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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守则-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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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效远小声道:“侍从……”

“可是谁见过和将军同住一屋的侍从呢?我倒是没关系,他们也认不得我,就算偶尔有见过我的人觉得面熟,也绝不会想到真的是我。但是你就不同了。你可是他们的将军,要对他们发号施令的。要是他们为此对你不服气,背后说你闲话,那该怎么办?”

步效远怔住了,半晌才低头看着她,有些苦恼地说道:“璎珞,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教教我。”

昌平笑眯眯道:“所以啊,我不能和你住一个屋子,你在边上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我住。有人问起,就说我是来投奔你的一个远方表弟。你是将军,这样照顾下亲戚,自然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步效远大喜,搓手道:“璎珞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昌平低声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好哥哥,你要是想到了,别人也就都想到了……”

她这一声“好哥哥”,叫得步效远筋骨酸软,心里仿佛灌了蜜般地甜美,记挂她肚子饿了,拿了帽子给她端端正正戴了起来,这才柔声道:“我带你去吃饭吧。”

昌平嗯了一声,两人开门出去,一前一后往营地的伙房里去。

早操刚结束,这时还是开伙时间,一路过去,不时可以看到手上拿了几个包子,就着冒热气的粥点,一边晒太阳闲聊,一边狼吞虎咽的士兵。看见步效远过来,纷纷朝他致礼,等看见跟随在他身后半步处的昌平,一个个都交头接耳起来,对着她背影指指点点。

步效远有些不自然,悄悄看了下她,见她昂头挺胸左顾右盼,一脸好奇之色,甚至还朝盯着她的士兵微笑,心里这才定了下来。

今早的主食是烙饼馒头,配菜萝卜大葱,外加白粥。伙房里的火头远远瞧见了步效远过来,笑嘻嘻地亲自把饭食送了出来,自然也好奇地盯着他身边的昌平看了好几眼,忍住了才没问出声。

步效远和鲁鹿一样,吃的一直是和士兵相同的大锅饭。从前有个新来的火头想讨好鲁鹿,特意给他开了小灶,结果反倒被训了一通,自此以后,就再也没这样的事发生过。步效远坐了下来,觉得自己肚子也饿了。馒头和烙饼虽有些粗硬,只他也吃习惯了,等一张大饼扫下了肚,见身边她手上还拿着个馒头,啃了不过一个小角,已是明白了过来。她素来是锦衣玉食惯了的,这样的饭食自然是难以下咽。

“委屈你了……”

步效远有些过意不去,低声说道。

“没关系。你吃得下,我就和你一样。”

昌平朝他举了下手上的馒头,咬了一大口,喝了一口粥,笑嘻嘻咽了下去。

步效远这才放心下来,吃完了自己的东西,见她面前最后还剩了半碗粥,倒了可惜,顺手端了过来西里呼噜喝掉了。

他这动作做得极是自然,只是落入一边还在偷偷打量他两个的火头眼里,却是极其暧昧,吓了一跳,急忙背过了身。

吃过了早饭,本是该离去了。步效远走了两步,想了下,对昌平说道:“你等下我。”说着已是朝那火头过去,将他叫到了一边,这才有些难为情道:“刚才那人,是来投奔我的表弟。他自小身体就弱些,大叔往后能不能悄悄给她另做些松软的饭食?”

火头远远觑了一眼昌平,见他立在那里,确实是个子矮小,脸容清俊,和一般的军中小兵不同,心中虽有些惊讶,只难得有讨好当朝驸马的机会,哪里会不肯,自然一口应了下来,最后还压低了声道:“将军发话了,哪里还会不成。将军放心,小的定会弄得妥妥当当,不叫旁人多说什么。”

步效远这才松了口气,想了下,说道:“那就用心了。多费的银钱,你记下帐,过后从我饷银里扣。”

火头一怔,正想推拒,他已是转身离去,怔怔瞧着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离去,挠了挠头,心中感觉极是怪异。

没半日,整个军营里的人就都知道步将军身边多了个千里迢迢来投奔的远房表弟。人人都对那新来的表弟极是好奇。现在暂无战事,一日里就早晚两次操练,众军士得了空闲,自然纷纷朝王已打听。

王已想起一早见到的一幕,步驸马光着膀子,被子只盖到腹部,那表弟睡在他里侧一动不动,床尾衣服散乱,忍不住就是一阵牙疼,哪里敢多说一个字,低头一问三不知。

众人见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纷纷借故都转过去看上几眼。见这表弟长得虽娘气重了点,却笑容满面,极其可亲,一番搭讪,知道他竟还识文断字能写信,一时都纷纷央求他帮着写家书。

昌平从前身居高位,人人敬之,这样和人打成一片还是第一回,极是新鲜,见众军士虽然言语粗鄙了些,只大多都极是豪爽,且因为他们都是步效远的下属,听他们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步将军”“步将军”的,言谈里对他极是推崇的样子,心中自然也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意,一一应了下来,快到晚操时间了,她面前还排了一队等着的人。

“周五,要说什么话快点,再憋着想不出来就回去慢慢想,别耽误我们叫表弟写信!”

昌平面前轮到的一个黑脸少年站着,嘴巴动了几下,却是说不出来,看起来有些羞赧。

“你要写给谁?”

昌平笑着问道。

“给我家婆娘……,刚成婚半月,我就出征了……”

昌平一怔。

“表弟,周五新郎官脸皮薄说不出口,我帮他说。你就写,系好裤带等老子回家……”

队伍里有人大声嚷了起来,立刻引来哄堂大笑。

昌平有些脸热,咳嗽了一声:“真这么写?”

周五有些扭扭捏捏,却也没摇头。

昌平知道他意思,笑了下,提笔终觉得太粗俗了,想了下,给改成了“我一切都好,想念你,尽早归。”这才折了递过去。

周五接了过来,连声感谢,在众人的嬉笑声中低了头红着脸飞快离去。

昌平继续给人写信,直到晚操号角响起,剩下没轮到的人连连顿脚,又约定了明日继续,这才各自散了。

昌平写了大半日的信,手都酸了,用力甩了几下,心里却是十分畅快。

她既然是步将军的亲戚,并非军中编制之人,自然不用出操,也没人限制她走动。见众人都散了,独自闲逛一圈,到了操练士兵的大校场,远远就听到吼声震天,稍微靠近了些,见军容整齐,他身影刚毅,调度自如,和在自己面前时的那个羞涩男子判若两人,一时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离开,直到日快落西山,操练解散,这才回过了神。

四十七章

步效远刚转身,就见她站在校场角落正对着自己在笑,心中一阵暖意,加快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累吗?”

他知道她今天一直在给士兵写信,到了她近前,低声问道。

昌平摇了摇头,眼睛闪闪发亮:“不累。很有意思呢,好多人没轮到,央求我明天再继续。”

身边的士兵们纷纷经过,不时朝他叫“步将军”。他看到她头上的帽子有些歪了,极力忍住了才没伸手去扶正。

“将军表哥,刚才见你很是威风呢。”

两人慢慢回去的路上,昌平手背在身后,侧头看他,有些调皮地笑道。

步效远微微有些羞赧,心中却涌上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欢喜,忍不住解释起来:“鲁大将军传我的兵书中有一鱼鳞阵法。大将在阵型中后发号施令,兵力在中央集结,分作鱼鳞状的小方阵,进攻有力,但是尾侧嫌弱。我一直在琢磨,想出了个弥补缺陷的新阵型。大将之位不变,阵中重兵置位,但左右阵型张开如鹤翼,既可以攻袭敌军两侧,又可以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的敌军,正好现在演练,若真有用,日后回去就用于大军之中。璎珞你知道吗,野战之中,主帅令行禁止协调一致的军容,往往不战就令敌兵望之生畏。鲁大将军就是这样了不起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和他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良将。”

昌平本来也不过是随口调侃下他,没想到他却这样认真地解释了一大通。望着他郑重的眼眸,心中油然生出了几分骄傲,停下脚步正视着他,点头说道:“一定会的。中昭未来的天空之上,你的将名一定会光照四方,这个国和国里的民,都会为你的名而骄傲。”

她的身上还是他那件灰扑扑的旧衣裳。说这句话的时候,淡淡的金色夕阳却正从她身后斜斜照了过来,她仿佛一个发光体,是那样的从容和高贵。

步效远一阵热血沸腾。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缠着要他叫她“亲亲小心肝”,也会叫他“好哥哥”的让他耳热心跳情难自禁的心爱女子,她又是他的女王,他会穷极一生用忠诚和爱去保卫的女王。如果不是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士兵在来来去去,他或许真的会跪在她的脚下。只有这样的方式,才配得上她对他这样的至高赞美和期待。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终于慢慢说道:“璎珞……,我会努力的。大将军说过,他的心愿不是名扬沙场,而是有一天四方太平,封刀归隐。这也是我的心愿。”

和你一道封刀归隐。

他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虽然知道这或许永远会只是他心底里的一个梦想。

昌平微微笑了起来,又轻轻叹息一声:“今天一个央我写信给他妻的士兵,他说成婚不过半月就与她分离了……我从前从未想过这些,今天代他们写了那么多的信,我才想到了,原来中昭的十万大军,就算最微末的一个火头军,他的身后也有父母妻儿在等他归来。我愿你和大将军的心愿早日实现,中昭的每一个子民都能各得其所,各安其分,再不用这样新婚分离……”

“璎珞……”

步效远怔怔看她,感动又意外。

“我肚子又饿了呢。去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昌平抿嘴笑了下,转身走了两步,见他还站着不动,回头笑道,模样又娇又俏。

步效远应了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火头考虑周到,亲自用个食盒把小灶里做出来的几样饭菜送到了步效远的隔壁屋里。那房间原本是空着的,收拾了一番,里面重置了床榻桌椅,连今天新运来的浴桶等物一起放好,看着倒也整洁。

军中伙食本就粗粝,掌勺的手艺自然更不能和王宫御厨相比。只那火头特意用心,送来的烧肉炒蛋吃起来倒也算入口。步效远被她留住同吃,她一会喂他一块肉,一会夹他一筷菜,最后大半倒都是入了他的肚子。

“本来是做给你吃的……”

步效远摸了下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吃饱了,才有力气呢。”

昌平放下碗筷,横他一眼,笑吟吟道。

她的话本来极其普通,只是烛火里闪耀着这样妩媚的眼神和笑容,外面天色又黑了下来,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歪,脸一热,怕她看出来,急忙弯腰去收拾碗筷,含含糊糊说道:“你坐下,我来收拾吧。”

昌平也没和他抢,依言坐了下去,看他把碗筷碟子都放进原来的那食盒里。

步效远把食盒放到了门口,火头自会叫人来取回。回头见她正打量着屋子四周的摆设,忍不住到她身边说道:“璎珞,要你这样跟着我住这里,身边又没人服侍,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要不搬到王宫旁的驿馆里去?那里比这好多了。”

“不要!你住哪里我就住哪。”昌平立刻摇头,眼睛一转,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你要真过意不去,以后就都由你来服侍我啊……,有你这个将军表哥服侍,比茯苓她们不是更好!”

步效远想也没想,立刻点头:“好。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和我说。”

他应得这么快,仿佛服侍她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倒是让她有些惊讶,想了下,微微歪着头,看着他说道:“我要洗澡,你服侍我。”

步效远心微微一跳,想起前夜她贴在自己后背上的那一幕香软秾艳,立刻有些口干舌燥。

“好……”他低声应了下来,只是脸却热了,“晚一些……,我就过来。”

“行,步表哥,我听你的。”

昌平笑眯眯拍了下手,从椅上站了起来。

***

转眼半个月过去,春意渐渐浓了起来。野外冻土松软,泉流叮咚。戎阳城随了春暖的到来,渐渐恢复了它往日的繁华和热闹。

步效远每天都会和戎阳郡守碰面,互通派出的探子得回的有关吴拓残余的消息。奇怪的是,吴拓一党却仿佛钻入了地底,静悄悄地全无消息。戎阳郡守渐渐有些放松下来,大约是觉得吴拓被前次的武兰一战打得魂飞魄散,就算还有残余也不足为俱,从此大可高枕无忧了。只是步效远却总觉得这平静来得有些诡异,搜索和防备丝毫没有松懈。

他这几天也有点心事。不止是因为吴拓残余如泥牛入海般无消息,更叫他郁闷的是军中上下诸人对他的态度。他向来身先士卒,在军中声威极佳,加上武艺出众,平时操练之时,时常有人会围上来向他请教一二。只是最近几天,情况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早晚操时,来请他指教近身搏击的士兵越来越少,这也算了,叫他不解的是,一些面孔长得略微白净些的小兵看见了他,远远就低头让开了道。还出现了这样一幕,几个人正围成一堆仿佛在说着什么,等他走近被发觉了,立刻就噤声作鸟兽散。最近几天,甚至连手下的几个副将看见他,也是一脸怪异之色。

他心中虽然郁郁,到了昌平面前却丝毫没显露出来,怕她知道了不痛快。只是总觉得堵了个疙瘩,噎得难受。这天结束了晚操解散众人,独自一人往营房里回,快到时迎头碰见王已,知道他平时灵滑,对军中小道消息很是灵通,心中一动,叫住了他。

王已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回头一看,硬着头皮过去,朝步效远行了礼,脸上堆出笑:“步将军。”

步效远嗯了一声,看看左右四下无人,问道:“这几天大家看见我,好像有些不一样,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王已吓了一跳,急忙摇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没对人说你们睡一起的事。是他们自己猜的!”

步效远一时还没绕过弯,等回过神,定定看着王已,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王已本来还以为他知道了众人背后的猜度闲话,认为是自己播散出去过来兴师问罪,这才张嘴就否认。等见到他这样子,以为他不信,对自己着了恼,急着要撇清,也顾不得许多了,眼一闭说道:“步将军,驸马爷,真的不是小的说出去的。也不知是谁传的,说有一天看见表弟跳上了你后背,你背着他走了两步,又说你吃他剩下的饭菜,还说有一天夜里有人起来撒尿,好像正好看见你进了表弟的屋……表弟长得又白净,比女人还标志,他们就这么传开了。”

步效远脸涨得通红,眼睛睁得滚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已说完,低头也不敢动。半晌没听见动静,偷眼抬头,吓了一跳,苦了脸壮胆道:“步将军,知道的我都说了,小的可以走了吧……”见步效远不答,低头急忙溜了。

四十八章

步效远回过了神,心里又是后悔又是难过,极是内疚。他就算再没心机,现在也知道了,原来近些日里军中上下之所以这样,竟然是以为他有那特殊癖好,和她做了男人间的那种荒唐事。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让她无端遭了这样的亵渎,被人在背后议论。就算他们不知道她是谁,这样的流言加到她身上,他也觉得无法忍受。

他想了片刻,终于打定主意,朝她屋子去,到门口时,她正好要出来,两人迎头碰上。

“步表哥,谁得罪你了,虎着脸净吓唬我呢……”

昌平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笑眯眯扯了他胳膊按他坐在凳上,顺手给他倒茶。

她的手被他按在了茶壶柄上。

“璎珞,我送你住到王宫里去……”

步效远看着她说道。

昌平这是头一回听到他用肯定,而不是征询的口气跟自己说话,略微一怔,立刻就摇头:“不要。”

“听话。”步效远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眼睛说道:“军营里都是大男人,女孩家住久了,终是不便。还是住到王宫……”

“步效远,你想赶我走了?”

没等他话说完,昌平已是挣脱开了他手,有些不悦地盯着他。

步效远本来不想让她知道,只是见她这样子,要是不说清楚,她一定不会听自己的。

“璎珞,都怪我不好,只想着自己能和你一起,无端连累了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就是。”

“军中的人以为……,以为我和你是……”

在她面前,步效远终是说不出那几个字,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

“男人相好!”

他终于憋了出来,脸已经涨得通红。

昌平惊讶地睁大了眼,半晌,咬牙说道:“怪不得几个平日还说得来的这几日见了我都是小心翼翼的,原来竟是……”

昌平虽然聪明伶俐,宫闱之中也不乏因龙阳之癖而惹出的丑闻,只她毕竟心思单纯,用这样的身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正新鲜有趣,又自觉并无什么出格的地方,自然不会想到那上头去。却哪里知道男女情到浓处,就算一个简简单单的对眼凝望,落入外人眼中也难免多带了几分缱绻,更何况他两个又这样朝夕不离?

“坏蛋,都是你害的!气死我了!”

昌平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这下真的没脸出去见人了,握起两个拳头就朝他胸口胡乱捶着,如雨点般落下。

步效远任她捶打,等她闹不动了,这才握住了她拳头,将她轻轻扯到了自己身前坐他膝上,低声说道:“鲁大将军从前在时,军中也出过这样的事,还特意整顿风纪。现在这里人虽留得不多,只也还是军队。他们眼睛都在盯着我,你要是还留在这里,这样的话就一直会再传下去,时间长了,我怕下面的人不服管束。而且让你这样受委屈,我心里很是难过。之前我只想着和你一起,却没考虑这么多。现在才明白过来了,都是我的错。璎珞,这次听我的话,好不好?”

昌平把头靠在他肩上,抬眼怔怔看他片刻,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她还记得很清楚,去年春的差不多这时候,他出现在玄武殿的校场之上,跪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的脸庞之上还带了少年般的稚气和一丝难掩的青涩,但是现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面前的这张脸上再也寻不到从前的青涩了。他的眉眼之中,透露出来的是稳重和沉着。就算他现在仍然是在用恳求的语气和她说话,但这次,就算她不点头,他也一定会按他自己的想法去做的,她有这个感觉。

这让她有点不舒服,仿佛她的权威受到了来自于他的挑战。他本来不是应该都仰望着她,以她为大的吗?

“要是我不听呢,你会怎么做?”

她抬高下巴,翘起嘴,直直地看着他。

“璎珞……”步效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仍是那样望着她,却没直接回答她的质问,“就听我这一次,以后别的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昌平有点瞧不起自己了。明明心里还是不痛快,为什么偏偏每次看到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听他问自己“好不好”的时候,她总是狠不下心来拒绝。

她咬了下唇,垂下了眼睑,他看见她的长睫在微微颤动,以为她要哭了,一下慌起来,急忙抱住了在她耳边哄道:“我一有空就会去看你的,你别哭。”

昌平心里又泛起了微微的甜蜜。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她捧在手心。

“你要真赶我走,那我只好走……”她扁了扁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但是我不要住王宫,你送我住驿馆。”

步效远这次再也无法拒绝,应下来,想了下,又说道:“你不在军营,我不放心。王已那天既然看到了我们在一起,调他一道过去供你差遣,你有什么事的话,让他来告诉我。我再向郡守借几个卫兵保护你安全。”

昌平嗯了一声,挂住他脖颈的手臂却吊得更紧。步效远话说完,见她望着自己,眼眸中依依不舍,心里一热,低头就亲上了她的唇,两人一阵耳鬓厮磨,正各自情动,忽然听见门口被人敲响,又听见王已的声音,原来是晚饭时间了,只得匆忙分开。

王已手上提了食盒,敲门片刻,那门才打开,见步将军果然如己所料,又在这表弟的屋子里,心里嘀咕一句,只当没看见,放下食盒正要走,突听这表弟明天就要搬到驿馆里去住,还派他跟着一道过去,心里就有些不大乐意,只嘴上也不敢反驳,勉勉强强应了下来。到了第二天,步效远到郡守处说了下情况,这回不说是自己的表弟,只说是中昭的一个贵客,向他借几名信靠得过的卫兵和伺候用的侍女。郡守听说,自然不敢托大,挑了卫兵,从自己家中抽了夫人的两个侍女,又亲自陪着一道护送到驿馆之中,这才安顿了下来。

浅。草。微。露。整。理

军中不见了表弟,士兵们交头接耳了两天,有关步将军亲狎男人的传言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

鲁鹿统帅着大军,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帝都在望,再几天就到了。

昌平公主和驸马这样小聚就又分离,鲁鹿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回程途中,本来还有些担心公主会故意为难自己,不想一路下来,她却是深居简出,别说为难,就是看见的几次,也是远远望见个背影,心中这才慢慢定了下来,只盼步效远能早日结束西戎城防,凯旋帝都。

两天后,大军终于到了帝都的东郊之外。见路边稻苗青青,桃花吐蕊,想起去年离去时的秋风瑟瑟,心中一阵感慨。

帝都东门遥遥可望。鲁鹿命大军暂时停步,自己护送昌平公主的车辇向前,远远看见城门大开,盔甲森严的卫兵整齐排列,密密麻麻,正中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正是王司徒。

鲁鹿早已经派了信使提前送报入京,见这样的阵势,知道是女皇派人过来迎接的,心中一松,催马向前。

“鲁大将军,陛下有令,大军不得入城,暂时在城外驻扎结营,等候圣命!”

王司徒对着鲁鹿大声说道。

鲁鹿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女皇的心思从来都是迂回曲折,她这样下令,或许有她自己的的考量,于是应了一声。

“鲁大将军,陛下又有令,大将军你劳苦功高,如今年事已高,理当颐养天年。陛下赐了大将军金一千,宅邸一座,大将军过去看下满意否。虎符之印,大将军请交回!”

鲁鹿一怔,仔细看去,见王司徒目光闪动,心中立刻生疑,冷笑道:“这样的大事,陛下想必会有手谕,王司徒可否叫老夫看上一眼?”

王司徒哈哈笑了起来:“大将军,天子脚下,我若没有陛下旨意,又岂敢这样拦住你的道路?大将军休要多言,速速交上虎符,再拖延下去,小心陛下治你忤逆叛国!”

鲁鹿大怒,猛地一抖手上马鞭,鞭尾直直指向王司徒的鼻子:“你个无耻之徒!老夫自己去见陛下!陛下若是真亲口向我要虎符,我自然不会推拒!”

王司徒闪避了下,头上官帽跌落到地,顾不得下马捡起帽子,做了个手势,身后立刻涌上几十个卫兵,朝鲁鹿围了过来。

鲁鹿半生戎马,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自然不会惧怕,只是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自己带兵离去的这半年里,太宁宫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老儿,摆出这样的阵仗就能吓住老夫?今日你若没有圣上手谕,休想我听你半句!老夫身后雄兵数万,你倒是试试看,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鲁鹿厉声呵斥,猛地拔出腰间金刀,围了过来的卫兵被他镇住,纷纷后退了几步。

王司徒脸色极是难看,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卷轴,摊开了到鲁鹿面前:“陛下玉玺印鉴在此,你敢兴兵作乱?”

鲁鹿睁大了眼,盯着看了半日。

“鲁鹿,陛下圣谕在此,你见了还不下跪接旨?”

鲁鹿紧咬着牙,终是勉强慢慢跪了下来;却仍说道:“老夫要亲见陛下圣颜!”

王司徒冷笑道:“大将军到了该去之地,等候见驾就是!”一使眼色,卫兵趁势群涌而上,夺了鲁鹿手中金刀,团团围住。

王司徒见鲁鹿被制住了,抹了下额头的汗,下马朝着公主的车辇而去。

刚才这里纷乱一片,远远停在后面的大军未察觉动静,只这近旁的公主却也是丝毫没有反应,这和她平日的性子大不相同。鲁鹿迷惑不解,王司徒却是暗地松了口气。到了她车辇前,见边上的几个侍女略微有些慌张,也不在意,只是按了礼节行了大礼,这才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陛□谅公主路途劳顿,派臣护送殿下到君山行宫休养,请殿下下车,臣已为殿下另备了车辇!”

四十九章

王司徒说完,见辇前的帘子纹丝不动,再说一遍,仍是没有动静,等重复第三遍的时候,见边上立着的侍女神色更是慌张,心中起疑,上前一步,对着领头的茯苓冷冷道:“把公主请下车吧!”

“大胆!你竟然打起公主的主意!陛下就算夺我兵印,怎么可能连公主也要软禁?”

鲁鹿大声斥道。

他身边虽围满了刀枪严密相对的卫兵,只是在朝中声望素来极高。见他怒容满面大步朝王司徒而去,竟无人敢出来阻拦,只是跟着他继续围成一圈,一时刀枪声相撞,哗啦啦一片。

王司徒见他走近,脸色极是难看。

“公主,休要理睬这居心叵测之人!”

鲁鹿朝着马车大声叫道。

茯苓肩膀微微发抖,知道是瞒不住了,一咬牙,终于跪了下去,低声道:“大将军,车里的不是公主。”

仿佛平地一声雷起,不止鲁鹿,连王司徒也是大惊失色,猛地蹿了过去探身掀开帘子,脸色一变,见车中的那女子虽然穿了公主的服饰,只此刻却已经瘫坐在一角,脸色惨白,瑟瑟抖个不停。

“公主呢!”

王司徒猛地一把抓住茯苓的肩膀,眼睛瞪得仿佛要凸出来。

一阵疼痛袭来,茯苓却只是紧紧咬住牙,一语不发。

鲁鹿回了过神,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王老儿,你虽不说,只老夫也猜到太宁宫中必定生变。尔等想拘起公主,偏偏天不从你意,真当快哉!刚才那道诏令,也非陛下之意。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夫又何必拘泥!”笑声未歇,劈手夺过近旁一个卫兵手上的刀,大吼一声,众人心胆俱裂,王司徒回过神来,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钢刀。

“鲁鹿,你敢造反!”

王司徒面色大变,厉声斥责。

鲁鹿冷笑数声,押着他朝百步之外的大军阔步走去。四周卫兵呼喝一片,只是投鼠忌器,不敢逼得过近。

一阵急促的得得马蹄声传来,抬眼望去,见是军中一个副将骑马飞驰而来。

“大将军,可是有变?”

那副将刚才远远见到城门口似是异常,忍不住驱马过来看个究竟。

“陛下安危不测,传我令下去,后退十里,驻扎结营,等老夫后令!”

副将一凛,大声得令,提起马缰正要掉头,忽然听见城门处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陛下出城,跪拜迎接!”

鲁鹿面上立刻现出激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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