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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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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天策见说到先皇时,这老太监眼中掠过一丝怀念,当即笑著又发话了,“朕就是看你有几分忠君爱国之心才特意将你从皇陵调来,让你伴驾。如今伺候过先帝和朕的你倒是说说,你认为朕与先帝有何不同?”

  杜成憬脸色微凛,沈默片刻後还是在栾天策恕其无罪的催促目光下开了口。

  “先帝与陛下都是真龙天子,雄姿英发、励精图治,令百官和万民臣服,只不过如今的陛下面临一个比较尴尬的局势,这是先帝没有遇到的问题。

  “恕老奴放肆,老奴认为这不是陛下无能,而是时局已是这般模样,陛下以孤身投於此中,处处受制,暂时没有先帝挥舞江山、豪情万丈的洒脱。”

  “快打住吧。你这油嘴滑舌的老太监,话匣子打开倒是说得多,不过只是些好听的废话。”栾天策说到这里,眼中笑意敛去,突然问道:“你以前深得先帝宠信,寸步不离他老人家左右,自然知道很多事了?”

  “陛下想知道什麽,老奴知无不言。”杜成憬躬身说道。

  “朕原以为你会推诿,说有些事并不知情……就像那一晚,名相国单独奉诏伴驾,先帝只让你留守宫门,替他们向宫婢和御医传话,朕实在是对先帝如此信任你感到相当好奇。”

  “倘若陛下想知道那一晚发生的事,老奴不会隐藏半句。”

  栾天策听到这样的回答,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继续迈步。他知道杜成憬这个聪明的老内侍瞧出他没有那麽无聊,向一名卑微的奴才探听朝政大权以外的事。

  “你若真应朕之所愿,岂非背离了忠於先帝的誓言?”栾天策走出御花园,不轻不重地又放下话。

  “老奴忠於天都的皇帝陛下,对先帝是尊敬怀念,对陛下自然也忠诚无二。”杜成憬说道,这句肉麻的剖白从他嘴里吐出来,竟然没有让人觉得做作。

  栾天策知道,眼前这个在先帝去世後就提请守陵的老太监无子无女,早已看破生死与荣辱,对方没有必要刻意阿谀奉承。所以他随意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朕要出宫去楚王府。”

  “是。”杜成憬勾著背应了一声,退下调动护驾的人手去了。

  天都 上 第九章

  不消一刻,栾天策打马停在楚王府门前,早已得到通报的栾竣泓率领王府众人大开中门,焚香备案,迎接天子。他们兄弟感情虽深,但君臣之仪不可废,栾天策跳下马,亲手扶了栾竣泓起来,两人一前一後走进王府中门。

  “五弟,你以前镇守边关,有好些年没有回到京城。朕可没有忘记你这座王府,时常令人装点。你如今回来居住,还习惯吧?”栾天策进入中门後携了栾竣泓的手,像以往那样恩准他这位皇弟与他并肩齐行。

  “多谢陛下记挂。”栾竣泓跟随栾天策在庭院中坐下,看著女婢送上好茶鲜果,忍不住提醒,“臣弟是待罪之身,皇上圣驾光临,不知会不会……”

  “我们的相国大人不允许五弟外出,可没说不让朕前来探望。”栾天策毫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会给皇上惹麻烦就好。”栾竣泓知道远在掖鸿宫的名忧尘知道他们兄弟的一举一动,所以栾天策选择在空旷之地与他畅谈,也是不愿多生事端,无故惹人猜疑。

  “承廷快有一岁了吧?”栾天策看著栾竣泓,轻叹著说:“你的王妃病逝已有半年,儿子都这麽大了……朕看你应该续弦了。为这王府找到一个女主人,为承廷寻得一位好母妃。”

  “臣弟有此打算。倒是三哥一直没有立後,不知是眼界太高,或是後宫数千佳丽中竟无一人能知你心意?”栾竣泓见栾天策说到家事,目中又露出之前他称对方为“陛下”的责备,知道皇帝怪他在无人之时不应这麽见外,便改回了称呼。

  “此时不立後也好。若朕选中名忧尘指定的女子为一国之母,她又生下皇儿且无过错,日後废黜也麻烦得紧。”

  “还是三哥考虑得远。不知你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臣弟斗胆猜测,应该不会只是前来和臣弟叙说家常的吧?”栾竣泓笑著问道。

  “还是你知朕的心意。”栾天策叹了一口气,“胡人擅於骑射,居无定所,百年来栖息在大漠之中,不断变动住址。他们抢夺我朝百姓的牛羊财帛、危害我边境的子民容易,我们要找到他们将其全歼却极难。”

  “请恕臣弟直言,胡夷扰我边境多年,我方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却难以制胜,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生活习性与我方不同。难得他们这一代的大领主想学习我朝文化,安定下来,不愿再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对方也是诚心与我们联姻。

  “所以臣弟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倘若错过这次提议,不设法让那些蛮人聚在一处,他们对我朝的边关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苓萱不赞同名忧尘定下的和亲之策,令朕头痛得紧。”

  “不管名忧尘如何嚣张跋扈,但他让四姐远嫁和亲的决定算得上是一件美事。相信父皇若在,他老人家纵然和三哥与臣弟同样不舍,但收到求亲国书也会欣然同意的。”

  “朕明白五弟说的这些道理,你以为朕没有看出这其中的重要吗?只可惜苓萱被朕宠坏了,那丫头若不满这桩亲事,就算朕让她勉强嫁去胡夷也会生出事端。只怕到时我们没有安定胡邦倒起了战乱,所以朕才不愿让她去。”栾天策目光深沈地说道,全无在名忧尘面前流露的,不舍皇妹远嫁的好兄长无奈神情。

  “四姐从小只听三哥的,她就连昭荣太後的话也听不进去。不过她平时对臣弟和二哥也挺好,若想让她接受这桩亲事,看来还要我们兄弟相劝才行。”

  栾竣泓叹道:“我朝的兵力比胡夷强大,和亲一事并非我们忍耻用公主向对方保得平安,只是为了边境长治久安,让两朝百姓都能过上顺心日子。”

  “朕来找五弟就是为了让你和二哥好好劝劝她。有些话,朕不方便说。”

  “臣弟明白,四姐求三哥让名忧尘收回决定,想必你也为难得紧。”

  “既如此,你眼下就与朕进宫,咱们再约上二哥在御花园中小坐,相信那不甘寂寞的丫头收到消息,定会前来与我们共聚。到时,你们再给朕好好说说她。”

  栾竣泓笑著应了一声,与栾天策向皇宫进发了。他虽是待罪之身不便出府,但皇帝亲自接进宫去又当不同。

  杜成憬早已让人知会了栾青宁,又吩咐御膳房在御花园中备下酒菜,兄弟三人入座後酒喝不过两杯,栾苓萱果然带著段雨孜和几名贴身宫婢匆匆赶来。

  “三哥,我求你让名忧尘别自作主张,你却和二哥与五弟在园中喝起酒来了?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啊?”栾苓萱看见栾天策,匆匆见了礼,不及向其他两位兄弟打招呼,风风火火地坐在栾天策旁边的座位里,嘟著嘴嗔怪。

  “苓萱,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瞧你这样,哪有一点儿待嫁的模样?”栾天策轻声笑骂,语气却松,丝毫没有见怪。

  “皇兄,难道你也想让我去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陌生人吗?”栾苓萱看著为难望向她的栾天策,在皇帝眼中读到常见的纵容,突然怔怔出神,低喃问道。

  “四姐,三哥最疼你了,如果他有办法,定然不会让你远行。”栾竣泓笑著替闭口不言的栾天策说道。

  “谁都知道在上次的叛乱中,名忧尘假借天子之名与胡夷交换国书,达成让我远嫁和亲的协议。如今只要三哥给对方说明白,让他们知道这是名忧尘擅自作主就可以了。”栾苓萱怒道。

  “苓萱,我们那时借助了别人的力量平叛,事後出尔反尔,就算你让皇上向胡夷大领主解释的话都是真的,但对方听了只会觉得这是藉口,认为我们言而无信,很有可能会发动战争。”栾青宁柔声插口。

  “就算二哥说得有理,但也不能为了那名忧尘的一句话就把我往外面推,远离母後与你们。”栾苓萱目中怒火暂消,但仍不悦地皱起秀眉。

  “关於此事,朕与和相国谈过,也怪你平时舞刀弄枪,时常带著你宫里的女婢出去打猎,上次平乱还亲上战场。世人都认得你的相貌,就算朕另封美貌女子为皇妹,代你出嫁也不行了。”栾天策叹道。

  “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反正臣妹宁死不出宫门,皇兄若还怜惜我这个妹子,你就看著办吧。”栾苓萱赌气说著,拾起杜成憬为她斟上的一杯酒,举袖掩唇,一饮而尽。

  “四姐,我看你这手为难皇兄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栾竣泓笑著打趣。

  “五弟,你被奸相剥去兵权,閒在家中,不思反击,倒劝说我远嫁。哼,你不敢面对名忧尘,就推我出去解决难题……”

  “苓萱,话太过了。”栾天策开口发话,打断皇妹气鼓鼓的说辞,他知对方有口无心并非有意抱怨,但总觉刺耳。

  毕竟,从江山社稷与百姓福利等大义方面考虑,皇帝也认为名忧尘的决定利大於弊,最初得知名忧尘以天子之名定下此事的不甘与愤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舍不得最疼的皇妹远嫁和担心栾苓萱的性情也确实让栾天策头痛。

  栾苓萱娇颜微变,正欲说话,一名女官匆匆赶来,伏在栾天策脚前,她只得暂且忍耐。只听那女官满脸喜色地说道:“启禀陛下,适才御医确定刘美人有了喜脉,太後令奴婢特来告知陛下。”

  “这确实是件喜事,不过……”栾天策微微皱眉,随即展颜笑道:“传朕旨意,让刘美人迁进绾梨宫好生将养,你等与御医院的人小心看护。”

  “是!”女官应了一声,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皇上不必担忧,听闻前几次皇子夭折是因为他们的母亲身体虚弱,无法好好怀有龙胎,相信这次仔细调养,那位刘美人应会为我朝产下第一位小皇子。”栾青宁安慰著,这里的人听了,严肃的神情才放缓了一些。

  栾天策膝下目前仅有一女,宫中有几名嫔妃曾经怀有身孕,但都莫名其妙流产。栾天策下旨彻查也一无所获,如今再听见有美人怀了龙种,栾氏皇族各自暗暗担心。

  “那些只会讨好帝君的女人,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三哥生下皇子。若然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还留她们在宫中做什麽?”栾苓萱忽然接口,语气不善地说道。

  “四姐,你也是女儿身,这样说三哥的妃嫔似乎不太好吧?”栾竣泓嘻笑著接口。

  “我是女子之身又怎麽了?我与她们不同,若三哥需要,我可为他披甲上阵、杀敌安邦!”栾苓萱厉声驳道。

  “你这野丫头,谁让你干这些事?莫非你认为皇上的将军无能吗?”栾青宁轻声打趣,他温柔的笑颜和语声让气腾腾的栾苓萱发不出火,只好耐著性子再开口。

  “二哥,谁说女子不能领兵打仗?你看那凉国女王毫无理由带著大军逼近边境。如果三哥给我兵马,我定能领兵拒之。”

  “朕知道你能为朕扫平叛逆,只不过看著两个女子打架,实在是有些……”

  “公主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令人钦佩。”名忧尘悦耳的语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栾天策的爽朗笑语。

  栾天策抬眼望过去,见名忧尘领著孤灯与沈夜,身後不远处还跟著两队俏丽的宫婢,静静站在他面前。

  “相国来了,快请入座。”

  名忧尘对栾天策见礼之後,坐到皇帝对面,刚好与栾苓萱为邻,这让心情不悦的安宁公主更觉碍眼。

  “名相国,你来得正好。本公主正恳请皇上收回和亲的决定。这桩事是你以三哥的名义答应胡夷的,你倒是给本公主出出主意,如何应付?”不待名忧尘坐稳,天不怕、地不怕的栾苓萱便急著将难题抛给对方。

  “公主殿下,臣应下胡夷的求亲是因为臣明白,倘若先皇与当今皇上在场,也会应允这桩惠民惠政的佳事。”名忧尘不慌不忙地说道。

  “可笑!本公主又不是父皇,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对你言听计从,害得三哥如今事事受你牵制。”栾苓萱听到这里,冲口斥责名忧尘。

  在这位养尊处优又被皇帝宠坏的公主心中,名忧尘终究是她家的臣子与奴才,她早对这位相国骑在皇帝头上的世间传闻感到痛恨。

  “安宁,不得放肆。”栾天策脸色微沈,张口厉声斥道。他很少叫皇妹的封号,只有气狠了才如此称呼。

  栾苓萱明白栾天策此刻不想与名忧尘翻脸,她樱唇张了张,终於勉强忍下怒火。

  “皇上不必动怒,待臣和公主说说。”名忧尘对皇帝的袒护与公主的无礼无动於衷,他不怒不惊地说道。

  “免了罢。你再说下去,就算本公主不服,三哥也会碍於你的面子,站在你那边为难自家妹子。”栾苓萱说著,微偏粉颈,一双美目若有若无地看向皇帝。

  这样的情形让栾天策啼笑皆非,暗暗深责他太宠皇妹,使其如此娇纵蛮横,比普通男子还要难缠,竟是丝毫听不进他人所言。

  “公主殿下,你可曾想过,为什麽你没有耕种田地却能享用美食?为什麽你没有织布却能锦衣华袍覆身?为什麽你没有盖瓦却能居住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为什麽你没有对别人付出,却能接受宫中万千奴婢的侍候?”

  名忧尘平静地发出一连串问题,语声里不带责备,但令听到这些话的栾苓萱暂且失了气势。不过这位胆大的御妹很快就用力瞪向名忧尘,傲然答道:“就凭本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血统!我皇族受上天庇佑,本来就该脚踩大地,享受万民的朝拜与侍奉!”

  “臣也是这麽认为的。”

  名忧尘的话让原本处於戒备中,想著反驳之辞的栾苓萱愣住,她和其他人都认为名忧尘会进行一番说教,没料到对方居然赞成她的观点。

  “正因你是皇族,具备尊贵的血统和身分,所以公主殿下高高在上,成为主宰,享受平民与士官大夫无法触及的特权。这是殿下应该得到的,就与皇上、太後以及各位王爷享有的一样。”

  栾天策看了看栾青宁和栾竣泓,发现这两位兄弟也含笑对他微微点头。他们大概猜出名忧尘接下去会说什麽,忍不住同时微感惭愧,均觉他们之前想用亲情劝说栾苓萱不要任性的念头实在有些愚蠢。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赞成和亲?你打算给本公主选定一位野蛮粗俗的异族驸马,想侮辱本公主?”

  “公主殿下想多了。臣只想提醒殿下,既然你享用了万民的服侍与尊重,那麽你就有必须庇护他们的义务与职责。在他们的生命、土地、家产受到威胁的时候,身为皇族的殿下绝对不能推卸责任,把自己视为普通女子。”

  名忧尘沈声说道:“若到了天都真正需要之时,莫说是殿下的姻缘,就算是要公主献出生命……臣认为殿下身为皇室宗亲,享受了特权便不能逃避你的命运。”

  栾苓萱沈默了,她任性刚烈,但也知道如果毁亲,天都便与胡夷交恶,此後双方边境不宁,只怕百年也无法平静。

  “公主殿下深得皇上与太後的宠爱,常说要为君分忧,比寻常男子更有气魄,怎麽到了关键时刻却对陛下食言,让他为难?”名忧尘平静地再追问了一句。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摆在眼前,栾苓萱完全无法反驳。

  “忧尘,苓萱已经明白了和亲的重要,你别太严厉了。”栾青宁柔声说道。

  “公主殿下文武双全,足以与皇上的前锋大将军相比。我想殿下若真心为皇上著想,定能身肩重任,促成我邦与胡夷永修共好。”

  名忧尘说的话让栾苓萱无言以对。她此时不得不佩服名忧尘,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能够帮助栾天策夺得最好的东西。

  收起了娇蛮性子,栾苓萱心中郁闷至极,面对理直气壮的名忧尘,她只得忍气认了不是,再想到即将落在肩上的使命还有将来的命运,又觉难过。

  这下坐不住了,栾苓萱胡乱吃了几口菜肴,匆匆带著贴身女官告辞离去了。

  看著安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栾天策明白对方其实已知他想促成和亲的心意,也觉有些憋闷和愧疚。

  “皇上,你好兴致啊。南方与凉国有可能同时作乱,你竟然还有閒情逸致,约两位王爷在御花园中饮酒,看来定有退敌妙策了?”名忧尘没将栾苓萱的神情变化放在眼中,他等安宁公主退下之後,望向栾天策。

  “相国,凉国女王指明只与你交涉,朕想了解其中端倪也无法做到,如今还能有什麽法子?”栾天策轻笑著说道,他看见名忧尘手中拿著凉国国书,收起了笑容。

  “臣请皇上看看凉国女王送来的国书。”名忧尘将手中的布帛展开,旁边的孤灯与沈夜对在座的皇族告了声罪,将桌上的杯碟略收,让名忧尘把国书摆在栾天策面前。

  “相国不介意让朕看到这封国书?”栾天策打趣。

  “皇上拿臣取笑了。日後天都的国事需由陛下处理,我朝的君主自然是陛下,凉国女王行事荒唐,难道臣也要和她一样吗?”名忧尘不紧不慢地说著,轻轻颔首,示意栾氏兄弟同看凉国女王送来的国书。

  “那女王要相国让五弟前往凉国亲回国书?看来她认为相国将五弟幽禁,这才领兵来犯。”栾天策看了国书,眉头微皱,他继而望向似乎同样大感意外的栾竣泓,展颜笑道:“你这小子,什麽时候和人家一国之主交情如此深厚?”

  “臣弟以前镇守边关之时,和凉国女主曾经联手打过几次仗。那时,她不知为何带著少数随从来到北方,遇上胡人抢夺财物,臣弟当时不知她的身分,只想救助旅人,因而与她结识。臣弟也不知她竟会领兵前来。”栾竣泓面色微赤,但仍坦然回答。

  “五弟与那女王相识,真乃天赐良缘。”栾青宁轻笑著打趣栾竣泓,“幸好苓萱此刻不在,否则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嚷著让你只身前去凉国,做那位对你情深意重的女王夫婿,兵不血刃地解决边境告急之忧。”

  “二哥,连你也取笑我?”栾竣泓有些急了,他抓著栾青宁的手摇了摇,恳请脾性温和的兄长休要再笑,目光却是一片柔软。

  “不知皇上对此事有什麽看法?”名忧尘看了微笑不语的栾天策一眼,缓缓问道。

  “楚王妃薨殁已久,朕的五弟也该有一位德才皆备的新王妃。”栾天策笑道:“相国,你看不如让五弟前往凉国,让那女王先退兵,再谈这桩婚事如何?”

  “皇上认为让楚王前去,不仅可以化解一场有可能发生的战争,还能和凉国永远修好?”名忧尘反问,“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固然最好,但楚王毕竟是待罪之身,身犯藩王有违祖训私返京城的重罪。皇上若开恩特赦,恐天下诸侯不服。

  “再说凉国与我邦尚未建交,此封国书第一次递交而来,他们女王的举动诡异,与胡夷大领主诚心求和的表现不一样。难道皇上真放心让楚王去那充满危险的陌生国家?”

  “名相国,本王身为王爷,理应以皇上和天下百姓为重。只要能为三哥分忧解难,这区区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本官相信王爷的英勇和忠诚,但王爷与公主不同,身分敏感,最好还是留在京城。”

  “可是边境……”

  “王爷毋需担心,我这就让人修书回覆女王。本相不会加害王爷,若她真对王爷有意,大可交付国事之後只身前来天都,本相保证以王女之仪厚厚相待,许她与王爷婚配成亲。”名忧尘平静说到这里,波澜不惊的眸光移向栾天策,“皇上,你说这是不是最稳妥的处理方法?”

  “相国所言甚是。”栾天策先是点头,跟著皱眉,“但那女王贵为一国之君,她又怎肯轻易放弃王位?”

  “皇上还不知道吧?凉国与我朝不同,他们的生活习惯与胡夷很像,皇室传位的方法也与我邦完全不一样。”

  “有怎样的不同?”似乎很喜欢听名忧尘讲这些趣事,栾天策此刻倒显得兴致勃勃,让心情不定的栾竣泓颇觉好笑。

  “凉国的前代君主生前不册封太子或王女,待其殁後,每位皇室宗亲将名字写在做工、质地和大小完全相同的玉佩上面,再放进一个大盒子里搅动。接著,他们的神官在众位宗亲的监督下,闭目从大盒中快速抽出一枚玉佩,上面写著谁的名字,谁就是下任帝王。”

  “此法看似公正,但实不妥。推选君主怎可如此儿戏?倘若那玉佩上写的人残暴不仁或昏庸愚笨,那麽凉国的百姓岂不是要认一位最不适合为王的人做主人,跟随他一同受苦?”栾青宁听了,轻轻摇首。

  “正因如此,凉国这一代的君主才是一位不满双十的少女。她虽擅长骑射但性如烈火,和安宁公主颇为相似。她如今因怀疑本相欲对其心上人不利就举全国之兵压进,不顾开战的後果与两国百姓的生死。”

  名忧尘沈声对栾天策说道:“或许她目前受人挑唆,暂且对我天都有了非分之想,但只要她真心爱慕楚王,臣相信她有可能愿意让出王位,只身前来我朝与楚王成其好事。”

  “朕明白相国的意思了。”栾天策回头看了栾竣泓一眼,笑道:“谁让你这小子远在边关也不老实,惹出这些风流债,如今你想为朕分忧,相国都无法相信你这轻浮小子了。”

  名忧尘淡淡一笑,只当没听见栾天策另有所指的轻讽之语,倒是栾青宁却笑著为栾竣泓向皇帝叫屈,说天都堂堂的楚王、前任边关大元帅若算轻浮,那这世上恐怕就再无浮华之徒了。

  “好了,青宁,你也不要明里暗里都帮著皇上和楚王来笑话我。”名忧尘说著这话,语声里总算收了几分刻板,透著些亲密。

  栾天策看了栾青宁一眼,此时突然发现他这位二哥容貌虽酷似其母,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与先皇有些神似,难怪名忧尘对栾青宁格外不同,特别亲厚,却是想见他的二哥时时展开笑颜。

  皇帝心中气恼,目光微沈,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忧尘,有关南夷王叛乱的传闻,你可有应对之法?”栾青宁今日的话不离政事,他平常与名忧尘相处之时不会提到这些事,所以名忧尘知道,他的好友问的话都是栾天策想说的。

  应该说是兄弟血缘的关系在作祟吗?让栾青宁这样洒脱淡泊的人物也无法避开这层关系。名忧尘眼中微微浮上一丝讥讽与无奈,他叹了一口气,略露疲惫之色。

  “朕以为相国目前还是打算暂且按兵不动,看清情况再说吧?”栾天策看了名忧尘一眼,亲自为他盛了一碗雪莲露,眼中的怜惜流露,让名忧尘知道皇帝也看出他的疲乏,不由微微怔住。

  “南方的夷族和胡夷同样是隐患,不可不除。以前赵王在时,南夷常来犯境,我方与他们交战,各有胜负。”栾竣泓插口说道:“名相国,你为国事操劳成疾,理应多多休息。嗯,不过南方的军营也需要皇室宗亲督促监管,鼓舞三军士气。”

  “王爷身居京城,却对外面的情形清楚得紧哪。”名忧尘饮下皇帝为他送到手边的雪莲露,接受栾天策体贴入微的关怀,“莫非王爷希望圣驾亲临南方,以振军威,藉以一鼓作气平定南方?”

  “放眼天都,如今只有皇兄和相国有此身分和威望能够远赴南方督军,大振我三军将士的士气。”栾竣泓正色答道。

  “可惜的是皇上是天子之尊,不能随意出京,此事容後再议。”名忧尘说到这里摆了摆手,起身说道:“我不打扰皇上与二位王爷相聚了。”

  说著,名忧尘向栾天策施礼告退,走了几步又回头淡淡说道:“还有一事,臣忘了告诉皇上和楚王。太後近来想念承廷小王爷得紧,臣让人去楚王府接小王爷入宫陪伴,大概要在宫中住些日子。请王爷勿念,下官会派人悉心照料小王爷。”

  “你!”栾竣泓迅速站起,随即咬牙握拳,忍住话头,目送名忧尘领著随从飘然离去。

  “三哥,我此刻才体会到你面对名忧尘的心情。这麽些年来,你究竟用了怎样的妙法才能忍下这口恶气!换我早掀桌揍人了。”栾竣泓又飞快坐回椅中,嘴里大声笑骂,神情已然恢复如常。

  “竣泓,你这小子有些日子没领兵上阵杀敌,朕不知你的武艺有没有放下,此刻却明白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可谓天下无敌。”栾天策斜眼盯著栾竣泓,暗赞他这个性情冲动的弟弟刚才居然在名忧尘面前沈住了气。

  这样想著,栾天策伸手在皇弟的肚子上面不轻不重拍了两下,笑道:“你当心只练嘴劲,让这腹上的肥油越积越多。”

  “臣弟再懒散也不敢忘了练功,否则日後没有机会为三哥带兵打仗也就罢了,如果连马也骑不了,无法陪你打猎,那还有什麽用?不如自己抹脖子得了。”栾竣泓说著又望向名忧尘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你不要故作镇静了。身为人父,你担心承廷也是常情,只可惜若父皇仍在,他老人家见了凉国女王递来的那封国书,再想到你竟能带动一国兵力来犯,就算他最疼你也会将你府中的亲属请进宫来,以防万一。”

  栾青宁叹道:“忧尘的想法常常与父皇不谋而合,他这样做,一点儿也不奇怪。”

  听到这话,栾天策举杯满饮佳酿,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早知名忧尘和其父心意相通,君臣相处极为默契,所以他之前涌生的嫉意显得多馀可笑之极。

  “二哥的意思是,我和四姐一样也只能怪生在皇家了?”栾竣泓悻悻反问。

  “不这样想又能如何?我们生来便享尽了人间的富贵与尊荣,也注定背负普通百姓难以想像的重责与无奈。民间寻常人家的亲情与毫无勾心斗角的和睦相处,正是皇族无法拥有的东西。”

  栾青宁说到这里,轻轻叹息著看向栾竣泓和栾天策,因他的失态向二位兄弟低低告了声罪。

  他兄弟三人此後没谈政事,又饮了几盅酒吃了些菜,从午後畅谈到晚间,而後栾青宁起身告辞。

  栾天策令人将桌上的酒菜撤走,摆上香茗与新鲜瓜果。

  “此刻月色甚好,你我兄弟就在这里再说会儿话。”栾天策一声令下,四周的宫婢连忙拨亮烛火。

  就在此刻,栾天策看似对摆放在他面前的好茶失去了品尝的兴趣,他伸出食指蘸了些茶水,嘴中吟著些咏花赞月的诗句,随意在桌面书画。

  “三哥,我们之前在京城四处散布南夷反叛的谣言,又谎称臣弟性命堪忧,教唆凉国女主率兵来犯,本想有藉口让你、我二人分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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