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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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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不知当中内情,真当这两口子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出不痛快,这主子过得不安身,当下人的自也过得如履薄冰,若能让他们重归于好,对他们对所有人都好,于是继续劝起来。
“您可好好想清楚,那些想把妹妹女儿塞进府里的人还少吗?”杜鹃举了好几个例子,然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继续僵持下去,不就是给别人腾地方?一辈子那么长,您和少爷就这样互相怨恨地过吗?”
尔晴听了这话,终于犹豫起来。
她心里有福康安,更有她自己。
千方百计得来的地位,万般坚信得来的富贵,怎可能拱手让人?
“以前他一心惦记惦记着魏璎珞,从不把我放在心里,如今魏璎珞已成了令嫔,两人再无可能,他的余生注定要跟魏璎珞之外的女人过的,我何苦与他继续僵持?”尔晴暗下决心,“就像杜鹃说的,再僵下去,等于把他往别人怀里推,啧!我喜塔腊尔晴,可不当这样的傻子!”
是夜,傅恒回到书斋内。
他久不与尔晴同睡,一直宿在书斋内,故斋中放着一张木床,床上落着一层素白色帐子,朴素的就如同他本人。
他坐在床沿,正弯腰要脱靴子,身后帐中,忽慢悠悠伸出一双手,环住他的腰。
受此一惊,傅恒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只脚穿着靴子,另外一只脚光着,右手搭在腰间佩剑上,沉声问道:“谁?”
修长手指慢慢拨开帐子,露出尔晴曼妙的身躯来,她身上竟只穿了一件肚兜,白生生的肉露在外头,垂下一头青丝,对他娇媚一笑:“是我。”
傅恒不想问她为何在这里,从她现下的打扮,她微笑的模样,他就可以猜测到一二,忍着心下的恶心,他冷冷道:“出去!”
“傅恒!”尔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对他哀戚道,“我知道错了!”
傅恒懒得听她解释,因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解释,最后皆成谎言。
“你不走,我走。”傅恒当机立断转过身,重新穿上靴子,往门外走去。
“等等!”尔晴急了,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追过来,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也不管他愿不愿听,急匆匆解释道,“我知道错了,是我错了!从前是我想不明白,这三年多来,你在战场上,我嘴里怨恨,心里却一直等着,盼着!我希望你早日归来,哪怕明知道你恨透了我!”
傅恒一言不发,一只手搭在她的手指上,然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男女之间本就力气悬殊,更何况傅恒是个武将,尔晴的手指很快就被他掰开,见力气留不住他,尔晴索性放开手,跑到他面前,试图用眼泪打动他。
“傅恒,是你先伤了我的心,我才一时想不开,用那事报复了你。”将往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尔晴含泪对他道,“咱们两个都有错,也就别再纠结过去,一起想想将来,好吗?我跟你保证,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折腾了,再也不闹了,我一心做富察家的儿媳,做你的好妻子!”
“好儿媳?好妻子?”傅恒忍不住嘲讽道。
“是!我会操持家务,孝顺父母,再不出去应酬,也不向祖父传递消息,只要你说,我什么都肯做!”尔晴就当听不见他话里的嘲讽,一个劲的承诺,最后低了低头,含羞带怯道,“……我还可以给你生个真正属于你的儿子,好不好?”
傅恒笑了起来。
尔晴先是一喜,以为对方被自己的花言巧语给说动了,但很快,喜色就一点点从她脸上褪去。
“喜塔腊尔晴。”傅恒笑着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尔晴闻言一愣。
“当你恼火的时候,要把所有人拉入痛苦的深渊,当你感到后悔,又想轻而易举地弥补。”傅恒仍在笑,“你总是这样,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错,然后理所应当的报复别人,又理所应当的原谅自己。”
他脸上的笑容让尔晴有些面红耳赤。
因为他说得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哪怕她嘴里说着反省的话,她仍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一切都是傅恒的错,一切都是魏璎珞的错,甚至连皇后都有错,只她一个是可怜无辜,受人欺负……也理应得到最好的补偿的。
“也别再说什么好儿媳,好妻子之类的话了。”傅恒慢慢收敛起笑容,淡淡道,“从你做下那件事起,你就不再是富察傅恒的妻子了。”
剑仍在他的鞘中,情已被他斩断。
尔晴朝他的背影追了两步,想起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怕给下人瞧见,不得不抱着胳膊退了回来,贝齿一咬,满脸不甘地喃喃:“不,我不管,我会让你原谅我,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眷旧
这偌大一个富察府,竟没他一个落脚之地。
傅恒在屋外转了转,不能回书房,又不愿回他与尔晴的新房,临时叫管家安排睡处,又怕惊动了父母,闹得家宅不安,默默转悠许久,最后转进了花园里。
头上孤月一轮,傅恒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呆呆看着夜空出神。
直至一袭披风落在他肩头。
“少爷。”青莲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低声道,“夜深了,小心身体。”
傅恒没有回头,他仍望着头顶孤月,问:“青莲,你认为我错了吗?”
青莲是个温柔似水的好姑娘,她不会主动去问,但若是他肯说,她便愿意静立在他身侧,侧耳倾听。
“三年过去了。”傅恒叹道,“她已经成了皇上的女人,可我依旧念念不忘。”
这事本是一桩秘密,但尔晴与他吵得久了,秘密渐渐不再是秘密,总有一两个心腹知道内情。青莲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傅恒的心腹,但先前她险些在尔晴手里毁容,得傅恒出手才留得一命,也就间接知道了当中内情。
知道他话里的“她”……乃是今上最为宠爱的令嫔。
“少爷。”青莲想了想,轻轻道,“您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傅恒只是心里太过痛苦,所以想要找个事后能够守口如瓶的人倾诉,却不料对方竟说出这样一句话,当即回头望着她,楞道:“活在过去?”
青莲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奴才没有见过令嫔娘娘,但她在短短半年就青云直上,说明是个识时务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是聪明人,知道过去不可追忆,只会一直向前看。”
想起魏璎珞对他的视而不见,想起两人的擦肩而过,傅恒苦笑道:“你说得对,璎珞是个永远只向前看的人。”
见了他脸上的苦笑,青莲心中一疼,虽然没见过那位令嫔娘娘,此时此刻,却不由得对她升出一股怨愤来。世上男人虽多,如少爷这般的却少,保不齐寻遍山河万里就这一个,为何要让这样一个钟情不二的男子露出这样凄楚的笑容?
“这样的聪明人,往往是无情的,因为过去的一切美好,都会被他们丢弃。”因心中有了成见,说出来的话便不再客气,青莲略略一顿,补了一句,“不仅仅是回忆,还有人。”
傅恒的笑容顿时变得更苦:“这样说来,我是被她丢弃的人吗?”
“不。”青莲摇了摇头:“是少爷您总是执着于过去,自己把自己困在一个叫过去的梦里,那个梦里……有您用旧的砚台,有您翻破的兵书,有您一直爱着的女子,旧梦太美,您迟迟不肯醒过来。”
傅恒闻言一愣。
正如青莲所说,他是一个极为恋旧的人。
在他的小小书斋里,仿佛一番天地,旧时的衣裳,看旧的兵书,以及缺了一角的砚台,都留在他的天地中,不曾丢弃过。
最后连那个人,也一直放在心里,久久不肯释怀。
“如果仅仅是恋旧,其实并不碍事,但少爷对自己的要求又太高,高到几近苛刻的地步。”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青莲索性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剩下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奴才听闻,少爷在行军途中,一路长途跋涉,鞍马劳顿,可为了商定军务,条陈上奏,常常彻夜不眠,连皇上都下了圣旨,戌刻后便强行收走您的奏折,不许您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少爷……您对事,对己都如此苛刻,更何况是对感情?”
傅恒沉默片刻,叹:“青莲,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忙于军务,奋不顾身,一半是为了国,一半是为了己,那时候他心里还存了一丝念想,想着要凭借自己的赫赫军功,将她从圆明园里赎出来……
等到功成名就,等他载着满身荣耀回到紫禁城,才发现一切已成空。
一个是君王之妃,一个是君王之臣,近在咫尺,咫尺天涯。
回到家里,又是一个那样的妻子,还有一个那种出身的孩子,此生他还能追求什么呢?也只能一头扎进军务中,以无穷无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能够短暂的忘记一切,忘记她……
青莲却不是这么想的,听了傅恒的话,她急切否认:“不,不管别人怎么说,在青莲心里,您就是世上最好的少爷!”
显是为了安慰傅恒,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傅恒缓缓转开了眼,避开了她那灼热的视线,故作平淡道:“明日便是姐姐的祭辰了,你去替我准备一下吧。”
青莲还有许多话想要与他说,被他这样一大段,便如剪刀往情丝上一剪,顿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低头道:“是。”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到半路,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少爷,起风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傅恒没有应她,甚至连肩上的披风都解了下来,叠放在身旁的石桌上,独自一人孤坐月下,那素白月光洒在他肩头发上,如同白色的雪。
青莲看得心中一悲,忍不住心想:连这样一个人都能毫不留情的舍弃,令嫔……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第二日,长春宫。
荒废叙旧的长春宫,又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宫女太监来来去去,将灵堂收拾得干净整洁,先皇后的画像前,傅恒将手中的三根香插进香炉内。
白烟袅袅,飘过画像。
“姐姐。”傅恒望着画像中的面孔,心道,“你是不是早料到我会有今日?”
斯人已去,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最后却只能埋在心里,永远说不出口。
傅恒难掩悲色的从正殿出来,冷不丁对面过来一个人,也不知怎么走路的,直直撞在傅恒身上,手中满满一盆祭肉,尽数洒在傅恒身上。
年长宫女恼火道:“你怎么端的祭肉,竟泼了富察大人一身!”
那莽撞人忙往地上一跪:“奴才罪该万死,富察大人恕罪!”
傅恒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
一盆祭肉连汤带水,全洒在自己胸口,如今正不住往下淌,发出一股油腻的气味,令傅恒忍不住眉头直皱。
他是要去养心殿的,这样过去属于殿前失仪,但看看跪在地上的人……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哎,富察大人,这孩子是刚进宫的,什么都不懂。”年长宫女作势要打,“看我怎么教训你!”
“算了。”傅恒开口阻止道,“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必计较了。”
年长宫女这才收住手,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富察大人,如今您这一身怎么去见皇上,不如奴才替您清洗一下,好不好? ”
傅恒皱眉道:“我急着要去养心殿……”
“您换下衣裳给奴才,只清洗脏污的这一块,用铁熨斗熨烫,很快就会好的!”年长宫女急着将功赎罪。
却不是为自己恕罪,而是为那小太监恕罪。
包括先前要打他,表面上是为傅恒出气,实则是为傅恒消气,免得这位皇上面前的宠臣亲自下令处置他,那不死也脱层皮。
傅恒看出了这点,也就没再一味拒绝,反正这身衣裳穿着也难受,索性点了点头。
年长宫女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请他去偏殿,一边回头教训那小太监:“做事毛毛躁躁的,还敢打翻先皇后的祭品,回头再收拾你!”
小太监连连认错,最后小声道:“翡翠姐姐,让奴才去熨吧,也好将功折罪。”
翡翠冷哼:“知道错就好,还不过来!”
两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傅恒脱下的衣裳清洗熨好,再由那小太监双手捧着,送到了偏殿外,年长宫女原想进去伺候他更衣,却被傅恒给拒了,衣服递进去,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最后门扉一开,玉人一般的傅恒立在门后。
两人低眉顺眼,立在道路一旁,恭送他离开。
黑色官靴走到小太监面前时,却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心中一跳,忙回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小路子。”
“小路子。”傅恒并不是要问他的罪,而是淡淡嘱咐道,“打碎先皇后祭品,是要杀头的罪过,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再传扬出去了。”
小路子实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傅恒的脸是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烫的:“在宫里做事,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旦出了事,没人会把你当成孩子,懂了吗?”
小路子又忐忑又内疚,呐呐半天才道:“是,谢富察大人。”
嘱咐完他,傅恒正要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等等。”
傅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会在此,即便真的在此,又怎会叫住他?
直至一阵香风自他身侧飘过,魏璎珞直接绕到他面前,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然后对明玉道:“你去门外守着吧。”
嫔妃与外臣居然私下见面,年长宫女早已垂下头去,也不必他们开口,就拉着小路子离开,明玉充满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节外生枝,然后叹口气,守在了门口。
偏殿内,一片寂静。
好不容易两人独处,傅恒心里头有一堆话想要与她说,临到开口,却突然哑了嗓子。
最后是魏璎珞先开的口,她问:“为何还不离开京城?”
傅恒又不是文臣,他一个武将,功名更多是马上来取,久留京城,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好处,倒不如早早回去兵营,经营他的权利与势力。
只是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解内情的人看来,倒像是在嫌弃傅恒,一心想要逼他走。
“璎珞。”傅恒叹了口气,“我回去以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觉得你入宫……另有目的。”
魏璎珞一楞,好笑道:“目的?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
傅恒不答,只缓缓别过脸。
魏璎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雪白墙壁上,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那是……皇后的遗相。
魏璎珞心中猛然一跳,面上故作镇定:“傅恒,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在圆明园呆够了,不想再做低人一等的宫女,更不愿一生为奴为婢!”
傅恒却似没听见她的话,他盯着遗像,喃喃自语似地:“两个可能。第一,姐姐的死有蹊跷……”
“先皇后是自尽的!”不等他说完,魏璎珞就大声打断,“与旁人无关!”
所以你不要去查!不要掺和进来!不要冒生命危险!
“第二……”傅恒缓缓转过头来,哀戚地看着她,“你恨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幽会
恨?
魏璎珞迅速别过脸去,像避开他,又像避开自己的感情:“我没有!”
“我许诺要娶你为妻,最后却娶了喜塔腊氏。”傅恒苦涩道,“依你的个性,一生都不会原谅我。”
“……傅恒,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魏璎珞似终于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缓缓转过脸来,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有爱才有恨,我已经不爱你了,自然也就不恨你了。”
比起被她这样平淡的应对,傅恒倒宁愿被她破口大骂一顿。
“……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吧?”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陈诉自己的结果,笑容苦涩,“这……我真是咎由自取。”
恨自己当年太年轻,轻易就信了尔晴的话,恨自己当年太犹豫,明明可以当场问她的话,偏要等到从战场上回来再说。
一步错,步步错,直至最后,两人分道扬镳,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这两条道路,只怕此生再无交叉的机会。
这份感情沉甸甸地压在魏璎珞肩头,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被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无怨无悔的恋着,换了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只会满心欢喜,而魏璎珞却觉得苦闷烦躁。
有些话,错过就不要再说,有些人,错过了就不要再见,否则只会徒增烦恼。魏璎珞深吸一口气:“富察傅恒,你不属于紫禁城,这里满是陷阱算计,你属于战场,可以建功立业,一展平生抱负,走吧,你立刻就走!”
这后宫,究竟是女人的战场,他一个外臣,即便知道了真相,恐也不是那群女人的对手。
皇后的仇,终究得她来报!
“可是,璎珞……”傅恒望着她,“我不放心你。”
“够了!”魏璎珞厉声打断他。
“我留下来,至少能看见你。”傅恒温柔道,“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为你做点什么。”
有些情,错过了依旧难忘,有些事,错过了一直后悔。傅恒一直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如果他再关心她一些,或许她就不会孤身入宫,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成为弘历的妃子……
他们二人……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遗憾的结局。
“富察傅恒!”魏璎珞忍不住连名带姓的喊他,“我再说一遍,够了!”
她更加下定决心,决不能让他知道真相,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成妃的目的,否则他现在就已经这般情难自禁,知道真相过后……
好在傅恒自制力极强,纵深情似海,但到底不会越雷池半步,仍旧与她保持君君臣臣的距离,只有目光温柔如旧,对她道:“不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姐姐真心希望你幸福。”
魏璎珞一楞。
“放你自由,让你幸福,是姐姐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傅恒又看了眼墙上遗像,“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不要为了任何人牺牲,为了你自己,一定要过得快乐!遇到任何困难,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抗,告诉我,无论我身处何地,一定过来帮你……”
话音未落,忽闻哐当一声,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明玉脸色苍白的立在门口,想要进来,却被两个太监给拦住。
下令的人是弘历,他立在门前,阴沉沉地看着屋内二人。
“皇上,你瞧这二人。”随他一同来悼念的是小嘉嫔,她目光轻蔑地扫来,“从前在长春宫的时候便黏黏糊糊,如今令嫔当了 妃子,竟然还不死心,又搅合到一块儿了!”
“嘉嫔娘娘,请您不要胡言。”明玉从两名太监手中挣出来,“今日是先皇后的忌日,令嫔曾服侍过先皇后,这是偶然撞上了!”
“世上哪儿有这么多偶然,还不是早有预谋。”小嘉嫔嗤了一声,对弘历添油加醋道,“皇上,今天是先皇后的忌日,这两个人却选在这个地方幽会,非但恬不知耻,更是大不敬!”
“幽会?”魏璎珞望向她,“你是亲眼瞧见我们亲亲我我了吗,只是说两句话,就成了幽会?整个长春宫数十宫女太监,全是死人吗?”
她说的在理,就算要幽会,也不会选在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但小嘉嫔根本不跟她讲道理,只嘻嘻一笑道:“你们就是算准了皇上心软,会相信这种鬼话,才选在这种时间地点!皇上,他们二人早有私情,今日都被捉个正着了,竟然还砌词狡辩,您可千万别相信!”
弘历盯着璎珞:“令嫔,除了偶然,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皇上!”傅恒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忙替她解释道,“今日是姐姐的忌日,我特意来祭奠,因意外耽搁了时间,才会和令嫔娘娘撞上,虽说了两句话,也不过都和先皇后有关……”
“朕没问你!”弘历厉声打断他,“朕在问她!魏璎珞,给朕一个解释!”
见他气势汹汹走来,似要对魏璎珞动手,傅恒一急,竟忘了自己的身份,挡在了面前,这更惹恼了弘历,想也不想一掌推去,傅恒后退几步,叮当一声,一根簪子从他腰间坠落。
不等他反应过来,小嘉嫔已经飞身而来,捡起簪子,大呼小叫道:“哎呀,这不是令嫔的簪子吗?”
那是一根纯金打造的簪子,簪头一朵栀子花,花开六瓣,层层叠叠,是弘历见她钟爱此花,特地让宫造处打造的,红蓝白紫,一共四枝,尽数送入延禧宫中,别无分号。
“还说是误会。”小嘉嫔略显得意,“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这才叫人赃并获,捉奸拿双!”
弘历握紧那根簪子,慢慢抬眼盯向魏璎珞,冷冷道:“魏璎珞,这就是你给朕的回答?”
明玉惊骇道:“皇上,这簪子是娘娘丢失之物,是有人故意诬陷,这是诬陷!”
傅恒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怕是陷入了一场阴谋算计之中,以自己的身手,不可能毫无察觉的任人放一根簪子在身上,只可能是……
“是那个小太监!”傅恒猛然回过神来,对弘历道,“刚才有一名太监端了祭品过来,撞了我一身,所以我脱下衣服更换,会给人可乘之机!皇上,还请将那个名叫小路子的太监唤来,一审便知!”
却不用人叫,一个瘦小身影飞快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弘历磕头如捣蒜:“皇上,奴才就是小路子,可奴才从没见过什么簪子!”
“你——”傅恒险些将剑抽出来,暗恨自己心软,结果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魏璎珞。
弘历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看便要大发雷霆。魏璎珞忽然朝嘉嫔哈哈大笑起来:“嘉嫔,你这戏演得太拙劣,我都看不下去了……小全子,跪下!”
小全子一脸茫然,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叫到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只道过来跪下。
“说吧,是谁指使你偷那件东西的。”魏璎珞淡淡道,“你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交给纯贵妃。”
众人觉得奇怪,若要处置犯错的宫人,为何不是交到慎刑司,亦或者是交给皇后也成啊,交给纯贵妃是个什么道理?
只有小全子一个哆嗦,惊骇地看着她,心想:她都知道了。
魏璎珞冷冷看着他,她当然知道了,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小全子多半是被人给收买了,否则他什么不好偷,偏偏要偷个手帕,帕子这东西卖不了几个钱,却适合用来陷害人。
所以她从来没有信任过小全子,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他还有用处。
——这个用处就是今天!今时!今刻!
“你想清楚,纯贵妃不是我。”魏璎珞盯着小全子,意有所指道,“她一定……会好好惩罚你的。”
让纯贵妃知道是你买回赃物,放在她的江南市上出售,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全子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一下子苍白的像个死人。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魏璎珞为何不追究他偷窃之罪,先前还暗暗窃喜,甚至以为对方软弱好欺,如今才知是个连环计。
一咬牙,比起同时得罪纯贵妃跟魏璎珞,他宁可得罪小嘉嫔,当即大声道:“是嘉嫔!一切都是嘉嫔指使的,她要奴才去盗令嫔娘娘的簪子,奴才虽偷了簪子,但从没想过要用簪子来污蔑令嫔娘娘,皇上饶命,令嫔饶命!”
小嘉嫔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这狗奴才竟这样简简单单就反了水,忙喊道:“胡说,你这是血口喷人!皇上,这小太监是延禧宫的人,他当然会帮着令嫔说话啊!”
现在不扳倒嘉嫔,日后必被她报复,小全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嘉嫔送给奴才的金子,全藏在奴才床下,经手人是她的大宫女兰儿,若皇上不信,只要严刑审问,一定全招了!”
兰儿是小嘉嫔从家里带来的旧人,小门小户出身,天生胆子就小,都不用严刑逼问,被眼前这场面一吓,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无异于自行招认。
千般算计万般算计,没想到居然败在这么一个胆小鬼身上,小嘉嫔恼怒不已,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但紧接着,弘历也给了她一个巴掌。
弘历冷冷看着她:“从即日起,嘉嫔幽居储秀宫,非朕命令,不得擅离!”
“皇上,不要啊!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道错了,不要关着嫔妾,求您不要!”小嘉嫔连滚带爬地抱住弘历的靴子,苦苦哀求,弘历却不理,一脚踢开她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哭啼不止的小嘉嫔,最后看向淡定笑着的魏璎珞,傅恒忽然之间全明白了。
——魏璎珞今天之所以要留他下来说话,只怕……是故意漏个破绽给小嘉嫔,好让她一脚踩进这陷阱。
“魏璎珞!”小嘉嫔此刻也反应过来,她披头散发的转过脸来,“你害我!”
魏璎珞呵了一声:“究竟是你害我,还是我害你?”
若无害人心,就不会踏进这个陷阱。
归根究底,魏璎珞之前压根不知道指使小全子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今天会踏进陷阱里的人是谁——直至小嘉嫔弯腰捡起那根簪子,开始对她栽赃陷害。
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呵,你以为自己赢了吗?”小嘉嫔恶狠狠对她笑道,“我告诉你,皇上是厌我,可他也没原谅你!你们幽 会是事实,他再也不会见你了!令嫔,我完了,你也讨不了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求回报
小嘉嫔竟一语成谶,自忌日后,弘历不再踏足延禧宫,甚至不许旁人在他面前提起魏璎珞的名字。
明玉心里着急,特地带着厚礼去找了李玉,来来回回好几次,李玉终于漏了一点口风:“皇上还在生气呢。”
“李总管!”明玉急道,“明明是小嘉嫔陷害令嫔,怎么皇上还在生气?”
“陷害是真,从前富察大人求娶魏璎珞也是真呀!”李玉笑眯眯道。
明玉呐呐半天:“可,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皇上纳令嫔之前,不是也都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亲眼瞧见那两人站起一块儿,又是另一回事儿了。”李玉一边说,一边抖了抖手里的衣裳,意有所指道,“哎,多好的料子,多好的手工,但皇上穿过一次,就不想再穿了,只好收起来喽。”
连衣裳都只穿一次就换,更何况是女人。
明玉心事重重的回到延禧宫,一路行来,只觉得满目苍凉,院子里没人,耳房里没人,茶水间里没人,最后进了内殿,见魏璎珞喝口茶都得自己倒,气得冲了过来,一边为她倒茶,一边大叫道:“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明玉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人,却是那个偷儿小全子,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那些人都被内务府差走了。有说钟粹宫要人修房顶的,有说承乾宫要清理内院的,还有御花园洒扫也缺人……”
明玉越听越火:“内务府各处都有人干活,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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