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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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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山主身子一晃已截住邓宣,一对铜锤恶狠狠向他头顶轰落。邓宣知道对方神力过人,不能硬撼,急忙侧身躲闪,仙剑腾风斜刺挑出点向袁山主咽喉。
袁山主双锤当的一并,挂着隆隆风声夹向邓宣仙剑。这要是被箝住,邓宣除了撤手撒剑外别无他途。
邓宣收剑变招,左掌并立如刀切向袁山主右肩。倘若以一敌一,他自信绝不输于这个雾灵山脉的凶人。可惜背后还有一个更为厉害的吕岩,探手摄回摺扇,拍向邓宣背心。
短短十余个回合,邓宣在两人夹攻之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他一边拼命抵抗,一边黯然思忖道:完了,终究还是没能见着小檀最后一面!正当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死抵挡吕岩与袁山主猛攻之际,外圈无声无息地又有四名青衣人现身,各踞一角冷眼观战,却并不急于立即出手。
吕岩和袁山主搞不清这四人路数,见他们并不出手阻挡,只好权当不知,加紧手上招式,以尽快杀了邓宣,避免节外生枝。
吕岩低喝道:咄!摺扇拢起,如一柄利剑刺向邓宣胸膛,又准又狠。
邓宣不及招架,只能努力侧转身躯向右躲闪。不防袁山主那面的铜锤轰然袭到,砸向右肩,令他再无腾挪闪展的余地。
眼看邓宣中招,那四名青衣人齐齐挥手射出一条赤色软鞭,两根缠住铜锤,两根点向袁山主左右双眼。
袁山主手上一紧,两柄铜锤已被人锁住。他自负神力,然而从软鞭上涌来的劲力竟让他虎口发麻,胸口如遭电击猛地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另两条软鞭一左一右缠住袁山主魁梧的身躯,犹如巨蟒缚身紧紧勒入他的皮肉,骨头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袁山主疼痛难忍,嘶声大吼却挣扎不脱。
吕岩见势不妙,舍了邓宣摺扇切向软鞭,欲将其割断以解袁山主之困。
锁住铜锤的两名青衣人早有预料,同时挥舞软鞭引着铜锤脱手飞出,轰向吕岩面门。吕岩大吃一惊,不得已先求自保,退身闪避,让开铜锤。
耳中听到袁山主撕心裂肺的惨叫。红雾涌起,袁山主巨灵般的身躯,竟被两道软鞭硬生生勒碎,断成三截,继而砰地一声血肉横飞化作齑粉,尸骨无存。
吕岩大骇,收住身形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与我金牛宫结仇作对?四名青衣人神情依旧木然,其中一人淡淡道:快死的人何必问那么多?吕岩心中发虚,兀自冷笑道:当吕某看不出这是血罩神功么?你们可是冥教的手下?金牛宫与贵教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什么要多事?那青衣人不屑道:冥教算什么东西?动手!话音一落,四条赤色软鞭齐声镝鸣,宛如灵蛇出动,从不同方向射向吕岩。眨眼之间,历史惊人相似的重演。只不过这回受到围攻、身处绝境的倒楣蛋,不再是邓宣,而是适才沉浸在立功受赏美梦中的吕岩。
吕岩困兽犹斗,全力施展青蔼三十六式,希望凭藉白云出岫的身法,能迅速觅到空隙逃生。
可惜这个如意算盘不错,却无法打响。四名青衣人联同一体,软鞭风雨不透将他牢牢笼罩在中间,根本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邓宣怔怔站在一旁,不知是该立刻逃走,还是等四人解决了吕岩上前搭话询问究竟。转眼二十余个照面已过,吕岩一声凄厉呼嚎,被四条软鞭从头到脚纠缠锁缚,动弹不得。
软鞭抖动,又是砰的一响,吕岩被四人轰碎成粉。
邓宣惊呆了,他一直以为普天之下除了三圣五帝,论及修为就数外公金裂寒为最。再下面就该轮到自己的父亲邓不为和外叔公金裂石。
可这四名来历不明的青衣人,轻描淡写间就将吕岩和袁山主击毙,修为高得出奇。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杀人手段,软鞭缠身裂为粉末,连残渣都不给人留下。如此心狠手辣,惨绝人寰,纵是他出身金牛宫亦少能见到。
四名青衣人收起软鞭,先前与吕岩说话的那名男子冷冷扫过邓宣,不带丝毫感情漠然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邓宣振作精神,抱拳道:在下邓宣,尚未谢过四位仗义援手的救命之恩。那青衣人道:我们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保护邓公子的安全而已,没什么可谢。邓宣心头一动,问道:四位可是家父的朋友?他多长了一个心眼,晓得这四人修为卓绝,施展的又是冥教的血罩神功,自己的父亲多半也没资格能将他们收为部属,故此才改成做朋友。果然那青衣人轻蔑一笑道:我们不认识邓不为,他也不认识我们。你快些去吧,来得及的话,尚能再见着小檀姑娘最后一面。邓宣大惊失色,问道:你们……她、她怎么了?青衣人道: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我们说了也是白说。一挥手,四人齐向云层深处隐去。那青衣人声音遥遥传来道:那两人截杀你的事情和我们四人的行踪,最好不要告诉邓不为。麻奉秉和金裂石也不会承认这两人是受他们的指使。邓宣一醒,他正想着回去要向邓不为禀报此事,好多加提防金裂石。闻言应道:在下定当从命,只是尚不晓得四位恩公高姓大名?云层渺然,已无回应。
邓宣出神地飘立空中,疑惑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救我?他们怎会晓得小檀,又那么巧刚好在这儿把我救下?这些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蓦地想到青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遍体生寒,赶忙御起仙剑全速向西南掠去。
邓宣脚下生风,终于远远看见山麓中的那座村庄。鸡鸣狗吠,一派宁和。邓宣心里稍定,降下身形从村口快步走入。
这条泥路从前他每隔三五日就会走上一次,可谓驾轻就熟。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他也大都认识,碰见了一一颔首招呼,脚下却是毫不停留。
走到小檀屋前的篱笆墙边,就见隔壁的老汉悠哉游哉地躺在竹椅里。邓宣紧绷的弦一松,施礼道:老人家,下午好。老人满面笑容地起身应道:小伙子,好久不见你来了。邓宣尴尬一笑,回答道:最近家里有些事情脱不开身,檀小姐还好么?老人笑道:其他也没什么,只是常见她出来吹吹风,叹叹气,一站老半天,看着叫人心疼。小伙子来了可该好了。邓宣又是甜蜜又是酸楚,老人扬声叫道:人都来了,小姑娘怎么还不出来,躲在屋里作什么呢?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小檀在做什么。
邓宣道:多谢老人家,我进去找她吧。迈步入屋,挑起门帘,小檀正在里屋对着铜镜梳妆。
从镜面反射里看到邓宣,她娇嗔道:人家头发乱乱的,你就不能在外面等上一会儿么?冒失鬼!邓宣强笑道: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我都爱看。小檀欣喜回头瞥了他一眼,低声嗔怪道:你知道有多少日子没来找人家了么?邓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从上回见面到现在,一共是三十三天又两个半时辰。每过一刻,我的心里都在计数着,哪会忘记。小檀玉颊生晕,轻轻道:唔……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我真害怕你是出事了。邓宣摇摇头,强打精神道:我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小檀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我一直都在等你来取。说着摊开左手,一枚指头大小、通体遍布神奇美丽花纹的小木雕,静静地躺在小檀的掌心中。
她笑咪咪道:这是我照自己的样子用圣檀木雕出来的,还不错吧?据说圣檀木可以帮助人提神醒脑,它吸收的天地灵气更可驱邪治病、保佑平安。更重要的是,你随身佩带上它,让它贴在你的心口,今后走到哪里都再也不会忘记我了。邓宣弯下腰,顺从地让小檀将圣檀木挂在自己脖子上,小小木雕散发着好闻的香味,邓宣却分明感觉脖子上沉甸甸有上千斤重量,心一绞痛,垂首无语。
小檀拉着邓宣在桌边坐下,摸摸他的脸道:你不舒服吗,唔……好像瘦了?邓宣鼻子一酸,眼中泪光闪动无声滑落。
小檀错愕地望着邓宣问道:你怎么了?邓宣一把抱住小檀,哽咽着一咬牙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今后恐怕我再也不能来见你了。你、你忘了我吧!小檀轻轻一挣,惊道:你为何要这么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邓宣的心里像是在滴血,艰涩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明天就要成亲了。小檀花容失色,怔怔望着邓宣已是呆了。
邓宣接着道:我爹爹已为我许下一门亲事,明天新娘就会过门。我、我虽然不愿意,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小檀,我是个懦夫,是个窝囊废。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小檀宛如着魔般,双目空洞失去了神采,久久之后,才木然道:那我应该恭喜你了。邓宣胸口被狠狠擂了一记重拳,嗫嚅道:小檀,你别这样说。你相信我,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我心里永远只会有你一个人——小檀仿如未闻,摇摇头低声说道:走吧,你放心,我会忘记你的。邓宣的嘴唇已被痛苦地咬出血丝。他想握住小檀的纤手,但眼睛迎上对方冰冷麻木的眼神,心头一阵瑟缩战栗,终究没敢。咫尺的距离,突然间就变得那么的遥远,伸出手握着的,只能是昨日未散的温情。
小檀背转身坐到椅子上,挺直的脊背仿佛微微耸动。
沉默良久,邓宣终于苦涩地说道:我走了,你多保重!身后小檀的泣声隐约传来,邓宣失魂落魄走向门口。从今以后,情断义绝。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说两句诀别的话呢?拖着沉重的步履,邓宣一步步愈走愈慢,到门边时,甚至已抬不起腿。
然而数尺的距离终究走过,他伸出手挑起门帘。外屋静悄悄,不见人影。
邓宣的右脚迈出,突地凝固在半空,徐徐地又收回。回过头,满怀悔恨与不舍,他轻声唤道:小檀——小檀依旧直挺挺坐着,听见呼唤娇躯剧烈一抖,满脸泪水回眸相望。一个字也没有说,但那双充满痛楚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期盼。
邓宣的心,如同一条毛巾被紧紧地拧成一团,踌躇与撕裂着。他的嘴唇张了张,几乎就想脱口告诉小檀,自己不稀罕作什么狗屁金牛宫的孙少爷了,这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风餐露宿,哪怕是做贼为盗,只求厮守一世。
然而话到舌尖,邓不为冷厉的面容浮现眼前,像一堵墙阻隔住小檀哀怨的目光;更如一座山压迫住他的呼吸,胸中的热血不住地疯狂翻涌。喉咙里甜甜地泛起一口血气,他猛然大叫道: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混球,对不起——转头冲出门,再不敢回头,跌跌撞撞奔向村外,连背后隔壁老汉的呼喊也没听见。
扑通,脚下一个趔趄,邓宣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却没有爬起来的力量。这在往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一头重伤的哀兽,仓惶地逃避着自己的感情,逃避着自己的爱人,失去勇气再难回过头。
他狠狠捏起一把泥土,在手心里揉碎,眼泪潸然滂沱,无声地润湿身下泥地。
王八蛋,孬种!你还算个男人么?此时的邓宣,与疯子无异。附近的村民远远望着,谁也不敢上前说话。
心在沉沦陷落,邓宣无助地把头埋进泥土,呜咽扭动。这透着自虐意味的举动带来的窒息感,或许会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但心中爱人绝望的神情,梦魇般不断浮现,渐渐掩盖了父亲的面容。真的,我就这样屈服了么?难道,父亲的旨意一生都不能违抗么?
想起初识的日子,想起牵手的温馨,邓宣逐渐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到路边生长的一株野草。春天来了,绿色的嫩芽充满生机。微贱如小草者,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生,何况他邓宣,是一个人。
伸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和泥,邓宣努力地回望。数十丈外,思念仍在;心灵深处,爱恋依旧难舍。
回去,带她走!邓宣默默地想道:我不要做爹爹的应声虫,更不该是被他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让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见鬼去,我想和小檀在一起,他们凭什么一定要我放弃!他的心一松。原来,只要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决定,就可以卸去万钧的包袱。原来,自己也可以选择未来的命运。
正在这个时候,小檀的屋中爆发出一记滚雷般的轰鸣,青色的绚光犹如潮水焕放汹涌,照亮白昼,大地在剧烈的战栗中惊悚。
邓宣心底掠过青衣人的警告,魂飞魄散中一挺身跳将起来,拼尽全力冲向来时的路,口中狂呼道:小檀——他冲进光雾尘土未散的屋内,不等他找寻着小檀的影踪,只听一位少女的声音缓缓道:她没事,你不用担心。邓宣霍然转眼,看见角落里伫立着一位绝色丽人,只是光影绰绰更像是一尊元神。小檀脸色苍白,伏在丽人的胸前,兀自不住地颤抖。
弄清楚谁先跨出第一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两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邓宣满怀失而复得的喜悦,搂住小檀一迭声叫道:我要带你走,我不回金牛宫了,去***青木宫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新娘,我只要你!小檀抬起头,欣喜无限,不顾一切地环抱住邓宣的虎腰,珠泪滴落尽是幸福。
邓宣眼角的余光看到床榻前横倒的两具尸体,悚然动容道:八风卫!那丽人淡淡道:他们是奉邓不为之命,来刺杀小檀姑娘的。可惜运气不好。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是没有这绝色丽人的援手,此时自己与小檀岂非已经是人鬼相隔,邓宣不由打了个冷颤。
绝色丽人漠然道:你的运气真不错。也不必与小檀私奔了,有人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回到金牛宫,再不会有人逼你成婚。邓宣呆呆地听着,也不晓得他是否明白了这话的涵义。只死死抱紧小檀不再放手。
第八章 山海经
今天的天气艳阳高照,花纤盈的心情却糟糕到极点。
她一早起来,就带着两个丫鬟、四个仆从到梧州城里满街乱逛。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不问价钱高低,更不管将来是否用得上,只要小公主看着顺眼,只要纤纤细指一点,丫鬟就会上前买下。
与其说她是在和银子过不去,还不如说她是在寻求发泄。
从睁开眼起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小公主心里早已把那个姓邓的臭小子翻来覆去臭骂了无数遍。她并不认得他,他也没有得罪过她,可谁让他明天就要娶自己当老婆,活该要挨骂。骂到什么时候算完,这小公主可没考虑过。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四个仆从手里抱的东西实在堆得太高了。花纤盈仍然毫无要收兵罢手的意思。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如此,从各处买来的东西一间间足足塞满了十间屋子,而且绝对是那种空间高大、横梁粗壮可以用作仓库的大屋子。
也许是知道女孩出嫁前脾性都会稍微变得古怪一些,青木宫从上到下对这位小公主千依百顺,绝无违拗。
只是有一样绝对不行,那就是不准提悔婚二字。
花纤盈尝试过各种方法,甚至离家私逃。其结果就是,身后又多了四个形影不离的跟班,走到哪里都会像影子一样地缀着。
和邓宣的痛苦有所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忍受被长辈棒打鸳鸯的折磨,因为,她还没有红尘知己。她要跑,是因为小公主觉得,自己还远没到要嫁人的年龄,这种倒楣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难道不应该发狂么?
凭什么自己要和一个连鼻子、眉毛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白痴成亲?谁爱嫁他,谁自己去嫁好了。花纤盈愤愤不平地想着,把郁闷统统发泄到银票上。
她转入一家绸缎庄,进门便问道:掌柜的,前天我订做的衣服好了没有?掌柜矮矮胖胖,见青木宫小公主兼绸缎庄大财神尊驾光临,哪敢怠慢,忙不迭迎上来道:做好了做好了。小公主穿上这些衣服,一定更加美丽,就算九天仙女下凡尘,也未必敢和小公主比上一比。一边奉承着,一边示意伙计将新衣裳捧出。
花纤盈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嘴里哼哼道:嗯,还行。我先瞧瞧,这两天有没有新来的样式?走到柜枱前漫不经心地打量,掌柜亦步亦趋殷勤陪笑。
除了花纤盈这一拨七人之外,绸缎庄里还有十数位主顾在挑选衣料。一名脸蛋圆圆的娇艳少女走到花纤盈身边,随手翻拣着绸缎,白嫩粉润的小臂露出袖口,腕上套着的一只玉镯分外炫目。
花纤盈漫无心机,艳羡道:这位姐姐,你手上的镯子真好看,是哪里买的?少女一笑,回答道:这是小妹祖传的宝贝,市集上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说罢从腕上褪下手镯,说道:妹子喜欢,就借你赏玩一下吧。花纤盈笑道:那我可要戴上试试了,姐姐舍得吗?少女颔首微笑道:试戴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来,我帮你。她熟练地将玉镯套上花纤盈右腕,温润剔透仿佛散发着无限魔力,与雪肤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花纤盈爱不释手,抬起手腕细细打量,有心开口买下却又觉得唐突。
少女含笑道:这镯子若是配上那件粉红色的衣服,就更好看了。说着一指伙计手上捧着的那叠新衣服。
花纤盈随口问道:真的么?少女嫣然道:我的眼光不会有错。要不,妹子可以到里面穿上试试嘛?这个提议听起来很不错,花纤盈也想看看,究竟这镯子与衣服搭配起来会是怎样的效果,于是爽快应道:好啊!少女拿起衣裳,盈盈笑道:来吧,妹子,我给你搭把手穿上。两人挑起布帘,走进绸缎庄专设的试衣间。那四名仆从没法开口阻拦,只得使个眼色令丫鬟跟了进去。
原本以这四人的修为,功透双目刺穿布帘看见里面也非难事。更保险些也可用灵觉监视。但是,花纤盈乃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公主换衣服,给他们四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窥。
好在小公主家学渊源,并非易与。那两个丫鬟机警伶俐,又有他们把守在门外,即便有变故也能控制。
只叹人算不如天算,两名丫鬟刚走进试衣间帘布落下,就听到她们低低的闷哼。
四名仆从大吃一惊,再顾不得撞见小公主冰清玉洁的胴体是犯挖眼杀头的大罪,齐声呼喝荡开帘布闯了进去。
最先一人尚未站定,迎面两蓬金濛濛的掌力勃然轰至。他虽有提防,仍料不到里面居然还另有埋伏,而且修为恁的了得。
措手不及之下,他只好吐气扬声,双掌推出砰地一接。胸口气血翻腾,@@倒退,撞进后头冲进来的两名同伴怀里才堪堪止住。
轰——的一声,试衣间爆裂开一团灼热的金澜,无数锋利的气流嗤嗤呼啸袭向四人。莫说追敌,自保亦是手忙脚乱。
四人同时出掌,震散金澜,却只见到两名青衣人身形一闪,从破开的墙洞掠出,转瞬消失。屋里早没了花纤盈和那神秘少女的身影,只有两个丫鬟昏倒在地。
四人知道不好,闪电般紧跟着钻出洞口,举目望去墙外是一条深巷。对方潜踪匿迹,灵觉舒展竟已探察不到丝毫讯息。
那最先闯入的仆从恨声道:焚金神掌!另一人愕然道:怎么会?小公主明日就要出嫁,他们居然连一天也等不起?第三个仆从怒道:你开什么玩笑?这事自然不会是邓不为干的。但金牛宫里窥觑金裂寒宝座的,也不单只邓不为一个!最先开口的仆从道:我们麻烦大了,赶紧回禀宫主他老人家吧。四人同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挪动脚步。可想而知,明日花纤盈就要出阁,却被人从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了,这个楼子自然大得不能再大。他们四人也许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样的死法可以痛快了断。
不说同一日里青木、金牛两宫齐齐炸了锅,为明日两位大婚主角的突然失踪鸡飞狗跳、四处搜索。
远在龙首山外数十里的一座禅庙中,夕阳西下景致正好。一名身着藏青长袍的年轻人,背负双手悠然漫步在静谧的花木之间,偌大的园林里除了他外空无一人。
这座禅庙规模颇大,但弟子却只有十数人。方丈通海大师乃是方圆数百里闻名遐迩的一代高僧,年逾百岁佛理精湛。
只是想不到的是,这里其实是九间堂的一处秘密据点。而通海大师更是九间堂培养多年的高手,数十年来藉着地利遥遥监视金牛宫的一举一动。
大师在九间堂里的代号,就是通海。而这位在花木之间时隐时现的年轻人,也正是林熠。现在,他应该叫做云城舞。他悠然踱步,似在欣赏黄昏景致,更似乎是在耐心等待。
通海大师已将这片园子单独辟出,作为林熠等人的临时行辕。他不认识林熠,也不晓得这次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但青丘姥姥却是他的顶头上司,瞧见她老人家亦是奉命而动,笨蛋也明白绝不能怠慢了这位云公子。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的灵魄出现在林熠身后。林熠没有回头,青丘姥姥哼道:你挺悠闲自在!林熠微微一笑,道:在下斗胆劳累姥姥出手,图的不就是这份悠闲么?青丘姥姥冷冷道:小檀已经转移到一处安全所在,邓宣那个傻小子也回金牛宫了。你交代的事,我已办妥。藕荷那边有消息了么?林熠道:他们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返回,否则我们就要启动第三套方案了。
青丘姥姥道:阁下也忒拖泥带水了一些,枉自浪费咱们那么多的气力?林熠笑道:能让姥姥活动身手,这样不好么?青丘姥姥哼道:藕荷这丫头我不太放心,要不要去接应一下?林熠摇头道:真的出了纰漏,如今再去接应也已经迟了。我们再等等吧。他转过身,说道:我发现龙头的名单里有个奇怪的现象,似乎所有人的代号都和水有关联,这应该不是巧合吧?青丘姥姥沉默片刻,不耐烦地回答道:九间堂分作内外两堂,完整的组织名单只有龙头知道。你感兴趣,不妨试试自己去向他讨要!内堂成员的代号都按山字排列,而外堂则都沾水字。合在一起,便叫做…山海经。山海经——林熠低声重复了一遍,夸奖道:好名字。
青丘姥姥道:龙头交给你的名单,用以完成这次的计画已经绰绰有余。但我很怀疑,按照你现在使用的手法,我们的计画何时才能完成?林熠道:有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至少截至眼下,我们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么?青丘姥姥哼了声,没有说话。
藕荷含笑从月洞门内走出,来到两人身前施礼道:奴婢拜见公子和姥姥!林熠微笑道:瞧你开心的模样,就晓得已经得手了,对不对?藕荷娇笑道:托公子洪福,妙算无双,奴婢幸不辱命。这会儿已将小公主安置在厢房里,万无一失。林熠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什么神机妙算,而是你和几位血卫兄弟的功劳。再好的计谋,最后总要落实到人身上。若是办事不力,什么都是空的。藕荷笑脸如花,说道:才不是呢。奴婢不过跑了一回腿而已,最多也就是些许苦劳。青丘姥姥道:总算第一次出手没让我和公子失望。借你的东西,也该还了。
藕荷取出那只玉镯双手献给青丘姥姥道:多亏姥姥的宝贝镯子,奴婢咒语稍一念动,小公主立刻失魂落魄昏死过去,省去咱们不少麻烦。青丘姥姥收起镯子,问道:他们可怀疑到了金裂石的身上?藕荷回答道:血卫的两位大哥露了手焚金神掌,不怕他们不往金裂石身上想。这时树影一动,一名身穿青衣的血卫飘然落到远处,恭敬抱拳道:启禀公子、姥姥,属下一路缀在藕荷姑娘身后,未曾发现有人跟踪,禅庙周围一切正常。林熠挥手道:铁兄辛苦,下去歇息吧。那血卫应声而退,隐入树后不见。
藕荷怔怔笑道:公子好厉害,居然在奴婢身后还安排了人手保护。青丘姥姥冷笑道:少乱拍马屁,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咱们也可立刻打道回府了。藕荷道:公子,姥姥,还有一桩事情奴婢需禀报你们两位。青丘姥姥问道:什么事,说吧。
藕荷道:那位青木宫的小公主刚才已经醒转,好像看出奴婢好欺负,便又闹又跳,吵着要走人。奴婢虽禁制住了她的经脉,可接下来怎么办,还请公子和姥姥定夺。青丘姥姥微微蹙眉,道:这个丫头,留着是个麻烦。林熠摆摆手,笑道:姥姥,她可杀不得。
青丘姥姥没好气道:我有说要杀她么?我只是想如何好让她安生一点?林熠顺水推舟道:这事藕荷是办不了的,唯有再请您亲自出马了。青丘姥姥道:你是让我来调教她?好吧!不过,你得交个底,最后打算如何处置她?林熠想了想道:等过了这阵风头,便放了她。她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只是不能让她知道禅院的确切所在。青丘姥姥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太心慈手软了。若是换作龙头——她打住话语,呵斥道:藕荷,还不领我去见她?两女一前一后走出,林熠目送背影心中喃喃道:心慈手软,难道不杀人就是心慈手软么?他走回自己暂居的静室,外面天色渐暗。关上屋门,林熠盘膝在蒲团上坐下,默念太炎心诀,从左臂内将深藏的传音法阵召出。
这次接听的仍是上回那名男子的声音。等了一小会儿,法阵内传出释青衍的嗓音道:龙刃,你还好么?林熠心头洋溢起一股奇妙的暖意,通过这座小小的传音法阵,将他和释青衍和仙盟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甚至离容若蝶也不再那样的遥远。令他感到自己并非形单影只,为了同一个理想,背后正有无数人在一起奋斗,一起牺牲。
我很好,如今正在一座名叫…纤尘…的禅院之中。林熠回答道,他将声音束集成线输入法阵。这样即使有高手躲过他的灵觉在外偷听,也不虞被发现。
跟着林熠简略地将情况介绍了一遍,说道:那份…山海经…无疑是重中之重,如果能拿到手按图索骥,九间堂将无所遁形。可惜,按青丘姥姥的说法,这份东西只有龙头完全掌握,她所知的也不会太多。
释青衍回答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凡事都急不得,需一步一步慢慢来。你打算如何处理金牛宫?林熠道:我会设法取出《云篆天策》,也想藉此机会引起金牛宫彻底的内讧。但这几天我一直在困惑一件事情,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释青衍道:你说。
林熠沉吟道:依照我目前所掌握的九间堂实力,确实强横无比。莫说从金牛宫盗出《云篆天策》,就是将它夷为平地也不难办到。为何龙头苦忍着不出手,要藉我来完成这项计画?
释青衍道:也许,时机未到他不愿过多暴露九间堂。另外,就是要藉这机会考验和提升你的能力。我仔细想过,龙头既然说你是开启《云篆天策》的钥匙,那么一定有其道理,但很可能你目前的境界尚达不到开启的水准,他才会如此费尽心机地栽培你。林熠长出一口气道:应该是这样了。释青衍微笑道:尽管放手干吧,你有这个能力和智慧。
林熠道:我明白了。还有一桩事情我想拜托你帮忙。你说吧,我努力替你办到。我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过些日子就要放了她,却又有些不放心。释青衍了然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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