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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大逃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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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流:“……”
“何人擅闯劫缘阵?”左边的执签者说。
“大胆妖孽竟敢劫囚!”右边的执签者斥道。
话音甫落,旁边一直演绎着白琅生平的墙壁瞬间黯淡,一左一右两根锁链从两侧窜出,像蛇一般绞向她的喉咙。关键时候,折流推了她一把。白琅踉跄着栽倒在地上,两根锁链擦着她的背撞到一起,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白琅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还没站稳又被折流一推。
她恼火地回过头,正好看见折流抽出一张她给的符箓,细小的火苗瞬间化龙,将狭长的甬道填得满满当当。火龙从后方扑来,白琅连忙抱头匍匐,温度炽烈至极,即便用了法术护身她还是能感觉到道袍边角烧糊的声音。
这符箓是她做的,最多能烧柴做饭,可在折流手里威力堪比天外陨石。
她从指缝间看见耀眼到近乎白色的火龙咆哮冲向两个执签之人,然后在快要碰到他们的时候……
打了个嗝。
打了个嗝????
龙消失不见,白琅听见折流在她身后叹气:“这符箓做得太差,没法用。”
“我怎么这么恨……”
白琅眼泪都要流干了,她一把从折流手中抢回符箓,用尽全力丢了一张出去,口中念道:“朱旗赤弩,须火燃兮!”
细细的火苗从纸上窜起,游蛇般滑向前方,白琅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看向两个执签之人。
方才火龙气势汹汹,两个执签者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步,这样正中间的囚犯就正好暴露在白琅的火术之下。两者轻轻一触,火苗熄灭,周围仿佛彻底陷入寂静——囚犯头上的铁盔居然皲裂出一条裂隙!
他身边的两个执签人意识到大事不好,双双结印,可是遏制不了封印破裂的趋势。
“封闭大阵!”
“离开此处!”
两个执签者同时提醒对方。
他们结印手势一变,身影渐渐淡去。白琅发现这条狭长的甬道正在变得越来越窄,当两个执签者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旁边只剩下两人宽的距离了。她抬起头,不出所料,甬道上方也在慢慢下压,很快离她就只剩下半米不到。
这时候囚犯头上的铁盔也终于裂开,他的脸被刺满了封印符咒,看不清五官,但凭感觉不像恶人。相反,他气息温润冲和,甚至与白琅在煌川见过的修仙者接近。
“他们就这么逃了?”白琅问折流。
不过折流没有回话,回答她的是囚犯,他声音嘶哑:“不是逃了,而是暂封大阵。等找来能应付我的人,他们自然会继续押送。”
“哎哟……”白琅头撞到顶,只好半蹲下来说话,“那我们要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
“你们?”囚犯抬起头,一双眼睛澄澈如水,“你们没有万缘司的囚印,封阵后可活不下去。”
白琅顿时感觉不好了,她费力地转过身子,看见折流已经安然坐下,不慌不乱。
周围空间收缩越发严重,白琅身量小,但被压成肉泥也是早晚的事,她对折流说:“这死法太痛苦了……还不如你直接给我一剑。”
折流微微抬眼,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为你出剑。”
一想到自己快死了,白琅就有点口无遮拦:“是是是,上人您剑道飞升,高贵得不行,不能随便捅在我这种屁用没有的外门弟子身上。”
“飞升?”另一头的囚犯有点好奇,“千山乱屿得道者不多,剑道飞升就更少了,若你非隐世散修,我该知你名号才是。”
折流又不说话了。
白琅没好气地对囚犯说:“你还未报过自己名号呢。”
囚犯勉强抬手一礼:“失敬了,在下钟离异,是千山乱屿天遁宗门人,因犯仙妖之禁被万缘司处断缘轮回之刑。”
白琅在后面偷偷问折流:“妖仙之禁是什么?”
“就是身入仙道,却为妖邪所迷,欲与之结合,诞下……”
“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这么详细。”白琅连忙摆手,摆着摆着突然想起件事,立马问钟离异,“等等,犯的是妖仙之禁,一妖一仙,怎么就你一个被抓?”
囚犯苦笑一声:“她放弃了。”
白琅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斗胆问一句,放弃你的那个妖,不会碰巧叫青绣姬吧?”
一时间甬道里安静又尴尬。
“咔嚓!”
打破沉默的是墙壁破碎的声音,白琅看见黑暗中又生出黑暗,一丝丝的裂隙从四面八方蔓延出来。她的衣袖下冒出一个缝隙,一眨眼功夫直接将半边袖子都吞噬为虚无了。白琅起身想躲,但周围极为狭窄,怎么躲都躲不开。
“哎……”她听见折流叹息的声音,“你过来,拔剑。”
拔什么剑?
白琅想这么问,下一个眨眼后,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柄火红胜阳的长剑插在折流心口。
这柄剑她曾在镜中见过,当时它就摆在折流与魔修中间的,魔修称其已被“圣物”所封。不过比起那时候,现在插在折流心口的剑似乎没那么有实感,让人怀疑伸手去摸会直接穿过去。它光泽通透灵动,不似器物,更似天地灵明,随人心念而起,让白琅看得有些入迷。
“别愣着了,拔剑!”
折流声音突然抬高,白琅脑子一顿,下意识就伸手握住剑柄,将它往后一抽。它摸起来不像看起来那样虚无,而是颇有分量的。白琅把剑往后抽,锐利的剑刃擦过折流的皮肉,削过他的骨骼,他胸口的剧烈起伏与剑上的光辉闪动一致。
这种从肉身中拔剑而出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剑名煌川。”折流低喘着说。
第7章 结缘断缘
煌煌天威,如川如流。
被白琅握于手中的剑器让她有种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感觉。它根本无需剑诀驾驭,只要心念一动,便如臂挥指般斩向周边的黑暗。
另一边看着的钟离异也惊讶万分,这种以身为鞘温养剑器的手段,在剑修间十分常见。但是以己身所养的剑,通常都与主人心意相通,即便落入他人手中,也不可能轻易受其役使。
这个常识此时好像不存在了,散发出极阳之气的长剑仿佛是为白琅而生的。她动作拙劣,剑诀生疏,煌川剑的配合却近乎完美。一牵一引间,原本的黑暗被撕开裂隙,处处都是阵法破碎发出的刺耳声音。
钟离异见状不妙,奋力挣扎了一下,结果还没等他摆脱锁链,整个劫缘大阵就全部崩塌了。
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闪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杂乱库房里,手中长剑已经消散不见。
库房中间空心,环形墙壁上凿着一个个储放物品的石龛。她抬头一看,整个库房竟然有百米来高,所放物品满目琳琅,一眼都望不到头。
“上人?”白琅跌跌撞撞地从一堆玉石原料上爬下来,“钟前辈?”
“在下复姓钟离。”钟离异的声音从一堆铜像里传出来。
白琅连忙回头,把这堆铜像搬开,然后从里面挖出了钟离异。
“上人呢?”她问。
钟离异一边抖掉剩下的锁链,一边指了指白琅背后。白琅回头,看见折流安静地盘腿坐在正中央的一大叠蒲团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整个库房。
白琅从蒲团山里抽了一个出来坐着,生死奔波这么久,她早就累得想趴下了。
“这是哪儿?”她问的钟离异,因为没指望折流答出“不知道”之外的词。
“不知道。”钟离异回答。
白琅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钟离异接着道:“劫缘阵是用来押送囚犯的。也就是说,我们是在去往万缘司的路上。即便大阵被破坏,此处也不会离万缘司太远。”
其实位置对于白琅来说并不重要,反正现在折流一喊跑她就得跟着跑。
“说起来……”钟离异迟疑着问道,“你们袭击司缘人,是因为身犯仙魔之禁吗?”
“……”
“……”
“当然不是。”白琅愣了半天才回答,“他是仙没错,可你到底从哪儿看出了我是魔?”
“你明明……”钟离异皱着眉,还想说什么,但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白琅回头,果不其然,折流已经消失在了蒲团后面。再一回头,发现钟离异也消失在了铜像后面,露出一只刺满封印符文的手,朝她挥了挥:“你去看看。”
这里她辈分最低,不得不听那两个指挥。可问题是她去看又能有什么用,万一这里真是万缘司,不就给人家送上门当菜吃了吗?
白琅步伐沉重地走向仓库门口。
她背后,钟离异悄声询问折流:“若在下没有看错,她在劫缘阵中用来击破封印的,确实是天殊魔宫的妙通五行术吧?”
折流微微睁眼,复又闭上:“是又如何?”
“所以她是因为害羞才否认仙魔之禁的吗?真可爱啊……”钟离异摸了摸下巴,笑道,“十五年前,天殊宫魔君夜行天对阵扶夜峰主,此乃当世魔道法修与仙道剑修的巅峰一战,记载此战的溯影玉壁在千山乱屿都卖到天价了。我看过那么多次,没理由会认错。”
须火燃兮……最后夜行天将扶夜峰主一击毙命的,正是她不久前用过的这句真言。
此时,站在仓库门口的白琅正努力深呼吸,准备好应战。她捏紧了符咒,默背好几遍真言,然后猛然推开门。
一大把玉制长签被塞到了她手里。
“……”
门外那人连珠炮似的说道:“真是磨蹭,一天前说的空玉简到现在还没送来,你是来这里吃闲饭的吗?要是再敢偷懒,司里可就不给你们散修这口饭吃了,直接让司内弟子接管此处库房!”
面前数落她的是个样貌娇美的女人,穿着件看不出门派的普通道袍。她伸手在白琅脑门上戳了几下,不轻不重,口气严厉:“赶紧把这些玉签送去断缘司,然后把空玉简送来我们结缘司。”
那女人看白琅有点呆呆傻傻,心下更怒:“你到底明白了没有?算了算了,我在这儿等你,你拿好玉简跟我一起送去。”
白琅抱着一堆玉制长签,心想,这下事情就真复杂了。
她让这女人稍等下,然后关了库房门,跑回去与另外两人商量。
“她好像把我认成看管库房的散修了!”
钟离异点点头,赞赏道:“路人脸还是有好处的。”
白琅忽略他,对折流说:“她还让我同她一起万缘司送东西,我是跟着去还是……”
“去吧。”折流终于开口了,“万缘司很合适。”
合适在哪里?白琅有点纳闷。折流传声道:“司缘人选自各大门派,三教九流皆有,你身份不易暴露。而且执签掌缘之后,大部分司内弟子不是在三千界游荡,就是在劫缘阵中押送犯人,很好藏匿行踪。”
“在下也觉得挺合适的。”钟离异适时地**来。
白琅没好气地说:“你又觉得合适在哪儿?”
钟离异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封印符咒:“要是能混进去,正好可以帮我解了这个。”
“混进去就混进去,可你们都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去啊。”
“当然是你去。”
两个人同时回答。
白琅一边收拾空玉简和玉制长签,一边痛苦地说:“等我混进万缘司,一定要先查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白琅跟着门外等候的女人离开,一路被她数落,不过一路下来也听了不少关于万缘司的事情。
原来她降落的地方是万缘司库房之一,里面储藏着不太贵重却也不可或缺的物资。一直以来,这些库房都由散修进贡物品填充,与之相应的,万缘司也会对附近的散修提供一定帮助。
不过,最近在白琅降落的这间库房打杂的散修闭关了,走前临时换几个游手好闲的生面孔,新来的散修总是不能按时交付货物,这才导致前来取货的女修者如此气愤。
眼看快要到地方了,白琅越来越慌,忍不住问道:“姐姐……等下我也要进司内吗?”
“谁是你姐?”女修者毫不客气,“我叫沈玉姝,你得喊沈前辈或者沈仙子。别跟我啰嗦了,你不跟进来,难道要我扛这堆玉简玉签吗?那多难看。”
白琅气闷,只得跟着她埋头往前走。
万缘司外围皆是亭台楼榭,十步一景,山水入画,雅致中不失庄重。来往的底层弟子看起都轻松愉快,面上放光,可见此处风水养人。不少弟子路过时都跟沈玉姝问好,因为结缘司虽然实力不强,却是最好捞油水的地方。
所谓结缘,便是安排命数缘分。
很多修道者修为不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就要转世轮回,自然会想下辈子过得好些。若是打点好了结缘司,虽然飞升长生之事没指望,但一生没有大病小痛还是可以的。偶尔也有些情深意重的鸳鸯们,这辈子在一起不够,下辈子还想再续前缘,这可就得付出很大代价说服结缘司了。
帮沈玉姝搬完东西,白琅还是没想到什么套话的办法。快离开的时候,她干脆单刀直入地问:“沈前辈,你们司里还收人吗?”
沈玉姝嗤笑道:“结缘司可是肥差,你想进是不可能的。”
“真没希望吗?”白琅真诚地看着沈玉姝,“沈前辈,不瞒您说,我有非进万缘司不可的理由。”
沈玉姝被她这不成功便成仁的眼神看得一怔,只得说:“近些年一心向道的越来越少,新入门的弟子大多为利而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你与他们不同,这个我能看出来,不过结缘司确实不好入……要不,这样吧。”
沈玉姝思索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签交给白琅:“断缘司你知道吧?那里可是常年收人,只恨从各门各派搜刮来的后辈弟子不够多,现在连散修都不放过。你拿这个去找他们问问。”
白琅在劫缘大阵里遇上的两个司缘人就隶属断缘司。
在安排命数缘分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疏漏,断缘司就是为了修正这部分疏漏而存在的。有些疏漏可能只是天上多下了两滴雨,但有些疏漏却足以惊天动地。因此断缘司所掌事物极其繁杂,司内弟子也必须丹鼎符箓御剑结阵样样都擅长。
沈玉姝看白琅修为不济,但道心颇真,也想试一把她到底有没有魄力入断缘司。
白琅欢喜地接过玉签,连声道谢:“多谢沈前辈,以后我给您备货肯定不敢再迟了!”
沈玉姝挑挑眉,口气还算满意:“带上玉签,断缘司那些人该等急了。”
于是白琅又揣着玉签到万缘司另一头的断缘司去。
这里气氛比结缘司肃穆很多,亭台水榭渐渐少了,更多的是宫殿塔楼。所有建筑一律往高了建,而且守备也是越高越严。沈玉姝所指的地方,是离万缘司正门不远的小阁,没有匾额,门前石头上刻着“万缘皆出法,万法尽归缘”一行字。
白琅觉得这行潦草的字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忍不住驻足看了很久。
“此乃万缘司初代司命所书。”她背后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白琅回过头,一身玄色衣裳,手执碧玉长签的女人正站在她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头上的字看。那女人看起来年约双十,妆容妍丽,云鬓飞簪,一身骨气甚傲,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前辈好,我是库房打杂的,来给断缘司送玉签……”白琅在她这气场面前不由立正站直,字正腔圆地说,“顺便还想问问您这儿收不收人,我不怕苦不怕累,什么都能做。”
这个样貌高冷的女人嘴角一抽,过了好久才说:“你且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划水队友+躺尸老板
白琅: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第8章 谕主圣令
小阁中都是和白琅修为差不多的弟子,以后天境界为主,气息驳杂,三教九流皆有。这些人看起来忙碌不已,面带忧色,手里不是拿着长签就是抱着卷宗。白琅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无所事事的。
越往里走,气氛也就越发肃穆。
带她进来的女子推开最里面的门。房中有一名司缘人,此人是个样貌严肃的男人,面前摆着玉签;还有一名普通弟子,是个看起来有点年纪的女人,手里执的是竹制长签。
这名弟子正在苦苦哀求司缘人:“前辈,我入明缘司已经十年,共计在三千界理清缘法疏漏逾万件。请您看在我这么多年苦劳的份上,不要将我逐出门去……”
司缘人把头埋在厚厚的卷宗里,漫不经心地说:“你已经不是司中弟子了,收拾东西赶紧走,不要久留。”
这名弟子听了,一行清泪落下。司缘人却没有动容,脸上不耐之色愈发明显。他摆了摆手,头也不抬:“我忙着呢,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陈师兄。”带白琅走进来的那女子发话了,“近来动乱频繁,各司都忙不过来,人手多一个是一个。就算是要惩戒驱逐,也等此番事了再说吧。”
陈知礼这才抬头,面上微讶:“裴师妹?你不是在闭关准备结丹吗?”
“这不是出关了吗?”裴素琴微微一笑,虽然表情变动不大,但依然可以看出喜悦。
结丹是丹道的一个境界,白琅在修行剑道的煌川道场长大,裴素琴算是她见过的第一个结丹期前辈。这么一想,她看向裴素琴的眼神里立即多了几分崇拜。
“恭喜恭喜!”陈知礼连忙拱手祝贺,转头又对刚刚那个被他逐出门的弟子说,“既然裴师妹都开口了,那你便留下吧。”
弟子连连叩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对了,你带来的这位是?”陈知礼像是刚看见白琅似的问道。
裴素琴淡淡地说:“哦,结缘司沈师妹介绍来的,说是想进断缘司,你看看手里还有什么合适的差使给她吗?”
裴素琴把手往白琅肩上一拍,白琅立即挺直了背,把沈玉姝给她的那枚玉签拿稳。陈知礼盯着玉签看了一会儿,又神情莫测地看了看裴素琴。两人视线交锋一段时间,虽然白琅没看明白,但最后结果应该是裴素琴说服了对方。
“好吧。”陈知礼叹了口气,朝地上跪着的那名弟子下令道,“孙归燕,你带她去明缘司,跟你们一队,正好把前些日子捅出的篓子给收拾了。”
白琅小声问裴素琴:“前辈,不是断缘司吗?”
可惜她声音再小,陈知礼也能听见,他怒斥:“你们这些修为不怎么样还没耐心的,就别天天做梦了,断缘司中都是从各大门派选来的优秀弟子,哪能说进就进?”
裴素琴解释道:“别听陈师兄吓唬你。明缘司是结缘断缘两司的后备役,有不少跟你差不多的弟子在,熬个十几二十年自然能出头。”
十几二十年……
白琅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个满脸苦容的孙归燕,大致能想象到自己呆个十几二十年后的样子。
“是,谢谢前辈。”她脸上恭恭敬敬,心里却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
*
孙归燕住在万缘司外面的散修小镇上,听她说,这附近随便扔块砖下来都能砸中三个在万缘司当过差的修行者。
白琅觉得她所住的宅邸看起来很大,一问才知道,这儿一共住了三个人。一个是孙归燕的道侣黎方,和孙归燕差不多年数。还有一个十八岁少女,叫周小莲,去年才入的万缘司。
“您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才险些被逐出门?”白琅问。
孙归燕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你才入门可能不知,结缘司缔结三千界缘法,断缘司斩除三千界恶缘,而明缘司呢,则是分辨世间缘法到底有哪些是恶缘,哪些是恶缘。前几日,我们例行排查千山乱屿,发现一对仙妖禁恋,自然是上报了断缘司……”
“噗……”白琅一口茶喷了出来,她清清嗓子,“您、您接着说。”
“可是今日司缘人前往断缘,失败了。”
白琅心虚得很,她问:“这不是断缘司的问题吗?关您什么事?”
“缘法缘法,若是‘缘’找对了,那断缘之法就肯定不会错。”孙归燕说得认真,可白琅还是一点也没懂,“果真,司缘人回来之后,找明缘司其他人复核了排查结果,原来千山乱屿有大异变,我们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白琅这才隐约有点明白了:一个漏洞会影响另一个漏洞,如果断缘时周围存在未知的恶缘,那么断缘可能会失败。可问题是……司缘人失败完全就是因为她和折流不小心闯进了劫缘阵里啊。难不成那两个司缘人不想背锅,才把责任推到孙归燕身上?
孙归燕心情不好,也没有多留白琅,不过她临走时把自己以前听讲法时整理的笔记交给了白琅,让她明天开始好好干。
白琅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最开始降落的库房。
当她看见折流和钟离异还呆在她离去前那个位置一动不动时,这种忐忑不安瞬间化成怒火即将喷发。
“你可总算回来了。”钟离异看起来居然还挺高兴的,“那几个看守库房的散修来过一趟,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不会记得这件事,从今以后你唯一能在这间库房打杂的人!”
白琅面无表情:“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钟离异咳嗽一声:“你事情办得怎么样?能解开我的封印了吗?”
白琅平静地说:“我成功进入了明缘司,再过十几二十年就能调去断缘司给你解封印了。”
“……”
“有打听到其他消息吗?”折流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
折流问:“何处发生了异动?”
“据说千山乱屿有大异变……您是怎么知道的?”
折流低头沉吟一会儿,没有回答。白琅对他这副样子也习以为常了,她并不在意,低头撩袖子就准备收拾库房——毕竟他们可能要在这地方呆上一段时间。
“你不修炼吗?”钟离异有点好奇地问。
白琅把地上的蒲团都塞进石柜里,闷闷不乐地答道:“我要收拾库房,还要看明缘司前辈给的卷宗,哪里有空修炼?”
钟离异遗憾地说:“有这么好的功法,却不拼尽全力去修行,真是可惜了。”
“这么好的功法?”白琅以为他在拍折流马屁,于是没好气地说,“我倒是想静下心好好修行,可是事与愿违啊。要不是上人……”
白琅停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跟认识半天不到的钟离异讲这事儿。
结果钟离异见她一停顿,反而露出“我都懂”的表情,安慰道:“你也辛苦了。没空修行就没空修行吧,我看你也积累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有契机,定能将妙通五行术……”
一个蒲团从折流这个方向飞来,打断他要说的话。
钟离异眨了眨眼,看见自己有几根头发掉下来——刚刚飞过的柔软蒲团之上竟然散发出悍然剑气。
“你刚才说什么?”白琅擦了把汗回过头问。
钟离异看看折流,又看看白琅:“没什么。”
夜幕渐渐降下,白琅收拾好了库房,给三个人分别划出三个隔间,她住最外头。
等到夜深,她看完孙归燕的笔记,躺在榻上,又想起了钟离异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世界上有很多散修像孙归燕一样,朝不保夕,平庸苦闷,过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忙碌生活。她很幸运地在煌川道场长大,不愁吃喝,能学习道法,还有姜月昭这样的师兄尽职尽责教导。若是她也追求平庸,那确实太对不起这番际遇了。
“不行!”白琅从床上跳起来,盘膝而坐,默默开始运行她自小学习的基础五行诀。
命途再怎么多舛,修行还是不能落下的。
*
远在天外的另一界。
这里永远亮若白昼,天上却无日无月,没有光源,仿佛天幕本身在发光。森林之中除了最中央的青铜巨木,还有不少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神木仙草,任何一个修行者来到此处都会惊得说不出话。
比天而生的青铜巨木下,有人站在阴翳中拢袖而待。
不多时,空气微微震荡,一身黑袍,脸上覆着恶鬼面具的魔修出现在树下。
“谕主。”他微微躬身行礼。
树下阴翳里的人颔首道:“让你白跑一趟千山乱屿,实属我的过错。”
这人语气谦和,却也坦然受礼。其回应之声,音出天外,高不可攀。
“无碍。”鬼面魔修再度躬身。
“我观阅三千界因果缘法,想寻折流去处,却不想找到了这个。”
树下那人终于将拢入袖中的手露了出来,他触到鬼面魔修胸口,竟然从其皮肉之下生生抽出一座青铜钟。弹指一挥间,钟声响起,青铜树上落下青铜简,上书何年何月何地何人的薄简落地竟然变化为幻境。
幻境中闪过一道少女身影,她年约十五,身着暗青道袍,神色焦虑不安。
此人正是白琅。
——“怎么一直在这边乱晃?
——“啊……我……我先回演法阁了。”
——“不用,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这是魔道屠门那天,姜月昭特地找上她,两人在中央广场的对话。
“谕主……”鬼面魔修声音紧绷。
“好了,不要解释。”
又是弹指一挥,幻境湮灭,青铜简回到树上,那座从鬼面魔修胸口抽出的钟也消失不见。
被称作“谕主”的人平淡地说:“之前暗示她调往其他道场也好,屠门前试图将她保护起来也罢,这些溯影可见之事实在太多。我不喜一一追究,也请你不要一再触犯我的底线。”
“是。”鬼面魔修没有多言。
“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身为你的谕主,我还是得说。”树下阴翳更深,那人声音没有半点偏私,“夜行天,记清楚,是你亲手杀了扶夜峰主白言霜。你对他的孩子,于情于理都不能有半点怜意。”
第9章 映镜之人
早起晚睡,收拾仓库,查阅卷宗,努力挤出空修行。
白琅一夜之间仿佛又过上了煌川外门弟子的生活,但是当她看见身边的陌生面孔时,就明白自己其实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
她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然后把整理好的卷宗都交给孙归燕,“孙前辈,这是刚刚理好的……”
孙归燕低着头回答:“送去断缘司吧。”
“哦……好。”
共事几天,白琅发现孙归燕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也许是那天她跪地苦求的形象先入为主了,白琅一直以为她性情温和容忍。实际上,完全相反,孙归燕有点严苛,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不喜欢搭理他们这些新来的弟子。
白琅将要送的卷宗和玉简都打包好,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圆脸姑娘把卷宗往她桌上一堆。
“嗯?”白琅怔了怔。这人就是周小莲,和孙归燕同住的新晋弟子,比白琅只大三岁,珠圆玉润的脸庞上却一点也不见青涩。
“要去断缘司送东西是吧?”周小莲笑容里有几分讨好,几分机巧,“能把我的也带上吗?”
白琅为难地说:“已经拿不下了……”
“那先搁这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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