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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vs李寻欢)雪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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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严正的老爷,稳重的大少爷,还有温柔慈爱的夫人,最重要的是怀里她照顾的小少爷,都让她感到温暖,李园很好,她比天下许多和她同命运的女子要幸运太多。而后来她出嫁的时候李园作为主给她送上的心意更让她感动不已,那时她也知道了小少爷手上伤口的由来,一时间心中涌出的酸楚和泪意这都是后话。
西门在一旁听得又一次叹气,这家人是教养太好,小家伙教成这样实在难让人不喜欢,这小笨蛋肯定不知道,天下大多数孩子喝了药总归是会哭吵着找爹娘要糖吃的,也就这小家伙对这耿耿于怀心怀愧疚。
屋外梅花无声的飘零,这一刻岁月温馨的几乎可以将人溺死。
冬走春来,万梅谢尽,西门吹雪在李寻欢身边一呆就是六年。六年足够一个小肉团子长成另一个小肉团子,六年里他将李园上上下下全走遍,当然是跟着小寻欢的,六年来他知道这小家伙先天不足所以常得与药石为伴,这是富贵病,精贵着养着也没什么问题,以李家的家业当然养得起。当时他还可惜了许久,小寻欢有一双很漂亮的手,这双手握剑再合适不过了,他常常想如果小寻欢能看到自己,就一定教他习剑,可他到底看不见自己,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狠下心让他三伏寒冬仍旧练武。好在李松龄找了一个高手教李寻欢习武,虽说主要是内功心法的学习,但小家伙顽固要强的个性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非得坚持每日扎马习艺,打好基础,那段时间惹得园里的每个人都心疼得要命,小团子每天都像下过锅似的,让李夫人一见到自己夫君就直接拿眼刀子招呼。
六年能够改变什么,它能让一个冷硬的剑客对一个可爱的孩子心疼心软,却无法让这个剑客放弃对剑的追求,每日清晨他都固定练剑,反正没人看得到,只是地点从万梅山庄变到了李园,没什么区别。
而就在这一年,李寻欢见到了他此生占据他生命最多的女人,他的表妹林诗音,现在不过也还是一个小女娃,比李寻欢还体弱,脆弱的像一只水晶娃娃。
第3章 浮生黄粱(三)
李夫人本姓林,那次回娘家的时候见兄长家的姑娘长得乖巧可爱,便央着接回家住几日,她兄长拧不过她,遂如了她,左右没几天。
“寻欢,这是你的表妹,叫诗音,你得好好照顾她。”
小寻欢从未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彼时林诗音还未有长大那副清冷高洁的模样,比寻欢还小的身子怯生生缩在李夫人身后,露出半个脸颊,皮肤白皙剔透,嫩的似乎都有些透明,水汪汪的眼里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惶恐,第一次离家的孩子,这种情绪难免。小寻欢见状只觉得自己身上瞬间有了责任,看着柔弱的表妹,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温柔的冲着那小女娃笑,道:
“我会好好照顾表妹的,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小寻欢一脸的温柔让小姑娘安心了不少,柔柔叫了一声“表哥”,声音比猫叫大不了多少,李寻欢听了只觉得心头怜意更甚。
西门吹雪审视着这新来的小姑娘,想到多个玩伴也好,他大哥毕竟比他大了许多,平日功课也紧,这小家伙一个其实挺寂寞的,只是这玩伴是不是太柔弱了些,西门暗自皱眉。
李家书香世家,家主李松龄是当朝尚书,常年不在家中。和每个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李氏夫妇二人对两个孩子都寄予众望,一心想李家出个状元,小寻欢自记事起就启蒙读书,他大哥已中了举人,正在准备三年后的会试。两人都聪慧过人,在西门吹雪看来李承昱高中是意料之中的事。
白驹过隙光阴如梭,西门吹雪在李寻欢身边竟又十年了,小团子,哦不,现在已经不是小团子了,但西门心里仍难以改掉这种印象,少年的身姿抽长,笔挺如松,他每一丝发丝都被打理的妥帖,少年的眉眼越发精致温润,气质越发倾人,西门吹雪有时都会晃神。
十年里又发生了许多事,比如林诗音的母亲早逝,她父亲便让妹妹将小诗音接到李家教养,一年回去几个月,也免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带女儿不方便。所以小寻欢和小诗音青梅竹马的生活便开始了。西门吹雪无数次看两人在花园里嬉戏追逐,在梅树下吟诗作赋,琴瑟和鸣,那场景美好的惟愿岁月就此定格。
再比如李寻欢功夫有成,然后练起了飞刀。或许小家伙一开始也没把手里的小刀当做武器,只是一时兴趣开始了雕刻,他雕好的第一个作品是一只狐狸,还很拙劣,被他送给了表妹林诗音,不知为何,西门吹雪那时有些低气压。然后是他大哥,再来是父母,后来连李园里每个下人都有一份,西门吹雪有时会禁不住想,如果他看得到自己,肯定也会有自己一份。想象终究是想象,西门吹雪一如既往当着他的背后灵。他有时也会恍惚,到这地方太久了,可这么久的时光,却也如云烟似的溜走,他有时会分不清虚幻和真实,无人能交流无人能触碰,这岂不是绝境?游走绝境十几年,西门吹雪毕竟不是神,无法不迷茫不怨怼。但幸好,他抚了抚身边少年头顶柔软的发丝,反正他的存在无人知觉,这动作他做的分外心安理得。李寻欢是他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说是他束缚了他也好,他终归还是庆幸,这人十年如一的温暖让他现在还能平静如常。
李寻欢十二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带走了他母亲的生命,母亲临终前握着两个儿子的手,艰难的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期盼:
“你兄弟二人谁若能高中状元,我下去也不算愧对李家列祖列宗。”李父当年中的是探花,李家世代书香,举人进士出了不知凡几,却始终没有一个状元,这一直是他们心头一大遗憾。
两人含泪应下,而后李园缟素。
西门吹雪第一次见李寻欢这样伤心,也是第一次痛恨自己如今这样的形态,少年强忍着泪撑过母亲的丧礼,还得强颜做出坚强的模样不让同样悲痛的父兄担心,晚上一个人时却常缩成一团,低声呜咽。除了无人能见的西门吹雪没有人来安慰他,那一瞬间西门吹雪烦躁万分,心疼的情绪第一次这样强烈,他从背后虚拦住李寻欢,自欺欺人的给他一丝安慰。隔天又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推开门,一如既往谦逊和润的面庞,丧母的惨痛似乎已经挺过去了。只是那段时间他消瘦得越发厉害,本就清瘦的身躯变得单薄起来。幸而林诗音心细发现李寻欢的不妥,温柔的体贴和陪伴,帮助李寻欢度过了丧母最艰难的时期,两人的感情更加深厚。郎骑竹马两小无猜,李母生前就又把两人作对的打算,他父兄也都默认了,西门吹雪见李寻欢有人相陪也甚觉欣慰。他无法不心疼这孩子,他一路陪他长大,可以说比他身边任何人都了解他,他也曾想象若将来自己娶妻,生的孩子会不会和李寻欢一样可爱,然后又不确定了,就算一般讨人喜爱又如何,世上终归还是只有一个李寻欢。
李承昱在母亲去世后更加刻苦的读书,会试在即,又逢李母去世,母亲临终的话像一座大山沉沉压在他的心头,他虽不厌恶读书也不反感科举,但若自己无法状元及第,这担子铁定撩在他弟弟肩上,寻欢身子骨本就比他弱几分,就算后来练了武也无法让人完全安心,这般苦熬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而且他也了解李寻欢的品性,比起朝堂的利禄他更爱江湖的自由。有这样的想法,他用功简直是拼了命了。
世事总不如人愿,李承昱探花及第的消息传回太原,李父脸上的失望清楚让李寻欢捕捉到了。更糟的是,许是试前熬得太狠,李承昱高中后便大病一场,身子彻底垮了,病榻缠绵让人揪心不已。母亲离世的阴影还未彻底散去,大哥又这幅模样,那段日子后来李寻欢每每想起仍心有余悸。因为病得厉害,圣上特让李承昱回家养病,而后再回朝任职,李父此时也告老还乡,爱妻逝世,爱子卧病,皇上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他的请求。父兄身体都不好,李寻欢终日侍汤奉药,唯恐他们也如母亲一样离他而去,一边习武读书还都不落下,对于他的辛苦,西门吹雪只有无言的陪伴,只是这陪伴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这种情况一直到一年后李大哥娶妻才稍有改善,这姑娘和李承昱也是相识多年,虽比不得林诗音和李寻欢,但也算青梅竹马,两家世交,她不顾李承昱身体病弱执意要嫁给他,也是情深甚笃。她入门后操持着李家上下,也让李寻欢有机会歇口气,叔嫂二人感情很好。待家中情况稳定,李寻欢终于有机会踏足江湖,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家里人心里都有数。这一年他十四岁。
李寻欢应该是属于江湖的,少年的锐意在这个年华展露的淋漓尽致。他骨子里的侠义豪情肆意挥洒,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不过短短一年就挑了四五个贼窝,救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受他相救就芳心暗许的妙龄女子,看他一开始手足无措狼狈婉拒的模样,西门吹雪觉得很有意思。看惯了这人荣辱不惊的老成,这般姿态着实新鲜。
这是李寻欢这辈子最恣意潇洒的时光,纵酒放歌,挑灯看剑,连带着西门吹雪也燃起几分豪情。这一年来他交了不少朋友,商贾巨擘,达官显贵,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但更多的他也结交了不少仇敌,西门吹雪这才发现这人也有可以将人气死的一面,这是他绝不会对亲友展现的一面,一条毒舌几乎可以将人噎死。不管是哪的江湖都会有举着正义旗帜却干着鸡鸣狗盗勾当的名门正派,而这一类人却恰恰是李寻欢厌恶的,每一遇见极尽辛辣的讽刺嘲弄他一点也不吝惜,每每将这帮人气得面红耳赤提刀相向,李寻欢仍旧平淡如初,啜着小酒再吐出一句句不带一个脏字骂语。这样的李寻欢相当鲜活,可西门吹雪不能说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人的卑鄙总是出乎少年想象的,但还好,经历过一开始的吃亏受挫,李寻欢总能应付得过来,他的骨根和天资都很好,成名出头是早晚的事,这些人都挡不得他,西门吹雪很有信心。大大小小的挑战接踵而来,一开始有败而后就少有敌手了,一年多时光,小李飞刀的名头渐渐传开。
唯一让西门吹雪稍有不满的应该是李寻欢好酒的性子,出门在外没人多说,他却也没有丝毫节制的意思,李寻欢第一次碰酒是在他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疼痛太过惨烈,西门吹雪固然觉得揪心却也无可奈何。可能第一次开戒李寻欢便爱上了这东西的味道,行走江湖身边总有一个酒囊相伴,灌着上好的竹叶青,尽管他喝酒的姿势优雅好看,也无法阻止西门吹雪眉头皱起的趋势。本就体弱,就算练了武也是需要好好保养的,酒最伤肺腑,没人看着竟对自己身体这般轻乎,但他纵有万般不满,却一点也诉不得他。
无论如何,西门吹雪的心情一点也影响不了李寻欢。走走停停一年多,他两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看过草长莺飞的繁荣,江河瀑布的壮阔,到过竹林溪涧,松山深林,岁月美好斑斓,西门吹雪只觉得日子似乎可以这样一辈子,但而后一封来自太原的千里传书直白的告诉了他这不过是生活给你的错觉,一年多如梦的岁月自此成了回忆里飘渺的云烟。
李承昱的身体虽然有了起色但一直不见大好,李父放纵了李寻欢一年多,眼下又到了乡试,他也该回来准备科举了。李寻欢是不喜欢官场的,西门吹雪很清楚,他的壮志雄心,梦想和热血全部都属于江湖,但李寻欢永远也学不会拒绝亲人的期盼。
他回家后不出意料中了举人,准备会试的三年里也偶有涉足江湖,但多是受朋友之托或解决一些前来挑战的宵小,于是尽管不常露面,小李飞刀的名头竟越传越神乎其神。其中有好事者如百晓生,他排了个兵器谱,小李飞刀恰在第三位。这原因有许多,或许是他自行走江湖起接受大大小小挑战百余场不曾退却未有败绩又或许是受他恩义的人他多忍不住给他赞歌,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如玉的气质令人难以忘怀。江湖多英雄,英雄多草莽,如斯公子能有几人?这或许只是笑谈,但他一双温柔的眼里似乎包容了整个春天的碧绿,倾倒了多少人还未能知晓。而终有一点是肯定的,小李飞刀属于江湖,有谁能把它们分开?
李寻欢十八岁这年上京赶考,他父兄强撑着病体相送,又是一番细细交代嘱咐不提,没多久便把空间留给同来的林诗音,两人相差不过两岁,现在林诗音也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少女,只是美人现在双眸含泪无语凝噎对着她表哥,两人从来聚少离多,此次他归来没多久又要远赴京城,林诗音只觉得离别像把钝刀一寸一寸割在心头。李寻欢心里一时不舍,却强作出笑容承诺到:
“等我高中,就回来娶你过门。”誓言很多时候只是痛苦的调料,可惜那时却没人知道。
京都的繁荣总弥漫着一股权欲的味道,而眼下这个时季,京城状元楼则是全城最繁华的场所。各地赶考的考生齐聚,成天相互奉承,试探,题文作赋,权欲的气息里又生扯出一丝文雅气。李寻欢与这场景格格不入,尽管他总温和谦逊的笑着,却没多少喜意,不出风头不抢眼球,就这么清清雅雅地占着酒楼的一角,便平白让人生出不敢轻渎的念头。
西门吹雪不曾赶过考,却也知其不易。陪着李寻欢在牢房似的小屋里窝了j□j天,他明明有选择可以到屋外更开阔的地方呆着,可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没做这选择。等九日后从考场出去,惊觉恍如隔世。他陪着他等放榜,看他倚着窗栏远眺,浅啜着小酒一杯连着一杯,不知错觉与否,小小年纪却凭空生出几分寂寥的感觉。陪着他入金銮殿,看着皇帝笔锋一转生生将状元改成探花郎,说是全了他父子三探花的美名,李寻欢眼里的错愕黯然流转而逝,恭敬地接了旨,此后世间多了个小李探花,翰林院多了名风流翰林。
皇帝亲笔御赐门联送到太原府: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这真是天大的殊荣,然而“探花,竟又是探花。。。。。。”李父喃喃道。探花毕竟不是状元,尽管知道这并非人力所能转,却不免失望,大受打击,而这一打击竟就一病不起了。
李寻欢此刻正在官道上奔驰,他已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三日前他接到兄长病危的家书传信,匆匆草了奏章告假,不待回应就扬鞭启程。一路上换了三匹好马,他竟似感受不到疲累似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
等他赶回家,已是满面风尘憔悴不堪,来不及收整,便急急到了兄长的房间。
李承昱已到弥留之际,强撑着一口气等待弟弟归家见他最后一面。而现在看他满面风霜,他满是心疼和不舍,勉力勾出一丝笑容,道:
“瞧你这模样。。。。哪还看得出半点风流探花的模样。。。。。小心。。。小心诗音看了就不要你了。。。。”他眼窝深陷,瘦得几乎脱形,哪还有从前丰神如玉的模样。
李寻欢只觉得满目酸楚,大哥向来疼他,往日一幕幕兄弟相处的温情,如今竟像铁水一般浇灌到他的心间,可他深知此刻他不该面露哀容,怎能让兄长到了这个境地还来忧心于他。
“看不出。。。便看不出吧,大哥。。。。。。”他哽着再说不出一个字,生怕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滚出眼眶。
李承昱哪看不出他艰难隐忍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悲从心来,眼底不觉流出愧疚。他愧疚什么呢?李寻欢心酸更胜,他自小教他,怜他,宠他,护他,再没有比他更完美的兄长了,而今他对他又愧疚什么呢?他清俊儒雅的兄长现在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李寻欢颤抖着握紧他的手,如同小时候每个冬日他对自己做的那样,只是曾经那双温暖的双手再也暖不起来了。
“你今后。。。。。。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要。。。。”要什么呢,好好什么,好好幸福,好好就这么潇洒恣意的一辈子。大哥再没办法给你一丝保护了,所以,寻欢啊,他心里哀叹,你这太过屈己从人的性子,没人看着又是否会好好照顾自己?他还没来得及看他和诗音成亲生子,还没来得及看他子孙满堂,他怎么能甘心?可不甘心又怎样,世间无常事,万般不由人,他缓缓移动眼珠看向他一直衣不解带守着他的妻子,此刻她眼底无泪一派平静的模样,他好似看穿了她平静外表下决绝的打算,却一丝也阻不得她,她还那么年轻,自己终究还是负了她。又看了看一边满目凄怆的老父,竟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天大的不孝。可又能如何呢?带着万般的不舍,万般的无奈,他合了眼再不能睁开。人未至而立,谁说不是英年早逝呢。
手心的重量一沉,李寻欢知道,自己的大哥没了。丧亲之痛是怎样的疼痛?几年前他就体会过。万种凄厉的哀嚎哽在喉头发不出咽不下,他几乎想大口大口呕出鲜血,可现在他却连泪也流不得,看看身边浑身不住颤抖的嫂子,老泪纵横霜华满鬓的父亲,他通红着眼角生生将泪水咽下,涌不出的泪水将去哪?是要逆流回胸腑,烫的肚烂肠穿,痛的死去活来,可面上却丝毫不显,扶了老父回房,将最后的空间留给那可怜的丧夫的女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许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二日下人在房里发现李氏夫妇两人的遗体,衣容庄重,想是嫂子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便殉他而走了。儿子儿媳相继离世,李松龄终是没受住这打击,没多久也撒手人寰。偌大的李园竟只剩李寻欢一人了。
那日天蓝如冰,晴阳似金,李寻欢明白此后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了。
哀痛已让他身心麻木,他站在李园门口,看父亲和兄嫂的灵柩一具具抬出,他的背脊依旧笔挺,可西门吹雪却觉得他摇摇欲坠。西门吹雪执剑的手握得发白,苍白的掌心被掐出点点红痕,他随李寻欢的悲痛哀伤又如何?终归他永远只能如看客一般游离在他的世界之外。老天何尝公允,让他看见了却永远碰不到。
匆忙赶来的林诗音打破了李寻欢现在麻木的牢笼。她泪眼娑婆扑进她表哥怀里,两人紧紧相拥,此世间李寻欢便只剩林诗音一个亲人了。
第4章 浮生黄粱(四)
父兄离世,他和林诗音的婚事便推迟了。一时心灰意懒百无聊赖,又逢此时朝堂竟有人弹劾他“结交匪类”,他索性辞了官去,没了父亲的期盼,朝堂对他再无一丝意义。
结交匪类,笑话,他李寻欢本就是一“匪类”。没了官场的身份,早年他结下的仇敌再无一丝顾忌,接连上门寻仇。李寻欢虽不惧他们,但林诗音却被扰得如惊弓之鸟,时不时央着他希望他退出江湖,和她做对平常夫妻。西门吹雪对此不可置否,李寻欢还没满双十,竟就要他退出江湖,小李飞刀若束之高阁也是废铁一把,小李飞刀若真成了小李“废”刀,这绝对是江湖的巨大损失。李寻欢却无法对林诗音的话置若罔闻,可这又不是他的心愿,只能委婉承诺以后不轻易与他人结仇。可面对表妹天真的想法,他唯有苦笑,一入江湖哪有抽身的可能,他第一次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却没法弥补,且不说她是自己心爱之人,她还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光这两点就让他左右为难。
但有次着实凶险,他去关外办事回来,他的仇人竟勾结了关外凶名显赫的“关外三凶”,他手刃了十九人,飞刀尽出也身受重伤,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或许此次真是天要亡他。
西门吹雪忍不住拔剑,他何曾做过这徒劳的事,曾经这人也曾陷入绝地,但却未有一次像这样的绝望。他心里又悲又怒,李寻欢已是他这世界最亲近的人,他在他身上首次尝过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感情,看着他从一个小肉团子长成如今这样风采过人的模样,他的喜怒哀乐虽浅,却全系在这人身上,他的哀愁苦痛他全知道,世上再没比他更亲近更了解李寻欢的人了,西门吹雪不了解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感,它糅合了亲情友情甚至还有爱情,但毫无疑问李寻欢已成了他此世最重要的人,谁也比不了,谁能对他朝夕相处十几载的人无动于衷,西门吹雪自问不能。可现在又算什么呢?看着他悲伤寂寥不能分担,看着他哀痛欲绝不能依靠,难道现在又要他看着他死去却无能为力了吗?他从来古井无波的眼底翻涌起惊天的波浪,那属于愤恨属于绝望。他拥有天下最凌厉的剑法又怎样,杀不了人的剑怎配称剑。
也许命运还是没能忘记李寻欢,在两人几乎都要认命的时候,转折还是出现了。一个叫龙啸云的青年男子出现救了李寻欢,他一把银枪挑了最后一个同样身受重伤却比李寻欢多口气的敌人,还细心给李寻欢治伤,送他回家。若此时有人跳出来说龙啸云不是好人,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李寻欢都会踹他一脚让他一边去,他两面前的龙啸云可是一个坦荡荡的汉子,目正眉清,豪气干云,他碰巧救了李寻欢不图名不为利,理所当然的两人成了朋友拜了兄弟。西门吹雪亦是感激他,他没有道理不感激他,但如果他知道龙啸云是造成李寻欢半世沧桑的祸首之一,或许此时这份感激便不会这样纯粹了。
李寻欢带龙啸云回了李园,偌大的李园只住着他和林诗音却是寂寞的很。可龙啸云来了李园后却病了,铁打的汉子病得形销骨立,李寻欢几乎一时间就想起自己的亲兄长,惶恐慌乱的打听他是怎么病的。
龙啸云爱上了林诗音,有比这更糟的消息吗?他难道不知道林诗音是他李寻欢未过门的妻子,当龙啸云拖着病体央他将他表妹“许配”给他时,这句质问几乎快冲出口,但他没有,他怎么能?这句话一说相当于立刻逼死龙啸云,李寻欢怎么能?他或许还该感激龙啸云的病不是没得治的,不会像他大哥那样离他而去,可他又怎么能答应他呢?
但难道要他看着他病死吗?看对他这样好的救命恩人就这样死去,看已经和他八拜之交被他当成兄弟的人这样死去?李寻欢笑得凄凉,如果这样还不如自己去死要值当得多。但他能告诉林诗音吗,然后求着林诗音嫁给龙啸云?他也不能,他又能如何?
他把决定权给了林诗音,离开她放纵自己,流连花楼,他得让她主动离开自己。然后他开始彻夜不归,两年时间的自我放逐,他成功了吗?当然,李寻欢是固执的人,固执的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几乎没有不成功的。林诗音来过,一次又一次,有时还和龙啸云一起,西门吹雪看见龙啸云为给林诗音“出气”一拳一拳砸在李寻欢身上,那个情景让他眼眶生痛。后来林诗音就没有再来了,她最后来的那次甚至都没有进楼,眼里的泪水都流干了,只枯望着满楼的灯火,而后转身离开。她答应龙啸云的求婚,他这两年的殷切追求没有白费,石头的心都给他捂化了,再来她对李寻欢真的绝望了。西门吹雪知道自己不该怪她,她尽管是武林世家,可一直被充做大家闺秀教养,他能怪她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质问出声:
“你竟就这样走了!为何不把你表哥叫回来?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这样拙劣的伎俩你竟然相信!”但谁听得见?连西门吹雪都觉得自己可笑。
他还是无法完全把自己当成看客,他可以在李寻欢幸福的童年里平淡旁观,却无法在他命途波折痛苦不堪的岁月中平静如一,这样的西门吹雪怎么能是神?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凡人的苦乐哀伤他都有,只是以前没机会体会,他以为剑之一道在乎诚心纯粹,所以他心无旁骛了整整二十几年,如今他的剑变成什么样了呢,谁能知道,没有敌手没有挑战,谁能知道。
林诗音没看李寻欢多久,可李寻欢在楼上却一直痴痴凝望她的身影好久好久,周围没有名妓没有丝竹,没有脂粉香没有锦罗床,有的只是一壶清酒,仍是上好的竹叶青,他一杯接着一杯喝着,不急却很快,然后突然大口咳嗽出声,咳得双颊嫣红,咳的西门吹雪双眉紧皱。这两年他何尝不都这样过去。等咳嗽停了,他又望着林诗音背影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这样才好,这样才好,你早该走了,早该放弃我这个浪子,龙啸云能和你做对平淡夫妻,这样才好,才好。。。。”而后又是大口的灌酒,惨笑出声,叫着好,叫着早该如是。
林诗音和龙啸云的婚礼李寻欢怎么会缺席,他不仅没缺席更在婚礼当场送上李园的地契当做贺礼,两人需要个安定的家,龙啸云没有,他给。林诗音洞房花烛那夜,李寻欢便在她的小楼外站了整整一夜,冬夜的风太凉,那夜过后李寻欢的咳嗽便没停过。林诗音有了自己的家,他难道还能继续留着独自看李园的梅花,这太残忍,尽管这残忍有多少是他自找的。带着忠仆铁传甲,他远走关外,这一走又是十年。
万梅山庄本也靠近塞北,关外的风景西门吹雪并不陌生,只是这荒烟枯草一点也不适合李寻欢养病。可惜病人一点没病人的自觉,十年里他简直拿酒当饭吃,铁传甲劝他不得,他心里有悲苦愁绪,酒精岂不是最好的药物。他大口的喝酒然后又大口的咳嗽,一声一声消磨着生命。他继续雕木头,这可以让他酗酒的双手不至于发抖,刻出的却不再是动物,他开始刻一个女人,西门吹雪当然认得,那是林诗音。可他却总不会给他的木像面容,女人的形象那么柔美,每一刀都镌刻着鲜血,刻好后他就寻了个地把人像埋下,每当他做这事西门吹雪总忍不住把眼闭上,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李寻欢偏偏就是这样的傻子。
十年,荒草荣枯了十次,李寻欢仍是那个李寻欢,嘴里说着讨厌麻烦,看见不平却总学不会视若无睹。他看着他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奔走劳碌,看他一手飞刀震慑了此地一帮嗜血的恶徒,看着他在小院里种下的梅树一点点长大,看着他的病情一日日严重。他陪着他在草原骋马,他陪着他到过冰原冻土,见证雪融成河的壮阔。但李寻欢却也不是过去的李寻欢了,十年光阴足以磨灭年少时眼底的锐意,足以让过去的壮志雄心成为眼前的浮烟。
一个偶得的美景,那时初春,长白的积雪初融,山碧天清,那日的阳光太过灿漫,洒在山巅的积雪上,跌落极致瑰丽的彩光。两人立在山脚,李寻欢仍在喝酒,喝一口就开始咳嗽,咳得腰背弯曲,眼睛却一瞬也舍不得移开,等咳嗽停了,他直起腰,轻呼口气,唇边勾起一缕笑。西门吹雪看的怔忪,有多久没见过他这样轻松的笑意,那一刻,天地河湖,只剩彼此。
李寻欢伸直了腿,懒懒靠在马车上,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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