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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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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弘历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放松,抚上她的面颊。
“皇上?”这样暧昧的抚摸,比起暴力的对待更让璎珞惊恐,她忙别过脸去,避开了对方的手。
手中一空,弘历沉默了片刻,然后犹如火山在沉默中爆发,他重新伸出手,却不是摸向璎珞的脸颊,而是顺势而下,剥开了她衣上第一颗扣子。
“……你想飞上枝头,来求朕不是更好?”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下落,落在第二颗扣子上,弘历低低道,“朕可以赐你想要的一切……”
扑通一声,璎珞几乎是瘫跪在地上。
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她连声音都在发抖,脸贴地面道:“多谢皇上抬爱,璎珞人微福薄,不敢高攀。”
弘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眼见那双明黄色龙靴朝自己靠近,璎珞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朝后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倒了身后的屏风。
屏风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李玉悄悄将门开了一条缝:“皇上?”
“皇上!”璎珞又咚咚咚朝他磕了几个响头,“皇后就在隔壁!她还怀着身孕!”
弘历伸向她的手,顿在空中。
与此同时,寝殿内的皇后睫毛一颤,悠悠转醒。
“刚刚是什么声音?”她转头问道。
“皇上刚刚来了。”尔晴将帐子挽起,“不小心泼湿了衣裳,璎珞前去伺候,许是——”
她猛然收了声,却又眼神游移,贝齿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尔晴。”皇后道,“你伺候本宫这么多年,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尔晴叹了口气,替皇后整了整身后迎枕,轻轻道:“您如今有了身孕,有些人便开始不安分了,娘娘应当警惕才是。”
皇后眉头一皱:“你在怀疑璎珞?”
尔晴惯擅察言观色,见她不愉,立刻换了一副口吻:“奴才自然不是怀疑璎珞!她虽然入宫不久,但对皇后娘娘一向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有二心呢?”
皇后这才面色缓和了些。
“璎珞没有贰心,未免他人不会蠢蠢欲动呀。”尔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斟酌着言辞,“若娘娘有心提拔,倒可以将璎珞推荐给皇上,权作固宠之用。毕竟她是从长春宫出去的人,念着皇后娘娘照拂的情分,也会成为娘娘的臂膀。”
此话看似为皇后,甚至为璎珞着想,其实是不折不扣的离间计。
见皇后面色一变,尔晴心中大喜,正准备往火上再添一勺油,却听见身后房门一开,璎珞的笑声远远传来:“娘娘醒了?”
只见璎珞怀捧一束兰花进来,兰花新鲜欲滴,晶莹露珠沿着叶片滚落下来,她行至桌上一只细颈花瓶前,一边更换瓶中旧花,一边状似随意道:“刚才吵到皇后了吧,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撞坏了屏风,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怒冲冲地走了。”
“原来如此。”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本宫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璎珞背对着她,小心摆弄着花朵:“如今长春宫最大的事就是娘娘安胎,再没比这更重要的了。”
皇后看了她片刻,忽然一笑:“璎珞,有人向本宫提议,将你献给皇上,你愿意吗?”
摆弄花朵的手一停,魏璎珞缓缓转头盯着尔晴,那目光仿佛一根刺,刺得尔晴两眼一疼,极不自然的别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
“……娘娘。”璎珞收回目光,朝皇后跪下道,“奴才不愿意。”
“为什么?”皇后靠在迎枕上,双手交叉放在微微凸起的腹上,对她笑道,“你素来心高气傲,若成了后妃,自不再受人欺凌。”
尔晴目光一动,立时帮腔道:“璎珞,这是皇后娘娘对你的恩典,旁人想要还讨不来呢!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从长春宫出去,谁都会对你另眼看待!”
又是离间计。
此时只要璎珞说一声好,甚至稍微犹豫一下,就能在皇后心里扎下一根刺。再有尔晴的日日提醒,这根刺迟早会要了璎珞的命。
璎珞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多谢尔晴这份好意,不过奴才受不起。”
尔晴面色一变,晓得自己的计谋已被对方看穿,索性不退反进,指责道:“你不是一向对娘娘忠心耿耿,如今娘娘有孕在身,不可侍寝,你若代为伺候皇上,不就是最大的进忠?”
璎珞摇摇头,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向皇后表白道:“皇后娘娘对奴才恩深似海,奴才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但若奴才 真成了后妃,要是无宠,谈何尽忠?要是有宠,必有子嗣,日子一久,生出私心, 还能一心一意为娘娘尽忠吗?这是公,至于私……”
她顿了顿,一双眼睛孺慕地望着皇后,里头真情滚动,比兰花上的露珠更加清澈见底。
“……说句僭越的话,在奴才心里,皇后娘娘不光是主子,是恩师,更像奴才的姐姐。”璎珞温柔道,像个孩子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像一头孤鲸游遍了整个海域,终于寻到了另外一头鲸,“奴才发誓,要一生为娘娘尽忠,皇上是您的丈夫,是您心里最看中的人,天下人皆可去做妃嫔,唯独我不可以……我宁死也不背叛您!”
皇后定定看着她。
她身世显赫,但越是簪缨之家,亲情越是凉薄,如此深情莫说是家里的兄弟姐妹,就连弘历都不曾给她过……
毕竟弘历再看重她,也不会为了她一世一双人,而她在璎珞心里却是唯一的,唯一的主子,唯一的师傅,以及唯一的……姐姐。
“……璎珞,你过来。”皇后叹了口气,朝她招招手。
璎珞膝行至她面前,离得这样近,皇后才发现她眼中转着一圈泪光,似个受了委屈却不肯说的孩子。
皇后顿时心中一软,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面颊:“你放心,本宫也不会让你去做妃嫔,那才是误了你,总有一天,本宫会亲自送你风光出嫁。”
璎珞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她的手指,含泪一笑:“谢娘娘大恩。”
第七十三章 疯
“站住!”
长春宫外的走廊上,尔晴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璎珞,有事吗?”
魏璎珞缓缓走来,表情谈不上友善:“刚才你对皇后说了什么?”
这是要兴师问罪?尔晴故作轻松的笑道:“璎珞,我不过是担心皇后娘娘,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且宫中妃嫔固宠是常事,我不过一时糊涂,竟将你也当成了那样的人,以后再也不提了。”
她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权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显然,魏璎珞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当成玩笑处理。
“尔晴,你伺候皇后娘娘多少年了?”魏璎珞忽笑道。
尔晴沉默不语。
“四年还是五年?总归比我久吧。”魏璎珞笑着靠近她,“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片深情,我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笑容比刀子更可怕,逼得尔晴后退了一步。
“且娘娘现在怀着身孕,若这个时候,她身边最信任的人,趁机攀附皇上,对娘娘来说,是多重的打击?”魏璎珞伸出双手,替尔晴整了整领口,“所以, 所以,不光我不会去,也绝不容许长春宫任何一个人生出类似的念头……”
说到这里,她的双手由下往上,十根指头缓缓合拢,绳子一样套在尔晴的脖子上。
轰——
尔晴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长廊外的雷声,还是因为璎珞冰冷的手指。
轰——
乌云滚滚,将白天变成了夜晚,乌云中滚过几道雷光,犹如蜿蜒扭曲的长蛇。
“啊……打雷了。”魏璎珞松开手指,望向长廊外的天空,“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参加裕太妃的寿宴了。”
尔晴后退几步,手指放在自己的喉咙上,心惊胆战地望着对方的背影。
只觉她离去的脚步声,比外头的雷鸣更加可怕。
寿康宫。
寿宴准备了许多日,多数时间都花费在了天棚上。
“怎么样?”裕太妃亲自过问道,“天棚都搭好了吗?”
忙着安装窗纱的太监中走出一人,恭敬回道:“回太妃,就快了。”
“早上问你说快了,现在问你还说快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好,说个准数。”裕太妃不满道。
太监抹了把汗:“太阳落山之前,一定全部完工!”
裕太妃这才勉强点点头,吩咐身旁侍女道:“你在这里盯着他们,我要去念经了。”
拨弄着手上的念珠,裕太妃从尚未搭建完的天棚旁路过,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薄如蝉翼的白色窗纱上,竟流过一丝淡淡金光……
裕太妃皱了皱眉,正要抬脚前行,忽听见一个令人生厌的生厌,伴着阵阵雷声,自宫门外远远传来:“裕太妃,璎珞有一件事关和亲王的大秘密,一定要立 刻禀报!”
“裕太妃,裕太妃!此事关系到和亲王和您的声誉,璎珞不敢不报!”
“您是不肯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又是这个疯丫头!
裕太妃面色一冷,身旁侍女打量她的神色:“太妃,奴才这就让人将她叉出宫去。”
“走,出去看看。”裕太妃冷笑道,“不然,她还以为我怕了她。”
在侍女的搀扶下,裕太妃行出宫门,几个守门宫女正与魏璎珞相互推诿,裕太妃转了转指尖的檀香佛珠,慢条斯理道:“魏璎珞,我告诫你的话,你全都忘记了吗?”
推诿的动作立时一止,魏璎珞缓缓朝她看来。
裕太妃头上遮着雨伞,她头上可没有。大雨倾盆而下,将她浇成了一只落汤鸡,她却恍然不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向裕太妃,良久,忽诡异一笑:“裕太妃的威胁,璎珞没有忘,但姐姐死的太惨,璎珞更不敢忘。若此生不能替姐姐讨回公道,将你们母子的罪行公布于天下,璎珞死不瞑目!”
裕太妃拨动念珠的手指一顿,她冷冷盯着对方,不信对方真有这个胆量,这个底气,将真相公开——她不在乎族人是否会因此没命,难道还能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因此没命吗?
岂料下一刻,就见魏璎珞面向众人,高声道:“大家都听好了,正月初十和亲王弘昼私闯宫闱,强暴绣坊宫女阿满!此罪一!裕太妃为替儿子遮掩罪行,不惜杀害无辜的受害者,此罪二!他们母子二人,一个行径荒唐、不知羞耻,一个心狠手辣,道貌岸然!因为被我发现,还想着毁灭罪证,杀人灭口!”
寿康宫中一片哗然。
裕太妃死死捏着手中的念珠,窃窃私语声不断灌进她耳中,若是寿康宫中的宫人,自然不敢如此大胆,当着她的面叽叽歪歪,但为了置办寿宴,如今寿康宫中混入了不少外人,这些人不归她管,自然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是非自有公断,公道自在人心。”裕太妃昂首凛然道,“我一生信佛,从未做过一件有愧于良心的事,伤害过一条无辜的性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污蔑!”
说完,给身旁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立刻喝令道:“魏璎珞公然污蔑太妃,犯了大不敬的死罪,还不将她拿下!”
几个太监立刻朝魏璎珞扑了过来,魏璎珞也不挣扎,任凭他们将自己扣住,声声冷笑道:“裕太妃口口声声信佛,我只问一句——你敢对佛祖发誓,你真的从未做过一件有愧于良心的事,从未伤害过一条无辜的性命吗?”
“有何不敢?”裕太妃信佛是信给旁人看的,她心中无佛,自不惧佛。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若不收,老天来收。”一声惊雷乍过,照得魏璎珞脸颊雪白,她冷冷道,“太妃,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怕?”
我有何可怕?裕太妃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更加大义凛然,缠绕念珠的手指指着苍天道:“我问心无愧!便是向老天发誓又何妨?佛祖在上,我此生行善事、做好人,从未害过一条命,欺过一个人!若有半句不实,就叫一道天雷下来,劈得我粉身碎骨!”
轰——
魏璎珞缓缓抬头,望向乌云中翻滚不停的白蛇,喃喃道:“老天爷,你听见了吗?”
轰——
“杀人凶手就在这里,老天爷,你睁开眼睛,你看看她。”
轰——
“阿满死的时候,你已经迟到了,莫要一直迟到下去,老天爷,睁睁眼,求你睁睁眼看看吧!”
轰——
她一遍遍祈天的身影倒映在众人眼中,一个太监摇摇头:“疯了。”
“若不疯,怎敢这样冲撞太妃?”
“内务府怎么办事的,连疯子都选进宫,也不怕得罪贵人。”
见舆论渐渐倒向自己这边,裕太妃手中的念珠又重新转了起来,悲悯一叹道:“凡毁谤良善之人,以后要入拔舌地狱,魏璎珞,我本该重重罚你,但看你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又于心不忍,算了算了,来人,送她去去慎刑司!”
念珠在手中转动,裕太妃转身离去,心中转动的却不是什么慈悲念头。
“这女人留不得了。”她心想,“上下打点一下,让她在慎刑司里‘发病’身亡吧……”
轰——
又是一声雷鸣,伴随着魏璎珞的大吼:“若裕太妃真是杀人凶手,便叫她一语成谶,得偿所愿!!”
那一瞬间,天棚上的窗纱骤然一亮,仿佛被火焰点燃的蛛网,从天而降,扑在裕太妃身上。
“啊!!!”裕太妃在火光中凄厉的惨叫起来。
一切的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其他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至裕太妃轰然倒地,身体在火焰中发出一股烧焦的气味,寿康宫中依然鸦雀无声,众人呆呆看着她,却无一人发出声音。
“……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让众人浑身打了个哆嗦,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报应!这是报应!”魏璎珞哈哈大笑道,“你们都听见了,裕太妃亲口发的誓,你们都看见了,老天爷亲自降下的雷,裕太妃——你得偿所愿了!!”
佛祖在上,我此生行善事、做好人,从未害过一条命,欺过一个人!若有半句不实,就叫一道天雷下来,劈得我粉身碎骨——这是裕太妃刚刚发的誓,前后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众人怎可能忘?
“……来人!”裕太妃还剩一口气,她躺在地上,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睁着仅剩下的右眼望着头顶,天棚窗纱染火,不断有鲜红液体滴落下来,落在她脸上,落在她身周……奇怪了,这些红色的东西是什么?她没力气去问,只虚弱地喊道,“救我,快救我……”
可众人哪里敢救?
她的贴身宫女百灵只上前一步,头顶雷声一响,立刻将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双手合十不停念道:“请雷神息怒!是裕太妃,裕太妃干了坏事,与我无关啊!菩萨饶命,佛祖饶命!雷神息怒啊!”
她吓坏了,其余人也一样。
所以没人留意到窗纱的异处,没人留意到从窗纱上滴落下来的诡异红水,红水落地,再被大雨一冲,干干净净,连同真相一起,被冲得无影无踪了。
“你们这群……贱人……”裕太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喊百灵,喊其他太监宫女,可这群人都吓坏了,宁可事后被重重责罚,这个时候也不敢上前半步,见此,裕太妃绝望中咒骂道,“你们……不得好死,你……你……”
世界在她眼中忽明忽暗,她最后看见的,是魏璎珞的笑容。
——得偿所愿的笑容。
第二卷 辛者苦
第七十四章 辛者库
雨已停了三日,裕太妃也已经去了三日。
但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风平浪静。
“璎珞!”皇后的脸色极为冷肃,“跪下!”
扑通一声,魏璎珞跪在她面前。
屋子里只剩她们两个,其余人早被皇后以各种理由驱了出去,皇后坐在椅中,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许久,才缓缓道:“寿康宫出事那天,你做了什么?”
魏璎珞早已准备好了答案:“奴才听闻裕太妃是杀害姐姐的凶手,特意当面问她两句话,太妃赌咒发誓说她不是凶手,否则就遭雷劈,结果刚说完,她就被一道雷劈死了……”
“够了!”皇后拍案而起,厉声道,“到了本宫面前,你居然还不说实话?”
魏璎珞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从今往后,你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再犯到我手上,不光摘了你的脑袋,还要你魏氏全族陪葬。”——裕太妃的威胁重又出现在她的耳边。
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长春宫,接过尔晴递来的银针。
银针一次又一次沉入水底,耳边是明玉的嘲笑:“还说是绣坊最出色的绣女呢,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令魏璎珞眼前一亮。
她连夜回到绣坊,寻到了一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张嬷嬷。
“嬷嬷。”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对方,极冷静道,“听闻寿康宫为寿宴准备了许久,其中天棚窗纱这部分……应当是由绣坊提供的吧?”
张嬷嬷视她如自家子侄,也不问缘由,便将预备要送去寿康宫的窗纱交给了她,魏璎珞也不瞒她,当着她的面,从随身携带的香囊内掏出一把极细软的铁丝,小心翼翼的缝进窗纱中。
若张嬷嬷开口阻止,她就停下,但由始至终,张嬷嬷都未说一句话——她默认了魏璎珞的复仇,甚至可以说是成了她的帮凶。
魏璎珞也一句话没说,将缝好的窗纱交到张嬷嬷手中,她一言不发的跪下,朝对方磕了三个响头。
“嬷嬷,谢谢您,还有……我绝不连累您,此事我永远埋在心里,谁问也不说,若最后还是不幸暴露,所有责任我一力承当!”
魏璎珞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皇后。
虽然心有愧疚,但为了不连累张嬷嬷,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娘娘,我真对此事一无所知,实在是那裕太妃作恶多端,最后遭了报应……”
“够了!”皇后抬了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谎话。
见她身体晃了晃,失魂落魄般跌入椅内,魏璎珞心中担忧至极,爬过去道:“娘娘,您如今有孕在身,请注意身体,不要因为我发火……”
皇后揉着太阳穴,在椅内闭目养神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眼神与声音里都透出一股疲倦,淡淡道:“魏璎珞,本宫知道你心怀怨恨,伺机报复,故一直想方设法开解你,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以为自己有几个脑袋,还是仗着本宫一向疼爱,才会有恃无恐,逞能行凶?”
魏璎珞楞了楞:“娘娘……”
“行了,本宫不想再听你的狡辩。”皇后挥了挥手,“长春宫虽大,却再也容不下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奴才,从今日起,你就去辛者库静思己过吧!”
“娘娘,您要赶我走?”魏璎珞大惊失色,她倒是不惧辛者库的苦差,或者说在暗算裕太妃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被罚的准备,只是要走也不是现在,她急忙爬到皇后身前,抱着她的膝盖道,“娘娘,您如今身怀有孕,宫里上下虎视眈眈,请让奴才留到您平安生产为止!只要您生下小阿哥,奴才立刻离开,绝不留下碍着娘娘的眼!”
“不。”皇后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走!”
魏璎珞再三哀求,皇后却闭上了眼睛,闭上了耳朵,听不见也看不见。见她意已决,魏璎珞只得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娘娘说的是,璎珞的确爱惹麻烦,不敢奢望再留下。但奴才受过娘娘恩惠,此生绝不敢忘,若有朝一日,娘娘需要璎珞,愿为娘娘肝脑涂地,生死报效!”
朝皇后磕了三个响头,魏璎珞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长春宫。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而且辛者库那种地方,贵重物品也带不进去,带进去了也很快不属于自己,索性将皇后赏赐下来的绸缎簪子都留了下来,送与几个与她处得不错的小宫女。
简简单单一个蓝布包袱,魏璎珞叹了口气,抱着包袱出了门,未行几步,就听见匆匆脚步声由远至近。
“快走!”尔晴冲进来道,“皇上来了,准备要抓你,皇后让你从后门出去,立刻去辛者库报道!”
魏璎珞一楞,继而眼眶一热。
她不敢小看任何人,但仍没想到事情这样快就败露了。
但最后她还是小看了一个人……她小看了皇后对她的厚爱。
皇后哪里是怕她给长春宫惹麻烦,才将她驱逐出宫,分明是早已料到皇帝会来抓人,才先一步将她罚去辛者库,苦役虽苦,却能避开皇帝的兴师问罪。
“娘娘……”魏璎珞望着长春宫方向,喃喃道。
“哎呀,你还等什么,快点走啊!”尔晴在她耳畔催促道。
魏璎珞咬咬牙,不敢辜负皇后的一番好意,只能将对方的好重重记在心底,然后抱紧怀里的包袱,匆匆走后门离开。
从长春宫走进永巷,就像从春天走向冬天。
明明是夏天,巷内却穿过一阵刺骨凉风,两面高耸的灰色墙壁,仿佛监狱里的灰色栅栏,将罪人牢牢的锁在这萧索之地。
迎接魏璎珞的是一名灰衣嬷嬷,姓刘,她上下打量了魏璎珞一番,声音如这永巷一样冰冷萧索:“你从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走到哪儿,别人都先敬三分,但进了辛者库,就忘了从前的身份。在这儿,你只是个从事低贱苦差的罪人。”
“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魏璎珞乖巧的应了。
“辛者库各有分工,主要负责大内苦差,别人不愿干的,你们都得干!鸡 鸣起床,清扫宫道。丑时,进行三殿除草。平旦到夤夜,承应各宫繁重杂务。至于你——”刘嬷嬷将她领进一屋,指着墙角堆如山高的恭桶道,“就先负责清洗这些恭桶吧。”
魏璎珞愕然地望着那些恭桶。
在长春宫时,她日日与兰花为伴,即便是有脏活累活,皇后也不舍得让她做,如今被发配辛者库,虽心中早已做好准备,但是看着这堆沾着污秽,隐隐发黄的恭桶,闻着那股熏人的气味,魏璎珞还是忍不住阵阵作呕。
见她面色难看,刘嬷嬷嘴角一翘,冷笑道:“快些洗吧,若是傍晚时候没洗完,你晚饭就得在这里吃了。”
魏璎珞忍着呕吐的欲望,沉声道:“……是。”
于是,曾为皇后缝制凤袍的手提起了恭桶,往日弄花的指头沾染了秽物的臭气,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傍晚来得太快了,魏璎珞仍没能做完手头的活,看着刘嬷嬷递来的一只泛黄馒头,魏璎珞虽忙碌一天,却丝毫没有胃口。
将双手洗了个十来遍之后,她用手帕包裹住馒头,然后步履踉跄的走回宫女所,辛者库没有抗,居住条件比她刚入宫时的宫女所还差,放眼望去就是个大通铺,人人都睡在地上。
早上她来放行李时,屋子里没人,都出去干活了,如今陆陆续续的回来,其中一个,竟是魏璎珞的熟人。
“哟,这不是魏璎珞吗?”一个讥诮的声音响起,带着女子独有的刻薄,“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紫禁城里头等体面的人物,怎么一转眼,落到咱们这种地方来了呢?”
魏璎珞脚步一顿,转头望去。
尖尖下巴桃花眼,风流从脚窜上脸,竟是因污蔑她与侍卫有染,而被罚进辛者库的原绣坊绣女——锦绣。
魏璎珞懒得与她计较,又或者说她现在实在是太累了,于是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便走到自己的床铺旁躺下,因为劳累过度而有些抽筋哆嗦的手指伸进怀里,掏出被手帕包裹的馒头。
“我得吃点东西。”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然明天会很难熬。”
哗啦啦的水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瞥过去,见一只恭桶就放在她头边不远处,一名宫女提着裙子站起来,裙下滴答几声,滴在恭桶里头。
一股骚热臭气飘了过来,魏璎珞翻了个身,几次将馒头递到嘴边,却怎么也咬不下去,只得重新将馒头包进手帕里,然后用被褥紧紧捂住口鼻。
但即便如此,仍然无法隔绝那股恭桶的臭气,以及不知谁的脚气跟狐臭。
“这样可不行。”翻来覆去好久,魏璎珞实在是睡不着,只好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七十五章 还情
换房是不可能的,虽不知为何,但是刘嬷嬷对她极不友好,否则辛者库的差事那么多,也不至于一开始就将最脏最累的活丢给她,连给她安置的床铺,都是最靠近恭桶的那个。
求人不如求己,第二日开始,魏璎珞但有闲暇,便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四处搜罗剩炭剩灰。
旁人看不懂,便拉着锦绣问:“你跟她熟,你觉得她在干嘛?”
盛夏时节,收罗冬日里各宫用剩的炭灰,锦绣看得莫名其妙,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冷哼一声道:“这人心眼最多,管她做什么,都离她远点……啊!”
她的视线从魏璎珞身上移开,牢牢定格在一个方向,极甜极腻地唤道:“袁哥哥,你这么早就来了呀!”
车轱辘声由远至近,一辆粪车推进院来。
世上最污秽之物,世上最腥臭之物,推着它的,却是一个世上最美的男人。
弘历与傅恒也是极俊美之人,但他们两个的俊美,都是属于男人的美,一个儒雅一个英武阳刚,而眼前这名少年却不同,他约莫十六七,或许是因为去过势的缘故,故而面若好女,透出一股阴柔妖异的美。
就仿佛这永巷,就仿佛将所有被打进冷宫的女子的美与怨抽出来,灌注成一个人。
“袁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锦绣凑到对方身旁,撒娇似地拉了拉对方的胳膊。
少年太监抖开她的指头,提起院内的恭桶,将一桶一桶秽物全部倒入粪车,然后一言不发地推着车离开。
锦绣在他身后气得跺脚,一名宫女嘲道:“早跟你说了,春望哥哥不会喜欢你,别白费心思了!”
锦绣白了对方一眼:“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呀,看看你这副尊容!”
“你再好看,也好看不过袁春望呀。”另一个宫女摇摇头,“可他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性子比冰还冷,我就算要找个对食,也不找他这样的人。”
“说得好像你想找,人家就会要一样……”
原来那个少年太监名字叫做袁春望。
院子里的宫女们沿着袁春望,讨论起其余太监来,话题渐深,渐渐食色性也。深宫寂寞,后妃们可以找皇上,宫女可以偷偷找侍卫,她们这群下贱人,就只能找找身旁同样苦命的太监,结成假夫妻,名为“对食”。
袁春望显然是锦绣看中的对食对象,或者说大部分宫女看中的对食对象,毕竟如此年少貌美的太监实在少见,凭借此等品貌,即便性子稍微冷一些,也能伺候上头的娘娘的,也不知他为何会被发配辛者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魏璎珞摇摇头,不愿加入其中,径自收集着地上的剩碳,直至刘嬷嬷进了院子,唤她继续昨天的活。
一夜过去,恭桶又积得如昨天一样多,也依然如昨天一样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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