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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雪盛放作者:风烟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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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雪盛放》
《月华三千》後传
作者:风烟幻
同醉明月花树下,晴雪盛放染沈香。
第一章
昭远十年 天云国 文海镇
夜凉如水,月光点点洒在起伏的海涛之上。
在天云国靠近泸西海边的一座小镇──文海镇内,一个极其古朴典雅的院落里,卧房内的灯火已经熄灭,床榻上静静入眠的男子正是卓允嘉。
三年前,安置妥当南疆内死去的家眷之後,卓允嘉便独自开始找寻那个在战火中失散的儿子。不料,几经波折四处奔走,最後借著仅有的线索追到了这个小镇,却还是不能父子重逢。即便当年郢庭沦陷,卓允嘉的内心中也从未有过如此深重的自责和愧疚。
当日在两难之中他选择了保全慕容定祯,便也注定要承受如此的结果。三年的找寻和折磨让卓允嘉痛苦疲惫,虽然心中还是日夜思念著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但怎样也迈不出重返郢庭的归途之路,那悠长的古道仿佛成为了两人心间的距离。
可无论卓允嘉如何努力克制著这份思念,耳旁还是常常会回荡著那句话“要记得,在这皇城之中,有人等著你回来……”
每当月夜阑珊的时候,卓允嘉都只能在幽幽梦境之中释放这份思念。
这一夜,不知为何梦中的一切开始变得异常真实而且清晰。
卓允嘉梦到自己老了,是……真的老了。
曾经漆黑如缎的华发不在,牙齿微微颤颤的渐渐脱落,松弛的皮肤上显起斑纹,健步如飞般英武的身姿变得佝偻携杖。
一袭月华之下,浩瀚广博的天地中,独臂的守墓老人是那样孤零寂寥,静坐在石阶上,怔怔望著月阡山下那座巨大的灵丘怅然出神。
接著那老人颤抖著掏出了身上带著的长萧,望著月光断断续续吹奏出了一首悠扬凄婉的曲子,仿佛是只吹给墓中沈睡的那一个人倾听。
“喜欢麽……?”曲毕,老人流著泪轻问道,过了半响又道:“今夜的月亮很圆,看到了麽……”
天地之间,没有回音,只有萧瑟的风声。
“既然有生之年,我们不能相伴左右,那麽如今你长眠於地下,我也只能在这里守著你……一辈子……”老人终於站起了身子低低叹道,在秋风之中缓缓离去,背影渐行渐远。
倏然之间那背影远去的方向变得明亮了起来,仿佛开启了一扇记忆的大门。
炽烈的华光中,郢庭的故人、辉煌的宫殿、玄仁的境遇、江畔的初见、执剑在烈风之中的打斗、月阡山上极尽温柔的缠绵、离别时花树下的相约、战火中撕心裂肺的呐喊、寒夜之中千回百转的思念、重逢时慕容定祯虚弱的面孔、再一次远行时的不舍与依恋……
迅速的人物、景物、地点切换转变,仿佛瞬间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卓允嘉卷入洪流之中不能抽身。就在身躯无尽向下沈沦之时,卓允嘉突然听到了一声声不断重复、熟悉而又无力的低唤:“允嘉……”
那是慕容定祯的声音,像是在沈痛艰难的叹息著。
“允嘉……”
“定祯──”卓允嘉猛的从这一声声低弱呼唤中惶恐惊醒,伸出手嘶喊道,像是想拉住他心爱的人,留住他眷恋的时光。
“不──,别离开我──”
第二章
几天来不知为何卓允嘉总是心神不定,夜里噩梦常常伴随而来,慕容定祯的眉目和话音在梦境之中都那样真切,似乎一直都在咫尺之遥低低呼唤著他归去。
午夜惊醒,再也无法入眠。卓允嘉掀开身上的被褥,坐了起来。
窗外月明风清,海浪声虫鸣声夹混杂在淡淡的花叶香气里一同沁入卷帘,这是盛夏的味道。
梦境中孤坟前自己的境遇让卓允嘉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是为了苍老颓败的自己,而是他意识到那坟冢之中埋葬著的,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随同他们这一生无可更改和抹杀的感情。
人生沧桑转眼便已百年之身,有多少岁月可以在等待中消磨?
“要记得,在这皇城之中,有人等著你回来……”
坐在窗前的长椅中,想著想著便到了朝阳微露时分。一缕晨曦照射进了原本阴暗的屋子内,斑驳点点映在了卓允嘉的手上,暖融融的。
卓允嘉轻轻覆过了手掌,握紧掌心,却什麽也抓不住。
很多年了,这份对於慕容定祯的感情,存在於内心之中要比实现於生活之中更加真实。他曾经给予慕容定祯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而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己不过是国破家亡的一届布衣。巨大的身份差异和残缺的肢体,都让卓允嘉再也无法持有著一如当初的那种自信与气魄。
这份感情就好比晨曦一般,当它照射著自己的时候,温暖而明亮。真正想紧握住它,让它完整的属於自己时,却只能意识到它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残存在心中的记忆,是唯一陪伴著卓允嘉至今,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孤独的东西。
其实,能这样爱过一场,今生足矣。
“定祯……”卓允嘉有些失神的望著展开的手掌,喃喃的轻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文海镇地处天云国西南,临近泸西海域,是天云国与外海诸国商贸往来的重镇,港口上列船无数。几年前,卓允嘉的妻子和次子丧命於天云国南疆的叛乱中,但长子汪思融却在先前被卓允嘉的妻弟,和卓允嘉另一名当年极为信任的手下一同救出。
返回南疆之後,卓允嘉一直试图在寻找著他失散的幼子。这件事卓允嘉并无意再烦扰慕容定祯,请他施救。又或者说,这些年不断的经历战火漂泊,卓允嘉的内心已经被这残酷的事实蹂躏的血肉模糊,他真的想远离这一切,永远的,彻底的远离这一切。
不再在血雨腥风的权利斗争之中周旋沈浮,而只是过著和每一个普通百姓一样,淡泊宁静的生活。一袭布衣,三亩良田。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可他深爱的人,却注定无法和他过著这样的生活,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战乱平定,卓允嘉随即变卖了南疆所剩的大部分家产,同时将汪氏商行交予给了几名掌柜全全打理,自己孤身一人踏上了漫长的寻子之路。也正是由於势单力薄,找寻的过程异常艰辛,许多次都曾以为找到了幼子思融,却无一不是场空欢喜。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几经辗转终於在几个月前,通过昔日行商於南疆和泸西外海诸国,主营贩卖船支的旧友李泛清的契弟李贝,卓允嘉获悉了一条宝贵的消息。
昨日适逢李泛清从外海返回文海镇,卓允嘉便差人送去了书信,邀约他今日午後到镇中的“长跃阁”一聚,意图询问他详情。
朗朗午後,李泛清如时赴约,刚上了酒楼便抬眼看到了坐在不远处衣著素雅,身材挺拔的卓允嘉。
当年因契弟的生意,李泛清也没有少和汪氏商行来往,兰汀城的汪府更是去了数次,卓允嘉皆极为周到的款待过。虽说後来听到南疆战乱汪家没了,李泛清的心里却还是记著当初的那份情谊,再说做生意的人向来讲究的就是人脉与信誉,胸怀宽广的人也不应记在对方一时的得失。
“小弟见过汪兄”李泛清快步行了过来,拱手作揖道。
卓允嘉无法作揖,只能淡淡的点头,看了看这相貌极为老成,款款有度的所来之人,伸手请他入席而坐,寒暄道:“今日约见李兄,实在是多有打扰。”
“汪兄这是哪里的话,汪兄到这文海镇来却未事先通告小弟一声,让小弟未能好生的款待汪兄,才是小弟的失礼”李泛清说著便抬手召唤二楼旁桌在忙碌著的夥计,道:“今日这一席,算是小弟的,还请汪兄多包涵这失敬之处。”
“不忙,今日约李兄至此,是有要事相询”卓允嘉客气的道。
“哦?汪兄不妨有事直说”李泛清自知这次卓允嘉约他至此是为了询问些事情,但究竟为了什麽,心中也没有数。
卓允嘉不再耽搁,开门见山的道:“上次闲谈之中,无意听令契弟说到在几年前战乱之时,曾有南疆而来的一队人马,用汪氏刻字的金条购置了一艘船出海,是否真有此事?”
“的确,当时是小弟将船卖给了这队人”李泛清想了想,点点头道。
卓允嘉眼神一闪,接著道:“那你可还记得这队人马出海之前,是否同行携带了一名幼童?”
李泛清抿唇琢磨了片刻,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事情,终於道:“是,是有一名幼童,长的面容清秀极有灵性,一看就应当是名门之後。”
这讯息卓允嘉已从李贝口中听过一次,待到此刻再次从李泛清口中印证,心中已经笃定这幼童一定是他的长子汪思融。
“这件事虽已经过去了几年,但小弟印象还是颇为深刻。自古出海行商原本就是极为艰苦的事,无异於拿命换钱,鲜有商队会带著尚未成年的幼童同行,这样的行为难免受人臆测”李泛清缓缓道来,所言句句坦诚。
卓允嘉心中瞬时涌动起了极为复杂的感情,兴奋与内疚一同侵袭而来,涌到唇边却只是难言的苦涩自责。他对不起他的孩子,若是他能提早赶回,或许南疆的这一幕惨剧便不会发生。而他的孩子也不至於一死一丢,全无踪迹。
“当时据我等所知,这一行商队确从南疆极为巧妙的躲避了战火重重的关卡防线,抵达文海镇。随後在这里用重金买下了一艘极好的海船,三日内便匆匆启航开赴向南,并未多做停留。而购船所用的满箱金条下,均刻有‘汪 ’字”,李泛清理顺了所相连的记忆,叙述道:“这等金条曾是汪氏商行之中流通的最大货金,略有经历的行商之人都晓得。所以当时,我也猜疑这些人应当与汪兄有关联,还特意询问过了。”
“嗯,那他们怎麽讲?”卓允嘉追问道。
李泛清皱皱眉,轻轻摇了摇头,回道:“领队之人说与汪兄并无关联,只是同在南疆兰汀城行商,常有兑换储货相交货金的事,因而存下不少汪氏商行刻印的金条。”
这的确也是实话,虽然汪氏刻印的金条多数存於汪家的银库之中,却也有著不少仍在各个商铺间流通著。
卓允嘉道:“那领队之人是何长相;李兄可否简单道给汪某听?”
“这个……”详细的叙述那人的长相,对阅人无数的李泛清而言显得有些为难,含糊道:“小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卓允嘉点头道:“著实是难为李兄了。”
李泛清还是在细细的思索,忽然抬眼道:“那人脸上有道很深的长疤,陷进肉里,应是受伤久远,看起来有些狞狰。”
“柴展萧”卓允嘉轻声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果然是他。”
“汪兄定是认得了?”李泛清问道。
“是汪某的妻弟,曾开过武行,有护镖本事,文武俱全也算是颇有才能。在兰汀城内有著不小的威望。”
“如此”李泛清也并未太过诧异,卓允嘉在此详细的追问了半响,这些人必然和他有著密切的关联,而那一开始便急切询问的幼童又是?
“那这幼童,又是汪兄的……?”或许是卓允嘉的外甥,李泛清想。
卓允嘉神色黯然的深深叹了口气道:“是汪某的长子。”
“汪兄?!”李泛清明白这事实必然戳痛了卓允嘉的内心,语调也有些担忧的微变了。
找了这麽久,有讯息总比没有没有强,至少卓允嘉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离开南疆之时还活著,稳了稳心绪又问道:“李兄可知这艘船当年开往哪里?”
说到这里,李泛清抬手端起了酒杯,轻抿了一口,有几分沈重的道:“当时战火纷乱,只图将船只速速脱手,并无多问。而那艘船出海之後,也再未返航归来。有人猜测,大概是去了靠近天云国的一个名叫碧济耳的国家。也有人猜测,这艘船只应是去了另一个商贸繁盛,盛产黄金翡翠的岛国长幽国。”
李泛清淡淡苦笑了一下,又道:“而这艘船匆忙启航,有去无回的事实,也让有些人猜疑一定是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沈没在了茫茫大洋之中。总之,无论是哪种猜测,都从未有人可以证实。汪兄知道,我们这些漂於海上的商人,一去不回的,多半也就是……”
“不会,他们一定还活著”卓允嘉不能接受这般的事实,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
当年古潍覆灭,多年与慕容定祯的分隔中,这桩由父母操办的婚姻并没有给卓允嘉带来任何的幸福与慰藉。但这个儿子,却是无辜的,他也是卓家至今残存在世间的唯一血脉。自从看著慕容定祯安然的生下了孩子,再无性命之忧。这些年寻找思融便成为了卓允嘉生命的全部寄托,如果他卓允嘉在世间还有什麽能够补偿给他的儿子,他都愿意给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亏欠任何人任何事了,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卓允嘉想起时心就隐隐作痛。为夫是他不愿,但为父……是他无可选择,而他没有尽到为父的责任。
“你手中是否还有可出售的船只?”卓允嘉这时抬头问道,目光中闪著坚毅的光芒。
“汪兄……是真想出海?”李泛清觉得他有些过於激动了,探问道。
“是。”
李泛清见状也不愿打击卓允嘉,同时也还是理智的劝道:“汪兄,若是这队人马不返回天云,即使出海,在茫茫大海之中真的无可找寻。这一点,你心中要有准备。”
卓允嘉面容渐渐变得哀痛,低低的道:“汪某愧对自己儿子,只要他还活著,汪某就会去找他。”
李泛清不再多做阻拦,天下父亲的心思大概都是如出一辙,见卓允嘉心意坚决,於是说道:“那小弟这就回去甄选手下的船只,只是若是汪兄意在出海,需要筹备的事会十分繁杂,包括一同出海的人选也需召集,万万不可仓促行事。”
卓允嘉认同李泛清的告诫,“多谢李兄忠告,还请劳烦李兄为汪某选一条适合出海的船,至於随行人选,能否也请李兄帮著物色?”
“当然”李泛清笑笑,出於义气和利益的诱使将这些事包揽了下来。
“多谢”卓允嘉感激的道,说完抬手请李泛清用菜。
两人在长跃阁相谈了许久,卓允嘉也希望多从李泛清口中了解一些出海所应当注意的事项。吃过酒菜,想到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出海,眼前确实有了很多需要准备的事,卓允嘉便和李泛清告别,分头行事了。
海风微拂,湿润的空气中带著一点咸腥,烈阳高照的路道行人熙攘,卓允嘉一人独自走在路上,脑中还在想著方才李泛清的话,就这麽慢慢的,无所目的的向著宅院的方向行去。
途径城门口时,却见城墙边上拥围了许多人,似乎有什麽事发生。
卓允嘉的心情尚未从知道了思融去向的惊喜之中平复过来,见人如此之多也无意耽搁时间,便决定绕道从另侧的城门出城去。
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身旁而过的几个行人低低谈论著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只听掠步而过的蓝衣男子道:“卓姓名医?这是何等人物能使得宫廷诏告天下?”
“你被挤得没看清吧?!告示上不是写了?只有这卓姓名医能够医的了皇上的宿疾”身旁穿著青灰色长袍的男子瞥了他一眼。
“皇上看样子是重病了,否则宫内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寻找神医”走在两人之中的一位身材高挑,略显成熟的男子,低声议论道。
卓允嘉猛的停下了脚步,身上顿时起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寒意,转过头怔怔的望向了城墙旁拥攘人群的角落,目光倏然之间凝固在了那一纸白色的告示上,眼眸的聚焦迅速模糊,心跳逐渐变得剧烈而疼痛。
定祯;你病了……?
第三章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卓允嘉终於走了过去。在夹杂著各种声音、汗渍气味的陌生拥挤人群中,看清了那一纸告示。
这种处境荒诞并且讽刺,那告示是慕容定祯在呼唤自己的声音,而这份思念和等候却再也无法用最亲昵、私密的方式传达给卓允嘉。
他坐拥天下,却不知道自己心爱之人身在何地。
细读了告示,卓允嘉心中顿感无比沈重。
三年前,在慕容定祯的病榻上,他曾允诺过只要自己还活著,便永不忘记他会等他。
这些,他还都记得。
卓允嘉向来不是个喜欢失言的人,他的确从未忘记,但回到慕容定祯身边便意味著要面对过往所有的一切,尤其是那些记忆中灭国的耻痛。
当各种残忍的现实重叠在一起之後,卓允嘉便很难再像逞一时之勇那般坚定。加上心中还惦记著丢失的幼子,就更牵绊著卓允嘉重回郢庭的脚步。
蹉跎之中,便又是三年。
“你说……为皇上找的这卓姓名医,能看到这张告示吗?”
“谁知道呢……”
“一夜之间各州各县贴满了这告示,只要他还在天云,不会看不到。”
“啧啧……这卓姓名医一定是个医术超凡的人,想必也曾为皇上诊治过,为什麽会离开京师?”
身旁之人议论纷纷,对这卓姓名医显得分外好奇。卓允嘉却不堪受扰,挪步走了出来。
原本这些天卓允嘉已经想过,若是能够确定思融的消息,便会去找他。找到了,就不再会回来。既然忘不掉,又面对不了,便只能选择逃避──那就是永远的离开这里。扬帆远航後,唯有将所有过往和关於慕容定祯的记忆都尘封在故土之中,随著年华老去而一同埋葬。
卓允嘉以为自己做的到。
可是谁又会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今日却会在文海小镇看到这样一则诏告天下的文书。
这样说来,最近夜里的噩梦和听到的呼唤,并非完全是幻觉?
“定祯,你是否也感知到我要离开……?”卓允嘉抬眼看了看正悬在空中的刺目日晕,心中苦涩的默默道。
李泛清很快为卓允嘉选好船只,一并连出海的随从也物色妥当了。三日後,便亲自来到了卓允嘉的宅院,不料却听到卓允嘉做出了另一番决定。
“汪兄,你不去了?”李泛清放下茶盏,吃惊的道。
“不去了”卓允嘉淡淡的摇头道。
自从那日回府後,几夜里卓允嘉都难以入眠。那城墙上的告示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戳破了卓允嘉内心一直以来苦苦搭建著的堤坝。随後,对於慕容定祯的思念便如同开闸决堤的洪水,顷刻间汹涌而来将卓允嘉完全吞噬,再也毫无抵挡之力。
尤其想到慕容定祯在重病之时,还在这样苦苦找寻著自己,更是让卓允嘉感到锥心疼痛。人生苦短,他再不愿这般蹉跎相离了,若是还由自己这般放任下去,真要到来日重回郢庭却只能见到梦中那座孤坟时,又让他情何以堪。
更何况,他是应承过慕容定祯的。
即使是帝王,他也向他要了这一辈子,而慕容定祯答应给他。这是他们患难之中对於彼此的承诺,若是真的相爱,便该用余生去履行。
这麽多年,日日夜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自己,那颗心又何尝不是病了?茫茫人海中,又有谁能够像慕容定祯那样医治自己的心?
三年前离开慕容定祯後,每一个日夜都只有那虚晃的容颜和记忆中的声音在温暖抚慰著卓允嘉的灵魂。只因他知道他还在这世上,他还有能够爱自己的能力。但如果终有一天他走了,卓允嘉清楚自己的灵魂也将就此湮灭。
因为他再也没有必要为谁而存在了,没有人会像慕容定祯那样祈盼他归来,需要他常伴身旁,需要他去爱他。
“这辈子,只有我们才能成全彼此的幸福。”
有时那千回百转,混沌而毫无头绪的苦苦思量总在某一瞬豁然开朗。就如同这一夜当卓允嘉不自知的说出这句话时,也终於遵循心底深处的呐喊,做出了为慕容定祯而重回郢庭的决定。
李泛清面露难色,实在没有想到卓允嘉会突然改变了心意,这和他印象中言出必行的卓允嘉十分不符。
“不过,托李兄办的事,汪某自会酬谢,李兄无需多虑”卓允嘉起身走到书台前,拿过了装著银票的盒子。
“好说、好说”李泛清尴尬的笑笑,心里却也有些不解为何卓允嘉做出这样的决定,“汪兄,几日前还听汪兄心急如焚的打探令公子的下落,为何船只人手齐备汪兄却突然……”
“汪某不亲自去,并不代表这艘船不去”卓允嘉走了过来,回道:“这次出海意在打探消息,汪某会派亲信之人代汪某前去。”
“如此……,也好”李泛清想想这也未尝不可,只要卓允嘉付的起像样的报酬,寻人的事情也确实可以请他人代劳。不过听卓允嘉的口气,像是不会在此久留了,李泛清确认道:“那汪兄还会留在这文海镇?”
卓允嘉淡淡抿唇没有回答,他是决定返回郢庭了,但是除了自己的亲信,这个决定无需告知任何人。卓允嘉抽出了盒子中的一叠银票,对著李泛清道:“十日後,会有位名叫连浚荣的男子来找李兄,他是汪某十分信任的手下,对幼子和一等当日的故人也颇为了解,就将由他带领船队出海。”
“是”李泛清接过了银票,看到卓允嘉给的实在是绰绰有余,也顿时安心不少。虽说南疆的汪家是败了,但看来这财力仍旧不可小觑,“那就按汪兄所吩咐的这样,小弟会尽心为汪兄准备一切出海的事宜。”
“如此甚好”卓允嘉道。
既然已经决定回去,又不知慕容定祯到底病势有多严重。卓允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惦念,算算日程,从文海镇出发即使快马加鞭赶回郢庭也要一月有余。
中秋将至,相爱的人是否也能如同天空中的满月一般团圆?
两日後的清晨,卓允嘉带上了极为简单的行装,跨上烈马,扬起马鞭向北疾驰而去。
路侧两旁倒退的景物如同这十一年来沈重记忆里一道道被击碎的屏障,迅速消散在漫天的尘土之中灰飞烟灭。
当听到自己深爱的人用生命最後的声音发出呜咽般的祈盼与呼唤时,一切顾虑、自卑都再也无足轻重了。
俯身马背狂奔在绿茵大道之上,卓允嘉觉得他又成为了十一年的那个人,那个他熟悉的自己。为了爱,无所畏惧的在呼啸而过的风中驰骋。
原来唯有那份已沈睡多年的信念与爱,才是能够制服心魔,激唤起昔日豪情的力量。而这一次,他的步伐更执著、更稳健。
“我放的下一切,只为了要你那颗真心。”
定祯;等我。
第四章
“将军,您今日午後是否还去宫里?”
中秋佳节的清晨,天云国公良将府内几名下人正在服侍公良飞郇更衣,管事王安海递上了佩剑,探问道。
近来皇上重病,薛承远都不得不常在宫中为皇上诊治,公良飞郇每日处理过军务後,也会到宫中探病。只是今日是中秋佳节,该是万家团聚的日子,而皇宫今年又无朝宴,王安海想著还是该问问公良飞郇的安排,也好准备晚上的家宴。
一袭墨色朝服长袍,身材挺拔精神抖擞的公良飞郇,对著铜镜抬手整理领口,却淡淡道:“大人起来了麽?”
“回将军,还没有。”
公良飞郇英眉一皱。清晨起身到这会儿,他已经洗漱、练武、更衣完毕,薛承远却还没起来,不会是病了吧?
“去看看。”
“是。”
放心不下薛承远,公良飞郇还是决定出府前先去看看他,於是向院内的卧房走去。
卧房内的床榻上,帐帘紧合,安安静静,看似薛承远确实还未起身。公良飞郇掀起了锦帐,在床榻前坐下,轻声道:“承远?”
薛承远侧身向里睡著,没有应答。公良飞郇前倾身子,伸手抚上了他的肩,又唤了一声:“承远?”
谁知薛承远突然将公良飞郇抱住,两人瞬时滚在了一起,含含糊糊的应道:“嗯……”
“薛、承、远”公良飞郇被他这麽偷袭自己恨的牙痒痒,反手一抬就劈到了薛承远的腕间,低喝道:“装睡!”
“啧……,哪里装睡了”薛承远早已经对‘老婆 ’这暴力反应习以为常,揉了揉手臂,坐起身来,有些委曲的道:“下次轻点,这胳膊也是肉做的。”
“活该!”公良飞郇一撩袍子站了起来,忿忿道。
跟他玩这种近身搏斗,制服薛承远那真是小菜一碟。不过也正因为两人实力悬殊,这种情趣之事只有在他有身孕的时候,薛承远才能趁人之危占占上风。
瞥到靠在床头的薛承远脸色确实不好,苍白而且泛著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愁,公良飞郇的心也登时软下几分,又坐到了床榻上,问道:“皇上昨日怎麽样?”
薛承远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告示已经发了很久,若是卓允嘉能够看到,心中惦记著皇上,应当会返回郢庭的”公良飞郇道。
“但愿如此”薛承远不想过高的祈望什麽,淡淡苦笑道。
公良飞郇看他们家的御医情绪极度低落,心生怜惜的抚了抚薛承远的额头,道:“是病了麽?”
薛承远握住他的手,道:“怎麽能,我若是病倒了,谁为皇上诊病?”
“知道就好”公良飞郇听了也算放心了几分,又道:“你几时进宫?”
“起来就去,晌午还需为皇上配制些药材”薛承远挪开了被褥,登鞋下榻。
府里的小厮此时也将早饭端了进来,在圆桌上摆好。热腾腾的粥散发著诱人的香气,精致的器皿中装著酥黄薄脆的糕点,还有各式小菜。
“这麽丰盛?”薛承远在餐桌前坐下。不用说,这都是公良飞郇吩咐为他做的。
公良飞郇走了过来,瞥了那人一眼,冷道:“今日是中秋,忘了?”
“每个要和你团圆的日子,我都不会忘”薛承远提起筷子,夹了块酥糕放在身旁为公良飞郇准备的餐具中,抬眼含笑道:“陪我一起吃吧?”
虽说已经进过早饭,但陪陪薛承远倒也无妨,这些日子朝中琐事繁杂,他们很少能在一起用饭。
“喝点粥”见他愿意陪著自己,薛承远为公良飞郇乘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谁知,碗中扑鼻而来味道却忽然让公良飞郇觉得有些不适,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怎麽?”薛承远立即将粥碗放下,见状顺势就要为公良飞郇诊脉,几分警觉的问道:“不会是……又怀上了吧?”
公良飞郇瞬时红了脸,怒瞪了一眼他,心中却有些发虚,干脆啐道:“闭嘴!吃饭!”
薛承远失笑,虽然他们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公良飞郇还是不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怀胎生子的事实,不由分说的拉过了公良飞郇的手腕,仔细的为他诊脉。即使是小病,他也希望自己知道。
诊脉时,薛承远面带笑意、挑衅般的看著公良飞郇。
公良飞郇被他这麽看著,脸上短短时间内变换了好几种颜色。
“没事,可能是受了风寒,多加注意些”过了一会儿,薛承远终於道:“今夜回来,我为你煮些药。”
“吃你的饭!”公良飞郇黑著脸没搭他的话。不知怎的,心中却顿感有些失落。
怀孕生子,他不喜欢,但看到三个孩子都如此聪明可爱,再能和薛承远多有几个孩子的事实,他却十分喜欢。
“嗯,一起吧”薛承远说道,自己开始喝粥。
两人静静的坐在卧房内用著饭菜,享受著难得能在一起的清晨。忽然,却有小厮疾奔了过来,对著王安海禀报道什麽。
“出什麽事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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