还没死。”
  维琴秋脸上的表情看似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来人。”他轻声命令,耶雷米亚跨进房间,一眼看见地上跪着的尤佳,微微一怔。
  “尤佳,”维琴秋低低问,“你到底怎么了?”
  尤佳慢慢抬头,低沉流利地回答,“我找到了药塔督事阿梅代乌纳尼亚维奥雷拉,那孩子被埃米尔用巫术控制,现在披针馆昏迷不醒。药塔御使埃米尔普优维奥雷拉涉嫌以巫术纵蛇伤人,又控制活人纵火致人死命,按律,死罪。”
  “你有证据嘛!”
  尤佳微笑,“没有。”他顿了顿,语调忽然温柔,“药塔驻守的狼林全数被我斥退,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并非刻意见死不救,主上明鉴。”
  “你!”
  狼林主管深深埋下头,“请主上责罚。”
  维琴秋沉默地盯着他,萧撄城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没敢作声。维琴秋瞪他一眼,回过头,“尤佳,就算你是因为小安的事……”
  “私刑伤人致重伤,死罪。”
  维琴秋看似又想吐血,恨恨一跺脚,怒吼,“请刑塔和骨塔师匠啊!”
  卓根提斯们飞奔出去,微微慌乱一瞬间,窗外忽然传来惊慌失措少年声音,“怎么回事……尤佳!尤佳!”
  萧撄城飞奔过去,一把抓住弟弟露出窗口的手臂,低头看,萧撄虹裹在窗外长了不知多久的一团粗壮藤蔓里,这房间虽然是药塔一楼,离地也有两三公尺,他挂在那里,兜成一团,上不得下不得,正慌得乱挣。
  尤佳慢慢闭上眼睛。
  萧撄虹好不容易爬上窗口,跳进来扑通一声跪下,“维锦!是我做的,不关尤佳的事!”
  一句出口,满室皆惊。
  萧撄城盯着地上那个焦黑粘腻的人形痕迹,缓缓抬眼看向弟弟,目光简直陌生。
  “是我想的主意……”他猛地一闪,避开尤佳突然的一击,轻声说,“你刚才就这么打昏我扔出去的!”
  维琴秋嘁的一声,怒得微微发抖,萧未瀛这会儿已经进来,扶住他手臂,听了侄子这句,脸色也不大好看。
  “是我做的。”直视维琴秋,萧撄虹朗朗地告诉他,“我说过了,他杀了小安,我要杀了他!”
  维琴秋笑了,嗓音轻如耳语,“闭嘴。”他一抬手,格拉齐安无声无息地溜到身后,一把扣住萧撄虹拖开。萧撄虹不防,在他怀里拼死挣扎,格拉齐安捂住他的嘴,一直拖到维琴秋身边死死按住。
  维琴秋唤了声,“耶雷米亚。”
  看了眼龙牙会御使,他扬手,“把这事结了吧。”
  萧撄虹浑身一抖,几乎瞪破了眼眶,乱蹬乱踹,无论如何挣不开格拉齐安。他看着耶雷米亚走到尤佳面前,俯身扶了起来,两人对面相视,距离近得几乎一伸手就能拥抱。耶雷米亚低下头,在尤佳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不,不是耳语。
  他一眨不眨瞪圆双眼,那是……一个落在耳垂的吻。
  下一秒,尤佳软软地倒了下去。耶雷米亚用一只手扶住他,缓慢地放倒摊平,另一只手自他心口慢慢抽出了刀刃。
  从没见过他用刀……黑色的鞭子,黑色的人,然而白袍的龙牙会御使手里握着的是一柄极细长的匕首,刃锋素亮如水,如龙牙。
  一刀直透心脏。
  他转身而去,再不回顾。
  萧撄虹沉默地惨叫一声,两眼翻白,几乎晕了过去,满头大汗湿透了鬓发和衣裳,他看见卓根提斯在维琴秋吩咐下抬走尤佳,交给匆匆赶来的骨塔师匠……那是处理后事的意思吗?
  格拉齐安在他耳边轻轻说:“卓根提斯的葬仪,会在龙舌谷,由骨塔主持。”
  萧撄虹一口气上不来,顿时痉挛起来,格拉齐安微微放松他一点,维琴秋回头看见,面无表情地问了句,“又死人了,有趣吗?”
  尤佳当然要替你抵命,当然。
  这毋庸置疑。
  所以你看,小宝,这就是咱家的规矩。
  他拂袖而去,扔下所有人,萧未瀛沉重地看了眼小侄子,叹一口气,摇摇头,招呼萧撄城,“奥尔丁。”
  萧撄城一动不动。
  萧未瀛又叫了声,“奥尔丁?”
  维琴秋也停住脚步,并没回头。
  萧撄城轻声问,“一定要这么干吗?小宝?”
  ——用你所认定的方式,达到最绝望目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干的,箱子上融化的铁锁……我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扭曲融化的钢铁……拘留所里明明焊死以实现无死角监控,却无端改变了方向的摄像头,金属轴承全数有奇特融化……那不就是你做的吗?
  这样的狠辣,却又这样骄傲而直接。
  这样的狠心。
  ……最残忍方式,最纯真企图,最邪恶手法,最温柔目的。
  ——你可以害死一匹马,只因为它咬了你哥哥一口。
  ——你也会把被拦腰斩断的猫捆在树上,吓哭女孩,好给你哥哥一个安慰她的机会。
  ——现在你的道具轮到活生生的人了,不是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啊!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维琴秋猛然回头。
  萧撄虹怔怔地,“啊?”
  “你不会是小宝。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萧未瀛疾步上前喝止,“奥尔丁!”
  维琴秋一转身冲回来,扶住门框,“奥尔丁,闭嘴!”
  他懊悔莫及地看着萧撄虹满脸的震惊与茫然一丝丝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
  那孩子慢慢挣开格拉齐安的手,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他紧盯着自己哥哥,嘴唇一挑,微微笑了。
  “哥,其实我很想回家。”
  萧撄城沉着脸看他,没有回答。
  男孩声音渐低,似一缕轻尘徐徐飘入窗外低垂的夜色,“我想回家啊。”
  可是你不要我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一点,自从我来到这里……就知道了。
  维琴秋陡然拔高声音,“格拉齐安,抓住他!”
  萧撄虹手边就是尤佳坐过的长桌,他一把抓起那柄无鞘长刀,反手劈向自己咽喉。格拉齐安急扑过去,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刀刃。
  嗤的一声,血光溅上刀锋。
  维琴秋手指一紧,几乎在门框上剜出血来,他伸手掩住脸,痛惜地j□j一声。
  长刀几近两公尺,被格拉齐安不管不顾的一挡,半截改了方向,避开脖颈要害,斜扫而过的刀尖却圈回来径直斩上那张洁白精致小面孔。
  萧未瀛罕有地惊呼,“小宝!”他抢过去一把扶住侄子,看清他的脸之后,顿时觉得喉头又腥又甜,灼烫得想要作呕。
  一刀斜贯脸颊,自上而下深得几乎劈断了眉棱,左眼眶血肉淋漓,辨不出眼球是否安好,那道长长伤口直切到嘴角,将他颊上原本的那颗酒涡撕裂成一个血淋淋的顿笔。
  萧撄城如梦初醒一样,扑倒在弟弟身边,他不能置信地捂住嘴,“小宝……小宝啊!”
  “……哥?”
  辛苦蠕动着嘴唇,稍一动粘腻鲜血就汩汩灌进嘴里,呛得他微弱咳嗽,牵动伤口,又痛得浑身抽搐。
  “哥……”
  他奄奄一息地抬起手,轻轻摸索着萧撄城,终于找到哥哥的手臂,放心地吐出一口气,把手指放上去。
  “哥……我可以……了吗?”
  ……哥哥。
  ……我可以回家了吗?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CH19 PHILTRE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本章有肉?不然为毛给我锁了。
                    
  死都发不出来,我写h向来散乱分布,完全没办法截一段下去233。
  图也不让放呢,微博上看完整版吧233。关键字就是这章的题目。




☆、CH20 HOPELESS

  CH20 HOPELESS
  
  我真想呆在庞然的女郎身旁,仿佛女王脚下一只淫逸的猫。
  ——是无望吗?
  
  “你从来没离开过罗马尼亚?”
  格拉齐安点点头,萧撄虹靠在他怀里,翻覆摆弄着他的辫子,偶尔塞进嘴里轻咬辫梢。维琴秋派了专机送他俩去斯德哥尔摩,随行的是霍雷亚。不过他一直停在前舱,很少搭理两个沉默的男孩子。
  很奇怪,这位龙牙会御使的幽默感似乎跟着埃米尔和萧撄虹的重伤一起消失了。
  “我们住我哥的公寓,”萧撄虹极平淡地说,“他大学时候跟姐姐住过的,现在空着,六月参加完婚礼就回来。”
  格拉齐安对此全无意见。
  “我爹妈不知道这事。”
  格拉齐安抬起头。
  “嗯,除了我哥,没人知道我会去婚礼。二叔和维锦也不会去,我哥会说服我爹。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他伸了个懒腰,“我想姐姐。”
  “什么样的女人?”
  “勇敢,漂亮,十全十美……”萧撄虹打了个呵欠,蠕动着蜷缩起来,枕着格拉齐安,喃喃地,“我睡一下,替我看着点儿可拉海。”
  “你必须控制。”
  萧撄虹睁开眼睛,“唔?”
  格拉齐安把掌心放到他额上,感到微微的烫意,“蛛丝已经开始生效了,从你离开梵比多山那一刻开始。”
  它无孔不入,以各种方式,从各个层面侵蚀你,折磨你,把你嚼碎,咬烂,吸干。
  萧撄虹瞪了他一会儿,又合上眼,轻飘飘地回了声,“哦。”
  实在不行,那我就去死吧。
  ……
  “醒醒。”
  叫醒他的人用了唤醒熟睡孩子的那种手势,坚持而温和地拍打翻动着,萧撄虹睁开眼睛,对着眼前人疲倦地笑笑,“嘿,格拉。”他轻声说,“我梦见咱们刚来的那天了。”
  格拉齐安不为所动,“仪式的时间快要到了。”
  萧撄虹软绵绵地爬起来,差点一头栽到床下,简单打理之后,格拉齐安扶着他去衣帽间里,选了套窄腰阔腿的淡蓝真丝西装,相配的孔雀蓝蕾丝帽子上垂着长长发网。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意识到这种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的模样很可能会吓到大多数人,何况他还戴着墨镜。
  “该死,我需要支唇膏。”他翻了半天,从梳妆台抽屉角落里找出支陈年的娇兰红宝石,替毫无血色的嘴唇涂出了一点轮廓。年岁沦落,原本的正红褪了色,转为一种妖艳斑驳的大红,配上他自来糯软圆润的唇形,那种气质,酷似个婴儿头脑梦露身材的美人。
  格拉齐安穿上他挑好的西装,静静等着他。
  “说好了,要是我痉挛,或者吐血,或者发生其他什么别的。”
  “立刻带你离开。”
  “成交。”
  他满意一笑,扶着格拉齐安手臂慢慢挪出门,奇特的涩重感在血管深处穿行,奔腾着下坠,一阵阵昏眩,这种感觉已经伴随他很久,身体的某一部分莫名失去知觉,摔落东西,或者直接倒在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格拉齐安不得不像背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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