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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2-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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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六翅老蜈蚣显形,绝不肯放它出去厮杀,只是困在竹篓里积攒它的怒性。
那怒晴鸡察觉到外边群鸡恶斗蜈蚣,果然是跃跃欲试。想出去啄它一个痛快,奈何被竹篓困住,急得不断撞笼,作势欲出。
但此刻鹧鸪哨见大群鸡禽竟然无法占了上风,反倒被蜈蚣咬死毒杀的越来越多,只好用手狠狠一拍身后竹篓,里面的怒晴鸡正急得没处豁,顿时振翅怒啼,高亢的金鸡啼鸣跌宕回响在大殿之中。那些舍命恶战的蜈蚣听得这阵鸡鸣,全被吓得全身一颤,好像忽然失了魂魄一般,纷纷行将就木,步足脚爪发麻,爬在殿柱和石壁上的,也都是一头栽了下来,被附近的雄鸡赶上去啄死。
陈瞎子见强弱之势登时逆转,心头一阵大喜,对鹧鸪哨赞道:“搬山之术名不虚传,大事定矣!”说罢对身后数百名手下一招手,大呼叫道:“小的们,有想发财的,就跟爷爷并肩字上罢!”
近千名盗众和工兵跟在舵把子身后,高举火把分成几路,犹如一条条流动的火龙,踏着大殿前的石阶石桥,拥进第一重大殿之内。这里大部分蜈蚣都已被除尽了,群鸡被进来的盗众向里一赶,又都冲进后边的殿阁里继续追杀剩余毒虫。
群盗各自拽出枪械,见有没死绝的蜈蚣就补上一枪,或是用铲撬砸它个稀扁。杂乱的脚步和枪声响彻山腹,蜂拥着一路进殿,瓶山中的丹宫是方士给历代皇帝烧丹炼药的所在,一座座殿阁依着倾斜的山势,也是缓缓升高,有些地方是洞中有殿,殿中有洞,利用天然的地形地势,营造得极是巧妙…
陈瞎子和鹧鸪哨等人提着刀枪,进了最外边这道大殿,只见里面也吊着八宝琉璃盏,还燃着的约有一半,火把灯盏照耀之下,殿中光影一派恍惚。这殿内只有一根朱漆抱柱,上面横托十八道梁椽支撑,是古代宫殿建筑中罕见的一柱十八梁,丹宫里的主殿,则应该是有柱无梁,取仙法“无量”之意。
一柱十八梁的前殿里,壁上多有神仙彩绘,镶嵌着好多点缀用的珠宝玉石,被火光辉映,显得溢彩流光,看得群盗眼都直了。陈瞎子说:“如今天下大乱,世上哪有什么正经营生?为了分赃聚义,百事可为,这就叫,遍地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正是咱们常胜山该着兴旺发迹的时候。吾辈干的就是发掘古墓明器的勾当,既到了此间,更不必有所顾忌,看着值钱的都挖回去,半点也别留下。”
卸岭盗众可不像摸金校尉般在一座墓里只取一两样东西,还处处讲究个进退之道,常胜山有十几万弟兄,明器拿少了还不够给众人塞牙缝的。既然舵把子发了话,底下这些群盗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当即分出人手,拿铲子去抠刮墙上的珠玉。
其实这座殿中真正值钱的宝货,当初就已被元兵洗劫一空了,剩下的这些在当时看来都不算什么,可时光推移,到了民国年间,几百年前的这些古物也都是宝贝了,包括那些焚香的鹤形铜炉,以及殿中柱上嵌着的镏金装饰,凡是能拆能卸的,全都被群盗敲下来取走。那些八宝琉璃盏则先留下照明,要等撤出去的时候再取。
盗众里有若干头目,都是盗魁的心腹,也是倒斗的老手,由他们分头指挥手下兄弟搬取金珠之物,虽杂不乱,倒是井然有序。
而陈瞎子和鹧鸪哨这两位大当家的,自然不能被区区一座前殿里的东西吸引住,他们没怎么停留,便又带着大队人马,呼啸声中穿殿而过,直奔后面那片殿堂。一路走去,遍地都是死蜈蚣,即便已经死了,但数量之多恐怕都过万了,看得众人心头好生发毛。
但人多势众格外壮胆,蜂拥而上。穿过数进殿堂之后,就已是在最高处的无量殿了。那殿正处在一处岩洞之中,殿前是个宽阔的平台,周围有镂空的汉白玉栏杆,后面就是山体内的暗青色岩石,将无量宫主殿之后的后殿封死,以宫殿结构推想,那后殿就是陈瞎子初探瓶山时从山缝里下去的位置。
这些殿中都没见到有墓主棺椁,料来必定是在面前无敌龙书屋整理这丹宫无量殿之中了。群盗想起湘西尸王的传言,心中难免栗然,便把脚步都放慢了,缓缓簇拥着陈瞎子和鹧鸪哨走上殿前的平台。
只见平台上有数百只全身鲜血淋淋的大公鸡,正在围斗残存的百十来条蜈蚣。旁边刚好有座拱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潭。以前应该有喷泉涌出,从高处经过一处处亭廊流到山外,使丹宫里增添了山水林泉的意境,可如今泉水早就干涸了,只剩个空潭黑洞洞地陷在殿前的山坡上。
群盗正待上前,去结果了剩下来的大小蜈蚣,鹧鸪哨却猛然察觉不对,忙于袖中一占,知有杀机在前,抬眼正看见有几名盗伙走上桥头,赶紧叫道:“快退!”
第二十八章 强敌
陈瞎子也已听见枯潭深处似有异动,但他和鹧鸪哨出言示警的时候已经晚了,猛听下面“哗啦啦”一阵爆炒般的响声,那条六翅蜈蚣已经顺着石壁游了上来。原来它似乎感觉到有天敌进了瓶山,物性使然,惊得躲在深涧里不敢稍动,不过眼看它那些重子重孙都快被群鸡赶尽杀绝了,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狂冲上无量殿前的石桥。
老洋人和花灵这两个刚出道的搬山道人,刚好和几名盗伙走在桥上,谁知那蜈蚣来得好快,别人想救他们也已来不及了。只见那六翅蜈蚣攀在桥下,弓着身子猛地从桥栏上探将出来,黄褐色的腹下百爪皆动,狰狞已极。
群盗虽是有备而来,可事出突然,见那大蜈蚣蓦地里现身出来,竟连躲闪都忘了,老洋人和另外两名盗伙,当场就被六翅蜈蚣卷落桥下,惨叫着摔死在枯潭底部的乱石之中。
凄厉的叫声和骨头摔碎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在宫殿洞穴间反复回荡,骇得盗面色骤变,站在前排的群盗发一声喊,想要举枪射击。进古墓的时候,枪里的子弹就已经顶上膛了,这一排乱枪打过去,好歹也射它几个窟窿出来。
但鹧鸪哨见六翅蜈蚣爬在石桥侧面,如果乱枪齐发,不但难以射杀那条大蜈蚣,反倒是桥上没死的几个幸存之人,包括花灵在内,都会成了它的挡箭牌,此时万万不能胡乱开枪。他赶紧抬手拨开前排几名盗伙的枪口,实是间不容发,“啪啪啪”一排乱枪都贴着桥上几人的脑瓜皮射了过去。
陈瞎子也急叫:“休得开枪伤了自家兄弟!”群盗听到首领招呼,这才硬生生将枪口压下,有些胆量稍逊的工兵看明了情由,纷纷掉头向外逃跑,混在群盗里的手枪连专门负责射杀这些逃兵,当即就有几个最先逃跑的被当场击毙,人群中顿时一阵大乱。
鹧鸪哨见老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心中又急又恨,抬手推开挡在身边的几个人,抢步上了桥头,想把师妹花灵从桥上救回来,可就在这时,只见那六翅蜈蚣倏然间从石桥下蹿了上来,两只腭足攫住花灵,振动六翅百足,拖着她游上无量殿的重檐大顶。
那蜈蚣动作快得难以想象,哪容人有丝毫反抗躲闪的余地。红姑娘也是救人心切,当即便是几枚袖箭脱手而出,可那蜈蚣硕大的身躯进退之际快逾闪电,黑影在殿前一闪,那几支袖箭虽然准头奇佳,势劲力足,却竟然慢了一瞬,全都钉在了大殿的门柱之上,连蜈蚣的影子都没碰到分毫。
鹧鸪哨见花灵生死不知,哪还顾得上细想,他也是仗着身手矫健,劈手从旁边的人手里夺过一架蜈蚣挂山梯,钩住殿角歇山顶的戗脊①,三蹿两纵之际,就跟着六翅大蜈蚣前后脚上了殿顶。
鹧鸪哨脚下踏着溜滑的长瓦,只听前边哗啦啦砖瓦撞击,抬眼一看,原来那蜈蚣伸展百足,把殿顶上铺的琉璃瓦蹬挠得纷纷滑落,它爬行的速度也顿时缓了下来。
殿下的群盗在陈瞎子的带领下稳住阵脚,举着枪对着殿顶瞄准,但一来鹧鸪哨也在房上,二来蜈蚣伏在殿顶重檐垂脊之间,暴露出来的部分很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开枪。忽听乱瓦响动,众人急忙向后退开,几十片滑下来的大瓦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群盗见那六翅蜈蚣声势非凡,简直就是已经成了精了,可搬山道人鹧鸪哨竟敢上殿追赶,当真是不要命了。许多人爱惜他的人才,都替鹧鸪哨捏了把汗,纷纷呼喊,让他赶紧退下来,千紧万紧,毕竟都不如身家性命要紧。
可鹧鸪哨做惯了迎风搏浪的勾当,视千难万险如同无物,哪里肯听那些卸岭盗众的话。他一闪身形避开从上边滑落的瓦片,在殿顶兜个***,迂回到了蜈蚣身边,只见那六翅蜈蚣用腭足抱住花灵,馋涎流了满口。
鹧鸪哨见状立刻醒悟,这蜈蚣常年盘踞在药山之中,最喜那些炼丹的奇花异草奇味,而花灵自幼就在山中采药,常和药石芝草等物做伴,所以六翅蜈蚣才要掠了她去,打算拖回巢穴慢慢吞噬。
这念头在鹧鸪哨脑中一转,他身子却不曾停下,趁着蜈蚣在殿顶琉璃瓦上立足不稳之际,便攲身上前,探手从蜈蚣头前夺过花灵,抱着她便顺檐顶斜面滚落下去。
那蜈蚣正想从殿顶蹿到洞壁上去,抓着花灵的腭足稍稍松脱了些,哪想到竟有人跟得如此之近,一闪之间就把到嘴的活人夺去了。它本就被逼得狂怒暴躁,岂肯甘休,当即掉头摆尾,琉璃瓦的乱响声中腾空而起,追着鹧鸪哨猛扑下来。
卸岭群盗在下面看得真切,只见鹧鸪哨抱着花灵顺殿顶滑了下来,而那蜈蚣猛然抖翅追赶,势头之猛如同雷霆万钧,都惊得张大了嘴,同声大叫不好,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鹧鸪哨听得身后风声不善,已知万难躲避,只好想办法挡其锋芒,他腰眼发力,抱住花灵猛一转身,后背贴在殿顶打了个转,顺势滑到大殿翘起的一角斜脊上,就此停下身来,两支德国造已抄在手中。
殿底下仰着脖子观看的群盗只觉眼前一花,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在殿顶转身拔枪,又是如何拨开机头的,看清楚的时候,枪声就已响起。
鹧鸪哨手中的两支镜面匣子都拨到了快机上,一扣扳机,双枪里压得满满的四十发子弹,便如同两串激射而出的流星,电光火石一闪,全打在了随后扑至的六翅蜈蚣口中。
那六翅蜈蚣扑下来的势头顿时止住,它每中一弹,就被毛瑟枪强大的掼击射得向后一挫,中了第一枪就躲不开第二枪,四十发子弹一发也没浪费,在身上穿了四十个窟窿,里面都涌出白色浓稠的汁液,重伤之下,翻身落在了殿顶的横脊上,疼得拼命挣扎扭动,搅得瓦片稀里哗啦地乱响。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之快,殿下的盗众甚至还没来得及搭起竹梯上去相助,殿顶上便已斗到了分际。群盗都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枪声响过,这才如雷般轰然喝彩,那搬山道人鹧鸪哨果然是个有大手段的人。可不等喝彩声落下,就见那蜈蚣一扭怪躯,弓身甩出又在半空里蹿了下来,它突然卷土重来,那四十发子弹竟没能要了它的性命。
鹧鸪哨双枪子弹射尽,尚且来不及更换弹匣,就急着去看花灵的伤
势。只见她身上被蜈蚣腭足戳穿了几个窟窿,鲜血汩汩流淌,面如金纸一般,真是“身同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灯尽”,进气少、出气多,眼见是香消玉殒救不活了。想不到这一眨眼的工夫,世上最后的三个搬山道人,就剩下鹧鸪哨自己一个了,他在一瞬间心中空落落地完全忘了身在何方。
忽听群盗在殿下一阵鼓噪,纷纷大叫不好,鹧鸪哨猛然醒过神来,见那六翅蜈蚣正从半空扑至,顿时红了双眼,咬碎牙关,心中全是杀机,刚才始终未能腾出手来扯开竹篓放出怒晴鸡,此时脑门子青筋直蹦,着地一撑也从琉璃瓦上纵身跃起,骂道:“好孽畜,接法宝罢!”
断喝声中,他已扯掉竹篓封口,飞脚将竹篓迎头踢向那条大蜈蚣,竹篓破风飞出,里面的怒晴鸡早就察觉到了外边正有它的死敌,借势从中跃出,抖动红冠彩羽,正落在六翅蜈蚣的头顶上。
那蜈蚣本已受伤极重,仗着一股怒性还想暴起伤人,可突然见到一只彩羽金爪的雄鸡迎头飞来,正是它的天敌克星,顿时魂飞魄散,急忙地甩头闪躲。
怒晴鸡哪容它闪展腾娜,虽在蜈蚣头上落足不稳,仍是一通金鸡乱点头,猛鹐了它十几口。这时那蜈蚣突然腾跃起来,怒晴鸡红了眼只顾置对方于死地,被那蜈蚣身躯猛地一抖,便从它头顶滑落,鸡足金爪深深抓进蜈蚣壳里,正在它背翅之处停下,金鸡怒啼声中,早把蜈蚣背上的一条透明翅膀扯断下来。
鹧鸪哨眼见一团彩气和一团黑雾在殿顶缠在一处,斗得难解难分,不时有雄鸡身上的五彩羽翎和蜈蚣的断翅断足从天空散落下来。他心知怒晴鸡虽然不是凡物,可那蜈蚣也是在药山里潜养多年,此刻虽然为天敌所制,不敢喷吐毒雾,但它生命力似乎格外顽强,要真想毙了它也绝没那么简单。这也就是现在撞见了,再过个十几年,恐怕天下再无一物能够伤它分毫,如果让它就此脱身逃走,将来必成大患。
于是鹧鸪哨决心尽快除掉这个妖物,以免夜长梦多走脱了它。他立刻给两支二十响重新装上弹匣,纵身接近殿顶的横脊,想要和怒晴鸡两下夹攻,一举宰了这六翅蜈蚣,这边陈瞎子也率人架了竹梯往殿顶攀来。
但这时那六翅蜈蚣垂死挣扎,竟然在殿顶猛一翻身,将缠斗在一处的怒晴鸡甩了开去,它自己也重重落下。这无量殿,实际是座无梁殿,没有一根承重的横梁,全凭椽柱支撑,虽也是极为坚固,可终究比不得四梁八柱来得稳定,殿顶被这大蜈蚣连番舍命撞击,早已经承受不住,最后被蜈蚣从上一砸,松脱的椽木和瓦片顿时陷落,无量殿的顶上塌了一个大洞。
鹧鸪哨正行到一半,脚下突然塌落下去,有道是力从地起,不管如何举手投足的施展,也都是由地发力,他有多大本事也不可能凌空飞行,随着轰隆一声,鹧鸪哨连同那蜈蚣,都跟着断椽乱瓦掉了下去。
鹧鸪哨忽觉脚下无根,眼前一黑,身子已落在殿内,不料殿内更有一口深井般的无底洞,直径大得出奇,上边有个玉盖,落到上边顿时砸了个对穿,周身奇疼彻骨,下坠的势头却并未停止,随着碎砖断木继续跌落下去。
也就是鹧鸪哨身手不凡,又是屡涉奇险经验老到,有临危不乱的机变,虽然身上吃疼,心神未乱,下坠之中,忽见眼前亮光一闪,赶紧扔了手中枪械,伸手按将过去,在直上直下的绝壁上,不过是有一个小小的凹洞,竟被他用手扒住。他一身翻高头的功夫,并不比卸岭盗魁陈瞎子逊色分毫,手指上虽然磨脱了一块皮肉,毕竟在半空中挂住了身子。
这时只闻头顶上面轰隆几声闷响,又一阵沙石尘土纷纷落下,原来殿堂里的几根明柱也随即倒落,把那殿内的深井井口压了个严实,就算卸岭群盗马上开挖救人,一时三刻也挖不开这倒塌的丹宫无量殿。
鹧鸪哨深吸了一口气,换只手扒住壁上的凹槽,此刻身悬半空,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所在,忍着身上的疼痛,向四周看了看,原来自己正挂在一个巨大的井壁上。说是井也许并不准确,洞壁广可十余丈,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垂直洞窟,四壁光滑平整,每隔一段距离,绝壁上就凿有一个凹洞,不过不是用来给人攀登的,那些凹洞里都有个金甲神人捧火的石灯,全是万年不灭,皇帝的祖庙祖陵里用的就是这种灯盏,装有石灯的凹洞都是灯槽。
只见这大地洞里,星星点点的满壁皆是这种石灯,也数不尽有许多,鹧鸪哨就是拼死抓住了其中一个灯槽,才没直接掉下去摔死,但石灯年头久了,油料将枯,灯光格外的暗淡,往下看不到底,只有一层层恍恍惚惚昏黄光晕。
鹧鸪哨单臂坠在井壁上,看清地形后调匀了呼吸,将腿脚稍一伸展,已知没受什么硬伤。他一身是胆,身临险境也从容镇定,望了望头顶距离无量殿不远,就打算攀着绝陡的峭壁回去。
正要行动,忽听这深井里哗啦啦一阵蜈蚣游走之声,鹧鸪哨全身一凛,暗骂那厮的命果然够硬。他刚扔了平时最得心应手的两支镜面匣子枪,那怒晴鸡又被拦在了洞外,此时纵然有心杀贼也是无力回天,不禁暗暗叫苦,寻声一望,只见那条六翅大蜈蚣,正绕着井壁盘旋而上奔着自己爬来。
那蜈蚣身具百足,天生就是爬壁的先锋,身上虽然带伤,速度却仍是奇快,顷刻间就绕壁而上,不容鹧鸪哨再做准备,三转两转就已到了近前,挠动的腭足和满身伤痕都已清晰可见。
鹧鸪哨心知这回却是自己被逼到绝路上来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事到如今,只有搏浪一击,当即大叫一声:“来得好!”松开扒住灯槽的手指,在井壁上双足一蹬,躲开了那蜈蚣猛蹿过来的势头,清啸声中,他已纵身跳下深渊。
第二十九章 诈死
鹧鸪哨也是人急拼命,为了避开六翅蜈蚣急速接近的势头,双脚蹬着井壁将身体弹出,纵身跳下了深井。可他身手虽快,那蜈蚣的速度却是更快,见扑了一个空,就舞动触须腭足,猛然间在陡壁上探出半截身子,犹如黑龙回首探珠,直取身在半空的鹧鸪哨。
鹧鸪哨并非匹夫之勇,他是谋定而动,就知那蜈蚣扑空了之后会有这么一下。他跳离井壁的时候脚底下使足了力,身子在半空一个回旋,己将身上道袍扯掉,兜头甩出,手劲分寸奇准,正好向那六翅蜈蚣头顶罩去。
那蜈蚣的触头腭足,突然被一件道袍蒙住,它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不免有些惊慌,挂在壁上拼命甩头摆尾,想将道袍撕扯着甩掉,但越是挣扎钩挂得越牢,一时之间又哪里摆脱得开。
鹧鸪哨虽在半空用道袍阻住蜈蚣,但他凌空一个霸王卸甲甩掉道袍,实已竭尽平生之所能,道袍掷出后,身体立即坠了下去,眼前只见井壁上好似繁星般的灯光一片生花。
无最殿下这处满是石灯的井穴深不见底,更不知底下是水是石,直接落下去就是周身的钢皮铁骨也得摔散了。不过鹧鸪哨冒死跳下来,并不是自寻死路,实是死中求活。
他外边穿着道袍,里面则是一身能耐水火的掘子攀山甲。这套掘子甲是用土鲛皮制成,接缝处则用鲛筋相连,在肘、腕、踝、膝的内侧都有许多细小的倒钩,平时卧在甲槽里,机簧设在腰后,用的时候一扯身后的筋索,攀山百子钩就立刻从甲槽里弹出。所谓百子钩的“百子”,百是指众多,子是指细小,盗墓器械中多有具备“百子”构造的工具,攀出掘子甲里藏的都是这种又细又坚韧的精钢钩子。
深井中又不同开放的空间,里面有气流存在,所以身体坠落下去的速度比寻常慢了些许。此时鹧鸪哨在空中拽开筋绳,借着井中的气流张开双臂,像飞鸟般滑向了最近处的井壁,腕上百子钩在陡峭笔直的绝壁上一按,下落的势头顿时减慢,如同壁虎般轻捷地贴在了墙上。
鹧鸪哨贴在绝壁上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扯掉道袍、蒙住蜈蚣头,再使用掘子甲挂在井壁上,这几下是一气呵成,把压箱底的绝活全使出来了,倘若其中稍有半分差池,不是喂了蜈蚣,就是跌得粉身碎骨,饶是他胆大,心头也是怦怦跳作一团。
可不待鹧鸪哨再作喘息,就听头顶上蜈蚣爬壁之声作响,那六翅蜈蚣已经摆脱了道袍的纠缠,再次绕着井壁爬了下来,它也是在连番恶斗之后退体鳞伤,恼发了性子,非要置鹧鸪哨于死地不可。
鹧鸪哨在进瓶山之前。本打算用怒晴鸡对付这条成了精的老蜈蚣,可不料阴错阳差。自己竟和它一同落入无量殿下的这口大井,出口又被封了个严严实实,自知此番是身临奇险,遇上了平生前所未有的劲敌,当下不敢托大,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利用攀山掘子甲挂住井壁,施展出壁虎游墙的手段,迅速向井底攀爬。
鹧鸪哨一步步向下攀爬虽然也是迅捷异常,但那蜈蚣自上而下追得太急,他只好放开井壁,连蹿带跃地向下移动,几乎不在壁上停留,只是下坠的过程中,不时用身上的掘子甲刮按陡壁来减缓落下的力道,以免直接落地摔死。
这井深能有数十丈,地势直上直下,几乎快到山底了,鹧鸪哨身如以叶落下,眨眼的工夫,井底的情形便已经出现在了眼中。只见井底堆积着数百口棺椁,有棺有椁,也有瓮葬的陶骨罐,都是沉旧异常,款式年代也大不相同,上至金玉镶嵌的奢华漆撑椁,下至蛆虫蛀噬的柏木棺材,好像是达官贵人和贫贱百姓的都有,乱糟糟地堆积如山,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
鹧鸪哨是倒斗的行家,但见到井底诸棺混杂,也不禁感到惊诧,未及细看,就已经攀着井壁落到了底下,这才看见众多的棺椁周围,更有无数尸骸枯骨,有的死而不僵面貌如生,也有的就剩下骷髅头了,看那些尸骸形貌服饰差别更大,简直是夷汉混杂,年代更是从商周到唐宋皆有。
鹧鸪哨站在一口玉椁上看着四周,真是满头雾水,暗骂作怪,瓶山里究竟有什么名堂?抬眼正看见堆积成山丘般的棺椁尸骸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青铜丹炉,铜迹斑驳,铸着许多铭文鸟兽,虽无暇细辨,但可断言,必是件秦汉之时的古物。
鹧鸪哨阅历极广,而且搬山道人常年扮了道士行走天下,也知道些黄老之法,他一看那巨大的青铜丹炉,心中立刻明了七八。原来这深井是瓶山丹宫里的丹井,炼造阴丹的丹火上行,正需要这样一个所在,而那些古时棺椁,则都是被炼丹的方士们从各地暗中盗掘来烧丹头的。在古代,世人认为僵尸肉可以入药,称为“闷香”,因为死而不腐的僵尸都是借了地脉的龙气,龙气无影无踪难以捕捉,但煮了僵尸肉就可以把尸骸里的龙气提炼出来。
而装殓尸骨的棺椁,其原料包括木、石、玉、铜等物,埋在地底年头多了,也吸纳了地脉灵气,可以作为炼丹时的炉火之道。烧丹服食而成仙的事情,古来已有,谁不想求个冲虚清静、出有入无、超凡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的神仙道路?可那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的内外丹法,也有上下高低之别,大多方士是不肯用死人炼阴丹的。想不到瓶山虽是给皇家烧丹的丹宫,里面却实是处藏污纳垢的所在,为了烧成真丹,竟如此地不择手段,实是令人发指。
鹧鸪哨双眼一扫,已知究竟,看这井底周遭有许多岩石裂缝和窟窿,都是瓶山倾斜的山势而产生的。六翅蜈蚣可借此在各殿间倏来倏去,但人在井下却好比是坐井观天,莫辨东西南北,也不知哪条岩隙可通外边。正要进去躲避,却听井壁高处百足抓墙之声越来越近,正是那六翅蜈蚣紧追而至。
鹧鸪哨见那蜈蚣来得恁般迅速,在斗洞般的井底如何与它周旋?想闪身躲进岩隙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一旦蜈蚣追进山缝里,更是难免送命。
他急中生智,四处一张,跳下玉椁,滚进下边的死人堆中,随手扯了一具尸挡在身上。那古尸一身绛紫色的枯皮,空张着两排缺东少西的牙齿,双目深陷下去,头上和下颌还有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未曾脱落,显得十分狰狞诡异。
但鹧鸪哨浑身是胆,硬是敢藏身在死人堆里装死,把那干尸搭在玉椁之侧,恰好把自己遮在底下,身周则都是其他死者的峨峋骨骸。他躲在尸骨堆里,运起龟息之术,呼吸和心率顿时缓慢了下来。
搬山倒斗常在空气不畅的地底古墓里穿梭往来,那种地方阴气尸气都是极重,应对之道,除了服用药物之外,还必须要学会如何闭气,精通此术的,能练到最多只比死人多留一丝活气。生存在地下的地龟,呼吸速度和心跳都缓慢异常,但都活得几百年。曾有人挖出过一块墓碑,碑下压着一头地龟,被压在地下数百年,只凭地缝里的空隙空气存活,没吃过任何东西,只喝渗入泥土中的雨水,饿的时候就以极慢的速度吞吃地缝里的空气,直到几百年后被人从碑下刨出来,那石碑都已残破不堪了,可它却仍然活着。所以盗墓之辈在地下呼吸的办法,也称龟息之法。
鹧鸪哨就使出这种手段,屏气埋息地藏在干尸底下,警惕地察觉着外边的风吹草动,只听丹井壁上刷刷刷一阵响动,那六翅蜈蚣已从壁上爬至井底。
鹧鸪哨悄悄偷眼望去,只见那蜈蚣正爬在棺椁和干尸堆积的井底打转,不时把两条长长的触角探进死人堆里,似乎想找出刚才伤它的那个活人。它身上中了一通乱枪,又被怒晴鸡一番扑啄,六根透明的翅膀都被撕掉了一半,周身上下也快散架了,但狰狞依旧,仍然精力十足,须爪攒动,在井底来回游走的速度极快。
鹧鸪哨暗自心惊,这厮莫不是真已形炼得大道已满,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却丝毫不见颓状?正自纳罕,忽然眼前一黑,那蜈蚣刚好从他身上爬过,枯叶般的一节节腹甲近在眼前,好在有干尸挡在上面,那大蜈蚣转了几圈,都没发现鹧鸪哨的踪迹。
鹧鸪哨本以为六翅蜈蚣受伤将死,想躲在干尸堆里拖延片刻,等它伤势发作死在当场再做理会,可未曾想到那蜈蚣生性如此悍恶,身上千疮百孔还能游走不停。他却不知这蜈蚣虽然厉害,却并非不顾伤势严重,实是因为瓶山里有群鸡鼓嗓,搅得它三神不宁,如癫似狂,不肯停歇片刻。
六翅蜈蚣转了几圈,未能觅得活人,就势爬到丹井边上,在墙上来回摩擦身体。鹧鸪哨心觉奇怪,偷眼去看,只见丹井的那处角落里,堆放着许多药石芝草,还有许多丹瓶药罐,都已经碎了满地,各种丹药四处散落,那老蜈蚣在药石上磨蹭伤口,竟然是在给它自己疗伤。
鹧鸪哨暗骂一声“好孽畜,还不肯死”,虽是有心了断了它,奈何现在赤手空拳,扔掉的两支镜面匣子也不知掉到哪去了,想到自己的师弟师妹都惨死在它手里,不禁恨得牙根发痒,又念及现在搬山族中都是病弱妇孺,昔日从沙漠孔雀河双黑山迁徙到内地,传了千载的搬山道人,如今竟只剩自己一人,心中好生绝望,忍不住就想推开干尸,出去同那蜈蚣拼个你死我活。可他也十分清楚,倘若自己逞得一时血勇,再次有个闪失,搬山道人就算彻底绝了,只好强行忍耐,躲在恶臭的干尸下等候时机,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肯轻举妄动。
正当鹧鸪哨思潮起伏之际,忽觉耳上一阵麻痒,险些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来,原来死人堆里有条三寸来长的蜈蚣,从身下一个骷髅头的眼眶里游了出来,它似乎察觉到鹧鸪哨是个活物,竟从他的耳旁爬上脸来。
鹧鸪哨心说:“苦也,想是掉进蜈蚣老巢里了,这却如何是好?”只觉那蜈蚣从耳朵爬上额头,又攒着数十只脚爪游到鼻梁上,两支一节一节的触须灵活地来回扫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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