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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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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忧尘不答,反而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他那边有什麽动静?”

  “刚刚接到来自南方的捷报,皇上带领那八万人马和南方的守军,大破南夷四十万叛军,征讨途中,前镇南大将军以身殉国。如今皇上任用骆斐勋为新的大将军,正向南方附近的各个藩地调兵,说是用来清除南夷王馀下的部队。”

  站在沈夜旁边的孤灯低声禀报,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当今天子。

  “羽卿不在人世了吗?唉,我只道皇上近来越发沈得住气,没想到他这麽快就向我名家的人下手了。”名忧尘轻轻摇了摇头,脸色却无怒气,更无意外之色。

  “大人,您早知皇上会对名大将军不利?”孤灯感到不解,“难道您不对皇上此举生气吗?”

  “当年赵王曾经联络过羽卿,我那个堂弟一生谨慎,事事小心,唯独那一次不知堕入什麽魔障,竟然背著我和他父亲,暗中与赵王勾结;不仅如此,他有次醉酒後与几名路人发生冲突,竟将对方当街杀死,这些罪名都必须用命相抵。”名忧尘扬了扬眉毛,轻描淡写地说道。

  孤灯与沈夜不敢开口,他们是孤儿,自幼被人收入宫中,刚刚学了宫中礼仪就被名忧尘拨去掖鸿宫;他三人名为主仆,但名忧尘视他们如手足血亲,多年来照顾关爱有加,这两个小太监对名忧尘绝对忠诚,他们之间向来没有秘密。

  “大人,名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有人知晓名将军曾经和犯上作乱的赵王勾结……”

  孤灯说到这里,打了几个冷颤。他突然明白了,名忧尘早知晓栾天策打算夺回南方兵权,所以刻意让名羽卿以待罪之身去做镇南大将军,日後皇帝将其处死,这个秘密便完美守住,名家不会有劫难。

  “那有什麽办法?羽卿伤人性命且与赵王作乱有关,事发之後,叔父跪下哭著求我,让我想法救他独子性命。我不能明著拒绝叔父、但又不愿姑息身犯重罪的亲人以致祸连九族,只好立刻将赵王及其部属处死,否则审问起来牵连名家,我族两千多人都得丧命。”

  名忧尘叹道:“羽卿去了南方,在重兵围困之下守得我天都寸土未失,立此战功足以抵了他株连全族的罪过。嗯,他犯下的重罪仅以一己之身相抵,又偿还那些无辜路人的性命亦算合理。皇帝如今将他除去,我自然无话可说。”

  “但是这样一来,皇上手握南方重兵,又不断向各藩地徵调兵马,若他用来对付大人就坏了。”

  “你们忘了,皇帝不可能随时带著那些兵马。”名忧尘轻声说道:“我可以猜出,他带著兵马返回京城,一定会尽数更换皇宫里的侍卫与御羽军,跟著还会重置留在京都护王守驾的兵马,下一步就要解除我辅政丞相之职。”

  “那怎生是好?”孤灯和沈夜听到这里,忍不住同时问道。

  “你们两个小东西,慌什麽?”名忧尘笑斥道:“我目前要专心对付凉国,没有心情和南方的夷人理论,就让皇上放开性子玩玩,顺便安抚因楚王亡故而暴跳如雷的他,以免他又想方设法和我闹腾。你们没见皇上才去几日就平了南方吗?看来,人憋久了还是会使出一股狠劲的。”

  “是。”孤灯和沈夜应了一声,放下了心。

  “只要我平了凉国逼境之险,然後带著大军回京……皇帝手中那八万人马也不算什麽。”名忧尘轻松说著:“到时我再把皇帝换掉的人全部换回来,不仅可以知道哪些人是他最近看重招募、心向著他的臣子,还顺便解了南方之乱,何乐而不为?”

  孤灯与沈夜不说话了,他们明白名忧尘的意思:那位新的镇南大将军徵调了一部分兵力,但只要皇帝仍然被名忧尘控制在京城,那位捷报中出现的骆斐勋大将军就像当年的栾竣泓一样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骆斐勋不如栾竣泓忠诚,届时打著勤王保驾的口号便可举兵来犯;但有了赵王的教训,天都的士兵不一定死命跟随,名忧尘要歼灭这股势力就易如反掌了。他可以用皇帝之名解除骆斐勋的镇南大将军之职,说不定还不怕其不反,就等著骆斐勋那样做,一举永远平了南方。

  望向低头观察对面凉国军营的名忧尘,孤灯与沈夜虽然早知他们的主人看得很远,但想到这一连串的事尽在名忧尘的掌控之中,心中开始有些同情远在南方的栾天策。

  相信没有一个皇帝像他们的国君这样活得如此辛苦可悲,自以为机关算尽、成功在望,却反被臣子利用吧?

  不过……孤灯和沈夜又不约而同在心中想,皇帝和他们的主人都非常了解对方,那两人貌似相互算计却又时常腻在一块,栾天策和名忧尘如此厉害的人物都无法解释这种矛盾,他们这样的下人自然更加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了。

  “大人,我们来到边境已有些日子了。凉国的女王好生奇怪,她最初一连五天派人叫阵,如今却无动静。”沈夜转了话题。

  他知目前必须抓紧时间解决眼前的难题,否则等骆斐勋调齐了南方的军力涌向京城,他的主人也相当麻烦。

  “我看你是糊涂了吧?咱们来到这里的第一日,那凉国女王就派她的大将前来挑战,反被我们大人的家将击败;第二日他们又来,大人令人将他们引去不远的峡谷,用伏兵让他们折了些人马。

  “第三日他们想在护城河的水源下毒,早被大人料到,将那几名奸细尽数处死;第四日他们跑来向我们大人卖弄什麽阵法,但反被观阵之後的大人授意前锋将军破阵之术,折羽而返。最後那一日,他们又摆出新的阵式,不过……”

  “不过我们相国大方,特意将一千匹没有驯服的野马送给他们,在马尾点火,放受惊的它们冲进对方军阵,踏伤无数贼兵。也亏得那女王聪明,立刻收兵,否则咱们定要让他们好看。”

  一名赶来的将领听到孤灯的话,接口补充完整,他的语气同样骄傲,为有名忧尘这样智计百出的主帅由衷感到自豪。

  “凉国五战五败,不敢再轻易向我军挑衅了。”孤灯点头对沈夜说道。

  “你们错了。凉国女王每次只派少数兵将向我们叫阵,最後那一日他们看似出动全军,但大部队藏在後方。所以他们的伤亡并不大,或许他们是在试探我军虚实,同时也在向我暗示,他们还没有做出全军进攻的决定。”

  名忧尘淡淡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让人天天将楚王的遗物一件件送到对方手中。昨天送去的,是王爷贴身藏著的一枚女子发簪,做工虽然不算精细,但能让王爷如此看重,想必与那女王有关。”

  说到这里,名忧尘看向匆匆赶来的人,“是不是那份礼物终於打动凉国女王,她送来国书,同意与我方谈判了?”

  “是。”那名将领看向名忧尘,越发佩服,连忙躬身将凉国军营中传来的国书递给沈夜。

  “他们约好在郁国详谈,那里夹在两国之中。我们从这里出发去郁国需要两日,他们到达那里差不多亦是这个天数。嗯,尚算合理,就应他们所求。你等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若大军压上,立刻给予反击,不得容情。”

  “末将遵命。”那将领向名忧尘抱拳领命,跟著问道:“不知相国此去需带多少人马?”

  “他们说此行不过三十馀人,为示诚意,我不能带军前往。你派人查证,若是实情,我们这边也带三十名随从。”

  “末将这就去军中挑三十名武艺最高强的勇士……”

  “不必了,让我的家将跟随即可,我习惯让他们陪伴左右。”名忧尘说著,挥手让那名大将下去了。

  “大人,您这样太过冒险,不如多带些人去吧。”

  “如果那女王志不在天都,兴许我们不出五日就能回到这里了。”名忧尘打断忠心耿耿的心腹内侍,“我与她皆身处郁国,若她存有异心,想必也做不出什麽事。我们只需多加提防就行了。”

  孤灯和沈夜闭上了口,他们知道名忧尘决定的事无法更改,唯今只求圆满解决凉国逼境,他们好尽快返回京都。

  名忧尘到达郁国边境,直接去了凉国人指定的地点。

  他知这个国家非常小,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为国家、实则比一个城池还小,不管是天都或凉国皆能非常轻易将之吞并。不过四周的大国都对这个贫瘠的弹丸小国没有兴趣,所以这里无疑算得上是一个非常理想、也尽显公平的和谈地。

  天都一行人进入郁国主城街区,把守边口的几名军士看也没有看他们这些陌生人,只顾和街上的百姓说笑,秩序非常良好,人人都没有逾矩的行为。

  名忧尘见此,也不禁觉得小国也有小国的好处,思忖间来到约定地点,和凉国女王谢青君相见。

  经过两个时辰的会谈,双方达成停战协议:若名忧尘能查出楚王遇害一事,凉国此後不仅不会侵犯天都国境,反会与天都递交国书,世代永结兄弟之邦。

  名忧尘郑重保证,只要身为天都相国一日,就绝对不会放弃找出毒害楚王的凶手。若找到真凶,他必将犯人押往凉国,任凭谢青君处置。

  谢青君应允会陆续撤兵,一月之内离开天都边境,这场还没有大规模发动的战争便以和谈结束了。

  和谈圆满结束,名忧尘告辞离去,准备次日与凉国签定停战协议。谢青君先到郁国,安排好双方的驿馆,令大将阮宗岳代她相送。

  名忧尘谢过凉国人的好意,没去对方为他们准备的住处,带领随行人马向城郊行走,打算在清静处觅得落脚的居所。

  “大人,你看那凉国女王真想停战吗?”路上,孤灯忍不住发问。

  “从表面上看,谢青君的表现乎无懈可击,而且突然示好也有可能是得知皇帝在南方大捷,再加上我坐镇边关,她久攻不下,必然有所顾忌。既然我暂且没有瞧出她有异样,那就姑且相信她的诚意。”名忧尘淡淡说道。

  “她倒是识趣,也算她聪明,相信我们大人与楚王被害一事无关。”

  “那是因为她知道,我是最不愿见到栾竣泓在这时去世的人。她不愿两国交锋,便宜了害死心爱之人的凶徒。”

  名忧尘说到这里,回想谢青君神情悲痛坚韧,全身缟素,仅在发间插有他送去的发簪,明白这女子或许对栾竣泓动了真情,但也不排除她怀有妄想脚踩天都土地的野心。

  孤灯不说话了,此後也没有人再开口。众人闷声走了半个时辰,身後突然马蹄声响动。名忧尘转头,发现他们这三十多人已被数百兵士包围。

  看著领兵的人,名忧尘认出对方是跟随在谢青君左右的上将阮宗岳。名忧尘摸不清谢青君的心思,但直觉对方暂且没存坏心,此刻反观一脸杀气的阮宗岳,他便知今日凶多吉少了。

  不过名忧尘神色未变,口中淡淡问道:“不知阮大人有何见教?你带军在这此伏击我等,应不是贵国女王的意思吧?”

  “名忧尘果然聪明。”阮宗岳承认,“看在你多年压制栾氏皇朝的分上,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我想知道阮大人欲置本相於死地的原因。”

  “这很重要吗?”

  “没人想做糊涂鬼。”名忧尘握紧腰间的剑柄。他事先探知谢青君没有向这里调遣军队,明白眼前这些定是阮宗岳早已埋下的伏兵,也难怪他算漏了这一点。

  “名大人忘了我姓阮吗?”阮宗岳凝视名忧尘,挥动长矛。

  “阮朝皇帝的兵器?之前没见你拿出来,原来你是前朝馀孽。”名忧尘恍然大悟,“当年太祖灭了暴君,没想到他的後人竟然躲在凉国。”

  “住口!栾氏身为我阮朝臣子却犯上作乱,占我江山!如今你又坏我劝说女王发兵的计画,阻我复国大计。我定要将你乱刀砍死以泄心头之恨!”阮宗岳森然瞪著名忧尘,吐出这句话。

  “想必,你与南夷造反也脱不了干系吧?”

  “我早知凉国犯境,你必派栾竣泓前来和谈。所以我与南夷王约好,由我杀掉栾竣泓这个迷惑女王的贼子,由他起兵造反。没想到我派去的精锐刺客还没动手,栾竣泓居然死了!

  “此刻这里全是我阮朝最忠心的死士,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哈哈,天都失去你这株大树,定会大受重创。这是苍天佑我阮朝,大业复辟在望!”

  “阮宗岳,你想除去我,只不过是为了继续鼓动谢青君兵发天都,想趁机恢复前朝帝制罢了。”名忧尘微微眯了眯眼,看著自认胜券在握,笑得猖狂的阮宗岳平淡地说道:“像你这种使尽阴谋诡计、不顾生灵涂炭、唆使女子发兵的卑鄙小人,永不可能办成大事!”

  “你住口!我……”

  阮宗岳大怒,然而他一语未毕,名忧尘突然拔剑向他刺去。阮宗岳激怒之下几乎中剑,危急中慌忙举矛,险险架住名忧尘这一剑,才算捡回一条命。

  “这就是天都堂堂相国的风范吗?”阮宗岳不怒反笑,他手中之矛是百年难寻的利器,寻常刀剑碰著便毁。但之前与名忧尘的长剑硬碰,居然没有折断对方的兵器,看来名忧尘手中之剑也是一柄罕见的神兵。

  名忧尘不答,他亦知能挡下他手中先帝所赐的龙泉宝剑,可见敌人手中之物非比寻常。如今他一时不慎,只留意谢青君的动静,忽略了阮宗岳,心知必当凶险万分。

  这片寂静的郊外立刻变为战场,名忧尘带的人马皆是名家的精锐之师,众家将的武艺远非寻常将领可比。阮宗岳的死士也相当厉害,憋足了仇恨之劲,双方战得激烈,但天都方面因人数悬殊,终分了胜负。

  不消几刻,名家的家将人人负伤,情势相当危险。

  “我只道天下扬名的名忧尘厉害,没想到你只懂些花招,臂间之力竟然有如敷粉女子。今日你命丧於此也怨不得别人,只怪本事不济。”

  阮宗岳知道名忧尘少年遇刺中了毒箭,内力全失之事。他故意不提亦是想羞辱对手。哪知名忧尘不为所动,敛神全力向他挥剑,往往都在快要致人於死地之时,无奈因没有内力被他躲开或举矛封架。

  阮宗岳心知肚明,若名忧尘尚有内力护体,他在对方手下走不了五十招。听到四周马蹄声响,阮宗岳见他们激战这麽久也杀不了名家人,心中暗惭。

  嘴里说著讽刺的话,阮宗岳脸上挂不住,手下便不容情。捡到一个空挡,他用蛮力挑开名忧尘的长剑,举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眉尖轻皱的对手刺去,眼见那明晃晃的锋利矛尖就要刺到名忧尘面部。

  “啪!”

  突然一骑近身插入他们的战团,举刀架住阮宗岳的攻击。

  两件兵器在半空中相碰,来人的长刀被阮宗岳的利矛斩成两段,但那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式便将阮宗岳的长矛击开,双臂震得发麻,胸前门户大开;来人就顺势将断掉的半截刀柄狠狠扔掷而出,“噗”的一声刺穿阮宗岳的护心镜,硬生生将其胸口贯穿。

  阮宗岳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大概是没有料到这世上竟然有人徒手用断掉的刀柄将他捅死。他保持极度震惊的神情跌下马,双目圆睁死去。

  名忧尘诧异间回首,未让他看清楚救命恩人的相貌,出手施救者突然张开臂膀向他扑来,一把死死搂著他,藉助摔落的馀势将他拉下马,两个人跌倒在铺著厚厚落叶的地面。

  鼻间迅速涌满的熟悉雄烈男性体味让名忧尘瞬间醒悟,之前救他、此刻搂著他的,赫然竟是在他猜测之中,应该回到京城更换皇宫守卫的栾天策。

  “皇上怎麽在此?这里危险……”

  “累。”栾天策却在名忧尘飞快回过神来的惊疑责问里喃喃吐出一个字,模模糊糊的,似乎疲惫到了极点。

  名忧尘愕然,耳中又听到栾天策好像鼓起最後的力气,断断续续从嘴中吐出一句话。

  “朕平南方之後让副将领著那八万人马回京,朕带少数人来到这里,却不见忧尘……心里总觉得特别挂念……所以……”

  所以年轻的皇帝就立刻带了几百名边境的士兵匆匆赶来,没想到对方的任意妄为正好救了他的性命!

  名忧尘愣住,他不知此时应教训栾天策的不按常理行事,还是感谢对方的相救之恩?

  转眼见局势慢慢扭转,低头再看栾天策如今好像提不起一根手指头的瘫软模样,他心中也明白,如果皇帝现在带的人马也日夜兼程奔波了几千里,那麽这些人同样起不了身。

  之前栾天策救他的那一击,用尽了体内最後一分力;而且皇帝用劲那麽大,显然是情急之下使出了所有的潜能。否则以栾天策的武艺看来,皇帝断然不能用刀柄将人捅穿,可见栾天策当时真的紧张在乎他到了极点。

  名忧尘心潮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垂眸见栾天策嘴里嘟囔著让他“不要动”,跟著将头枕在他的腿上,伸手堂皇圈搂他的腰闭目休憩。没过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响起,皇帝竟然不顾四周的打斗,躺在他身边,陷入了梦乡。

  微微感到有些啼笑皆非,然而一股柔软紧跟著浸到了名忧尘的胸口。他知栾天策也明白,平定南方之乱回到京城是不智的行为,所以对方特意赶来他身边,另寻夺回实权的良机。

  名忧尘虽然看穿栾天策的心机,但看见这个腻著他呼呼大睡的男子,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这样的栾天策仅仅是为了利用和算计他。

  天都 下 第四章

  栾天策带来的几百名士兵都是边境守将特意挑选出来的武功高强之士,天都如今人数众多,很快控制了局势,将阮朝的馀孽杀得乾乾净净。

  名忧尘见栾天策确实累得紧了,不忍惊动他便轻声吩咐众人快些打扫战场。孤灯和沈夜让军士们挖了一个大坑,将敌军的尸首扔进去掩埋,跟著洒土盖去有鲜血的地方。

  不一会儿,微风中的血腥味减少,栾天策睡得更加舒适。名忧尘又令众兵救治伤者,分出一部分人手在附近寻找落脚之处。兵士很快来报,前方山林中有山洞,距离山洞不远处还有一口温泉。

  “等皇上醒了,我们去那里歇一晚。你们速去打理,严密布好防线,务必护好圣驾。”名忧尘吩咐著,见栾天策好像有感应般在他怀中蹭了蹭,似乎有些不满圈著他的人微微动了动。

  众人不敢开口,默默领命而去,不敢深思皇帝为何陷在沈睡之中仍是如此在意相国。剩下的兵将在孤灯和沈夜的带领下退开数百步,全都背身而站,把守各方。

  名忧尘没有瞧这些知情识趣的部属一眼,心中想到栾天策赶了那麽远的路,只为早些见到他。这样的行动力当真无比迅猛,直接有效得让人觉得可怕。所以,他若将皇帝的这股行动力再次扼杀,不知会不会有些可惜?

  思忖至此,名忧尘暗暗感到可笑,他如今是心软了吗?

  这说明了什麽?

  名忧尘难得对一种想法思而不解,他微微感到恼恨,然而低头看向栾天策之时,这股莫名的怒气竟在须臾间化为乌有。

  枕在他膝上的皇帝睡得很沈,对方的脸庞退却了往日刻意表现出的深沈稳重与坚毅威严,显得毫无防备,像极了一个心满意足拥著最亲之人放心酣睡的天真孩童,好像所有的烦恼与艰险都无法将其困住。

  这样的栾天策让人没缘由心软。名忧尘看得出神,不自觉伸手,轻轻抚摸栾天策的脸庞,想到之前若非皇帝在危急中赶到,此刻他或许已经……

  指尖微微颤了颤,名忧尘意识到他的失态不禁哑然失笑。他不惧死亡,但不愿在此时死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所以目前,就让他再和这个年轻的皇帝好好玩几局吧。

  心中转著念头,名忧尘唇角浮上细不可察的笑意,他轻轻抬手,理了理搭在栾天策宽阔额头旁边的发丝,眼中掠过一抹少有的温柔。

  傍晚时分,足足睡了近一整天的栾天策才打著哈欠懒懒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叶床上面,身上搭著名忧尘的披风,心中大大不满对方趁他睡得香甜竟然离开他的圈抱,将他独自放在一边。

  迅速起身,栾天策赫然瞥见名忧尘静静坐在一旁,斜下夕阳那微红带金的馀光洒在眼前人的後背,让他有些瞧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名忧尘幽幽的眸光好似尽数笼罩在他的身上,没有分给旁人。

  这个感觉又让皇帝展开了灿烂的笑颜。

  名忧尘看见栾天策的神情从微愠瞬间转为欣悦,心中未免好笑。但没让他说话,栾天策去上前,握住他的手轻轻向上提,名忧尘居然难得顺从地顺著皇帝的手站了起来。

  “我们今晚在哪里落脚?”

  名忧尘说了地名,栾天策不待他讲第二遍就催他上马,自己也翻身坐在马上,向那口温泉驰去。

  “朕连夜赶路,弄得一身臭汗,也难怪忧尘嫌弃,离朕那麽远。朕此刻就去清洗,这样你就不能对朕敬而远之了吧?”不管四周大惊失色跟上的士兵,栾天策飞快说道,催著名忧尘快走。

  名忧尘听了扬了扬眉毛,忍下狠狠睨视栾天策的冲动,他不看这个故作委屈的皇帝一眼,扬鞭与栾天策并肩赶到了目的地。

  栾天策不等马停住就跳下去,一面走,一面将战袍衣物和靴子脱了,最後赤条条、大大咧咧地跳入冒著热气的泉水之中。

  名忧尘看著四周没有见过皇帝的兵士目露惊讶,微微皱眉,让他们不用近身守护,暗怪栾天策仍是如此任意妄为,心中却第一次没有像平常那样真正起了责备之意。

  “大人,奴婢将皇上淋浴後的新衣放在这里。”沈夜将置来的衣衫放在泉边,恭敬地对名忧尘说道。

  轻轻颔首,名忧尘示意贴身内侍退下,回头看向泉中,见皇帝一口气游到了对岸,正转身向他这边游来,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名忧尘发现他和栾天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越发觉得无奈,却又不讨厌这种感觉。

  名忧尘坐在泉边洁净的石上,好似恢复了力气的栾天策身手敏捷地靠向他,接近岸边时皇帝沈入水中,接著又浮出水面。温泉近岸的浅水区刚至他的大腿,栾天策随手将湿淋淋的头发拂向脑後,让他那张英姿勃发的脸在名忧尘眼前展露无遗。

  “皇上如今也不小了,怎麽还是这麽淘气?”对袒露在眼前的健美身躯和那不雅之处视而不见,名忧尘温和平淡地发话,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忧尘也不比朕大上多少岁,为何总是这般老气横秋?”栾天策说著,炯炯的目光突然一闪。在名忧尘直觉不妙的微怔之间,皇帝猝然出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把将失神的他拽进水中。

  “哈哈,忧尘,你站在泉边看著朕独自享受这口泉水,岂不是无趣得很?”栾天策说著,乐不可支地拖著有些恼意的名忧尘再向水中走了几步。

  泉边近岸的水域虽浅,但名忧尘以坐姿被栾天策拽下,还是将衣衫浸湿了一大块,他抽手甩开皇帝的手掌,耳中听见栾天策愉快的语声响起。

  “忧尘,你可知道,朕之前非常开心。”

  “皇上救了微臣性命,故觉可以在臣面前肆意而为,因此快意?”名忧尘脱下最外面的湿衣,拧著沾到水的里衣,看来没打算下水陪著皇帝一块沐浴。

  “朕从未那麽想!”栾天策深深盯著名忧尘的双目,一字一句坚声说道:“朕特别高兴仅是因为朕知道,刚刚忧尘注视朕的时候没有想到别人!那一刻,你心里想的人只有朕!”

  名忧尘语塞,他难得在面对皇帝之时感到尴尬与拘束,又很快因体会到这些情愫而恼怒。就在他抬头瞪向栾天策的那一刻,皇帝却突然逼近,伸手揽过他的腰,低首吻住他的嘴唇。

  这一个吻意外的温柔绵长,栾天策的动作异常轻缓却带著无可憾动的坚定和执著。名忧尘只能感到他被一双火热的唇用力亲吻,对方滚烫的气息与温热的泉水包裹著他,见证这个吻从浅触发展到深尝。

  渐渐的,似乎打算把相思在这一次的缠绵中得到补偿的栾天策有些失控,他吻得忘乎所以,动作变得急切,吻得也更加用力了。

  所以等他二人都觉得被温泉的热水蒸得有些晕乎乎的时候才发觉,他们已经相拥坐在泉边,温暖的泉水润到肩下,熏得人全身无力。

  “忧尘,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朕?”栾天策轻声问道,语声温柔得好像这眼泉水,足以将人溺毙。

  名忧尘初次感受到拥有如此细腻情怀的栾天策,他此时竟然有了一种不知如何应对的感觉。不过世上似乎没有什麽能让名忧尘真正动容,他抬起眼眸,似恼非恼地望向栾天策,看似存心不愿回答皇帝的询问,淡淡转了话题。

  “皇上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

  这次换成栾天策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极为无奈。皇帝无疑是当今世上最了解名忧尘的人,所以他不再迟疑,再次压下,将更热更有力的吻送到了怀中人的双唇之上,他的手掌没有接受到任何指令便自动开始在名忧尘身上摸索。

  很快,栾天策按住名忧尘微微挣扎的身体,一边继续捕捉怀中人的双唇,一边急切地将贴在对方身上的湿衣剥下来,胡乱扔在岸边。

  “眼下,朕知道忧尘的回答了。”略略停下的时候,栾天策看著似乎不愿默许他的求欢却反抗得越来越微弱的名忧尘,用无比愉悦的声音笑著说:“不必你亲口说出来。”

  “这里还是郊外……你!”名忧尘更觉惭愧,情急暗暗自责之下连“皇上”也顾不得叫了,但他的话立刻被栾天策的下一步动作堵截在嘴里。皇帝那两条结实的臂膊一上一下搂住他的肩背与腰,在水中轻轻将他托了起来。

  尽管已经迷醉在栾天策的密吻里,但名忧尘绝对没有和对方在野地交媾的意愿。他的脸色赫然变得有些难看,不过率性狂傲的栾天策好像没有察觉。

  皇帝的手掌牢牢按住名忧尘的身体,直接挤进他的腿间,低头从他赤裸的胸膛吻下,最终沈入水中,张口含住他腿间不安挺立的分身,用力吸吮。

  “唔……”名忧尘原本想要推开栾天策的手改变了初衷,他不自觉伸手扣住皇帝的头颅。身体开始轻轻颤抖,水面因此不停晃动,让人模模糊糊印在上面的影子变得更加扭曲。

  埋在水中的栾天策当然能够感知这一点,在他再次昂头浮出水面,重新圈住名忧尘之时没有丝毫停歇,藉助温暖泉水的润滑,一点、一点顶进了怀中人的体内。

  名忧尘紧紧咬住牙关,不让痛苦逼他发出呻吟。眼前蓦然发黑,原来是栾天策不失时宜地压下,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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