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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钗香-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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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飞道,“这件事您不用管了,您请回慈悲庵去吧,现在没什么缚我的手了,东也好,西也好,我总可以放手施为了!”

一顿又道:“您请把这位留下来给我,我有借重他的地方。”

他指的是那名花子,当然是一句话,驼老跟老董他们走后,那名花子道:“凌少爷,能跟着您办这件大事是我的造化,您请吩咐吧。”

凌燕飞道:“咱们现在赶到那座庙那儿去。”

(奇)那花子道:“您打算顺着轮印儿蹄痕找他?”

(书)“对了。”凌燕飞道,“只不知道这时候察看起来方便不方便?”

那花子一咧嘴道:“瞧您问的,只能在白天查看还行吗?”

凌燕飞精神一振道:“好极了,咱们走。”

双双腾身飞驰而去。

两个人驰到那座小庙前,夜色已浓,四野寂静空荡。

凌燕飞道:“咱们顺着轮印蹄痕找找看吧。”

那花子道,“您请跟我来。”

只见他低头弯腰往前行去,走得极快。

凌燕飞紧跟在花子身后。弯弯拐拐走了一阵之后,那花子突然一曲膝跪在了地上。

凌燕飞忙道:“怎么了?”

那花子没说话,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了地上,旋即站起来道:“凌少爷,有辆车往这边驰过来了,别是他赶着车来接李老太太了?”

凌燕飞道:“不可能吧,除非他是唱独脚戏,他只在城里注意我的动静了,咱们救人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那花子道:“恐怕他真是唱独脚戏,要不他怎么会用这法子,把楚三老几位硬窝在李家,他大可把他几位交给他那—伙。”

凌燕飞沉吟着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但愿如此!”

只听一阵轮声蹄声随风飘送了过来。

那花子忙道:“凌少爷,咱们是不是该躲一躲?”

凌燕飞道;“咱们到那座庙里去,快。”

双双腾身掠起,折了回去。

两个人驰回小庙,躲向庙后没多大工夫,轮声蹄声传过来了,夜色中远远出现了一团黑影,那是一辆马车,马车来势极速,不过片刻工夫已驰进二十丈内。

凌燕飞微微一怔道:“不对,赶车的不是他。”

那花子也看出来了,高坐在辕车上,一个劲儿挥鞭的,是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

那花子也感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间马车已驰抵庙前,在庙门口停下。

那花子当即又道:“赶车的人不是他,办的事恐怕还是那一桩。”

凌燕飞一打手势,两个人双双沿着墙往庙前窜去。只听一阵砰砰敲门声传了过来。庙里自然没有反应。

旋听那庄稼汉叫了起来:“庙里有人么,我是来接人的,快开门哪!”

庙里当然仍是没有反应。

那庄稼汉又擂鼓似的敲起了门,敲了一阵之后他自言自语地道:“怪了,难不成我找错了地方了?他说的明明是这儿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那花子低低说道:“凌少爷,看来事有蹊跷,咱们去问问他去。”

他要出去。

凌燕飞伸手拦住了,他道:“再等会儿,小心他缀在后头。”

那花子马上明白了,凌燕飞顾虑的对,冯七找个人替他赶着车到这儿来,他自己则远远跟在车后看动静,万一有什么不对他可以在暗中溜去,不愁麻烦落到他头上去,这是很有可能的,花子心里对凌燕飞好生佩服。

凌燕飞拦住了那花子,他可也没闲着,两个人隐身处是庙的这一边,跟马车驰来的方向是反方向,要是冯七缀在后车也绝看不到他两个,凌燕飞身子贴着墙,探出头去竭尽目力往马车驰来方向不住的搜索。

马车驰来方向相当空旷,五十丈内没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五十丈外倒是有些树林子,可是五十丈外的动静他凌燕飞有这么好的目力都看不见,自也不虞被别人看见。

这当儿那庄稼汉转身下阶,要上车辕。

凌燕飞低低一声:“你现在别动,等马车转头要走的时候你再出去往车上跳。”

话落,他轻咳一声走了出去。

那庄稼汉显然吓了一大跳,“哎哟”一声退出了好几步去,急急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出来也不先打个招呼,吓死人你偿命么?”

凌燕飞想笑,可是他忍住了,道:“刚才敲门的是你么?”

那庄稼汉道:“是啊,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凌燕飞道:“你可是来接什么人的?”

那庄稼汉精神一振,忙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

凌燕飞道:“你是来接什么人的,可是来接位老太太的。”

那庄稼汉忙点头道;“对、对,你是这庙里的么?快让我进去把那个老太太接走吧,要不然——麻烦你快点儿开开门行么?”

凌燕飞目光一凝道:“要不然怎么样?”

那庄稼汉强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麻烦你……”

凌燕飞道:“是谁让你来接人的?”

那庄稼汉忙道:“是个老头儿……”

凌燕飞道:“他人现在在那儿?”

那庄稼汉道,“在我家。”

凌燕飞道:“人是他送到这儿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接?”

那庄稼汉道:“我不知道,你行行好快开开门让我进去把人接走吧。”

凌燕飞道:“不行,人是谁送来的我交给谁,你要不告诉我那个老头儿为什么自己不来,我不能让你把人接走。”

看样子庄稼汉好急,他道,“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自己不来,他只说让我替他来把人接了去,我一家……我,我不敢不听他的,唉,我索性告诉你吧,他用把刀架在我老婆孩子的脖子上,逼着我替他来这儿接个老太太,我要是出点差错,他会杀……”

凌燕飞一抬手道:“我明白了,你想不想救你的老婆孩子?”

那庄稼汉愕然道:“我想不想救我的老婆孩子?你这话是……”

凌燕飞道:“我老实告诉你吧,那老头儿是个绑匪,那个老太太是他绑的肉票,我是衙门里的,那个老太太已被我们救走了,现在我们在找那个绑匪,你要是想救你的老婆孩子,就带我到你家去……”

那庄稼汉吓白了脸,忙道:“不行,他让我来接那个老太太的,要是我把你带去,他一定会杀了我的老婆孩子。”

凌燕飞道:“我躲在你马车里他看不见我,你只告诉他把老太太接来了就行了,他不会疑心的,等他靠近来发现了我,我已经逮住他了,他伤不了人的。”

那庄稼汉忙道:“不,不,不行,我怕—一”

“那随你,”凌燕飞道:“你要知道,你老婆孩子的性命等于捏在你手里,反正老太太现在已不在这儿了,你接不着人你的老婆孩子还是逃不过他的手!”

那庄稼汉楞在了那儿。

凌燕飞接着又是一句:“要想救你的老婆孩子只有这个办法,跟我合作,我担保可以让你的老婆孩子不受毫发之伤。”

那庄稼汉道:“你,你能担保?”

凌燕飞道:“当然,要是你的老婆孩子出一点差错,你唯我是问就是。”

那庄稼汉点了点头道:“好,好吧,我怎么做?”

凌燕飞道:“很简单,我还有个帮手,你让我们俩藏在你车里,你把车赶回去,告诉他你把老太太已接来就行了,可记住,别慌张,要跟你来的时候一样,别让他看出你的神色不对!”

那庄稼汉道:“我,我,我知道。”

凌燕飞当即把那花子叫了出来,两个人很快地登上了马车,凌燕飞道;“快走吧,你已经耽误了老半天了。”

那庄稼汉手脚没来时灵活了,抖着登上了车辕,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凌燕飞道:“这样不行,千万不能让他看出你神色不对!”

那庄稼汉道:“我,我知道!”

第二十八章 紧迫钉人

马车驰了一阵,突然缓了下来,旋即停在一处山坡下。山坡下有一座茅屋,一明两暗透着灯光,附近没有人家,这座茅屋可算得孤伶伶的一座。马车刚停稳,茅屋门开了,冯七当门而立。

那庄稼汉忙道:“老,老爷子您要的人接……”

冯七冰冷说道:“你怎么去这么久?”

毕竟是老实的庄稼汉,吃冯七这么一问他居然没词儿了,我了半天没说上一句话。

冯七冷笑一声道:“你把人给我抱下来。”

没想到冯七会出这么一句。庄稼汉傻脸了。凌燕飞知道砸了,一掀车篷跳下了车。

冯七脸色大变,旋风般进了屋,再出来时隔肢窝多了个熟睡中的两三岁小孩儿,他厉声说道:“小七儿,你敢过来我就毁了这孩子。”

屋里一点儿动静没有。庄稼汉吓瘫了,人靠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凌燕飞没往前走,道:“七叔,您是跟老龙沟结的怨,别人家的孩子何辜?”

冯七道:“别人家的孩子无辜,可是这是你逼的。”

凌燕飞道:“那么您放下这个孩子,我让您走出百丈。”

冯七冷笑道:“小七儿,我可是这么大把年纪了。”

凌燕飞正色道:“您应该知道,我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冯七道:“你把那老太婆弄走了?”

凌燕飞道:“我先找到了李扬波家,李扬波告诉我您掳走了他的老娘逼他窝票,我又找到了李老太太,用李老太太换取了老爷子跟大哥他们!”

冯七咬牙说道:“小七儿,你毁了我多年的心血,我恨不得撕碎了你……”

凌燕飞道:“七叔,我不得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爷子有难,我不能不竭尽所能搭救,不是我惜命,而是我不能死,”

冯七道:“你说得好,你说得好,你怎么知道我把人窝在李扬波家?”

凌燕飞道:“我借重了老董他们,您知道,老董他们的耳目广,消息极为灵通,他打听出有辆马车前些日子从关外来到了李家集。”

冯七道:“好个老董,你又怎么找到我藏李扬波老娘的地方的?”

凌燕飞道:“那怪您自己不小心,你鞋底沾上了黑土窑的黑土,李扬波看见了,我们先找到了黑土窑,然后又顺着轮痕蹄印找到了那座小庙!”

冯七厉笑说道:“好,好,好,好极了,你真行,小七儿,本来我跟你没什么的,现在我跟你也结了仇了,这笔咱们暂且记下,有算的一天的。”

他要动。

凌燕飞震声说道,“七叔,放下人家的孩子,要不然你走不了!”

冯七道:“小七儿,我放下这孩子,你真让我走出百丈?”

凌燕飞道:“七叔,话我已经说过了!”

冯七一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放下怀里的小孩儿,腾身飞掠而去。

那花子两眼直盯着冯七的身影,道:“凌少爷,您放心,他跑不了的。”

凌燕飞闪身掠过去,抱起那小孩子进了茅屋。地上倒着一个妇人及一个五六岁孩子,都是被闭了穴道。凌燕飞把手上小孩儿往地上一放,抬手三掌拍活了娘儿三个的穴道,转身出了屋。

只听那花子道:“凌少爷,已经过了百丈了。”

凌燕飞道:“咱们追!”

那花子当先腾掠而去。凌燕飞知道他擅追踪之术,遂紧跟在他身后驰追。

就这么一路飞驰,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了一座大山。花子在山腰略略停了一下,然后笔直往上掠去。

穿树林,绕石壁,片刻工夫之后登上了山顶,只见山顶是一片平地,巨大的石块倒处,对面就是断崖。

花子停了身,目先略一环扫,扬声说道:“姓冯的,我们跟到了,这儿没路可跑了,请出来吧。”

对面一块巨石后闪出一条黑影,正是冯七,只听他惊声说道:“你擅追踪之术?”

花子道:“要饭的我别无所长,就会这个。”

冯七咬牙说道:“天绝我冯七!”

凌燕飞道:“七叔,我们老爷子不计较,只要您答应我别再为罗刹人卖命,我愿意给条路您走。”

冯七哈哈一笑道:“燕飞你小看我了,我用不着你抬手!”

凌燕飞道:“您以为您有路走?”

冯七道:“没路走也不走你给的走,不管怎么说,我冯七这大半辈子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名声,我岂会要你这个小辈的抬手?”

凌燕飞双眉微扬道:“这么说七叔是打算一拼了!”

冯七摇头说道:“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

凌燕飞诚恳地道:“七叔,听我的,小七儿绝不会害您的,您跟老爷子之间的事老爷子说过不计较了!”

冯七冷笑一声道:“他永远是这么假仁假义!”

凌燕飞道:“七叔,您冤枉他了,您知道当初你出了事之后,九门提督衙门打算怎么办您?您知道是谁救了您么?”

冯七道:“九门提督衙门打算怎么办我,革了我的职还不够么?”

凌燕飞道;“我不妨告诉您,九门提督衙门认为您是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他们准备判您个死罪。”

“是么?”冯七冷冷一笑道:“甭说,准是楚三救了我?”

凌燕飞道:“七叔,这是实情。”

冯七哈哈一笑道:“实情,好一个实情,这是谁告诉你的?”

凌燕飞道:“当然是老爷子!”

冯七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他救了我?我不领他这个情,他还不如让我死了呢!我没死,我永远抬不起头……”

凌燕飞道;“七叔,那您只能怪您自己。”

冯七道:“我从来不怪我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我从来不怪我自己,任你怎么说,我还是认定是楚三害了我。”

凌燕飞吸了一口气道;“七叔,您要一定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冯七道:“没人让你说!”

花子大声说道;“到了这地步了,凌少爷还一句一个七叔,你姓冯的究竟算不算人?”

冯七怒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我说话,凌燕飞跟楚三一样的假仁假义……”

花子勃然大怒,还待再说。

凌燕飞抬手拦住了他,望着冯七道:“七叔,事到如今您我都用不着再说什么了,我只求您一样,看在这么多年我叫您七叔份上,把那张字据给我,告诉我还有那些为罗刹人卖命的躲在京里?”

“你做梦。”冯七厉声说道:“小七儿,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个汉人?”

凌燕飞正色说道:“您弄错了,七叔,我为的不是某一个人,我为的是亿万百姓,我不能让他们已落狼喙,再入虎口。”

冯七道:“好话,好话,你真会说话,你可知道,罗刹人亲口答应过我们,一旦事成,天下由咱们汉人执掌……”

凌燕飞淡然一笑道:“七叔,我记得刚才您说过,您是这么大把年纪个人了,您怎么会信这个?真要到了那时候,还由得了你们这区区几个人么?吴三桂当初借清兵人关,他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又怎么答应他的,这……”

冯七道:“吴三桂不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他为的是爱妾,报的也是私仇,我们是为了所有的汉族世胄,也没用罗刹人一兵一卒。”

凌燕飞双眉一扬,正色说道:“七叔,您扪心自问,罗刹人真是诚心诚意帮你们打天下么?”

冯七迟疑了一下,旋即一点头道:“当然!”

花子道:“凌少爷,您……”

凌燕飞抬手又拦住了他道:“七叔,还是那句话,我求您……”

冯七道:“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做梦!”

凌燕飞一点头道:“好吧,七叔,由您了,为了亿万百姓,我不得已,这儿先给您告个罪。”

他撩衣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忽听花子叫道;“凌少爷,留神暗器。”

凌燕飞没抬头,身子一滚往旁边躲去,“噗”地一声,他刚才跪处地上插了把蓝汪汪的飞刀,一看就知道是淬过毒的。

凌燕飞挺身而起,叫道:“七叔,您……”

冯七仰天长笑,笑声凄厉异常,笑声止纵身而起,直往断崖下跳下。凌燕飞心神狂震猛吸一口气,人似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他够快,奈何距离远了些,等他扑到了断崖边,冯七已滚翻着往下落去。

凌燕飞心如刀割,猛一跺脚,断崖硬被他跺塌了一块。

只听花子道:“凌少爷,咱们从那边下去,快。”

他当先往右掠去,凌燕飞定定神跟着掠去。

花子带路,从右边几十丈外一条小径到了山下,拐过左边一块山壁便是崖下,只见乱石堆里一团黑影不住抖动,凌燕飞如飞掠了过去,冯七脸朝上,满身是血,仅存一息。

凌燕飞蹲下去,他悲声叫道:“七叔,七叔……”

冯七睁开了眼,嘴唇动了几动,道:“我……我这……边一辈子……可……可说没……没干……过好……事,临死……前让……让我做……做件……好……好事吧,字……字据……胡……胡……胡家……”

他头一歪,就没气了!凌燕飞身躯泛起了一阵颤抖,低下头去。

花子一旁道:“凌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就别难受了。”

凌燕飞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热泪两行,道:“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糊涂,又为什么这么固执。”

花子道:“凌少爷,世人要不是这么糊涂,这么固执,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扼腕的事了!”

凌燕飞抱着冯七默默地站了起来。

那花子道:“您看咱们是把他带走,还是——”

凌燕飞道:“不管怎么说,这总是我师父的把兄弟,我应该把他交给我师父去。咱们走吧。”

花子答应一声道:“那我前头带路了。”

他迈步行去。凌燕飞抱着冯七的尸体跟了上去。

口口口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到了李家集外,凌燕飞道:“我不便这么到人家去,麻烦你去请我师父跟我六位师兄出来一趟吧。”

花子答应一声奔进了李家集,没多大工夫,一盏灯前导,灯后人影晃动,从李家集里奔了出来。楚三老、凌燕飞的六位师兄,还多了个李扬波,李扬波手里提盏风灯。

楚三老见面就叫:“小七儿……”

凌燕飞缓缓说道:“师父,我认为应该把七叔交给您。”

楚三老连连点头道:“好,好……”

他含泪把冯七接了过去,身躯泛起了颤抖,头一低,悲声说道:“老七,把兄弟几个就剩了咱们俩人,没想到你……你,你这是何苦啊……”

凌燕飞的六个师兄低下了头。

李扬波道:“三老,咱们不外,江湖上跑的也不忌讳这种事,您请把冯七老抱进去吧。”

“不,”楚三老抬起了头老眼含泪,道:“谢谢少当家的好意,我想请少当家的给雇辆车,我们师徒这就回老龙沟去。”

李扬波道:“三老,您见外了……”

楚三老一摇头道:“不是这意思,少当家的,京城里是个让人伤心的地方,我不愿再在里京待下去了。”

凌燕飞道:“扬波兄,这样也好,就麻烦你一趟吧。”

李扬波迟疑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诸位请等等。”

他转身奔了回去。

凌燕飞把刚才的经过向楚三老禀报了一番,最后道:“正事在身,我就不送您了,等京里的事儿一了,我马上就赶回去,七叔的灵柩等我回去之后再入土。”

话落,他单膝点地一礼,带着花子飞掠而去。

口口口

凌燕飞带着花子离开了李家集,一边走着,凌燕飞一边道:“大哥可知道我冯七叔临终前那胡家两个字何指么?”

花子忙道:“凌少爷,您别这么叫我,我不敢当,我叫周青……”

凌燕飞道:“周大哥,咱们不外,你就别客气了。”

花子周青沉默了一下道:“可惜冯七老那最后一口气咽得太早,再迟一点咱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凌燕飞道:“这么说……”

周青道:“您不知道,在京里搭上‘胡家’这两个字儿的可真不少,有胡家客栈、胡家药铺、胡家老铺、胡家南货店……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凌燕飞眉锋微皱道:“总有几家相近的。”

周青道:“凌少爷,您要这么想您就错了,这种人干这种事儿,他绝不会让人看出一点儿相的,要让人看出来他还能在京里待下去。”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周大哥说得是,我受教了,谢谢。”

周青道:“您这是骂我!”

“不,周大哥,”凌燕飞道:“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也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没听人说么,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周青笑了。

凌燕飞道:“这么说,这胡家两个字究竟指的是什么,咱们一时还难弄明白?”

周青道:“您何不上慈悲庵问问驼老跟我们董大哥,他二位也许能想出个所以来。”

凌燕飞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对,有道理,咱们这就上慈悲庵去。”

当即转变方向往慈悲庵行去。

周青道:“凌少爷,这么看来,冯七老已经把那张字据交出去了?”

凌燕飞道:“嗯,我也这么想。”

周青道:“这我就不懂了,冯七老为什么要把那张字据交到胡家这一边,而不交给那座大宅院的主人?”

凌燕飞道:“恐怕是因为那座大宅院的主人知道他身份暴露之后会杀他灭口,不,不对,那张字据他早就拿到了,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那座大宅院的主人不至于对他下毒手,他为什么没把字据交给他们?”

周青道:“我就是这意思。”

凌燕飞摇摇头道:“这一点让人想不通,好在现在也不关什么紧要了。”

周青道:“您看会不会是这样,那座大宅院的主人别有用心,只等冯七老拉拢住福康安之后就下手冯七老,然后冒领冯七老的功劳,冯七老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干脆直接把那张字据交给了这边?”

凌燕飞点点头道:“嗯,这倒不无可能!”

两个人脚下极其快速,说话间慈悲庵外那片树林已然在望。

凌燕飞转移话锋道:“这一趟恐怕要吵人的觉了。”

周青道:“自己人,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进了树林,一条人影迎了过来,凌燕飞一眼便看出那是龙刚,他道:“龙二哥,是我跟周大哥。”

只听龙刚道:“老远我就瞧出是您了,这么晚了您还在外头?”

凌燕飞道:“这几天事多;有什么法子;驼老睡了吧?”

龙刚道:“要睡也是刚躺下,刚刚还出来巡视了一圈儿呢。”

周青道:“二爷,凌少爷有件要紧事儿要跟驼老商量一下。”

龙刚望着凌燕飞道:“我这就去请他去,您那儿见他?”

凌燕飞道:“庵里去吧,别惊动玉洁跟傲霜。”

他就要往庵里走。周青道:“二爷,我们大哥回去了没有?”

龙刚道:“没有,驼老把他留下了,让他明儿个一早再走,怎么,有事儿?”

周青道;“那正好,凌少爷也要找他,您就把他也叫起来吧。”

进了慈悲庵,凌燕飞跟周青径自在前头等着,龙刚则一个人往后去了,等没一会儿,驼老带着老董来了,凌燕飞道:“吵您二位的觉了。”

老董道:“您这叫我怎么敢当!”

驼老摆摆手道:“我刚巡完外头回来,还没睡。”

几个人落了座,驼老立即问道:“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凌燕飞心里一黯,点了点头道:“找着了……”

他把在李家集外跟驼老、老董分手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这番叙述,驼老跟老董也为之一阵默然,过了一会儿驼老才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不管怎么说他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头有脸有字号的,这是何苦!”

老董是个有心人,轻咳一声道:“凌少爷,冯七老只说了胡家两个字儿,没提别的?”

凌燕飞摇摇头道:“没有。”

老董转望驼老,道:“您看这‘胡家’两个字提的是……”

驼老摇摇头道;“一时恐怕不大容易找,你不是不知道,城里搭上这两个字的少说也有几十家!”

老董道:“我知道,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范围缩小一点儿,找几家可疑的……”

驼老道:“你说那一家可疑?要让人瞧出可疑来,他们还能干什么事儿?他们一定掩饰得很好,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他们头上去。”

凌燕飞道:“我也这么想。”

老董道:“那也容易,咱们从那一点也不碍眼的着手!”

驼老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很扎手,咱们得一个一个的试,还得极其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周青道:“而且不管那一家,咱们得一下就试出他是干什么的,要是一下试不出,等到走过了这个门儿想起来再回头,那可就来不及了。”

驼老点点头道:“周青说的对,这件事是这样。”

凌燕飞皱眉道:“没想到最后遇上这么一桩扎手事儿,当初我没想到,我只以为罗士信就是他们在京里的最高负责人,我要是早想到了,我早就从罗士信那儿逼出来了。”

驼老道:“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就是再扎手的事儿咱们也得把它办了,周青,你去叫龙刚拿纸跟笔来。”

周青答应一声站起来出去了。

凌燕飞道:“您是要……”

驼老道:“我要把城里凡是搭上胡家这两个字的,一个一个的都写下来,然后在这里头排出个先后来……”

老董道:“对,一个一个的写下来可以一目了然,先把咱们知根儿知底儿的剔下来,然后把那些咱们不知道的排上个先后,一个一个的去试。”

凌燕飞叹了口气道:“我要早下崖一步就用不着费这么大事了。”

驼老道:“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他还留一口气,说出胡家这两个字,就是咱们的万幸,他要是一下咽了气,一个字儿也没说呢?”

凌燕飞没说话。

老董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说话间周青跟龙刚捧着文房四宝进来了,把文房四宝往桌上一放,周青当即就掳袖子磨墨。

周青磨好了墨,驼老摊纸提笔开始写了起来,一边想一边写,他没想到的老董在一边补充,周青跟龙刚京里都熟,他两个也在一边偶而插上一嘴,就这么足足费了快一个时辰才把城里所有搭上胡家两个字的买卖,或者是住家写全,一张半个桌面大的纸,写得密密麻麻的。

驼老吁了一口气,刚要放笔,老董忽道:“驼老,还漏了一个。”

驼老道:“那一个?”

老董道:“胡家大院!”

驼老一点头道:“嗯,对,不是你提我倒忘了。”

他当即又把胡家大院写上,又看了看道:“这下应该齐全了。”

他放下了笔,道:“咱们看看那些个是知根儿知底儿的吧。”

从头上往后看,除了凌燕飞之外都说话,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纸上只剩下十家上头没打勾的。

这十家是:胡家酱园、胡家老铺、胡家骡马行、胡家古玩店、胡家裱褙店、胡家寿器店、胡家打铁铺、胡家油行、胡家商行、胡家大院。

就这么十家不知根儿,不知底儿的。这十家里头数胡家老铺高深莫测,名虽老铺,却什么生意都不做,只有一间空店面,终日由个半百老头儿看着,从来没见过别的人儿。

胡家酱园做的生意很明显,可是驼老跟老董不知道他们的东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胡家骡马行的掌柜据说早年打从张家口来,这个人驼老跟老董也不熟。

胡家古玩店在琉璃厂,据说先人是做官的,自以为了不得,很少跟别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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