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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2-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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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水底涌起一片灰蒙蒙的烟雾,惊得沉船墓场里的鱼群争相逃窜。它们这种逃是属于没头没脑地乱兜***,没有任何目的性,有许多水族就依靠在沉船和遗迹形成的复杂地形中藏匿,此刻被水底的震动惊了出来,附近的鲨鱼趁机对它们大肆追逐。这水里就像是开了锅,一片接一片的鱼群如同电闪星飞,在我们周围掠过,使人眼花缭乱。
最大的那条灰背白腹巨鲨在水中打个盘旋,又朝着石柱群游了过来,我见巨鲨来势凌厉至极,鲨口中无数利齿已经近在眼前。外围的几根石柱倒塌后,潜水小队已经失去了这道防御屏障,我只好推着古猜,让众人游进石柱林立的遗迹深处,同时抬手向那巨鲨射出一枚鱼箭,大鲨鱼被迎面的快箭射个正着,在水中翻了两翻,拖着一缕血水再次冲来。
此时我们已借机游进了石柱林立的废墟中央,在横竖支撑倒塌的巨石孔隙之间穿梭,向水面迂回,此刻发现鱼箭的毒性尚不能当即放翻巨鲨,只好主动回避,寻得石缝处藏身。堆积如山如林的巨石遗迹,越是往深处去越是密集,中间混杂着许多沉船的碎片以及老蚌螺甲,这些无生命之物组成的水底密林,成了纵横交错的天然障碍,巨鲨也一时奈何我们不得。
可是有些体形细小的青鲨则无孔不入,寻找一些空隙钻入水下废墟。我和Shirley杨等人应接不暇,远处的用鱼箭射杀,离近了古猜便以刮蚌的利刃在水中搏杀,一时之间四周的海水尽被鲜血所染,我们被大群鲨鱼团团围困在了石柱林里,难以抽身浮出水面。
我们逐渐被鲨鱼所迫,退到一处数根石柱并立的死角之中,我帮Shirley杨装填鱼箭,她用两支液压鱼枪轮番射击,将从巨石空隙间游进来的鲨鱼射杀,没用多久,十几支分水箭用了个干净。我扔掉空膛的鱼枪,抓住Shirley杨递过来的呼吸管换了口气,只见古猜正躲在一处巨石的豁口下,待有鲨鱼从头上游过,便瞅准机会用弧刃刀戳入鲨腹。青鲨游动速度极快,迅疾猛恶,在中刀之后惯性仍是不减,一条接一条,不断被龙户古猜开膛破腹。
古猜手中的弧形短刀,是件名副其实的水下利器,从柄至刃连为一体,铸满了龙鳞古纹,形如寒钩弧月,刃头异常宽大锋利,加入了三分精钢和一分熔金淬炼,是蛋人在水下刮蚌屠龙的分水匕首。这柄异形刀的历史,可以追溯千年前,是历代蛋人首领的专用之物。此刻握在龙户古猜手里,连宰了数条恶鲨,刃口丝毫不损,刀锋上也并不沾留半点血迹,古猜身旁的海水都被鲨鱼内脏和血水搅浑了,可龙弧短刃在幽暗的水中寒光大盛,污血浑水竟是遮掩不住它发出的刀光。
胖子则候在距离古猜不远的地方,见到没死透的鲨鱼,就用潜水刀将其彻底了断。不过有些青鲨极是悍恶,即使肚子被刀划开长长的口子,仍然到处冲突撕咬,水中情形乱成一团,分辨不清是鲨血还是人血。
我用Shirley杨的水肺吸了一大口氧气,和她同时拽出潜水匕首,加入眼前这场人鲨肉搏的混战。潜水员用匕首在水底对付鲨鱼,绝对是一种疯狂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在一般的情况下连片刻都难支撑。我们只不过是仗着地形优势,接连杀了数条凶残的青鲨。
可死战之下,虽能勉强应付一阵,却也由于水中血腥太浓,将更多的鲨鱼引了过来,其余被狂鲨追逐的那些水族如遇大赦,又纷纷钻回水底沉船墓场的藏身处。我们这支潜水小队则成为了众矢之的,在被鲜血染红的水里以命相搏,稍有些许松懈,便难逃“鲨吻”。
如果此时想直接浮上水面,就会失去石柱群的屏障,在水中面临腹背受敌的险恶情况,可在水下浴血恶战,也只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饮鸠止渴。水肺中的氧气即将全都耗尽,而且人力终究有其极限,几分钟之后不免人人都会命丧鲨口。
归墟中的海水并不平静,倒塌的石柱激得水下暗涌频频出现,海水涌动,把一片片血水冲走,可随后又有新的鲜血将海水染为浑浊。被开了膛却未当场毙命的鲨鱼,拖着一团团肚肠挣扎翻滚,一旦游出废墟的死角,就立刻被其他的恶鲨咬死分食,水深处也不断有一线线血水浮上。此处距离水面虽然很近,但血水渐浓,反把水面上的光线都遮蔽了。这一刻我们如同置身血海,眼前全是血污和成群涌来的鲨龟,加上海底遗迹的阻拦,直围成铁桶一般。
眼看众人渐渐不支,我不禁暗自叫苦,再不突围而出,恐怕就要陷在此处了。正在这时,一阵水涌带去了附近的污血,我无意中见古猜在水中的动作开始迟滞起来。一条鲨鱼如梭行电闪般穿过石柱缝隙,从他面前掠过,古猜胳膊和手上已经满是鲨鱼内脏的黏稠之物,刚被水冲掉一层便又涂上一层,不由得手也脱滑了,他想举刀刺向从身边游过的恶鲨,可筋疲力尽之下,连握着龙弧短刃的手都脱了力,险些把短刀掉落,再也施展不得。他这一慢不要紧,那条在血腥中红了眼的鲨鱼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在水中转了半个***,便咬向**上身的古猜。
我心中大叫不好,险些喝进几口咸腥的污水,这回古猜要玩完了。虽然我和Shirley杨离他不远,但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想去相助,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办到。而离古猜更近的胖子,此时正将潜水刀插在一头半死青鲨的腹中,情急之下竟难以在鲨鱼体内拔出刀来,身体随着挣扎翻滚的青鲨在水里盘旋,他自顾不暇更是无法相救。
可也该着古猜这龙户命不该绝。那条恶鲨的“鲨吻“在即将触到古猜身体时,突然掉尾甩头游向远处,像是在逃避什么灾难一般匆匆逃遁,这时我和其他三人全都有点蒙了,不知道水中发生了什么异常变化。但水族鱼龙之属居于海底,它们对水下危险的感知远远超过人类,只见四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浮上许多翻着白肚的死鱼,死鱼都是突然从水深处被潜流带上来的,原本漆黑的水下,猛然间发出暗淡的光芒,刚才石柱遗迹坍塌之处的海水翻涌沸腾,在我们这里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股强烈的灼热水流。
大概是石柱和沉船压垮了某处水底热泉的泉眼,船老大阮黑在生前曾说他在海底见过热泉,大部分属于间歇喷涌,多在海底山涧深渊之下,其灼热程度超出人间温泉百倍。百倍之说也许言过其实,但看到水底浮上来的成群死鱼,便知海底热泉太过厉害,若是有人离得近了,即使穿着金属橡胶等耐压材料的重型潜水服,也得被当场活活烫死。
龙火烧海般的热泉虽然厉害,却只是局限在水底沉船坟墓的几处深涧里,沸水向上一涌,已自减了数分灼热,并且带动了数股极强烈的潜流涌动升腾,死死纠缠不放的大群鲨鱼,顷刻间不是四散逃开,就是在慌乱中窜人沸热的暗流中,被烫翻死掉。
我们此刻已距水面不远,被升腾的海水一冲,立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不由己地向上升去,相互坍塌叠压的石柱上方,正是破损漏水后搁浅其上的海柳船三叉戟号。没进水里的船底铜板装甲,大部分已被撞得脱落,船底被石柱戳出几个大窟窿,众人一时遭到滚热的潜涌冲击,舍命搏浪,从隔水舱的几个窟窿里穿过,钻入了被水淹没大半的底舱里。
我头部出水,在黑漆漆的船舱里深深吸了几口空气,脑部被热流和窒息产生的缺氧感觉略有好转,摸到舱中的货箱,用尽力气爬了上去。漆黑的底舱里有几道潜水手电的光芒晃动,我顺着光线依次找到了胖子和Shirley杨两人,我们三人都像刚从热锅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冒着蒸气,好在离深涧中的热泉距离较远,又有潜水服裹着,才没被烫伤,但受了一场虚惊,爬上货箱之后都已上气不接下气。
我一看潜水小组中唯独还少个古猜,急忙强打精神,把挂在胸前的手电简扯下来,举着在底舱的水面上乱照。我和胖子、Shirley杨三人无不担心古猜,唯恐他被水流冲入死角烫成了热鸡蛋,突然发现水面上浮出一个人**的肩膀,肩上文着鱼龙海水,正是古猜。我赶紧喊了一声,和胖子一同伸手把他拽住,像拖死狗一样把古猜从水中拖了出来,只见他全身脱力,双眼紧闭,仅有一息尚存。
我见古猜面无人色,生死不知,焦急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想把他从昏迷中摇醒,胖子抹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在水底半天也没能说话,憋得不轻,也跟着我招呼古猜:“古猜你要死了你们龙户獭家可就绝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死也得将来到法国娶了媳妇生了娃再死不迟……”
这时Shirley杨也几近虚脱,她把呼吸调整了一下,也急忙过来查看古猜的情况,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脉,才放下心来,告诉我和胖子:“别担心,他呼吸平稳,并没有呛到水,只是全身神经和肌肉紧张过度,又脱了力,没大碍,先让他休息一会。”
我听Shirley杨说古猜没事,悬上半空的心总算是又落了地,刚才难免有些急糊涂了,跟着坐倒在地。这会儿还不到可以喘息休整的时候,南龙缥缈的海气和行脉,在古风水术中是最复杂难辨的一门,“形势理气”皆蕴藏在断断续续的混沌虚无之中,今日身陷海眼,方才逐渐明白处境之危险离奇,实为平生前所未有。这深处海底的一片归墟,全凭龙脉中的海气凝结,保不准悬在上面的海水,在什么时候就能将鲸腹般的海底洞窟压垮,到时还会再次产生海陷的灾难,既然已经得到了秦王照骨镜,那就一刻都不该在此多耽,就算海水暂时不会倒灌下来,只要船下的这片遗巨石迹塌了,留在三叉戟号的底舱也有危险。
想到这里,我咬着牙爬起身来,对Shirley杨和胖子说:“乡亲们早撤了,粮食也转移了,我看咱们也赶紧撤。”说着话便招呼胖子抬起古猜,我两人刚伸出胳膊,就见货箱下水花翻动,那尾在沉船里便盯上了我们的巨鲨,也被热涌逼迫在水中兜了个来回,最后竟跟我们前后脚钻进了底舱,突然间张鳍鼓水,浮水而来。
海柳船的底舱比不得先前那艘游轮,舱窄水浅,这条体形巨大的恶鲨一游进来,整个水位都跟着增高来一大截。我弯着腰站在货箱顶,当时就觉得海水没过了脚踝,货箱晃动着就要倒入水中。刚刚疲于奔命,才从险恶的水底废墟中脱身不久,未得片刻喘息,便要再次面临生死存亡的残酷考验。
舱底漆黑的水中灰白色影子晃了一晃,一排货箱被鲨头撞得轰然倒落水中,胖子最先立足不稳摔了下去,我在货箱顶上脚底一空,也跟着翻身跌倒。在落水的瞬间,抓起了古猜那柄刮蚌的龙弧利刃,这时正看到Shirley杨在水里拽住古猜,竭力拖着他向后躲避。那巨鲨鳍翅鼓动,鲨体半浮出水面,大口中森然的排排利齿,径直向她咬了过去。
我见Shirley杨和古猜所处位置正迎着鲨口,半身陷在水里,脚下踩着倒塌的货箱,面对狂鲨避无可避,只需鲨头从水中向前一跃,就能轻易将两人咬住。此刻我哪还顾得上自己东躲西避,抬手举刀,狠狠刺向灰背白腹的狂鲨。蛋民头领刮蚌屠鲸的利刃好生了得,只听“刷”的一声轻响,龙弧短刃锋利宽厚的刀头直戳入鲨脊,如切豆腐一般割出米许长的一条口子,溅得我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鲨鱼被龙弧割了一刀,血如泉涌,但伤口虽深,却不致命,仍然试图暴起伤人。我见一刀没能将它宰了,趁着位置顺手,又挥刀在鲨鱼身上连刺数刀,那边的胖子也抽刀在鲨鱼最柔软的鲨腹上乱捅。这头狂鲨也是龙游浅水,活该它倒霉,置身在狭窄的货舱中,就好比是一艘搁浅了的快船,尚未来得及施展,便已在一阵乱刃中吃了百十来刀,眼看是不能活了。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巨鲨躯体奇大,虽然全身都被刺成了筛子,血流如河,但它兀自甩尾摇头好一通扑腾,将底舱内的几个货箱撞成碎片,最后对准了古猜和Shirley杨奋力一扑,却撞了个空,轰隆一声,鲨头撞破了底舱中的舱板,全身是血的巨鲨滑入水里。肚皮上翻,再也不能动了。
Shirley杨刚拖着古猜躲过狂鲨出水扑击,见这巨鲨终于毙在当场,她体力透支,心里稍微一松懈,立刻就有些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倚在被鲨头撞破的舱壁上喘息。我有些担心她刚才在混乱中被鲨鱼伤到,便举起手电筒来向她照了照。眼前到处是血,难以分辨是鲨鱼的血,还是有人伤了流出来的。
此时Shirley杨已经说不出话,只对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伤到。找见她没事,长吁了口气,正要收起手电筒从水中爬出来,却突然想起一事,这底舱中有道夹板层,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不能泄露出来的秘密。我先前在海上想要看时,被船老大阮黑要死要活地拦住才算作罢,底舱里隐秘夹层的位置,岂不正是被鲨头撞破的所在?
我心中一凛,正要告诉Shirley杨别留在那破了个窟窿的舱壁跟前,可话还没等说出来,Shirley杨似乎也已经发觉她身后有异,回头看时,一只沾满了黑水、仿佛是在腐烂后已经干枯萎缩的手臂,正好从破洞中探了出来,出其不意地搭在了Shirley杨肩上,只听隐秘的夹舱里忽然传出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第三十五章 猛鬼出笼
底舱被水泡了将近三分之二,舱中又到处都是我们无法带走的装备和补给物资,人入货舱,如果不伏在货箱顶上,便只能在水中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行动极为不便。此时见夹舱的破洞中落出一只黑手,那手干枯得几乎就剩下骨头了,一动就往外冒着一股股黑水,搭在了Shirley场未及卸掉的潜水携行袋上。底舱夹层内像是有几个人嘀咕着在说话,在漆黑的船舱中听到那些声音,没办法不令人毛骨悚然。
我用潜水手电筒照个正着,水下的照明设备本身不适合无水环境,但还能凑合着有个亮,就在昏暗不清的光束中,我大叫一声:“小心!”却发现为时已晚,赶紧和胖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水赶将上去。
这时Shirley杨肩头像是被一只怪手钩住,她急于脱身闪开,不料这层舱板被鲨鱼撞得破损严重,脚在地上一撑,反倒撞在了一只陷在底舱的货箱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后缩去,正好卡在了夹层的窟窿里。眼看要跌进夹舱,她应变奇快,反手就将潜水刀钉在舱壁上,立刻将身体向后的势头阻了下来,她再想要起身摆脱,但夹舱里又伸出另一只满是黑色腐液的人手,搭住了她另一边的胳膊。事出突然,她不免吃了一惊,身上的各种装备反倒在舱壁破损处挂得更紧了,如此一来,她在舱壁前如履薄冰,再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可身体还是一点点陷人舱壁后的夹层。
我看到Shirley杨身边的古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蒙头蒙脑地不知发生了些什么,急忙对他大喊,让他快帮Shirley杨解围,边喊边在水中连滚带爬地向他们靠拢过去。古猜听到我的喊声,回头一看身侧,才明白过来几分,以为舱壁中有僵尸要把Shirley杨拖走,他在陆地上远不比在水下灵活慓悍,手中又赤着拳头没有家伙,情急之下,竟然张口去咬挂住Shirley杨的怪手。
古猜连咬带扯,Shirley杨趁势起身,用潜水刀割断了身上的潜水绳和携行袋。可古猜却用力过猛,一条腿陷进了夹舱里,似乎里面有种力量在拽他,一时被缠在舱壁脱身不开。此时我和胖子赶到近前,胖子一边抱住古猜往外拽,一边对我叫道:“这船舱夹层里怎么会有粽子?是不是以前阮黑当蛋民活不下去了,在船上谋财害命,做过板刀面和馄饨的买卖,将死人藏在船里了,现在可好,人家诈尸了要爬出来讨还血债,却让咱们给赶上了。”
我心想在海上处理个死尸,直接丢到海里喂鱼也就是了,根本犯不上把尸体藏在底舱的夹层里,这艘海柳船里边怕是有什么别的东西,也未必就是僵尸,而且就冲阮黑等蛋民对海事迷信虔诚的那一套,我就敢断言他绝不敢在船里藏死人,先甭管是什么,拽出来看看再说。
我和胖子胡乱猜测,手底下也丝毫没闲着,与Shirley杨上前动手相助古猜脱身。将他扯开后,夹舱窟窿中便没了任何动静,船下深水处沸涌而出的暗流消失,底舱水位也随即降低了许多。我让Shirley杨把手电筒和一切能发光的设备集中起来,都对准夹舱,然后用手里握的龙弧短刀在舱板上一阵切割,顷刻就把整块夹舱的挡板都撬了开来。底舱的这段夹层非常窄小,里面仅有不到半米宽的空间,挡板一掉,就见得夹层里黑漆漆的一团事物,表面粗糙不堪,满是大小不一的蚀孔,原来是一大片生在古海柳化石上的海石花。
海石花上倚着一具白花花的人骨,身上没有一个布丝,八成早已烂没了。这副白骨骷髅裹在海石花里一动不动,顺着身体骨骼关节和头骨上的眼窝鼻孔,不停地往下滴着黑水。这些浓黑的液体,就像是古墓棺椁中的积液,不过无臭无味,似乎都是从海石花中流淌出来的,积到舱底后,又慢慢渗入海柳之中。
黑色的海石花上,爬进爬出的有数十条半像鱼、半像虾的生物,上半部分像是鱼,有鳞和鳍,鱼头圆滚滚的十分光滑,下半部分则像虾,有甲壳和螯,它们似乎在海石花里安了家,不时去舔死人骨头上的黑水,咝咝哈哈吸吮着,显得十分贪婪。被手电筒的光束一照,就纷纷掉在地上,以头撞击舱板,发出“咚咚咚”的磕头声,又像是庙里和尚们敲的木鱼,口中咯咯有声,就像念咒念经一样,不知在叨咕什么。
我和Shirley杨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夹舱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在各种手电筒的光束下,那片海石花中突然有片阴影动了起来。我们四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海石花丛中,有一片人形阴影如在水波倒影中微微颤动,仿佛呼之欲出。
我心想:“三叉戟号被英国人收购改装开始,阮黑便一直在船上帮忙,古猜跟了船老大阮黑那么多年,也许知道这像海石花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看了古猜一眼,他显然茫然不知,脸上还有几分惊慌的神色,以为海石花中会有幽灵爬出来,指着那夹舱对我说:“鬼……鬼呀……”
我抬手按住他的嘴,别他妈胡说八道,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不经念叨?你说得越多,就算本来没鬼,早晚也变有鬼了。航海行船的门道只比盗墓的多,不比盗墓的少,也许夹舱里藏着的海石花,以及这些会磕头的怪鱼,是某种秘密供在船上的神龛。船老大确实会经常在船上摆些乱七八糟,只有他们自己认为吉利的东西,不过为什么在海上既不能谈起,也不能用眼睛去看呢?改装海柳船的那批英国探险家之死,当真和夹舱里的东西有关吗?
Shirley杨说:“咱们都不识得这些东西,可刚才这骷髅似乎拽住了古猜的腿,现在却又不动了,海石花里模糊不清的人影不知又有什么古怪,我看凡事皆需小心才好,如今已经弃船,还是别再理会这暗藏的夹舱了,尽快离开为好。”
我对Shirley杨说:“咱俩又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得这海石花不太对劲,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上面取些炸药来,将它彻底炸毁,以后就眼不见为净了,省得我还要老惦记着它,走哪都放不下。”说罢我拽着古猜,就想带众人走上甲板,会合留在上面的明叔和多铃,等拿了炸药再来炸了这古怪无比的海石花。
不等我们转身离开,夹舱里如同磕头念经般的怪鱼,却突然停了下来,鱼口张合,吐出一粒粒乌沉沉的珠子,虽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漆黑锃亮,用手电简照上去,顿时泛出一团罕见的异样光晕,我心中惊呼一声:“黑的!”
南海中晶莹璀璨的月光明珠价值不凡,都是螺蚌受阴精月华所感,由珠囊中不断分泌出珍珠质,才由无质化有质,孕出海中精魄凝聚而成的奇珍。其中应月而生者,有银、白、淡黄、粉红之别,尤其以光华皎洁胜月,灯灭后可光照百步者为最上品,但是比这种月光明珠更胜一筹的,是海中最为罕见的黑珍珠。谁也没想到以海石花和人骨为巢的怪鱼,会口吐黑珍珠,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
不过别说是我和胖子这伙极少出海的摸金校尉,就算蛋民龙户,也没几个真正有幸见识过黑珍珠,只听明叔说起过,黑珍珠在蛋民口中称“乌璆①”是可遇不可寻的海底异宝。可我觉得十分奇怪,世上生物,很多都有内丹与结石,比如牛黄、狗宝、驴石,我和胖子就亲眼见过老黄鼠狼尸体中有红色肉瘤般的内丹,都是有意或无意中吞吐日月精华而生,但这些东西都不如海中老螺老蚌的月光明珠。
大海大湖中的鱼活得年头久了,也能对月戏珠,不过乌璆神物,非是鱼龙之类所能凭空化出,唯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老蚌才会孕出此物,但要说眼前这些鱼珠不是乌璆,又会是什么?
胖子紧盯着舱板上的黑珍珠,使劲揉了揉眼睛,喜道:“胡司令,我记得咱俩当初穷的时候,就他妈跟白毛女在深山里盼解放似的天天望眼欲穿,不盼别的,就盼着能摸着狗头金发得一笔横财。这回出海真不知烧对了哪炷高香,刚弄到身南洋佛爷的行头,这些小黑宝贝儿又自己赶着送上门来了,不是富贵不逼人,咱还客气什么……”说着他就伸手去捡乌璆,捡一颗就念叨一样,“胖爷在太平洋开的游艇……这是加州的别墅……这个嘛……是他妈胖爷在美国的小妹子……”
看到胖子那副掉进了钱眼儿里的样子,我心中一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是想到了死去的阮黑,蛋人那种贪婪忘死的本性——也许说是贪婪并不恰当,而应该说是一种习惯或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在他们历来的传统中,凡是遇到龙穴,必定都是采到尽为止的“死采”,从来没有留下一些的观念,属于见蛋不要命的亡命徒,既然如此,那老蛋民阮黑,为何不取了这底舱里暗藏的乌璆?除非……
正念及此处,刚要在脑子里转过这个弯来,Shirley杨却先我一步想到了,她急道:“胖子快别拿了,这些东西恐怕不是海底的乌璆!”但胖子并不在乎,仍然把剩下的几粒黑珍珠都捡了起来。
这时古猜指着被撬开的秘舱夹层:“胡大哥,有鬼,你信我,真的有鬼呀……”他的中国话发音并不像阮黑那么清晰准确,会的语句也不太多,有些想说的话常常表达不出来,急得只是跺脚,翻来覆去直说有鬼。
我只顾看着胖子,防止他忙着捡青头时会出什么意外,随口应付古猜说:“我信你个蛋,就会胡说八道,有什么鬼?海里只有蛋没有鬼,我真想不起来上次见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蛋炒饭也当真有年头没吃过了……”虽然说话没走脑子,但在反射神经的作用下,我还是和Shirley杨顺着他的手望了一眼。海石花丛中那团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清晰起来,五官轮廓均已显现,但如同水中倒影,辨不清是男是女。那鬼影似乎是片深黑色的海水,在固体的海石花和海柳之间飘忽不定,突然流进了那堆死人骨头中,骷髅头深陷的眼窝里随即淌出黑水,像是头骨里涌出两行漆黑的泪水,冤魂恸哭。我似乎感觉到整艘海柳船都已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看来形势不妙,从底舱破了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注定了无路可逃,立刻便要重蹈那伙英国人全军覆没的覆辙。
第三十六章 死水不藏龙
海柳船是艘文物般的古船,据说后来还一度被海匪使用过,船体虽然经过数次大修和改装,但主体结构仍是最早的那些海柳。前两年由英国人收购并进行改装,此船在珊瑚庙岛的一段时期里,蛋民阮黑和当地几名渔民,被雇来专门对海柳船进行维护保养,并参与了改装作业。
英国打捞队花了很大的心血改装海柳船,意图进入珊瑚螺旋海域捞青头,谁料到尚未出师,就全部死在了海柳船的底舱里。珊瑚庙岛的岛民们对此事讳莫如深,包括黑市商人掰武在内的大多数岛民,都不知道此事的详情,只有阮黑似乎知道一些底细,可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不可能从他嘴里再得到什么讯息。一旦遇到了藏在底舱里致人死命的东西,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可到海里捞青头是何等险恶的营生?怕什么偏就来什么,鲨头撞开了隐秘的舱板夹层,一股毫无生气的黑水,从舱中死人头骨的眼离里流了出来。我忙把蹲在地上的胖子拽起来,急忙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水位减退,舱底的水面仅过脚面,可一走动起来,还是要“哗啦哗啦”地蹚着水,而且归墟中的水位并不稳定,时起时落毫无规律。我见势头不对,若是留在底舱里,多半会和那伙英国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英国打捞队中,有不少探险和航海打捞方面的专家,他们的经验之丰富,装备之精良,尚且在此丢掉了性命,想来定是事发突然,猝不及防。
我和胖子等人连退了数步,只见海石花中的阴影化作黑水流出,我们身上装备的几盏潜水手电,以及身前的防水灯口同时闪了几闪,灯光似乎受到了干扰,忽明忽暗,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短促响声。不同于强光探照灯,潜水手电的电池供电最大电压规格只有“3。8V0。5A”,实难想象石英灯泡里会发出这种动静。
手电筒的光束时亮时暗,晃得人双眼发花。见黑暗的底舱中光影恍惚,我急忙在手电筒的灯头上拍了几下,光束才得以稳定下来,但是灯口里的石英灯泡似乎损耗过度,照出来的光亮比先前暗了许多。
底舱内光线微弱,我感觉脚底下的水中生出一阵阵寒意,似乎躲在船舱里的东西遁在水中,随时都会像水鬼扯人腿脚一般,伸出鬼手拽住我的脚踝。也许是由于昏暗中看不清楚,这种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对于“水”的恐俱一时难以抑制。
我和胖子四人都战战兢兢,接连退了几步,后背已经顶到了堆起来的一排货箱,再也无路可退了。古猜有些怕鬼,自是慌了手脚,想要夺路而逃。我赶紧将他扯住:“别妄动。”黑灯瞎火的能往哪跑?现在既然撞上了,倘若底舱里当真藏匿着什么猛鬼凶灵,在此处如果没个了断,就算逃离这三叉戟号也会被继续纠缠,像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般乱逃乱闯,必定糊里糊涂地平白送掉性命。
其实在目前的处境里,我对是逃是留难以判断,只是抱定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基本原,在未确定能否安全逃出底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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