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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时空-中华再起-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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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沪生一沉思,就明白了这个家伙今天这国际主义精神是怎么回事了。明白过来后,杨沪生微笑着左看看右看看,看的华尔有些发毛,只能尴尬地在旁边赔笑。
    “华尔,你这是不是有些徇私舞弊啊?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小伎俩,什么保障北方更重要……‘湖广熟,天下足’。按照你的逻辑,等铁路修好了,北方这战争早就结束了,三年五载下来,你说说看,湖北、安徽还需要湖南的粮食吗?我看湖北粮食不光足以供应自己,就是整个北方,他也能养得起。小算盘拨到我这来了,还说为我考虑,可真有你华尔的啊!”
    “杨议长,老朽却觉得华尔先生言之有理,自古以来,南方朝北方运送粮食多有不便,不然隋朝也不必开辟大运河。这铁路如真能让湖南粮食便捷运送至武昌,这对江北百姓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当然,修筑铁路好是好,却也不是没有任何弊端,还请议长三思。”
    沈葆桢听了华尔的话他只觉得有道理,并没有杨沪生考虑的那么久远。沈葆桢跟华尔接触实在有限,对这人本性一概不知。听着从长沙修建一条铁路到武昌可以极大方便货物运输,沈葆桢倒动了心思。
    铁路对沈葆桢而言并不陌生,为了沟通马尾造船厂与福州之间联系,早在两年前马尾至福州的铁路就开始铺设铁轨了。
    开头沈葆桢对修建这么一条铁路报着抵制心理,可修好后,在乘坐了两趟列车后,沈葆桢对铁路的看法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铁路实在太便捷了,便捷到沈葆桢晚上可以在福州过夜,早上起来用过早点后,乘坐火车在半个小时后抵达马尾自己的官府上班——当然要扣去到火车站和等车时间。到了下午下班后,当沈葆桢在太阳西落的时候乘坐火车朝福州赶,到了福州,正在落山的太阳还留了小半截在山后面。
    如此便捷的铁路不光方便的他们这些官员,对那些家在福州工作在马尾的工人、商贩来说,也是一个福音。
    不过铁路好是好,让人挠头的也不是没有。
    列车速度实在太快,同时制造列车的是钢铁,这东西可比肉身凡胎的人类要结实多了。
    虽然在铁路通车前,各级政府早已在各村各镇贴出布告,令行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横穿铁路,同时又派出众多工作组,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宣传,但是在福马铁路全线通车三个月时间内,这条铁路线已经有十三人被撞死,二十余人被撞残。
    每撞死一个人,周围的百姓就会抬着装着死人的棺材找当地镇长、县长要求给予赔偿,哭天喊地声让人听之不由泪下。
    现在虽然根据地财政收入比美国还多多了,可一边军队在打仗,一边经济在建设,一边要救济那些赤贫的百姓,一边还要安置伤残军人……到处都需要钱,大批的金钱还没落袋,马上又花了出去,虽然财政委员会已经竭力精打细算了,可政府财政实际上是赤字,而且赤字规模不小,哪有多余钱用来赔偿这些让火车碾压撞死的百姓?可你要不掏钱,百姓们又不干。
    虽然你说铁路通车前早已用各种方式警告过,行人不得穿越铁路线,以免发生意外。但普通百姓才不认你这个帐,他们只认牢一点:这地原本就是给人行走的,既然火车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怪物把人给撞死了,那么死了人你就要负责,就要赔偿,不赔偿他们就要挖铁轨,掀火车,让你永远也用不了铁路!
    什么法律、什么法治百姓是不管的,这也难怪,五千年来中国从来没有法治这个概念,而是要以仁治国。虽然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说,可这毕竟只是挂在口头上的,实际操作起来,谁又会当真呢?
    当真得不是没有,秦始皇靠法家治国,二世而亡。李林甫以法治政,却落了个口蜜腹剑的名声,死后还被抄家亲属流放。接近法家的张居正在历史上名声稍微好一些,可他的结局也摆脱不了死后抄家、亲属流放的命运。
    
     
   
第一章(四)


    
    既然有这些前车之鉴,谁还要真的相信依法治国可以天下大同,那也太幼稚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同样,既然大家都不拿法律当回事,你现在突然说要依法治国,对这些百姓而言,跟看到天外来客也没多大区别。
    沈葆桢在福建,他对这个问题是感触颇深。一方面老百姓对火车的高速赞叹不已,另外一方面这些老百姓又不把火车要撞死人当一回事——他们以为开火车的只要看到铁道线上有人走,可以马上将火车速度降为零,或者放慢速度,以跟他们步行一样的速度边开边跟下面百姓聊天呢!真出了问题,往往民情激愤,跑到官府门前去闹事。
    官府一方面要维护法律尊严,另外一方面又要为民做主,要以百姓利益当成自己切身利益,要想百姓所想,急百姓所急,谁的地界要是搞的民情沸腾,那谁的官也算是当到头了。
    可这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世事都如此简单?有了铁道线,沿途百姓经济可以发展,有了铁道线,又要因百姓不守法而死人,最后只能是矛盾,让你对铁路既爱之又恨之。
    官府虽然喊着要遵守铁路法,违者生死自负,但真死伤了人,到最后不得不还是掏银子平息纠纷:你总不能因为这事闹到最后让百姓起来造造反者的反吧?说出去都笑掉别人大牙!
    福建那边最后为了避免死伤更多人,干脆在铁路线两侧用军队用的铁丝网搞起了无人区,让所有人都无法穿越铁路线。
    那些铁丝网都是有倒刺的,翻越铁丝网死不了人,可那疼痛劲却让你不想再翻越前面的铁丝网,最后只能放弃过铁路线的想法。
    想过可以,每隔一段距离在铁路线下专门挖出来供人行走的立交地道,你要过也只能走那里。
    百姓很想将妨碍他们的铁丝网撕个稀巴烂,只是这铁丝网有些出乎他们理解范围,不管是用锄头还是用镰刀,或者用木棍,任你怎么打,它也还是横在你面前的拦路虎。
    百姓的智慧虽然是无穷的,可这智慧在某种环境下,还是有暂时失灵的情况发生。
    面对能致人死命的火车,百姓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可面对死不了人,却让人疼痛的不想再活的铁丝网,百姓却显得实在无法对付。快速死亡疼痛没有,对人威慑力小的可怜,要是慢性自杀,这世界能忍受的也没几人。
    杨沪生也知道沈葆桢忧虑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同样让杨沪生挠头不已。
    和沈葆桢相比,杨沪生需要面对的问题更多,体会的压力也就更大,以前控制区比较小的时候,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少,难度也不是很大,现在不成了,半个中国已经成为新中国领土,各种各样的问题也层出不穷,相对的杨沪生肩膀上负担越来越大。
    杨沪生不是一个喜欢自我挑战的人,如不是特别需要,在困难面前,他更喜欢逃避,现在如此众多的压力常常让杨沪生有一种想要放弃一切,潇洒江湖的念头。只是他能放弃吗?
    杨沪生有些无奈地对沈葆桢道:“沈部长,你说的弊端我知道,这问题主要是我们中国人素质问题,但更主要的,还在于我们这些老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一个理想的社会,他应该是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们自觉遵守法律,不敢做触犯法律所限制的事情。在违反法律后,一切由法律说话,任何人不得干涉法律。可是很明显,现在的中国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不光是下面的那些地方官,就连制订法律的参议员们,也没有理解这一点,制订出来的法律常常自相矛盾,这是极为让人伤脑筋的事情。不过就华尔所要求优先修筑长沙至武昌的铁路,沈部长你以为华尔先生真的是为我们国家考虑吗?”
    “难道华尔先生您不是为了国家利益考虑吗?”沈葆桢扭头看着华尔,将杨沪生的问题又抛给了这个海关副关长华尔。
    沈葆桢以前并不相信如华尔这样的“洋鬼子”,不过在船舶部干了这么些年,他对大鼻子绿眼睛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只要肯付出金钱,洋人也能真心实意为中国做出自己贡献。
    沈葆桢认为作为海关官员,华尔在中国赚了比别人更多的金钱,只要中国国库更充裕,对外贸易做的更大,他的钱也就越多,现在正进入良性循环,华尔自然更应该全心全意为中国考虑了。
    华尔脸涨的通红,强硬地嚷嚷道:“我抗议!杨将军您刚才说的话是对我的人格完全的诬蔑!我这全是为了那些贫苦百姓在考虑!”
    “抗议无效,你这家伙我还不了解你?别忘了从宁波开始,玩花招你就没哪次玩过我。要是想从我这里捞点便宜,奉劝你还是打消这样的主意好了。”
    杨沪生见华尔的脸色有些尴尬,而沈葆桢一脸茫然,知道沈葆桢不明白这个华尔到底使了那些心计。“沈部长,你不了解华尔,这个华尔如果以前还能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话,现在他已经完全沦落为拜金主义者了。你以为他这次提这个建议有什么好心?别忘了华尔的岳父是做什么的。”
    沈葆桢看看华尔,恍然大捂。说起来沈葆桢跟华尔的岳父也算有些渊源。
    现在的沈葆桢是造船的,而华尔的岳父杨坊在赣州开办了一家泰记商行,而航运就是泰记商行重要的一项业务。
    马尾造船厂在建造军舰同时,还建造了几艘民用蒸汽货轮,靠卖出民用蒸汽货轮赚来的钱补贴建造军舰在帐面上的空缺。而马尾造船厂制造的货轮,杨坊的泰记商行就买了五艘。
    明白杨议长所指是华尔提出的建议,完全是为他岳父生意考虑,沈葆桢也是聪明人,他很容易想到只要长沙到南昌的铁路不建造,那么湖南与江浙一带联系,最主要还是依靠水路,就是建造了长沙到武昌铁路,从武昌到长江下游,还是需要依靠水路航运。
    现在杨坊的泰记商行可以说垄断了大江上的人货运输业务,只要铁路不通,他的商行就不会受到影响,反而会因为工商业发展,获取更多利润。但要是长沙到南昌的铁路修好了呢?很明显,杨坊的业务必然受到影响,就他那么大的规模,在金钱方面损失恐怕不是以万来计算的。
    “杨坊是杨坊,我是我,我和杨坊之间没任何关系!”华尔话虽然很强硬,可谁都能听出来他已经心虚了。
    杨沪生却不想放过华尔。嘿嘿一笑道:“真的没关系吗?好!只要你跟杨常梅离婚,我就相信你和泰记商行没有任何关系!”
    杨常梅是杨坊的女儿,作为基督教徒,离婚是可耻的事情,华尔自然不肯与他结发没几年的夫人为了金钱离婚。只是给杨沪生这么一说,华尔脸色如何,可想而知。
    “好了,华尔将军用不着为这事情生气,刚才算我玩笑开的过头,我现在向你道歉可以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对将军您的崇拜,我现在就要跟你决斗!”华尔忿忿不平嘴里低声嘟囔着,没嘟囔完,华尔眼睛里闪出一丝疑惑。“……杨将军,您刚才叫我什么?”
    杨沪生正要说,见前面豁然开朗,一片新移植过来没多少时间的竹林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就是天王府以前的后花园,虽然经历战火后,原来的后花园已经被焚毁了,但假山、河曲却无法烧毁,给留了下来。杨沪生在搬进来后,很喜欢这里幽静的环境,这里也成了杨沪生在这几天宴客的地方。
    “我们到了,大家请吧。华尔将军等宴会结束后,我想跟您单独谈谈,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OK!一切依将军所言。”刚刚还觉得自己很丢面子的华尔,现在突然感觉好象有一片新的天地在前面等着他。华尔自然答应的相当爽快。
    后花园中沿着九曲小溪,很随意却又暗合某种玄机摆放着几张很矮的长桌。桌子是用竹子编织而成,旁边没有椅凳,要坐只能是席地而坐。在每张长桌上搁着中国特色餐桌上用具——瓷器。
    瓷器自然不是普通瓷器,沈葆桢一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瓷器,胡子都抖动起来——摆放的是珐琅彩瓷器,这些都是皇宫用品,就是沈葆桢,以前也只是耳闻世界上还有这种瓷器,今天他是亲眼看到了。
    这些是景德镇御窑厂精心制造出来的产品,每一件都是精美的工艺品。
    原来景德镇御窑厂的产品只能供应北京皇宫,鸦片战争后,景德镇的官窑因为国力衰退,生产的数量下降了不少,等太平军占领景德镇,官窑的生产彻底中断。
    一八六二年九月,解放军在展开江西战役时,很顺利攻占了兵力空虚的景德镇,当景德镇被解放后,不光各官窑重新开始生产,规模还在以前基础上有所扩大——景德镇的瓷器是根据地向外出口,除了茶叶外最大宗物品。
    瓷器生产的扩大,使得一般富裕人家也能置办的起景德镇瓷器,沈葆桢在到了福州后,他家就购置了不少正宗景德镇瓷器,只是这些瓷器中并没有珐琅彩瓷器。今日一见,沈葆桢就想将这些瓷器迎回家去,好好摆放在书房供自己品玩。
    不光有珐琅彩瓷器。微微俯下身子,沈葆桢轻轻举起一只瓷碗,在阳光下细细品玩。没多少时间,沈葆桢嘴角开始抽动,虽然很轻微,还是引起坐在旁边开怀与别人说笑的华尔的注意。
    华尔不解地闪着他那绿眼睛,作为中国通,华尔对中国的瓷器还是很有鉴赏力的,像桌子上的珐琅彩瓷器就让华尔眼珠乱转,这些珐琅彩瓷器可从来都没有在出口报税单中出现过,华尔自然也很心动。
    对沈葆桢现在的表情,华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一个白瓷碗又有什么希奇的?“部长先生,这不过是件普通的瓷器,您为何如此激动?”
    “普通的瓷器?!华尔先生,你可真是外行,这怎么能是普通瓷器?这是真正的珍品!是明朝成化时期的斗彩鸡缸杯!”沈葆桢很是激动地说道。
    “鸡缸杯?难道这个很值钱吗?”华尔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个所谓的珍品到底珍贵在什么地方。要说与其他瓷器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显得小巧景致罢了,而且这种瓷器一点没有珐琅彩瓷器上有浓淡深浅层次变化带给人那种以假乱真的感觉。
    华尔一开口就是值多少钱,这让沈葆桢出离的愤怒了,胡子不由得翘了起来,鄙视地看着爆发户华尔。“钱?钱算什么东西?这个是成化真品,再多钱也买不到。”
    正端起酒杯说着祝酒辞的杨沪生见到沈葆桢与华尔这边起了小风波——沈葆桢与华尔就坐在距离他不远的下方,想不注意都不可能。
    等将祝酒辞说完了,杨沪生端着酒杯来到沈葆桢席前,笑着说道:“沈部长坐吧,没想到沈部长倒是瓷器行家。不过这个并不是成化真品,而是景德镇瓷器厂的工人按照祖先密传下来配方生产出来的仿成化鸡缸杯,呵呵,沈部长是不是觉得这个还可以?要是可以,我到时候让人给你带一套去。现在咱们还是先开怀畅饮,祝贺战场战士们取得的一个又一个伟大胜利吧!”
    作为军人,杨沪生骨子里还有一些向往文人的雅致。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竹修林;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詠,亦足以觞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虽然写的是会稽山北麓的兰亭,可天王府后花园在改建之后,大有右军当时所书《兰亭集序》之情趣。
    看惯了刀枪血影,杨沪生觉得自己有些疲倦,如不是强大的责任感让他现在还放不下,他早带着自己夫人游山玩水,逍遥江湖去了。
    现在,他只能在百忙中寻一片清净之地,暂时放松一下心绪。
    沈葆桢陪着杨沪生浅尝了杯里美酒,把玩着手中瓷杯,摇头赞叹不已。
    按照见过鸡缸杯之人介绍,沈葆桢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去,手中这个瓷杯与别人介绍的完全没有两样,如不是沈葆桢知道杨沪生从不打诳语,他一定认为所谓仿制,一定是杨沪生在开他的玩笑。世间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仿制品,这可真让人叹为观止了。
    在坐的除了不知风雅为何物的华尔跟军队一些陪同人员,其他就是沈葆桢、华衡芳、徐寿这些旧知识分子,不过在杨沪生和史秉誉莫名其妙来到了清朝同治年间后,以他们俩人角度来看,这几年来,在他们控制区还没有什么人能叫“新”知识分子,投靠他们的,或者他们自己培养的,都没有成为他们所熟悉的新知识分子,能达到容闳、洪仁庵殖潭鹊囊布佟
    学校里四书五经还在教,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不关己;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思想在学子中还是极为普遍的,杨沪生他们想改变,可靠他和史秉誉俩个人的力量又能起多大用场?
    按照杨沪生的话,他连自己老婆的思想都改变不过来。
    
     
   
第一章(五)


    
    其他也只能依靠时间了,希望在一段时间后,程朱理学在读书人那边找不到市场。至于现在……学校取得的唯一效果就是因为周围有不少商铺与外国人做买卖,金钱的力量让一些学子成了普通百姓所鄙视的“假洋鬼子”,唯此而已。
    虽然这些知识分子聊起天来嘴里也是酸溜溜的,骈四俪六让人听的浑身痒痒,不过这些人说起话来比军队里的大老粗文雅多了,至少不会一句话里连出三四个带“妈”的字眼。
    杨沪生一边搜刮肠肚,寻找自己觉得比较雅和对仗工整的字眼与那些文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一边看着东北方向不远处的紫金山。
    秋风吹来,松涛阵阵,喝着杯中美酒,不过三杯下肚,杨沪生就微有醇意。
    酒足饭饱,不胜酒力的杨沪生亲自将沈葆桢和一干技术人员送至天王府门外,看着他们在接待部官员陪同下,朝下榻的宾馆而去,一阵风轻拂而过,杨沪生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天王府。
    华尔不紧不慢跟在杨沪生身后,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虽然作为美国过来的白种人,华尔不像俄罗斯人那样喜欢喝烈性酒,可他今天喝的只有比杨沪生多,而不会少。今天在逢宴路上,杨沪生曾经称呼过华尔为将军,并且说在宴会结束后,要跟华尔好好谈谈。
    生性喜欢冒险的华尔在加入中国国籍后,海关副关长当得让他金钱捞了不少,不过整天看着钱来钱往,看久了这种日子也有些乏味。要不是身边还有个杨常梅将他拴住,说不定华尔早就动什么歪脑筋了。
    开心的时候虽然酒喝了不少,凉风一吹,什么酒意都不翼而飞。
    华尔还记得杨沪生说过要在宴会后跟他谈谈关于“将军”事情,可跟在杨沪生后面,看着脖子、耳朵通红的杨沪生,华尔总觉得杨沪生现在最喜欢的事情是找个地方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而不是谈他华尔的事情。
    杨沪生走进一间竹阁,杨沪生坐在竹椅上,端过侍从送上来的香茗,细细品尝一番。杨沪生再次抬起眼,见华尔还傻傻地站在自己面前,对华尔摆摆手道:“请随便坐吧。”
    “谢谢!”华尔找了个座位,按照中国官场习惯,侧着身子坐下,看着坐在主座的杨沪生。现在的杨沪生不过喝了一杯茶,虽然脸色还是通红,可眼里却没了刚才露出的那种醉态,可以说,换了一个人。
    “华尔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五七年因为在林奇的‘羚羊号’上当大副,跟着这条轮船第一次到了中国,见这里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赚钱,在回美国没两年后,再次于六零年来到了中国,并且办起了洋枪队……哎呀,时间好快啊,不过一晃的工夫,这就过去六年了。”
    “将军,应该说六零年是我第三次到中国来了。”
    “哦?”杨沪生饶有兴致看着华尔,听着华尔继续说。
    “实际上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四七年的下半年,我当时在‘哈密尔顿’号快速帆船上担任二副……是啊,这个很正常,我出生后,在海上和沙滩上度过了童年大部分时光,小时候我就常常在父亲的‘活泼’号帆船上玩耍了……十五吨的单桅帆船,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已经可以驾驶‘活泼’号在海上自由穿行了。快要十三岁的时候,我进了英格兰中学,不过学校只呆了两年,我觉得那里不是我可以待的地方,干脆离开了学校,还是做我喜欢做的工作。四七年下半年,在我刚担任‘哈密尔顿’号快速帆船的二副时,我们在威廉…赫…艾伦船长指挥下,从纽约一直航行到中国,当时到的是广州……那段日子真让人陶醉啊!”
    华尔对他小时候的经历还记忆犹新,说起来一脸憧憬。
    不足十六岁的华尔居然成了可以环球航行帆船上的二副,杨沪生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当然,要是跟他莫名其妙来到清朝相比,华尔的不可思议好象还属于可以理解范畴内。
    想想中国年轻人在十六岁干什么?农村的孩子握着锄头当地球修理工,有钱人家的孩子摇头晃脑背着“学而时习之”,连杀只鸡那些书生也害怕,让他们驾驶帆船环球旅行……
    估计这些孩子连做梦都不会做这样的噩梦。
    难怪别人说英、美人血脉里流的不是血,而是咸水了。跟这样的民族相比,历史上中国能出一个郑和已经是奇迹了。
    要说英、美人血脉里流的是咸水,那么中国人血脉里流的是泥土,可以用来耕地的黄色泥土。明白这一点,让杨沪生有些沮丧。这简直是说中国人生来就不是海洋民族,在海洋世纪到来时,中国的落后是民族因素造成的,属于先天不足,不管后天如何补充营养效果都不大有。
    唯心主义!百分之一百的唯心主义!世界上哪有这种因为民族不同,就一定必然落后的道理?这是投降主义的腔调,是任何一个中国人所不能接受的!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去做,这些差异是不会阻拦一个优秀民族重新崛起的!
    杨沪生拼命给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加上荒诞两字,在心中先将这种想法批判的体无完肤,然后打倒在地,让这种思想永远不会再冒出来。
    “可是……既然你在四七年就到了中国,怎么过了十年才再次来到中国?”十年时间,作为一名四海遨游的水手,既然中国让他如此陶醉,在十年后才再次到达中国,这有些难以想象。
    华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解释道:“到中国是我在‘哈密尔顿’号帆船上首次出航,也是最后一次作为‘哈密尔顿’号帆船人员出航。在从中国返回美国后,我进了沃门特美国文学、科学与军事专科学院学习,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离开了学院,答应父亲到他指挥的‘鲁塞尔…戈娄沃’号船上担任大副。哈……哈……当时我们美国西部发现了金山……金山!到处都是黄金!为了探寻金矿,我们在四九年十二月离开纽约,五零年五月到了圣弗郎西斯科,可惜……找了一年多,那些金矿只在做梦的时候让我找到过。后来经过我告诉过将军您,我想用不着再说了吧?”
    “是的是的,后面我都知道。”杨沪生点了点头。
    华尔后面的历史对某些人来说不怎么光彩。
    一八五二年,华尔与威廉…沃克合作,在沃克的船上担任大副。至于这个威廉…沃克,他企图在墨西哥和尼加拉瓜建立起“索诺拉共和国”,为此人家送给他一个外号——“灰眼讨命鬼”,这个外号有些臭名昭著。
    在所谓的“索诺拉共和国”彻底倒台前,华尔与沃克关系闹翻,俩人合作的时间连一年也没有,却让华尔因为跟沃克合作的关系,遭到了美国的放逐。
    离开沃克,华尔在墨西哥到处流浪,据他自己说他是在墨西哥军队里担任教官,而有时候华尔又说他曾经在这段时间干过得克萨斯别动队队员,在海关的时候,为了说明自己眼光独到,华尔还吹嘘过自己在墨西哥那段时间作过土地和废旧金属的投机商……很难想象,如此短的一段时间,华尔居然干了这么多工作——除非这个世界有三个华尔。
    离开了墨西哥,华尔嗅到克里米亚的血腥气味,渴望战争的华尔又跑到克里米亚参加了英国军队。
    与华尔一贯风格相一致,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华尔就因为跟上级军官发生争执,不得不辞职离开了军队。
    离开了克里米亚,习惯到处流浪的华尔这才流浪到中国来,并且在中国一住就住了这么长时间,这对华尔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
    更加神奇的是,在与“海盗”沃克合作后,华尔在十年后,又与“发匪”杨沪生合作,看来华尔这一生,跟“匪”字是结下不解之缘了。
     
   
第一章(六)


    
    “我听说你在海关明里暗里捞取了不少好处,银子可是大把大把的进帐……”
    听杨沪生的口气,好象说他不光收取合理佣金,还贪污索贿,这事情华尔如何可以承认?还没听完马上开始叫屈。
    “将军,这是造谣!是诬蔑!我承认,刚到海关时,好处是有一些,可是自从英、法两国对我们宣战后,沿海就被两国海军封锁,对外贸易直线下降,没有贸易我又到哪里去捞取金钱?杨将军,这两年来为了保障战争能顺利进行下去,我可是想尽一切办法,通过各种关系将国外的设备、物资偷渡回这里,如果没有这些物资,相信将军在前线作战绝对不会如此顺利。而找这些关系是需要花费很多很多金钱的,我自己以前积蓄下来的一点金钱都投入到这里面,再加上史将军到美国一行从我这里取了十万两白银,我现在可是全中国最穷的官员了。”
    “华尔将军何必如此激动?放心吧,你,我还是相信的。别忘了倪院长对金钱往来一直看的很严,你要真有什么不义之举,想必倪院长不会让你好过吧?”
    见华尔松了口气,脸色和缓下来,杨沪生心里暗暗好笑,华尔贪污是没有的,可他在出海口被封锁后,为了偷渡各种物资,借用搞好关系的名义,捞取大笔金钱,这事情却是有的。
    倪峰早就查清楚华尔的问题,并且将此事跟史秉誉汇报过,当时史秉誉考虑利用华尔与外国人进行买卖,比国内这些脑筋僵化的极端民族主义份子要强多了,这才没将这事情追究下去。
    华尔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知道他的那些证据都掌握在人家手里?
    当然,杨沪生也不可能将事情点透,真点透了,双方也就撕破脸皮,很多事情就不好周转了。
    “不过呢……华尔,你说你是全中国最穷的官员,你说我会相信吗?难道你比我还穷?我可是口袋里一两银子都没有。你看看你,上午一开口就是‘欠我的十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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