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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男主他压力山大-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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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
柴溪下意识就叫出了声,自觉声音有点大又怕引来别人而噤了声,她看到店小二只是软倒在了地上、没有血液喷溅出来,脖子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弯折,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六耳猕猴还是留了手的。
……真难得。
她斜着眼睛盯着六耳猕猴看了几秒,对方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半晌后,柴溪终于妥协。
“把他抬进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让其他人看到。”
“得令。”
六耳猕猴几乎是语气欢快地应了声,完全不在乎这会让别人产生什么奇怪的误会。柴溪因为他这句话而僵硬了片刻,随之涌上来那些当时还算是开心、之后想起来格外黑历史的回忆被她用力甩甩头而甩了出去。看着店小二被六耳猕猴塞进衣柜里,柴溪有些愧疚,不过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到也只好这么做了。
柴溪又探头在门外左右看了几眼,发现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后迟疑着关上了门,门闩倒是没插着。她背靠着门把门堵住,另一方面也是不死心地期望着要是一言不合直接就走……虽然她觉得根本没可能跑得了。
“坐吧。”她冷淡地说道,“我就不招待你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礼?”话这么说着,六耳猕猴却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外人,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尽管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痛心疾首似的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柴溪:“……”
她怎么被一个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还不打招呼就上门的家伙教导待客之道了?!
“……”她忍了又忍,没办法,实力不如人就只能低头,“那好吧,招待不周还有待担待了。不过,你倒是也把自己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说说吧。”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六耳猕猴翘着二郎腿,天知道为什么他总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讨打。
“我是真的随便转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你根本不用那么紧张。”
“对于有前科的家伙,我是从来不会信任的。”柴溪平静地开口,“更何况我能感觉得出来,你没有说真话。”
坐在椅子上一脸悠闲的六耳猕猴满怀诧异地“咦”了一声:“没想到你的直觉这么准啊,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
柴溪眯了眯眼睛,心下有些诧异于他竟会将其主动提起来。但是那诧异也只不过一闪而过,柴溪心沉了下来,复杂地翻滚着的心情中更多的掺杂的还是羞耻感和厌恶,热度窜上了她的脸颊。
六耳猕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柴溪咬咬牙,手伸到后面撂上了门闩,然后转而走到窗前打开了木窗。她毫不在乎地将自己的背后暴露给了对方,心下已经料到了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换一个角度来说,不然早就死了。
外面的天气说不得多么凉爽,但空气汇通之际,还是让人觉得舒畅不少。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六耳猕猴。
“现在想想,说当时一点儿都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是不可能的。”
柴溪慢慢地说道,先前因为长时间赶路而泛起来的困意由于六耳猕猴的刺激已经彻底消隐无踪,她琢磨着自己以后到底还能不能睡个好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主动暴露自己一直在跟踪着我们的事,但你走了之后,尽管我为了不让长老他们担心而在众人面前说出真相,我还是告诉了大圣一个人的。”
“那之后,我们就一直防备你的出现——或者说,在担心你会以什么样的伪装出现在我们面前。”说到这里,她竟然笑了出来,就连柴溪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怒极反笑,但她说着的话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就像是为了一股脑发泄自己对六耳猕猴的不满似的,“谁能想到你居然甘于用那样的形象伪装,还刻意先利用那位摆渡的大娘来假装自己真的是纯然无辜、偶然流落到那里来的。”
“——但是。”
话锋一转,柴溪也顿了顿,才道:“在离开‘小雷音寺’后,我发现自己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早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
她也不管对方到底能不能听懂她的用词,只是一味瞪着六耳猕猴说着。
“‘与其放任你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伺机发起进攻,不如就留在身边时刻监视着以免出了变故’——这样的想法确乎是被我一直忽视了,但它到底还在。当然,就算我这么想,被背叛——”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柴溪硬生生止住了话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才接着道,“当然,就算我这么想,你最后却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为什么?”
六耳猕猴直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猛地吐了口气,他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声有点奇异。柴溪瞪着眼睛,她不时看一下衣柜,生怕他这声音把那个店小二给惊醒。
他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化出了他的本相,注视着那张与孙悟空相似的脸,柴溪的内心异常平静。
“所以不是都说了啊,”当笑声终于止住,六耳猕猴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许微妙,“我做事哪来那么多理由,不过是想做便去做罢了。”
柴溪闻言也沉默下来,对于六耳猕猴所说的话,她一向是不怎么信服的,尤其是现在这句。正如他们的长相如此相似,大圣和六耳猕猴都很是有点率性而为,但她可以肯定,无论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个,都绝不会只因为一时的兴趣而去做这种事。
可事关六耳猕猴,因此她不想深究。
“那么,现在又轮到了我的提问时间了吧?”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柴溪蓦地莫名觉得心下一沉,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的问题。
果然。
他问了那个问题。
“你现在有什么理由跟着他们一起去取经呢?”
她手指收紧,掐入了掌心却并不感到疼痛,她本应该因此而感到恼怒的,可是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似于悲凉的虚无感。
也许,柴溪觉得自己应该告诉他“这又关你什么事”。
但是她没有。
“……习惯。”
她最后这么说道,尽管只有这两个字,无论是六耳猕猴还是她自己都已经明了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
尽管压根不希望听到这话的是六耳猕猴,尽管最不希望其看透自己心事的就是六耳猕猴,但如今,能听她述说的也就只有他了。
以及……
追逐着那个身影已经成为了她铭刻入骨的习惯。
“偶尔也要为自己而活吧,”六耳猕猴语气古怪地说道,也正如他奇怪的语气,这话似乎不应该由他来说,柴溪总觉得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形象,“那破猴子就有那么值得在意?”
……你不也是猴子吗?!
“你简直是大错特错。”
她眼皮抬也没抬地回答道,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渐渐缓和了下来,尽管她还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敌意:“我明明一直在为自己而活。”
在那之后过了多久?
这样想着,柴溪摸出一支炭笔,在同样从包裹里摸出来的纸上又补了一笔,成了一个完整的“正”字。
好了,她数了数,不多不少整三十天。
背后如针扎般的视线也已经陪伴了她三十天,害得她都快要习惯了。
而且,完全甩!不!掉!
他还隐藏得特别好!
柴溪觉得自己很可能要炸,她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地什么都没看到。
这视线直到她有时在旅店歇息也完全不会消失,在前几次的彻夜未眠后,柴溪有一次因为实在太困而不知不觉就跌进了梦乡,猛地惊醒时才发现周遭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还在原处,就连扎人的不知潜藏于何处的视线也从未变过。而又一次把房间内彻底检查一遍后的柴溪可以确定,这家伙绝对不在房内。
……那她大概就可以放心了。
六耳猕猴的行动缘由完全成谜,他自己也从来不说,之前的事柴溪还无心去窥探,但如今她实在有点忍不下去了。
然而,就算她忍不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她完全找不到六耳猕猴到底猴在哪里。
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习惯下去、没有这视线刺着还不适应了。
幸好她实际上要比自己想象得坚定得多。
又过了两个多月后,柴溪终于以自己和其余几人相比——哪怕是那个故意放慢了速度的六耳猕猴——缓慢得多的速度重新从狮驼岭上空经过。她那早就痊愈的伤口仿佛又有点隐隐作痛之感,而那狮驼国,尽管她之前并未见过,但也完全想象得出它在金翅大鹏雕手下被掌控时的样子。到了现在,那里已经重新充满了人气,重新调养生息或许还需要很长一个阶段,但至少它已经在起步中了。
她用几个月的时间飞过了他们曾经数年走过的路程,而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想要追上大圣他们就不需要多久了。
然后,在心心念念了数天之后,她终于见到了那在下面慢慢走着的一行五人——如果算上白龙马的话。
柴溪下意识地想要按落云头,又猛然意识到这样做或许有些不妥。她在路上已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将要怎么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到真要实行的时候,无论哪一种似乎都让她难以做到。
那么……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柴溪索性心一横,直接在离他们还有很远才能到达的地方落了下来。也就是在那时,她觉得那股视线终于消失了。
……哎?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柴溪怎么也摸不着头脑,她始终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的东西,可她无法找到半点线索。
也许……那已经不重要了?
马蹄声近,躲藏在树后面的柴溪忽然萌生出一种不想出去的念头,明明这段时间来日夜兼程赶路的也是她,到了这会儿反而就要功亏一篑了似的。她脊背僵硬地靠着树干,直到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谁在那里”。
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她,柴溪慢慢地转出来,迎上了一脸惊愕的众人。
“鬼、鬼啊!”
莫名其妙大叫出声的猪八戒倒退了两步,然后被沙和尚用降妖宝杖捅了一下。明明曾身为天蓬元帅,鬼魂只怕也没少见,如今这幅样子倒是稀奇。
……如是腹诽着排解紧张感的柴溪战战兢兢地看着还沉默着看着她的孙悟空,骑在马上的唐三藏神色也有点复杂,他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不知是为了表示什么而点了点头。
孙悟空看了她半天,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柴溪下意识就想要后退,但她到底还是被钉在那里似的动也没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伸出手来,然后她被动地靠在了孙悟空的肩上,不知何时,温热的液体已经从眼角渗出,在划过脸颊的过程中慢慢变凉。
——与之相反的是。
她沉寂着的、明明毫无波澜却莫名缩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心。
第一百回
柴溪反复强调过自己真的是被救过来而并非来还魂的鬼魂后,猪八戒总算不口吐白沫了。还是那句话,这厮这胆子以前也没看出来这么小啊,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实在有愧那曾经的“天蓬元帅”之名。而在那之后,她重新跟着他们一起上路,脱了几个月的队,她有点拿不准自己的位置了,最后姑且还是走在了马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猪八戒和沙和尚说起当时以及这几个月的经历。
孙悟空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除了一开始的失态,他再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特别的地方,甚至像是忘掉了她这个人似的。然而,柴溪从他那时候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他没有,只怕是向来直觉敏锐的他又感觉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
听着他们两个一来一回地还原了当时的情景,柴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事后她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可能有金翅大鹏雕说的那么糟,然而关心则乱,她本身就因为事先知道狮驼岭发生的事情而担心不已、又和他们一起听到了太白金星的警告,当时的情况下再听到金翅大鹏雕那番话根本就顾不上再做其他的思考了。
更何况,情况也不允许她再想点其他的什么,反正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金翅大鹏雕的样子看上去本来也没打算留她活口。
要不是她恰好——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倒算是镇元子的预想成了真,只是这话绝不能让大圣听到——手边有那么个玉佩,她还真就……
“所以说,那时候虽然你确实是被抓住了,”她看着猪八戒,他正扛着行李从一块石头上跨过去,听到这话脸上现出了有点尴尬的神色,“大圣也正如金翅大鹏雕说的那样被吞下了肚去,但实际上,你很快就被大圣救了出来?”
“俺老猪那只是一时不察。”
猪八戒嘴硬道,不过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救出来以后,我们本来与那剩下的两个老妖相扛,准备回来找人呢。结果没想到回来一个人都没看见,只看见——”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柴溪呼吸也一滞,她大概猜到了他们看到了什么——无非是她当时重伤流的那一滩血迹。她下意识地抬头往前看了孙悟空一眼,有些难以想象他那个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接下来再听他们是怎么请来如来佛祖和文殊、普贤二菩萨的经过、以及接下来这段时日里都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妖怪,柴溪已经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她的余光时不时瞥向始终走在前面没有往这边回头看过一眼的孙悟空,忽然觉得两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想什么呢。
她忽然摇了摇头,她这不是现在还在这里吗。
当然,她也是明白的。
虽然现在重新踏上了取经的路途,也好像这几个月的空白完全没发生似的重新融入进了这个队伍,有种只有柴溪和孙悟空才能感觉得出来的隔膜感正在渐渐蔓延。
当天晚上,一行人照常在野外露宿。这将近四个月一直入住旅店的柴溪愣愣地从沙和尚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铺盖,没想到自己在“诈死”以后居然还会被保留着,她本来还在想会不会需要再准备一下,因为银两正好所剩无几才罢休。
尽管客栈房间里的被褥也薄得不足以盖过床板的坚硬,可比起直接睡在地上还是好得多的。柴溪侧卧着,有些讶异这不过短短数月就改变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的东西,然而,无论事物和情感怎样变迁,有一样习惯却是始终未变的。
只是不知道,那是不是也是因为年代已经过于久远,才使之不会轻易变化的呢?
在追上他们之前,柴溪强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她在越发接近时就越发日夜兼程,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休息身体状况恐怕就有点坚持不住了。在某个小客栈眯了一觉后,她就又重新上了路,这一走就又是半天一夜。
然后到了现在,明明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正好该是她发困的时候,她却没有半点睡意。
柴溪动作尽可能轻地拉下被子,坐起身来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半满的月亮被云层遮蔽得只能看到一小片,连带着光亮被削弱了许多,往日繁多的星星也见不到几颗,一如她蒙尘了似的心情。柴溪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往旁边看了看,身边也一如既往地是白龙马趴倒在她旁边,看样子也睡得安稳。
她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随即便想起来,那次被观音菩萨拦下时也是彻夜未眠,然后从地上起身坐在湖边发呆。这次可以说与那时的情况有某种相似性,可另一方面也完全不同,柴溪甚至已经难以想象那时候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境了。
不过,就情况而言还是与往日不同的,从前她和孙悟空从来只是宿在白龙马的两边,现在倒是睡到了远远的那头。
这实在是……
柴溪揪紧了被单,随即慢慢松开了手,将其整理好,自己站起身离开了其余几人躺着的地方,行李就放在他们脚下不远之处。她在周遭转了几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现在想要走得尽可能地远。
她最后在一处月光还算是明亮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夜晚的黑暗总是叫人心悸,纵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她还是有种下意识的焦虑感。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柴溪不知自己已呆站了多久,她身体僵硬地侧过了头去,发现从白天终于重逢到安置好被褥为止都没有再和她交谈过的家伙从树上一跃而下,面上的表情同他从前相比也有些不同。
说起来……以前也是这样。
柴溪忽然没头没脑地这样想到。
在高老庄的时候,他也是……等等,也是什么来着?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她眼神暗了暗。
“心里有点乱,想一个人静一静。”没经过多少思考,柴溪搬出了这句百搭的回答,她竭力做出一副没什么样子的表现,可她也明白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都清楚地知道她没有表面上这么轻松,“大圣你才是,也不用这么跟着吧,我一个人也没事的。”
最后一句话才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她想起狮驼岭发生的事情,再看向孙悟空时,他的表情让她明白他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不,俺老孙不是担心你。”
没想到的是,孙悟空这么说道。他眼睛又一次眯了起来,像是想要在柴溪的脸上搜寻什么似的,接着道:“离西天也没有多远了,要是俺老孙告诉你,无论你现在做出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想要离开这里,和你一起走。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她的话,到了这种时候,没准真的会这么说吧?
但是现在不行。
“我希望……”
柴溪避开了他的眼神,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修成正果,得到你最好的归宿。”
她没有胆量去看孙悟空在听到她这话那一瞬间的表情,而在十几秒后,她终于尝试着将眼神慢慢挪回来时,发现他已然表情如常。
“你果然会这么说,”他甚至笑了起来,笑得颇有些轻蔑,他的手抬了起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但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将手直直地甩在了一边,“俺老孙只想问你,你可还记得,五百年前你都说了些什么?”
柴溪闻言一愣,她不大明白孙悟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五百年前?
这么一个泛指的时间段,她怎么可能立刻就明白他指的是——?
——不对。
看着孙悟空的表情,她几乎是立刻就清楚自己失误在了哪里。
——她的表现不对。
柴溪知道对方的性格,也知道他平时说大话诓人的时候也绝不少,但唯独到了这时一定是不会拿莫须有的事情来试探她的。既然他真的问出口了,那就绝对是让双方都记忆犹新的话,然而,于现在的柴溪而言,任由她想破脑袋也是不可能回忆得起来的。
应该……已经被看出来了。
发现这个状况是在醒来的当天下午。
消失不见的不仅仅有感情,柴溪隐约又回忆起了梦里的感觉,发现那并不是幻觉,褪去的也不仅仅只有梦中的记忆。她并不清楚法术是如何作用于她自身,现在想来,当时她并未开口问观音菩萨,所谓“误解”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甚至成为了一个逐渐发生的过程,昏睡中还尚无感觉,醒来后,记忆一点点消失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而这一切,她没对任何人说。
站在她面前的孙悟空定定地看着她,应当已经明了一切。
“早点休息吧,”半晌后,他略显生硬地说道,“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言罢,他便从她眼前离开。柴溪靠在身后的树上,有些不明白胸中的闷痛从何而来。
然后她意识到了一件她从一开始就刻意去忽略的细节。
——他这次,至始至终都没叫过她“五行”。
第一百零一回
“既是如此,你应当还记得我那时曾说过的话。”
“……自然是记得的。”
她跪在殿上,明明正是感伤之时,却莫名其妙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从未胆敢忘记过。”
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这些年来,这句话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耳边响起。
只是未曾想过,所谓的缘尽会由这种方式来实现。
一旦什么都被挑明,一切全部都成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然而那反而正代表着暗潮汹涌。柴溪感觉得到唐三藏自从她回来以后就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而那担心在那天晚上的第二天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时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唐三藏从未明言,这只成为了一种朦胧的直觉。
纵使一路之上发生的矛盾再多,纵使他们之间的观念究竟有怎样的冲突,这十年有余相处下来,孙悟空又毕竟与他是师徒,唐三藏总归还是希望他一心向善、修成正果。
——柴溪是这么感觉的。
猪八戒和沙和尚倒是没事人,唯独有一次,他们像是想要问点什么,被柴溪打岔混过去了。
十数年的磨难,让一行几人的心境都改变了不少,尽管大圣还是那么傲气,猪八戒也始终是那么热衷于散伙,各人却也有各人的变化。就柴溪自己而言,这十年带给她的影响甚至和那五百年的经历不分伯仲。
十数年与五百年,两者的界限便是孙悟空初从佛祖五指逃离之时,那也是柴溪化形最大的契机。
如果她最初化为人形之时,没有选择跟着他们一起西行取经,结局会有什么不同?
柴溪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但她每一次得出的答案始终都是相同的。
根本就没有另一条路。
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会选择和他们一起上路——和大圣一起,哪怕知道最后会落个这样的结局也在所不惜。她曾有自信觉得大圣恐怕也会如此选择,但当她看到他化完缘后坐在那里的身影,突然又觉得一阵寒冷,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仍然记得那晚孙悟空的表情。
对于大圣来说,从未与她相遇是不是会好些?
这些问题已经不可能再有答案,柴溪几番想要重新与他谈谈却终究都失了勇气,两人自那日之后甚至从未说过一句话。当初关系最亲密的两人最后反而形如陌路,柴溪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而如今,哪怕真的能再鼓起勇气去问,也不知该问谁了。
历经十年有余终于到达了西天雷音寺,一心向真经的唐三藏自然是欣喜不已,而柴溪的心情则是远出于她想象中的平静。她曾做过这样的噩梦,现在想起来甚至有些好笑,但是那时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忧虑,只是那时还不足以想象到最后他们两人之间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分开的。
与其余几人不同,柴溪在雷音寺山门之外就被拦了下来,四大金刚只说这是佛祖的吩咐,而孙悟空与唐三藏等人皆是由他们代为禀过就被召上了大殿。她被一个揭谛引到旁处歇息,等待佛祖之后的召见。
临走之前,她下意识地看了就像往常一样走在最前的孙悟空一眼,却出乎意料地正巧对上了对方也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四目交汇之际,柴溪觉得自己看到孙悟空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可他到底还是没有犹豫,随即最先转开了目光,接着往山门之内走了进去。
这会是他们之间再见的最后一面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这想法未免太不吉利,然而,至少现在,柴溪是确实这么觉得的。
“因者能生,果者所生,你所种之因必成就你今日之果。然则,因果已成,再去计较都已经失了意义,”不同于她化形之初所远远见到的形象,如今如来佛祖正坐在她眼前的高处,只是那声音依然如那时一样,不似是从耳边传入、反倒像是直接在心底响起似的,“你自有你的归处。”
她睁大了眼睛。
尽管对自己的结局有过无数种幻想,但唯独有一个是怎样也不敢去触碰的——那个可能性早在一开始就被她藏在心底了。
……不,或许她在等待的这几日之间,就隐隐约约有了类似的想法,只是始终不敢去真的考虑。
没想到如今……
“恕我愚钝,”柴溪声音颤抖道,“不明白佛祖所言何意。”
她的手指收紧,拇指猛地触碰到食指上的伤口,她身体僵硬了一瞬,突然意识到所有事情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就在昨晚,柴溪猜想着是否已经到了束哲口中的“恰当的时机”,故而试着去拆了锦囊。她本来都做好了又像当时在女儿国那样被晃到眼睛的准备,甚至为此准备了一条布条绑在了眼睛上,哪料到什么都没发生,本来系得死死的绳子轻轻松松就被她挑开了。而呈现于她眼前的,与她通过隔着锦囊触摸到的触感而得出的猜测完全相同,正是一张符纸。
只是和她想象的不同,柴溪将那张薄薄的符纸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唯一感觉出的不同就是这上面的笔触实在太细,细得让人难以想象。
这到底有什么用啊?
柴溪不由得又联想到束哲其人,那家伙实在是太不靠谱,然而他说关于这锦囊的话时的神情又过于严肃正经,她一时还真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诓她。
但是既然他说是有人刻意拜托他了,这应该还是可信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专门跑这么远来逗她玩吧?
还在犹豫之间,她却好似鬼使神差地被人控制了身体似的,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柴溪就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放在符纸上方,让鲜血滴落在其上。血迹晕染在发黄的符纸上,她一时还有点担心血液会透过纸张染在桌子上,但紧接着还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上面的痕迹都已经消隐无踪了。
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把指尖的伤口和符纸挨在了一起,符纸仿佛就在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液似的,一直到泛出淡淡的红色为止。柴溪轻轻把符纸揭了下来,看到上面的血迹凝成了一个圆点。在她把符纸重新装入锦囊并系好绳子的几秒钟之后,还不等柴溪把它重新别在腰间,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她眼前消失了。
就像是被谁生生地从空中拿走了似的。
柴溪:“……”
她猛地想起了那天在五庄观与束哲见到第一面也是唯一一面时,他在谈话间隙所做出的动作。
要是她再见到束哲一面,她就——
她到最后也没想到怎么处置束哲,反而在第二天一早就被如来佛祖召上了大雄宝殿。在询问了几句取经路上的艰难险阻后,佛祖便提起了他当初所说过的那句话。
“你应料想得到。”
如来佛祖道。
柴溪抬起了头,直愣愣地盯着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只是,”半晌后,她艰难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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