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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守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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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效远面前的桌上倒是摊了本书,只是他并没在看,倒是趴那里在睡觉。

昌平恼火起来,顺手拿了桌上的镇纸,在他耳边的桌面上啪啪用力敲了几下。

步效远昨夜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到院子里练了许久的刀枪,折腾到下半夜,筋疲力尽才淋了个澡去睡了,一早起来送了昌平到宫门外自己回来,现在坐下来看书。这些风雅的诗歌词赋,他从前本来就兴趣缺缺,现在不过是勉强在读,没翻两页一阵瞌睡就上来了,这才趴着打了个盹,没想到却被抓了个现行,耳边听到了爆豆似的啪啪响声,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等见到是昌平立在自己面前,柳眉倒竖,心中暗暗叫苦,立刻站了起来。

“原来你都是这样看书习字!看来还是要给你请个太学的师傅过来才好!”

“我……我前几天都很用心的,只是昨夜睡不着觉,起来练了会刀枪,刚才困头上来了,这才……”

步效远低声解释了起来。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练什么刀枪?”

“我……我睡不着……”

步效远脸微微红了起来,飞快看她一眼,低下了头去。

昌平见他异样,突然想起刚才在宫中只剩自己母女二人的时候,明元女皇问起了她和驸马成婚几日的相处之事,被自己搪塞了过去。心中微微跳了下,也不想说这个了,咳嗽了一声,这才正色说道:“我过来是告诉你件事。三天后陛下要到城外玄华宫避暑,你一道过去吧。”

15

15、十五章 。。。

昌平话说完,见他眼睛一亮,眉眼间像是起了丝欢喜的神色,心里就微微有些不痛快了,忍不住哼了一声:“我是不想你跟去的,只是陛下点了你的名而已。”说完也不去看他脸色,自己转身就走了。

步效远望着她背影,神色怏怏,只转念一想,能和她一起过去,心里还是隐隐存了几分雀跃,竟然有些像小时候盼望过年那样希望时日快点过去的感觉了。

***

三天转眼便过。

玄华宫建在城外之东,君山山系之下的一处狭长谷地上,四周群峰环绕,谷中清泉涌流、林野茂密,边上大片湖泊,名为烟波,冬暖夏凉。每年入夏,女皇就会携些近臣到这处行宫避暑。因为与帝都快马也不过大半日的路程,每日的国事奏折都有飞骑来去传送,并不耽误朝政。今年因为天热得快,所以比起往年出发得要早些。

天子车骑,浩浩荡荡。这天一大早,晨曦还没散尽,长长的车马队伍就朝着城东迤逦而去。

大皇子弗陵得了圣诏,携了皇孙姬循一道随行,二皇子弗贺因为身体有恙,女皇命他留在城中静养。

步效远骑在马上,边上是姬循和几个侍卫。昌平的马车就在明元女皇的车驾之后,距他几十步的距离。

皇孙姬循不过十岁,眉眼与昌平有几分相似,带了女孩的阴柔。不肯坐马车,只骑在一匹体型稍小些的马上,从出发后就紧紧跟在步效远的边上。

“姑父,我听侍卫说,那天在校场,你几下就制住了元世子,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刀。姑父,你的刀法是怎样练成的?教教循儿好吗?”

姬循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崇敬。虽然这崇敬来自一个男孩,只也叫他有些小小的羞赧,微微笑了下,说道:“你若是看得起我,我自然愿意教你。”

一匹白色骏马从他两人身边掠过,马蹄飞扬,朝着前面赶去。马上的男子一身白袍,宽大的袖摆随风飘摇,背影极是出尘。

今天出行,随行官员都按了各自品位列队而行,队伍虽长,却极有秩序。这个白袍男子不穿官服,却又这样越队而行,实在有些惹眼,所以步效远多看了几眼。

“不过一个以姿色博位的小人,这样招摇,真是可笑!”

边上姬循哼了一声。

步效远见他人虽小,刚才这话却说得老气横秋,忍不住看向了他,问道:“他是谁?”

“散骑常侍蘅信。出城到行宫的事宜,他是总管。”

步效远哦了一声。

“姑父,你还不知道他吧?我告诉你件事……”

姬循突然朝他招手。

步效远俯□去。

“你千万别让姑姑知道是我说的。”

姬循凑他耳边飞快说完,冲他咧嘴一笑,目光在阳光下微微闪动。

步效远抬眼看去,见那个白色身影已经纵马到了队伍前列,收住马势跟在了昌平的马车之后,心情一下低落了下来。边上姬循虽然还在与他搭讪,他却全无心绪,眼睛只是看着前面,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傍晚时分,行宫到了。一场群臣夜宴过后,昌平被女皇叫住叙话,步效远独自回了他两人所住的别院。这里靠近女皇的寝宫,边上不远就是烟波湖了。

步效远看着这间卧房里的床榻,想起白日里姬循附耳对自己说的话,微微有些怔忪。渐渐月上东山,四周静寂一片,仍不见她回来,别院里只有几个粗使的下人。步效远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抬头见月色皎洁,忍不住出了别院,沿着湖胡乱走了一会,见月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万籁俱寂,只有湖水在夜风中轻拍堤岸,发出阵阵响声,心中这才慢慢觉得闷气大减。怕昌平回来了见不到自己又要恼怒,转身正要回去,突然听见远处一阵箫声传来,伴了水声,极是清越。

步效远不解音律,却也被这箫声吸引,走近了些,才看清一个白色身影立在湖边,衣袂随风飘动,出尘若仙。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蘅信。

“步驸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若不嫌弃,停留片刻,和我一道赏这月夜清风如何?”

步效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蘅信朝自己走了过来,停在了几步开外之地。月光之下,发黑若漆,白衣似雪。

“步驸马少年英雄,黄武殿校场一战,扬名天下,蘅信钦佩万分。公主虽弱质女流,却侠骨丹心,一诺千金,与步驸马天作之合,又叫蘅信极是羡慕。一早就想当面向步驸马呈上我的恭贺,苦于没有机会,不想此时竟会偶遇。蘅信所愿无他,但愿步驸马与公主殿下从此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蘅信朗朗说来,姿态信雅。

步效远默默看着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从他心里生了出来。他觉得这个名叫蘅信的男人,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仿佛并不是说给他听的。他觉得后背仿佛有些异样,猛地回头,看见昌平身后跟着茯苓和余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正冷冷清清地盯着自己和蘅信。

步效远心一跳,隐隐有些明白了。蘅信的那些话,其实应该是说给她听的吧?

“回去吧。”

昌平淡淡说了一句,已是转身离去。

步效远跟着她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吟叹:“生平最是烦忧处,箫声夜半却悠悠……”

***

“你去那里做什么?”

两人回到别院的卧室里,昌平坐在了椅上,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步效远,慢慢问道。她目光晶亮,神情冷寂,与前几天对他的态度判若两人。

步效远低声说道:“我不见你回来……,出去胡乱走了下,听到了箫声……”

“你知道他吗?”

她仿佛出神了片刻,这才慢慢问道。

步效远怔怔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他,是吗?”

步效远心一跳,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了心头,慢慢垂下了头。

“不许隐瞒我!我最恨被人欺骗!”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步效远抬眼看去,见她眼中已经带了微微的愠怒,只是烛光映照中,却又仿佛有些凄楚。脑海中突然就又跳出了两年之前她在那扇月光窗影中朝自己走了过来时的样子。那时的她,仿佛也带了这样的一丝凄楚。

他的胸口一热,心酸涨得仿佛要爆裂开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是到了她面前,一腿跪了下去,膝盖顿地,紧紧地抓住了她手,仰头看着她。

“你干什么!”

昌平吓了一跳,睁大了眼低头看着他。

“我知道我人笨,什么都不会,配不上你。可是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真的!我……我……”

还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但是都挤在了喉咙口,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步效远涨红了脸,看着昌平脸上的惊异之色,突然觉得羞愧难当。

她是那样的高贵,集万千宠爱一身,怎么会看得上自己的“一心一意”?

刚才冲动之下的勇气渐渐消失了,他讪讪地松开了她的手,仍那样半跪在她面前,只是耷拉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她。

“嗤……”

半晌,一声低低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仿佛珠子落到了玉盘之上,清脆而带了余音。

步效远抬头看去,见昌平竟抬手掩住嘴笑了起来,眼中波光盈转,映得一张脸明媚无比,一时看得又发怔了,呆呆不动。

“知道自己笨就好,还不是无药可救!”

步效远听见她骂了自己一声。只是这声音入他耳中,却仿佛来自阆苑琼池里的仙乐,无比动听。

他的心又怦怦跳了起来。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累死了。好了,早些睡吧,养好精神,明天你还要随陛下林场狩猎呢。谁要听你这些叫人酸掉大牙的话!”

昌平伸了个懒腰,已经站了起来,自己上了床榻。回头见他还是那样半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眼睛一溜,随手就朝他丢了个枕头,步效远一把抱住了。

“睡我榻前踏脚上吧!”见他仍是不动,眉头一挑,“委屈你了?那你睡榻上,我睡踏脚吧。”

“不委屈!”

步效远急忙站了起来,到了她榻前的踏脚之上,躺了下去。

昌平俯身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说了声“呆子”,已是摘下了钩子之上的床帘。

踏脚宽度正好,只是长度不够,步效远躺着,脚还挂在外面,帐子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知道她在脱衣盖被,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许久,耳边隐隐又听见了传来的低微匀称的呼吸之声,知道她睡了过去,这才放松了,自己侧身缩了起来,慢慢也睡了过去。

16

16、十六章 。。。

步效远这一夜缩在不及他一人长度的踏脚上,却是破天荒地睡得极好。夜深更重的时候,他醒过来一次。黑暗中听见距离自己仿佛不过一臂之遥的那沉静的呼吸之声,翻了个身,侧耳细听着,心中极是安宁,渐渐又入了黑甜乡。

昌平醒来,睁开了眼,见帐外微明,天快拂晓了,正要翻身再睡,突然想起了昨夜睡在自己榻前的步效远,心中起了丝好奇之意,按捺不住,终于悄悄趴到了床榻边沿,伸出小指勾开了帐子的缝隙,看了出去。

踏脚太短,步效远侧卧朝里,整个人弯曲在了一起,却睡得很沉。昌平这样看去,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浓黑的眉,挺直的鼻,略厚的嘴有些抿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在梦中也带了笑。

这是昌平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的长相。这样的睡颜,就像个孩子。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年轻男子的脸,却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看见这样的宁静和纯和,甚至让她生出一种去捏住他鼻子不让他呼吸的调皮冲动,好容易才忍住了。突然见他眼睫扑动,眼皮动了几下,知道应该是要睡醒了,竟然做贼心虚般地吓了一跳,飞快地缩了回去躺下,闭上了眼睛,心也扑扑地跳了起来。

步效远习惯性地大早醒了过来,猛地坐了起来,这才想起了昨夜,一转头就看见帐子仿佛还在微微颤动,愣怔了半晌,终于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到了走廊之上,这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舒活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昌平闭上眼睛,侧耳听着帐子外的动静,听到响起了开门声,知道他出去了,这才又睁开了眼,吐出了口气。心里却是微微有些怪异,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平时这时候必定还是拥被高枕而眠的,只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步效远的缘故,竟然睡不着了。一个人在宽大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眼看天色越来越亮,耳边已经听到了啾啾的鸟鸣之声,干脆掀被起身了。

“驸马去哪里了?”

侍女进来伺候梳洗的时候,昌平状似随口问道。

“驸马一早起身就到了后园操练。前些时候在府中的时候也是每日这样。”

茯苓应道。

昌平哦了一声,不再做声。

早起练武是步效远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使是前两年做伙夫的时候也一天不落,到了这里自然不会躲懒。练了一会长枪,热了起来,习惯性地把外衣一脱,又继续练了起来。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见朝阳已是东升,这才收住了势,转身正要准备回去,愣住了。他看见昌平穿了套嫩绿的裙衫,亭亭站在园中的一架白色花藤之下看着自己,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步效远意外,慌忙正要过去,低头突然看见自己还没穿回衣裳,正犯了她前几天刚定下的那诸多规矩中的第一条,怕她责备,扯了搭在架子上的衣服,手忙脚乱正要穿回去,不料她眉头一皱,远远嗤了一声:“浑身汗津津的,不去冲个凉,就这样穿回衣裳,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说完便扭身姗姗离去。

步效远手上拿了衣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停在那里怔怔望着她背影正动弹不得,昌平已是停住了脚步,回头轻斥了一声:“还愣着看什么?还不快去收拾整齐了,用过早饭就要去猎场了!你还想让陛下等候你吗?”

步效远这才惊觉过来,擦了把额头的汗,急忙跟了过去。

猎场位于行宫南的山麓,左边大片平原,右边茂密丛林,一道浅滩蜿蜒而过,正是个天然的围猎所在。中昭国武风极盛,每年这时候的这场将持续三天的围猎,是朝廷中新进武举和贵族少年们竞相展现自己的一个舞台。三天下来,最后所得猎物最多的人,就能得到女皇陛下的亲自授封,荣耀一时。往年倒还好,今年或许因为黄武殿校场之上,那萧邺和王睿本就是贵族子弟中武功的佼佼者,他们却也被一个出身低贱的步效远给压了下去,让他独出风头,更是成了公主府的驸马,无数人心里都是极不服气,总觉得自己当时不在场,这才叫他捡了个便宜,现在心里憋了股气,多少都有要趁这机会把面子扳回来的念头,所以今天暗地里自然磨拳擦撞,跃跃欲试。

步效远护着昌平随了女皇的车辇到了猎场。无数旗帜迎风飘摇,卫兵们盔甲鲜明,中间的大片平原空地上,骏马嘶鸣,中昭国王萧端木三族和另外贵族之家的所有少年几乎都汇聚一堂,等着女皇朝空放出纵马奔腾的令箭。

明元女皇今天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被簇拥着登上了搭在林边的高台上,面带笑容朗声说道:“中昭国的儿郎们,驱使着你们□的骏马,用你们手上的刀和箭,尽情地在这天赐的林野之上展现你们大好的年华和武功吧!”

原野之上发出了一阵响彻云霄般的三呼万岁之声。

“去吧!”

女皇从边上一侍卫手上接过了乌金弓箭,搭住朝空高高地射出,银色的羽箭破空而起,发出尖锐的呼鸣之声。一阵马鸣和金戈碰撞之声中,围猎的人纷纷跨上了马背,纵马朝着原野和丛林飞驰而去。

步效远上马提缰之时,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女皇身侧的昌平,她正和女皇在说话,此时却突然微微侧过了头,纷乱的人马之中,目光不偏不倚,正好看向了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了。

她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和女皇说话,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这也足够让他心中一阵激荡。仿佛受了鼓舞,步效远一扯缰绳,打马朝着前面的人群追了上去。

他的骑术算不上好,弓箭功夫虽也还可以,只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没去和别人往猎物密集区挤,半天下来,只猎到了两只野兔,一只小黄羊。远远听见沉闷的号角之声响起,知道是要鸣金收兵了;只好驱马回转。经过林子边缘时,看见一只长了高角的雄麋从高过人腰的草丛之中窜出,只是麋的奔跑速度太快,再搭弓已是有些来不及,也未多想,一把拔出了腰刀,朝着已经奔进林子边缘的麋颈投了出去。寒光一闪,刀锋已是嵌入了麋颈,麋发出了一声鸣嗷,摇摇欲坠。

步效远心中一喜,翻身下马正要过去,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响动,一只羽箭已是擦他耳畔而过,噗一声钉入了麋的颈项,麋应声倒地下去。

步效远回头,看见一个与他年纪相仿,长得很是粗壮的男子纵马而来,从他身边掠过,到了那只麋前,翻身下去扯住麋的一只后腿提了起来,对着步效远得意大笑起来:“步驸马刀功不错,可惜这麋是在我的箭下倒地的,所以应该算是我的彩头!”说着已是噗一声拔出了刀,朝着步效远丢了过来。

步效远接住了还染着鹿血的刀。

“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哈哈,这里的人也就只有你会问出这样的话。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是端木遥。萧邺王睿之流不过都是浪得虚名而已,那天黄武殿校场之上,如果我也在,哪里还会有让你侥幸出头的机会?”

端木遥说着,把麋甩上了自己的马背。

“怎么,步驸马不服气?可是要比划一场?”

端木遥回头,哼了一声。

步效远看了那头颈间刀伤处还在不断滴血的麋,翻身已是上马:“不用比划,我也知道端木公子神技,自叹不如。”说完已是把刀插回腰间刀鞘,一收马腹,驾马而去。

端木遥没想到他会这样,自觉没趣,恨恨盯了一眼,这才翻身上去。

女皇在大帐下检视众人的所得猎物。侍卫清点出来,以端木遥数量为优胜。女皇特意过去察看,不住点头。等见到那头大麋,咦了一声:“遥儿,你的刀功什么时候也这样进步神速?这箭口就罢了,虽射得也准,却不是致命伤。倒是边上这刀口,直直刺入极深,这才是麋的致命伤吧?这东西跑动极快,能在它奔跑之时这样飞刀刺中,这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啊!遥儿,朕平日可真是小看了你。”

端木遥看了眼立在一边一语不发的步效远,有些心虚,嘿嘿干笑了两下:“多谢皇姑母谬赞……”

女皇又看到姬循竟也射杀了一只野兔和小狍,很是欢喜,勉励了数声,当场解了腰间的玉佩作赏赐,心情极好,等看到步效远的,哈哈笑了起来:“效远第一次就有这样的收获,不错不错。”

女皇都笑了,边上随行的百官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声一片。

步效远偷偷看了眼昌平,见她正皱着眉头看自己,有些羞惭地低下了头。

“我……我给你丢脸了……”

女皇走得远些了,步效远见昌平还立在自己面前,低声说道。

“端木遥是什么人,他会有这样的刀功?陛下刚才问他话,我见他拿眼睛不住瞧你。你老实说,那头麋是不是你射杀的?”

昌平靠近一步,低声问道。

“我……我确实出手早些,只是他上来,说是自己射倒了的,我就……”

“你就老老实实让给他了?刚才还一声不吭!步效远,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笨的人!”

步效远听她又责骂自己,抬头见她正狠狠盯着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讪讪地垂下了头。

昌平抬眼,见女皇已经回了高台就座,不再理睬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女皇站在高台的华盖之下,看了眼下面黑压压一片却列队整齐的属于她的臣子士兵,笑容满面说道:“众位爱卿和中昭国的勇士们,你们都很是让我引以为骄傲。这第一天,独占鳌头的……”

女皇还在说着话,高台之下的无数双眼睛正带着崇敬和肃穆仰视着她。但是就在此时,一件谁也不会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枝黑色的疾弩,划破了空气,仿佛挟带着万钧之力,朝着高台上的女皇闪电般地射了过来,带着咻咻的风声,叫人为之变色。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文武百官,千卫将军,羽林上卿,女皇的贴身护卫,甚至女皇本人,谁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仿佛就在一瞬间,疾弩已经到了她身前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有刺客!保护陛下!”

昌平的声音陡然在空旷的原野上响了起来,尖锐得仿佛不是人能发出的。

她的呼声未歇,一道寒光已经追着疾弩盘旋着飞了出去,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就在箭弩到了女皇胸前几步之遥的时候,寒光终于赶上了箭弩,从箭杆处掠过,清脆的喀喇一声之后,箭头和箭杆应声而断,噗一声,被扰了方向的箭头深深插…进了女皇身侧的鼓架木柱之上,箭杆斜斜坠地,而那道寒光,众人这才看清楚,是一柄腰刀,已经落到了地上,深深刺进了泥地之中。

腰刀是从步效远的方向投射而出的。

短暂的一阵静默之后,终于有人张皇大叫起来:“抓林中的刺客!保护陛下!”

女皇被反应了过来的侍卫一下包得密如铁桶,簇拥着下了高台,而原本秩序井然的高台之下也早已经混乱不堪,无数的人涌向了射出疾弩方向的丛林之中。

行宫议事殿中,女皇看着托盘中被整齐削断的箭杆和那枚乌黑闪着幽幽蓝光的箭弩铁头,怒不可遏:“全是一群酒囊饭袋。如果不是效远,朕今天只怕已经不能再站在此地和你们说话了!”

群臣四顾,惶然垂头。

17

17、十七章 。。。

“刺客抓到了吗?”

女皇回了位子坐了下去,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是冷凝一片,看着负责护卫的羽林上卿荣肃,慢慢问道。

荣肃急忙出列下跪,应道:“陛下,刺客已经就范,只是……”

“只是什么?审问出了没有,到底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女皇投来的目光如电,荣肃暗暗心惊,犹豫了下,低头说道:“陛下,刺客被抓之后,立时吞毒自裁。臣亲自搜遍了他全身,发现了个异状,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女皇面色如水,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荣肃一惊,急忙说道:“不敢。臣检视的时候,发现刺客的左右下臂之上各被磨去了一块皮,伤痕崭新,怀疑是……光和一党的作为!”

这话一出,殿堂之中的人都是脸色突变,皇子姬弗陵更是双眼发直,嘴唇已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光和”两字为什么让这些人这样闻之变色?其实很简单。这是前姬姓皇朝顺帝,也就是皇子姬弗陵的父皇在位时的最后一个年号。顺帝薨,姬姓又历经两个短暂的孩童皇帝之后,端木女皇登基就位。虽然她曾在登基之初昭告天下,以后必定恢复姬姓天下。只是在姬姓皇族和一些保守势力看来,这完全不过是为笼络天下人心而发的。所以从女皇登基第一年起,民间就出现了一个以“光和”为号的秘密组织,成员在自己的左右下臂上各刺“忠烈”一字,旨在光复姬姓皇朝,据说前废帝姬弗陵就是他们拥立为帝的对象。这个组织发展非常迅猛,短短两三年间,势力就大增;策划了几次的暗杀行动,虽然最后都未得逞,但引得女皇震怒不已,命她自己掌握的秘卫暗中大肆捕杀,这才镇压了下去。姬弗陵跪在了女皇寝宫门外一天一夜,绝食痛哭明志,朝中又有一批保守派一同上言代他求情,女皇这才命人将他送回府邸,第二天又下旨册封他为安乐王,这事才算勉强揭过去了。只是自这之后,这“光和”二字就像个幽灵笼罩在了太宁宫的上空,虽然没人再提起,却是每个人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姬弗陵早先年更是诚惶诚恐,唯恐哪天那光和党又跳出来生事牵连上自己,这几年再无动静了,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哪里会想到今天竟又出了这样的事。

女皇脸色阴沉,冷冷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姬弗陵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说道;“陛下,儿臣全不知情,与儿臣无关,求陛下明察!”

女皇盯他看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末了终于冷冷说道:“我听说你在府第之中蓄养男宠,荒淫无度,这都罢了,去年立冬初六夜,你对你的一个名叫冠儿的男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姬弗陵冷汗汩汩而下,不住磕头。群臣脸色各异,面面相觑。

“你是忘了还是不敢说?”女皇笑了起来,那笑却全无暖意,“还是朕代你说了你吧。你说有朝一日你若被人拥立登基复位,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朕鸩杀,第二件事就是废你元妃,立那娈童为后,是也不是?”

姬弗陵大叫一声,伏地不起,肩膀抖抖索索个不停,恐惧之极。

“来人,废去姬弗陵安乐王之号,把这不忠不孝毫无廉耻之人押送回帝都,没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安乐王府半步!还有,把那个冠儿拖去凌迟肉戗了,朕看他还怎么做皇后的美梦!”

女皇高声命道。

“陛下,今天这刺客到底是否光和一党还只是臆测,因为殿下的从前的一句无心之语就这样处置了,只怕会引天下议论,人心不服啊,求陛下收回成命!”

光禄上大夫刘铮上前一步,据理力争,面红耳赤。

女皇冷笑一声:“刘爱卿言重了。等哪天这忤逆之子真把朕给鸩杀了,把那娈童扶上皇后之位了,天下之人才会心服口服么?我意已决,你再多说也是无用!”

刘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默默退了下去。他刚退下,抚远大将军鲁鹿就又出来,睁大了眼奏道:“陛下,今日之事,殿下是否有罪,臣不敢论断。只是臣以为另有一人更是罪该万死。那个蘅信,他素来行事张狂,目无法纪,朝臣早有不满,只是陛下偏袒,这才容他至今。他是陛下此次出行的总管,那高台之位也是他选定所建,平原何其广大,他为什么偏偏要选那靠近林地之处筑台?陛下圣驾到时,附近守卫森林,那刺客若非是预先被放进来潜伏,又怎么能近得了陛下的身,以至于差点生出惊天大祸?陛下素来英明果断,请陛下此次务必以公为重,抛却私情,千万不要因为这一人而冷了满朝臣子的心!”

抚远大将军鲁鹿年过五旬,战功赫赫,令敌人闻风丧胆,与朝中几大势力又都并无瓜葛,所以颇得女皇倚重。只是他性子火爆,为人耿直,早就对蘅信心有不满,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想说就说,连女皇的颜面也顾不得了。

鲁鹿话音刚落,立刻就又几个大臣出列随声附和,见女皇微微垂下眼皮不语,似乎还在犹豫不决,鲁鹿不满,上前一步正要再开口,突然听见大殿之外响起一个声音道:“鲁大将军过虑了。陛下早就命人将蘅信捉拿起来待讯,现在人就在千卫手上。”

鲁鹿回头,见昌平公主立于殿外,神色肃然,脸上这才现出一丝喜色,默不作声退了回去。

“陛下;我擅自做主,请陛下责罚。”

大殿之上只剩她两个的时候,昌平跪了下来。

“昌平,你这是在代替我做决定吗……”

“昌平不敢。我知道母亲只是在犹豫,所以不过催促母亲做出正确的决定而已。”

女皇凝视了她片刻,见她虽跪在那里,眼睛却是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眉眼间慢慢现出了一丝疲乏之色;终于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昌平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效远很好,我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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